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槐的划痕]刺槐

时间：2019-03-11 05:40:53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初次来到山清水秀的卧牛村，是十年前，那时我才二十岁，也学着爱好文学，也学着到山里去采风，后来就也有篇篇的小文见报，就日积月累了好几本书，我成为了市文联的专业作家、省作协最年轻的会员之一，最让人兴奋的是我娶了一位貌若天仙的媳妇，她最感兴趣的话是：我老公是作家。除此之外还有颇丰的稿费和自傲的气质。有了这些，在一个人口不过几十万经济不怎么发达的小城市，我就是榜样。对一般的人，我以成功者与教育者的姿态与他们说话；对领导，我可以私底下善意而谦逊的指正某某事件的年月日；对张三的老婆，我觊觎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自己的老婆，我一早一晚地撒个小谎她也不会怀疑，我把拣来的鹅卵石给她说这是玉，她就搂住了我脖子夸我小资，今天早晨明明是去卧牛镇，我给她留的字条却是去深圳。
　　我不厌其烦的叙说着战争时代的“卧牛”，夸赞她的过去，表彰那些行将就木的历史见证，"挖故事"成了我神圣的使命，为了我神圣的使命，为了我的"卧牛系列"，卧牛村，我来了又来。
　　一脚踏进“卧牛”，那种“荣归”的感觉就没遮揽地向我袭来，连村头的大黑狗见了我都乖乖地摇着尾巴，村里的人大多与我熟悉，我就像凯旋的勇士与他们打着招呼，他们夸我是个很不错的青年，我就真的感觉出山里的阳光灿烂又明朗。
　　山路十八弯，狭窄的小道上走来一位山妹，她怀里抱着一抱树枝，走近了方看清是刺槐枝，她径直走着,没有一点让道儿的意思，我努力收腹侧身但还是被她的刺槐枝划着了，呲喇一下我裸露的手臂上立马就是几道白杠杠，一阵刺痛，我“吸溜”着嘴，唉！你这妮子，没看见咋地？也许我用的是卧牛镇的方言，一喊妮子她就停了脚步，回过身淡淡地瞟了我一眼又走了。唉！划着人了也不说对不起！小妮子猛一转身，唉什么唉我认得你，年年来！
　　我一听，自己成了不受欢迎的人！我的直觉告诉我人家不耐烦我来，我有点恼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因为我一直被人尊重。我就说女孩子应该温柔点，你抱这些树枝子干嘛？都是刺儿。
　　堵门！山妹重重地甩出两个字，又重重地将那抱树枝撂到地上，一跺脚干脆蹲在那儿了。
　　堵啥门？堵门也用不着划我的胳膊嘛，还火燎燎的疼哩。我也在山妹身旁蹲下，我想今天要挖一个爱情故事了。谁知山妹的一串话彻底瓦解了我的想像及来时的目的。
　　堵穷的门堵愚的门堵晦气的门堵俺五叔家的门！山妹一口气说完竟伏在我肩上呜呜地痛哭起来，好像这不幸的门就是我。
　　……
　　哭够了的她告诉我就在那天早上，她的五叔上吊死了，死前他毒死了自己的的女儿，一个常年卧病的二十七岁的姑娘，只会张着嘴巴吃，她的五叔也是一身的病，吃药吃得只剩下空房子，全部家当也不值一瓶药钱。她婶儿十年前就愁死了。她说前天还去看过他们，她五叔说都二十好几的闺女了，老躺着算怎么回事儿，穷鬼的命偏得了个值钱的病。
　　唉！以后谁还去住那倒霉的房子，连个院墙都没纳。
　　山妹是砍了刺槐枝堵上那门，让穷让愚让晦气永远死在里面，山里人讲究刺槐能辟邪。
　　先前我是知道这户人家的，但我只知道他们父女都有病。
　　山妹又一次伏在我肩上哭。我没有什么话要说，任她哭。我的眼睛没有目标的望着远处：层峦叠嶂，跌宕起伏，坚硬的山体因有了距离呈现出柔美的弧线。山的组成，无非就是些石头，可是简单的石头你能看得透它吗？
　　不管怎么说我该结束我的行程了，我手臂上刺槐的划痕已由白变红，有血丝渐渐渗出，我想应该回去擦点药水了。
　　告别山妹时我问了她的年龄，和我妹妹一般大，我妹妹正念大三，我想山妹应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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