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主义的天堂|现实主义

时间：2019-03-11 05:36:57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一放暑假，我就奔钱塘江边这座著名的城市来了。倚靠车窗，我在想爷爷、爸爸还有弟弟。弟弟可喜欢我了，他越是对我好，我心里越是不得劲儿。禁不住，又想起了妈妈主持的那次抓阄。因为我和弟都考上高中了，都想念。但我们家供不起两个人。我俩互不相让，把妈妈愁坏了。最后，妈妈说“别争了，抓阄吧！”
　　结果我继续读书了。弟呢，好像也不错。随了爷爷、爸爸出外打工了。他每次写给我的信，都用了天堂这样诱人的字眼。而现在，当我和他们共度了一个夜晚，站在晨曦笼罩下的工地上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样评价我弟的诚信了，也可以换一种说法是我的浪漫主义碰上了现实主义？
　　弟说他们住在高楼大厦里。用发展的眼光看，这话倒也没错。但现在，毕竟是刚刚搭起的水泥柱子呵。爷爷还行，在工地上铺几块板子，上边支个蚊帐，爸爸和弟弟就只能靠一种特别刺激皮肤的药水抹身上抵挡蚊子的围攻了。大伏天的，四面都是闹人的工地，我差不多坐了一宿。
　　这当儿，直呛鼻子的灰尘从工地冲出来，他们仨已经在野兽大嘴一般的门洞里干了好一阵子活了。早上，我们一起来到工地食堂，伙食又贵又难吃，我直说好吃，爷和爸就笑了说：“咱家的高材生不忘本！”
　　他们每人一天挣25元钱，全给餐券。也可用券去包工头开的小卖店打电话、买烟酒什么的。爷和爸这俩大烟民抽的是晒干的向日葵叶子加辣椒粉。
　　趁他们干活的工夫，我翻出他们的衣服去洗，全锈死了，不好搓，汗臭味儿就别提了。
　　第二天，他们都不干活了，爷从内裤上费劲地解下缝着的手绢，从里边捧出20元钱给我，说：“我孙女到大城市来了，出去走走。”爸也说：“这儿湖呵、塔呵，还有庙的老有名了！看看去！”
　　弟陪我走了几站地到了湖边。累了，就坐在椅子上唠嗑，我拉弟的手，他的手上全是茧子。我才知道，原来是工地没料停工了。这是常事儿，吃亏的是民工，停工只给5元钱，是借支，以后还得扣。
　　我说：“不在这干呗？”
　　弟摇了摇头，说：“活难找呵，就找这活儿，还得送礼呢！”
　　待了会儿，弟又说：“姐姐，咱看风景吧！”
　　是呵，看风景吧。湖边真美，车水马龙的大道上边，悬着“建设人间天堂”的横幅，红底黄字，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煞是耀眼。我和弟瞅了半天，然后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
　　转了一天，我手里攥着的20元钱没舍得花。临走，爸和爷吩咐了那么多话就一个意思：别说两岔去。要说住高楼，吃白面，每天还供酒等等。末了，爷爷翻开一层一层的手绢，捧出路费给我。我说不要那么多，上次的20元没花呢。爷就叹了口气，瞅着我爸说：“那就给她奶和她妈买点东西吧。”
　　坐车里，已是晚上了，眼前的大厦发出海市蜃楼般的光，和天上的星星联成一片，分不清虚实。我跟弟弟招手，要离开他的天堂了，觉得眼睛有点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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