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义的自行车】马义

时间：2019-03-11 05:37:13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马义从城里打工归来，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集镇上，村道上都是忙于过年的人。　　马义走到村口时，家家户户在放鞭炮。马义没想到三千多里的路自己跑得这么快。仿佛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娘，一头扑进母亲温暖的怀抱，浑身满是疲惫，鼻子酸酸的。
　　几个村里人聚在村口闲聊着，大家都发现了马义的身边多了一辆崭新的电动自行车。
　　“马义，洋车子是啥牌子的？”
　　“车是啥牌子你都不知道，该不会是一辆杂牌车吧？”
　　“马义多精明呀，能买杂牌车？”
　　“这一年在外头活得咋样儿？一定挣了不少钱吧？”
　　“马义当然挣到钱了，要不咋能买辆洋车子骑回来？”
　　马义扶着车，没有说话，脸刷地红了。马义本想说说车子的，却又咽了回去。大家只对他的自行车眼馋心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一脸的疲惫。马义光是微笑，不知道说些啥好了。
　　这时，又有人扯开嗓子说：“大毛家的那个二蛋子前年去天津打工一年，回来连一根狗毛都没带回来，今年发誓去深圳，还是狗毛没带回一根儿，他爹说挣的钱不够贴路费的，人能平安回来就算是不赖了。还说，过了这个年他就要去新疆了，说在新疆种棉花能挣大钱，你们说天津深圳和新疆哪个更远？”
　　马义读过书，当然知道哪近哪远。马义双手按着车把，听他们七嘴八舌，根本插不上嘴。马义一句话没说，推起自行车回家去了。
　　本来，爹不知道马义还骑回了一辆电动自行车，正蹲在大门口远远地望着，等着马义到家，一起吃团圆饺子。
　　在马义推车走进自家门洞时，爹已迫不及待了。
　　院落里，一时鸡飞狗跳的，惊乱一阵。爹有些激动，忙招呼着说：“你先进屋吃饺子，我和你娘放鞭炮祭灶。”
　　吃饺子时，爹没有问他挣钱的事。但爹一想到马义能挣钱了，脸上就灿烂地笑。这年头，谁不稀罕钱哪，钱一定要等到最后再提啊。马义这孩子不笨，钱也一定在他身上某个严密的地方掖着呢。
　　马义闷声吃饺子，抬了一下头，想要说啥时，却被爹阻止了。爹说：“啥也别说了，吃饭，吃饭！”
　　马义特别纳闷，爹没有提自行车的事儿，更是连问也没问一声。家里已经有一辆了，再多一辆显然是浪费。
　　马义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都被爹一句话挡回去了。爹一个劲地说：“吃饭吃饭，吃了饭再说嘛。”
　　马义的确是饿坏了，一路上马不停蹄，都没咋吃东西。大肉馅饺子格外香，一碗不够，娘又为他盛了一碗……
　　之后，爹才来到院子里的自行车前，像修车师傅那样摆弄开了，车把、脚踏板、链条、辐条和轮胎等，都被他摸弄了一遍，看没啥毛病，才若有所思地缓缓立起腰身，转回过头，探询地问：“值……好几百块钱吧？”
　　马义附和着“嘿嘿”两声，怯怯地笑着。
　　爹又低下头，一边轻轻抚摸着自行车座子，一边低声地说：“这一年，你娘的身体真是不好，一直在抓药吃……我呢，在砖瓦厂拉了一年的砖坯，工钱刚拿到手上，还没有捂热，赶紧还上欠下的中药钱……不知道咋地，我的腰总是直不起来，撑不起劲，也干不了多少重活，干干停停，停停又歇歇，挣几个拉砖的钱，还是不够塞牙缝儿的……”
　　马义欲言又止，心想，爹这是在埋怨他乱花冤枉钱哩，可是……
　　爹腰身一挺，又说：“这下好了，你能平安到家，你娘的病比吃啥药都强！”
　　马义已经泪眼满眶，猛不丁地抬起头，说：“爹，娘，我这一年挣到钱了，比大毛家的二蛋子挣得都多，可我没有拿到钱。”
　　爹疑惑地问：“咋哩？”
　　马义说：“我有本事挣到钱，却没本事把工钱讨要回来。”
　　爹接着又问：“这是咋回事哩？”
　　马义说：“这辆车子不是我的，是我在城里打工的那家饭馆老板的新车。”
　　爹这下被惊住了，催马义快点说清楚到底是咋回事。
　　马义边抽泣边说：“饭馆老板不结工钱，还要找人追打我，我一生气，就趁他不在时，偷偷地把他新买的车子骑回来了，不然，我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了……”
　　爹无言，再一次蹲在地上。爹这一蹲就是很长时间，仿佛他的腰真就直不起来一样。爹在想，三千多里的路，马义这孩子没吃没喝地一直赶路，这孩子够累的了，还咋忍心说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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