与山巨源绝交书原文【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的几个问题】
时间：2019-02-04 05:38:45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摘 要：在我国古代文学史上，有一封非常著名的书信――嵇康的《与山巨源绝交书》。关于这封信的内容究竟是绝交？还是在述志？历来学者有不同的看法。笔者认为这封书信的定名较晚，题目样式与文选所收的书信题目有较大的区别，并且书信用了大量的文字在表述心志，触动了统治者维护的伦理纲常，而最终被杀。可是作者与山涛的关系却并未因此而疏远，仍然托孤于山涛。从这几个问题来看，这封书信的目的定然不是要与山涛绝交。
关键词：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问题；目的
在我国古代文学史上，有许多的文人书信往来，书信的内容也比较广泛，或陈述友情，或讨论文学，或言明心志等各个方面的问题都会在书信中得以体现。其中有一篇嵇康写给山涛的《与山巨源绝交书》是非常著名的。这是一篇有浓厚文学意味和反抗思想的书信体散文，全文嬉笑怒骂，锋利洒脱。但是细细研读，却会发现书信目的似乎并无绝交之意。本文试从以下几个方面加以分析：
首先，此书题目与文选所录的书信题目有明显的差异。《文选》收录书信的内容共有三卷（第四十一卷至第四十三卷，分为书上、书中、书下）共录18人，24篇书信，其中少有具体言事的题目出现，多数仅录为《与某某书》如《与吴质书》；或是《报某某书》如《报任少卿书》抑或是《为某某与某某书》如《为曹洪与魏文帝书》。而独有《刘子骏移书让太常博士并序》及《嵇叔夜与山巨源绝交书》两篇书信点出具体事件，本文对前者暂不论述，而对后者窃以为后人故意添加的，而本非嵇康本意。
一
文学史上一般认为这封信作于公元二六一年，即嵇康遇害的前两年，但是此书题目何时拟定却难以确考。由于年代久远，加之文献典籍在传承的过程中出现的一些讹误，致使有些资料难以确考。在此笔者试做梳理。
嵇康本传见于《晋书》，但其生活年限为公元223年――263年，并且于公元263年因吕安事为大将军所杀。而晋武帝司马炎代魏称帝，改元泰始是在公元265年，并且嵇康尚魏之公主，可知嵇康当属魏人。
《晋书・嵇康传》曰：“山涛将去选官，举康自代，康乃与涛书告绝，曰：‘……’”本传中也仅仅是说与涛书告绝。嵇康与山巨源信的内容当即为现时所流传的《与山巨源绝交书》，但并未言明题目为何？《世说新语・栖逸》曰：“山公将去选曹，欲举嵇康，康与书告绝。”刘孝标注引《康别传》曰：“山巨源为吏部郎，迁散骑常侍，举康，康辞之，并与山绝。”以上说明嵇康拒绝了山涛的举荐，并未说明做绝交书一事。此中《康别传》的作者是嵇康的胞兄嵇喜，当为确信。可知，此书之始并没有题目《与山巨源绝交书》。而到齐梁时期的《文心雕龙・书记》中则明言“嵇康绝交，实志高而文伟。”由此可知，本文作时题目并非如此，但是流传到齐梁时期，尤其是《文选》的编定，便将其确定为《与山巨源绝交书》了，其流变大抵如此。
二
虽然，根据书信题目判断，这封信当是嵇康写给山巨源的绝交书，确信无疑。但是细细推敲其内容，则会发现确实存在一些不妥之处。在此试述之：
本书信的受者为山巨源，即竹林七贤之一的山涛，所以我们有必要对山涛的一些基本情况作简要的介绍。《晋书・山涛传》中说：“山涛字巨源，河内怀人也。…涛早孤，居贫，少有器量，介然不群。性好老庄，每隐身自晦。与嵇康、吕安善，后遇阮籍，便为竹林之交，著忘言之契”后山涛以中表亲见景帝开始入仕，“前后选举，周遍内外，并得其才。” “涛所奏甄拔人物，各为题目，时称山公启事”可知山巨源本身贤良方正，且举无失才，所以山涛是识人的。他举荐嵇康自有其道理，那么为什么嵇康不但不领情，还要作此书信来要与之绝交呢？本人认为，从信的内容来看，此信本非绝交，至少不是与山巨源绝交。
此信开头部分即说明了写作时间。“……前年从河东还，显宗、阿都说足下议以吾自代，事虽不行……”可以看出，写这封书信的缘由是嵇康要拒绝山涛的举荐，而举荐之事则是发生在“前年”。可以知道这封信当是作于山涛举荐嵇康自代之事无果后的两年才作的。我们可以推测：两年之后，旧事重提，并以此为由再作绝交书，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相信。因此，这仅仅是嵇康给山涛的一封信，而并不是什么绝交书。“康白，足下昔称吾于颍川，吾尝谓之知言，然经怪此意尚未熟悉于足下，……知足下故不知之，……故具为足下陈其可否……夫人之相知，贵识其天性，……其意如此，既以解足下……”由上可知，嵇康做这封信的目的是在向山涛解释自己的内心的想法与意愿，说明山涛并不是真正的识其天性。从而希望能够通过这封信的解释使两个人心神相知，消除隔阂与误解，而并未流露太多绝交之意。
三
有人说，这封信是嵇康被杀的直接原因，其实是不对的。书中曰：“女年十三，男年八岁。”这里的男当是嵇绍，而我们都知道，康于景元四年被杀，绍十岁而孤。所以，嵇康当是在写此信后的二年被杀的，又何谈直接原因？
《三国志・王粲传》（卷二十一）：“大将军初欲辟康，康既有绝世之言，又从子不善，避之河东，或云避世。及山涛为选曹郎，举康自代，康答书拒绝，因自说不堪流俗，而非薄汤武，大将军闻而怒焉。”我们不禁要问：这封信一经流传，而大将军闻而怒，此中并没有说山巨源的态度如何？其实这也不足为怪，因为本书信的目的是在于借所谓绝交，书愤世嫉俗之情，并表达自己的志趣和政治见解。大凡对中国几千年封建制度略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坐稳了皇帝宝座的人，最忌讳有人来颠覆其统治所赖以正统的伦理纲常，此乃国之礼器。所以无怪乎此书一出，大将军怒焉了。在这封信中，山涛不过是嵇康借以发难的一个借口，是发泄的一个靶子而已，其真实的目的就是要述志，这里的志包含两层意思：一是指自己的志向和兴趣。作者说自己“性多疏懒”加之“读老庄，重增其放”“故事荣进之心日颓，任实之情转笃”表明自己无意于功名利禄，不愿为尘俗所牵绊，“愈思长林而志在丰草”的自由志向。另一层含义就是作者的意志与决心。针对“人伦有礼，朝廷有法”一口气列出了“七不堪，二不可。”实是表明自己与统治者绝无妥协余地的意志和决心。其实是将自己和统治者置于了完全对立的两面，势同水火，难以相容了。所以本书信的目的其实是要与冷酷的司马氏绝交，而并非自己的好朋友山巨源。
四
《晋书・嵇康传》曰：“…所与神交者，惟陈留阮籍、河内山涛。预其流者，河内向秀、沛国刘伶、籍兄子咸、琅琊王戎…”可知竹林七贤中，嵇康、阮籍、山涛三人乃是神交，即心意相合的好友。又《世说新语・政事》：“山涛，字巨源，…与嵇康善。”又《三国志》“世语曰：毋丘俭反，康有力，且欲起兵应之，以问山涛，涛曰：‘不可’，俭亦己败。”诸君试想一下，累及九族的谋反大事，嵇康不去问别人，而独问山涛，是何等的信任啊？岂是可以说绝交便绝交的的关系？而《晋书・山涛列传》曰：“……与嵇康、吕安善，……后康坐事，临诛，谓子绍曰：‘巨源在，汝不孤矣。’”而山涛也果然没有辜负老友的托付，《世说新语・政事》：“嵇康被诛后，山公举康子绍为秘书丞”，通过上两事，我们知道了不论是谋反，还是托孤。嵇康最信任的人都是山涛。值得注意的是“嵇康托孤于山巨源”是在这封书信行世两年之后才发生的。可见，二人的关系并未因这封信而变得疏远。另外信中说：“故君子百行，殊途而同致，循性而动，各附所安，故有处朝廷而不出，入山林而不返之论”显然嵇康是认可山涛出仕为君子之道的，这既是显示二人契若金兰的交情，也是对山涛政治选择的支持，对其为官为人均无抱怨之意。
五
绝交书的写作并不始于嵇康，我们所知道的最早明确以绝交为题的是东汉桓帝时朱穆的《与刘伯伦绝交书》、《绝交诗》、《绝交论》。另外，嵇康本人更有《与吕长悌绝交书》，在此试将其做一比较。
看内容，前两篇主要在讲述对方的过错，也就是绝交的理由，并未牵扯到其他。而本文中很大的篇幅都是在叙述自己的心志，只是在开头和结尾有少量的文字说明这封书信的目的，谈到了老朋友不理解自己的志趣，以此信来向老朋友述说自己的志趣。并且在信中更是明确提出君子绝交，不出丑言。但是全篇却是义愤填膺之词，思想激烈，语言尖锐，峻切多舛，实乃痛骂之文。书中作者逞心而谈，率性而发，大量的语言都用在了抨击礼法与当权者的虚伪面目上。可以说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充分表现了其“直性狭中，刚肠嫉恶”的性格。试想在同一个人的绝交书信中怎会出现如此大的反差？所以我认为这封信绝非是与山巨源的绝交书，最多也是自绝于当权者而已。
参考文献
[1]【晋】陈寿撰 【宋】裴松之注：《三国志》，中华书局，1959年出版。
[2]余嘉锡撰：《世说新语笺疏》，中华书局，1983年出版。
[3]白化文 许德楠译注：《阮籍・嵇康》，中华书局，1983年出版。
[4]万绳楠著：《魏晋南北朝文化史》，黄山书社，1989年出版。
[5]管雄著：《魏晋南北朝文学史论》，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