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分子 [饭里“投毒”的地主分子]
时间：2019-02-21 05:37:19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1973年,我高中毕业,刚满18岁,因户口在农村,唯一的选择就是回家务农。 荣海是我小时候最要好的伙伴,现在是生产队文艺宣传队的队长。这个文宣队其实就是些文艺爱好者组成的,他们在劳动之余,给大伙唱个歌跳个舞啥的。荣海热情地欢迎我,不过我对他的宣传队并不感兴趣。
我回乡没多久就碰上乡里搞大会战。所谓的大会战,就是把各个队的劳力集中起来,把山尖挖下来,把沟壑填平。用当时的一句话说,就是平田整地呗!
大会战的动员会一结束,我就找到队长高龙,把我中学读过的一本语文书塞给他,还特意把书翻到课文《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弟兄》这一页上。
高龙队长叫道:“干啥呀,干啥?”
“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中毒的吗?”
队长摇摇头。
“地富反坏右投的毒!”
队长皱着眉头:“你这啥意思呀?”
我已经没有耐心了:“这还看不出来吗?咱们大会战怎么可以用地主分子做饭呢?像代有财这样的地主,会甘心被打倒吗?要是出了问题,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高龙队长一下子不吭声了。
原来,动员会上确定给大伙儿做饭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郝大妈,一个是代有财。郝大妈没有问题,三代贫农,在人民公社大食堂做过饭;代有财就不同了,他是我们村里最大地主的儿子,在县医院做过厨师,后来被遣返了。让他们做饭的理由很简单,他们都是弱劳力,并且都有做饭经验。
我这么一提醒,高龙队长也吓了一跳:“我怎么没想到呢,这可不是小事!我看这样吧,你不用去工地了,专门监督代有财做饭。你警惕性高,把这事儿交给你,我放心。”
第二天早上8点,就开始为大伙儿做午饭了。说是两个人做饭,其实就靠代有财一个人,郝大妈已经快80岁了,耳朵还有点聋,只能干些烧开水的活儿,更何况一百来人的饭,不但要做,还要代有财用肩挑着,送到七八里外的工地上。
代有财也60多岁了。见他实在忙不过来,我也干些劈柴、倒水之类的活计,但我的眼睛丝毫不敢离开代有财,始终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好不容易把饭送到工地上,日头已经偏西,社员们早等得不耐烦了,一个个骂骂咧咧。代有财低着头像个罪人,本来就是个驼背,现在头都快塞到裤裆里了。高龙队长用白纸糊了面白旗,上来就插到代有财的脖子里。
送饭时间的迟早,和我关系不大。看见大家吃过代有财做的饭后,依然活蹦乱跳,我才放下心来。
第三天,我8点准时赶到做饭的地方。但只有郝大妈一个人,一问才知道,代有财半夜就开始做饭,这时已经做好挑着去工地了。
我一听,大惊失色!
代有财昨天受到队长的批评,一定怀恨在心,这才避开我的监视,半夜做饭,老天啊,谁知道他会往饭里放些什么――我太粗心大意了。
我头脑一片空白,连爬带滚往工地上赶,一定要赶在代有财的前面!
一爬上那道大岭,我就瞅见荣海他们已经开始吃饭了,这下完了!我真恨不得自己胳膊能有几丈长,一下夺过大家的饭碗。
更要命的是,就在我快走到荣海等人面前时,他们几个忽然倒下了,有的匍匐,有的仰面朝天,瞬间四仰八叉地倒了好几个!
站在一边的代有财竟然还在笑,最可悲的是,高龙队长还给代有财的脖子上插红旗呢!
我操起身边的一把铁锹,朝着代有财就冲了过去。代有财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我的铁锹直奔代有财的脑袋,他把头一歪,铁锹捅到代有财的肩胛骨上,很快血就湿透了他的破棉袄。
大家忙夺下我手里的铁锹,要不然代有财就成肉酱了。
代有财被送到医院,没有死。荣海他们也没有死,他们只是在排练节目,要演鬼子,当时正练习倒地而死。
没有想到的是,出身三代贫农的郝大妈却死了。她因为耳背,只听说饭里出了问题,吓得脱下一双小鞋,跳井了……
(压题图:《五十年前的中国》)(责编 何 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