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与下山|上山与下山路程问题

时间：2019-02-08 05:38:31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学生说：“走好，老师。” 　　老师说：“无碍。倒是你，好走。” 　　学生是高才生，老师的得意门生。　　老师是学术权威，学生一生的骄傲。　　山，高峻峭拔，羊肠小道，崎岖回环。路，难行。
　　学生已腆起了啤酒肚，福发得厉害，步子重，还一口吞一口地喘。老师瘦削，一如当年，睿智，矍铄。
　　老师说：“累不？累就歇会儿。”
　　学生说：“不累。”脚却迈不动了。
　　倚石小憩。清风吹来，爽。举目四望，林梢峰巅烟岚袅袅。
　　学生感慨：“时光如梭，一晃十余年。”
　　老师颔首：“惟今昔有别，物是人非。”
　　学生说：“不错，自忖未给老师丢脸。”
　　老师浅笑，未答。
　　学生出类拔萃，从政，扶摇直上。
　　学生说：“早想见老师，奈何政务繁杂，分身无术啊。”不知是解释，还是炫耀。
　　老师说：“奋斗至此，不易。为师者，欣慰于心。”
　　学生听后满足，严肃的脸，开颜一笑。
　　又爬山。山势更陡，举步维艰。
　　老师说：“仕途如爬山。”
　　学生赞同：“知我者，尊师也。”
　　老师说：“登高望远，感觉不错吧？”
　　学生又笑，一脸春风。
　　说话间，忽至一光秃之处。地上有树桩残留，再有，就是几棵弯曲低矮的老树。
　　学生说：“怎么成这样了呢？当年，这里巨树参天。”
　　老师微眯双眼：“好木皆伐，但余残树。”
　　老师看一眼学生，又看树，悠悠道：“树不成材，可保其身；若为栋梁，常招其祸。”
　　学生没答。
　　老师又说：“你手下多栋梁乎？”
　　学生有些尴尬。这些年，但凡威胁其地位者，抑或锋芒毕露者，皆遭“贬黜”，闲置起来。
　　老师笑：“走，快到顶了。”
　　沉默。风大起来，吹乱了老师的满头银丝。面前一巨石突兀，状若高歌之鸭，便是峰顶。山亦因此石而得名，唤曰：鸭头山。
　　学生重又兴奋起来，取了相机，说：“老师，留影。”
　　拍完了，老师又给他拍。
　　学生说：“我骑上鸭头多拍几张。”
　　老师点头。学生笨拙地爬上去，叉腰，昂首，极威风。
　　拍过了，老师就淡淡地开了腔：“我想起了一个杀鸭的故事。从前有人养了一群鸭，不为下蛋，只为享受鸭鸣。众鸭欢歌，惟有一只默默，除了勤恳生蛋，绝无声响。养鸭人怒，挥刀杀之。”
　　学生说：“不可理喻。”
　　老师说：“金鸭不鸣，而罹其灾；草鸭狂叫，亦讨人笑。”
　　学生懵懂，无言地看老师。
　　老师忽而正色：“拍马溜须夸夸其谈之流，可用乎？”
　　学生垂首，额上有汗涔涔渗出。
　　下山时，学生凝望远处，久久默立。
　　老师说：“想什么呢？”
　　学生说：“这下山的路，该怎么走？”
　　【原载２００８年第６期《小说选刊》】
　　插图／黎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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