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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谈《畜牧神》:畜牧之神

    时间:2019-02-14 05:45:15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克鲁特・汉姆生这个名字,对于中国读者来说,可能是比较陌生的。这不仅由于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早在七十年前的事情,更由于他尊崇尼采,鼓吹超人,甚至在纳粹德国占领他的祖国挪威时,竟然拥护占领者。一九四五年,他因叛国罪铛入狱。这情形有点像现代派诗歌的奠基者埃兹拉・庞德。所以,讲外国文学史时提到他,人们就带些不屑的口气,或干脆略而不论。
      但其实,他的文学作品还是非常优美动人的。高尔基、托马斯・曼和辛格就都曾视他为文学巨匠。也正是由于这一点,近年国内译著中,就有他代表作中的两个不同译本:《大地的成长》和《大地硕果・畜牧神》。前者早在两年前就曾读过,觉得那风格与薇拉・凯瑟的《啊,拓荒者!》颇相近,质朴单纯而富有诗意。不过《啊,拓荒者!》精醇如灵润的泉石,而《大地的成长》则浑厚质实似嶙峋的山岩。
      所以这次捧起《大地硕果・畜牧神》时,就跳过前一篇不读,专注地品味后一篇了。
      
      潘的世界
      
      畜牧神的名字叫“潘”。还在少年时我就认识了这位希腊神祗。《伊索寓言》中有一篇叫做《人与山魈》。山魈是周启明先生送给潘的中文译名:“姑称之为山魈,其实性质是很不一样的。”寓言的大意是这样的:潘和人交了朋友。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潘和人在一起聊天儿。天冷,人就不停地把手放在嘴前呵气。潘看了很不解。人就告诉他,这样做可以使手暖和。后来他们在一起吃饭了,饭烫,人就用口在饭上吹。潘看了又不解。人就告诉他,这样做可以使饭变凉。潘听了怫然不悦,说:“我不能同你做朋友了,因为你的一张嘴居然冷暖无定!”
      潘就是这么个性格纯真得有点古怪的神。可以这么说:格拉恩是汉姆生创造的一个现代挪威的潘。他也像潘一样由衷地热爱大自然,喜欢幽居山林的生活。他孤身一人,只有一只叫伊索的猎狗在他身边。(这狗叫伊索,是不是因为伊索写了那篇《人与山魈》的寓言呢?待查)。但我想他之所以幽居山林,更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他厌恶社会上人们的那张冷暖无定的嘴,而社会上的人也厌恶他那副纯真得古怪的脾气。潘虽然过得快活,但性格是很孤僻的。这也与他的身世有关。他因为长得丑,而被母亲遗弃。格拉恩当然长得不丑,但他也常被人取笑。有次他参加一个聚会,见一位姑娘长得很漂亮,就直戳戳地夸她说:“您的嗓音使人销魂,我一直在听着它呢。”结果姑娘听了却很不受用,嫌他的谈吐没有教养。当时格拉恩真恨不得赶紧躲进自己的茅屋里和风儿说话。这么看起来,格拉恩也算个弃儿――现代世俗社会的弃儿。
      “被人误解真使我黯然神伤。”他说。这类事他恐怕在社会生活中遇到过不止一次了。这使他变得愤世嫉俗起来。他本来就是个感情丰富、暴躁冲动的性子,――天真汉都是这样的――人们的喊喊喳喳的冷言恶语在他心中播下报复的种子,早晚有一天会有毁灭性的爆发。这其实怪他自己想不开。说起来,人生,本是个误解的世界,这才充满矛盾,这才会有许多喜剧式的《聪明误》和悲剧式的《奥塞罗》,使生活显得热热闹闹。否则,这世界还有什么乐趣?格拉恩没有悟透这个理,所以走了庄子和卢梭的路,逃回大自然,成了一个现代挪威的潘。
      当然,格拉恩或者说潘的世界,也是很自在的。它是半个伊甸园:只有上帝、大自然和一个男人――还有一只狗。既然与人对话是那么困难,格拉恩就只与上帝、大自然和狗对话。“喂,我们生盆火吧,在壁炉上给自己烤一只鸟吧。你有什么意见吗?”他对伊索说。伊索没有意见。他倾听林海抑郁的耳语,观看大海疯狂的舞蹈,独享泉水幽微悦耳的清音,心醉神迷地凝视着在海中沐浴的太阳。他说:“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我简直像个国王,在森林的安谧中走着,随心所欲,悠哉游哉。”“这里是最适合我的地方,我可以躺在地上吃饭,不必身板笔直、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也不会弄翻杯子。……还可以畅所欲言。平常的时候大家总想说点什么,想发表点什么演讲,而在森林里,这种演讲听起来是从内心深处发出的。”他在与大自然的默默的对话中领略到一种身心交融、物我两忘的完满和幸福。这正是远古时代的潘的世界。据说,潘的名字和希腊语“全”字相同。“全”就是自我完满、充实,就是一种自在宁静的孤独。用庄子的话说,就是“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既已为一矣,且得有言乎?”与大自然的默默而直觉的交流,既是精神的纯全,又是人格的“独有”,没了语言,也就没了误解。他不会黯然神伤了。
      看来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对人类社会也适用。时间与空间的关系是相对的。人从社会空间走进自然空间,就等于从现代走进了远古,就等于从尘世走进了母腹。格拉恩中尉走进森林,就成了畜牧神潘。庄子说:“夫至德之世,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恶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素朴而民性得矣!”大约就是提倡大家如格拉恩中尉一样回到自然,做个潘似的内心世界自在充实、宁静孤独的素朴之民吧。
      
      潘的失恋
      
      然而也还是不行。人不仅是个“自在”,而且是个“他在”。庄子不得不承认:“人之生也,与优惧生。”即使潘是神祗,也还有他的忧伤。他不仅是个天真古怪的弃儿,而且是个失恋者――女神西冷克丝拒绝了潘的追求,在他的双臂中变成了芦苇。于是,多情的潘就用芦苇做成了芦笛,整天价呜呜咽咽地吹。
      现代的潘也遇到了一个少女。她叫埃德温娜。――那是一个春天,一个艳阳天。
      
      “埃德温娜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刹那间,我觉得心里一
      阵骚动,就像美好的祝愿一样闪烁而出。”
      
      埃德温娜走后,依然是万籁俱静,格拉恩却烦躁不安起来,站了又坐,坐了又站,“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可见半个伊甸园称不上完满和幸福,非得有个夏娃闹出些事来不成。
      可惜埃德温娜不是女祖夏娃,也不是山林仙女。她是一个现代女性。她出身名门,是个极有身份的女子,来自已经工业化了的极为喧闹的城市。有着现代城市中大家闺秀的一切优点和缺点。
      宁静打破了,故事发展了。像许多厌倦了上层社交活动的贵族少女一样,埃德温娜首先被格拉恩身上散发着的野性的男子气概吸引住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中狂热地吻着格拉恩,公开表露着她与格拉恩的亲密感,整夜徘徊在他的茅屋前,每天到森林中来与他幽会。这种旋风似的热恋在格拉恩孤独的心中注满了浓黑的酒。被幸福陶醉了的格拉恩向空中开了第一枪。这是爱情的第一阶段。森林和畜牧神的野性的呼唤,使埃德温娜自然地流露出她最深层的性格:善良、热情、勇敢、执着以及非理性。它与格拉恩那畜牧神似的性格是相合的。格拉恩完全被她征服了。
      冲动的情感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正是现代人的特征(却也不妨说是古已有之,如《洛神赋》中的形容:神光离合、乍阴乍阳)。一个月后,情形就有些不同了。其实,格拉恩那单纯得透明的灵魂,哪里用花费一个月时间去征服,一天就足够了。而爱情的神秘冲动,正来自灵魂的不透明。更准确地说,是半透明。一个人如果灵魂的透明度太高,满肚子的善善恶恶被人一眼就看穿,恐怕那也是很可怕的。
      不,埃德温娜仍爱着格拉恩,只是不那么狂热了。她希望格拉恩起码在言谈举止上有点王子风采和骑士风度。她要求他在公众场合不要用“你”称呼她,她要求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控制在城市社会所公允的范围内,她要求……。想把畜牧神改造成现代城市社交神可不是那么容易。埃德温娜的冷暖无定的态度把格拉恩搞得晕头转向。他想用出人意料的言行吸引埃德温娜的注意力,结果适得其反。天真而莽撞的格拉恩终于作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当众把埃德温娜的鞋扔到了海中!性格的差异暴露出来了,发生碰撞了。潘还是潘,埃德温娜却从山林仙女变成了城市交际花,或者应该说,她习惯地(而不是自然地)重新扮演起了她的社会角色:文雅而有教养、稳重而有心计,为体面而不择手段,高傲得难以接近的现代女性。这角色真是极有城府,高深莫测,格拉恩哪里看得透。他被深深地刺痛了,受到凌辱的他向自己的脚上开了第二枪。这是爱情的第二阶段。
      这时,十分了解埃德温娜的医生才把她变幻不定而乖戾怪僻的性格告诉了格拉恩。一个是容易冲动而工于心计,一个是容易冲动而天真素朴,一个是现代城市的时髦女性,一个是古老森林的野性男儿。看来,这爱情在酿制一杯悲剧的苦酒,就看由谁把它一饮而尽了。
      他们都意识到了双方的差异。格拉恩开始梦到山林仙女,埃德温娜则说:“别忘了,有些人付出得极少,可对他们来说却已经尽了全力;有些人付出了许多,可是他自己却不费半点努力。那么,究竟谁付出的多呢?”也许埃德温娜为自然纯真的爱付出得极少,但她已尽了全力;也许格拉恩为自然纯真的爱付出了许多,但他却不费半点努力。――他本身就是自然纯真的,那爱是从他内心深处涌流出来的。他百思不得其解,痛苦地问:“是我错了吗?”埃德温娜沉默了许久,说:“一个人不能总是一样……。”是啊,古老的灵魂清澈透明,始终如一,现代的灵魂乍阴乍阳、变幻无定;素朴的灵魂可以把感情一次全部奉献,分裂的灵魂一次付出一小部分已非常吃力。这是谁的错?“都怪那春天!”
      格拉恩曾使埃德温娜走向感性的自然,而她的父亲却努力使她符合理性的工业社会。他看到了埃德温娜的困境,就赶紧从芬兰给她带来了一个男爵。与此同时,格拉恩则在失恋的痛苦中得到了一个善良单纯的女子――爱娃的爱。
      一对男女变成了两对男女,古代的高傲对现代的高傲,森林的倔强对城市的倔强,天真鲁莽的男人对工于心计的女人。双方都被伤害得血流不止,却谁也不肯最先倒下。
      大潘死了
      
      事情总得有个了结。但它了结得出人意料。
      原来格拉恩不仅成了那位男爵的情敌,而且成了对爱娃垂涎三尺的麦克先生的情敌。格拉恩可不是麦克先生的对手。老谋深算的麦克先生不仅烧了格拉恩的茅屋,而且用计使格拉恩在为男爵的失败归去而欢呼鸣枪的同时,误杀了善良的爱娃。这是格拉恩开的第三枪。如果说第二枪只伤了他的脚,那么第三枪可就击碎了他的心。那流血的伤口永远也无法愈合了。
      麦克先生给格拉恩与埃德温娜的情感角斗划了句号。他的狡诈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化境。他巧妙地逼走了格拉恩。聪明的现代人赢了。
      然而我想,即使没有麦克先生,格拉恩的命运也不会更好些。克雷洛夫在一个寓言中曾把命运女神比作人的影子:人追它时,总也追不上,当人慢吞吞地转回身时,影子却灰溜溜地在后面跟着呢。埃德温娜就像格拉恩的影子,格拉恩是无法同这命运女神白头偕老的,但也无法摆脱她。在《格拉恩之死》中就说,若干年后,格拉恩虽然跑进了印度森林,已经成了伯爵夫人的埃德温娜给他寄来的一封信,还是又一次剖开了他的心,使他死于非命了。
      这就是结局。诚笃的格拉恩和爱娃都被工于心计的现代人杀死了。因为他们的素朴自然,因为他们的口心如一,因为他们不悭吝自己的生命和感情。因为他们不懂得伪饰巧诈,不懂得遮蔽心灵,不懂得交换法则,更不懂得占有为何物。格拉恩曾在爱娃的坟前默然地说:“我要埋葬你,爱娃。……你付出了一切,一切你都给了。你没有痛苦的屈服感,因为你是生活的狂儿。然而别人呢?他们悭吝一切,甚至连一瞥也不愿赐与――他们却好像占据了我的全部心思。这是为什么?”他提出了一个难解的问题:为什么悭吝一切的现代人却占据了潘的全部心思?是爱?是恨?还是爱与恨兼而有之?大概更多的,还是恨吧。也许没有恨的爱,是幻想的爱,其实质是自恋,惟有恨的参与,才使爱变得更有力?
      这使人进而思忖:现代人的灵魂是什么?大概是那个苦苦追随着古代人的灰色的影子吧。它失去了纯真,失去了自然,失去了爱的能力。它也渴望能从潘的素朴自然中汲取生命的法力,重新肯定自身的存在,但正如色绢难成素丝一样,复杂的灵魂也很难再变得单纯。它可以爱那素朴纯真,占有那素朴纯真,甚至可以把素朴纯真玩弄于股掌之上,但它永远不能使自己变得素朴纯真。大概正因为如此吧,埃德温娜才对格拉恩念念不忘。人们总爱自己不可能有的东西。
      格拉恩死了,大潘死了。现代人的美梦死了。从此现代人将失去美丽的梦境,睁大疲倦的双眼,瞪视着惨淡的人生。他们苦苦地高叫:“理解万岁!”但他们可曾想到,理解的前提,是一个诚字,是闭上那张冷暖无定的嘴,敞开那颗素朴的心?
      据说在基督降生的那一刻,全希腊的山林发出了一声叹息:“大潘死了!”从此,这个酒神狄俄倪索斯的从神的统治,被上帝之子所取代。那么,在一位哲学家高叫“上帝死了”的世纪之交,汉姆生的《畜牧神》的问世,究竟是呼唤大潘的再生,还是喟叹他的再度死亡?
      
      一九九○.二.二十四于西大新村
      
      (《大地硕果・畜牧神》,〔挪威〕汉姆生著,唐荫荪等译,漓江出版社一九八九年二月第一版,6.0元;《牧羊神》,〔挪〕汉姆生等著,白嗣宏主编,安徽文艺出版社一九八七年九月第一版,4.2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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