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里大声歌唱|快把酒满上干了这杯大声歌唱

时间：2019-03-11 05:36:12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王卉和张倩接到通知赶到大队部的时候，明亮的汽灯光下，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雾。桌子上一架小巧的春雷牌收音机，正在播送着一篇什么重要的文章，播音员的声音严肃而又高亢。　　带队的老周见两个人进来，将收音机的音量关小，说，情况是这样，今天晚上，两报一刊重要社论传达了毛主席的最新指示，订计划的时候要留有充分的余地。你们都知道了吧？两个人连忙点头表示已经知道。
　　老周又说，为了把毛主席的最新指示及时地传达给每一个贫下中农，我们刚才已经派出了十几个小分队，分赴全大队每一个生产队。由于人多事杂，遗漏了卧羊冲的杨毛旦。杨毛旦虽然单门独户地住在卧羊冲的山沟沟里，但他是贫农，是我们的阶级弟兄，我们有责任把毛主席的最新指示及时地传达给他。经过研究，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两个来完成。你们有信心完成这个光荣的任务么？
　　王卉和张倩连忙答道，有信心！王卉又说，宣传毛泽东思想，是我们知识青年的光荣任务。张倩也说，我们一定把毛主席的最新指示及时地传达给杨毛旦。
　　老周点点头说，这就好，这就好。大队党支部书记老党交给王卉一支电筒，又一人交给她们一根木棍。王卉说，这是干什么？张倩猜测地说，是打狼用的吧？
　　老党笑了，说，如今别说狼，连只毛狗子也见不着了。这是让你们当拐杖用的。路上雪深路滑，有根棍子，可以探探路。行，两个人答应一声，嘻嘻哈哈地提上棍子往外走。老周又在她们身后交代，注意安全！回来的时候，先到这里报个平安。王卉和张倩答应着走进了黑夜里。
　　猛然一下走出大队部的大门，外面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见。拿电筒的王卉不时地捏亮电筒照一下路。张倩说，你要亮就一直亮着，别亮了又停，停了又亮的，晃得人啥也看不见。王卉噗哧一下笑了，就你难伺候。一直亮，不费电池？一直不亮，要电筒干啥？
　　张倩听王卉说得有趣，不觉也笑了，那就灭着。到关键时候再用。王卉灭了电筒，说，行，听你的。两个人在暗夜里走了一会儿，果然不太黑了，哪里是路，哪里是沟，哪里是树，都辨得清了。张倩得意地说，怎么样，听老姐的没错吧？张倩比王卉大一岁，在王卉面前常常以老姐自居。王卉说，中，听老姐的，啥都听老姐的，行了吧？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突然，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就那样沉默着往前走。王卉说，张倩，咋一下子哑巴了？张倩说，我还说你呢，咋说着说着突然一下子不说话了呢？王卉说，那咱唱歌吧？张倩说，唱歌就唱歌，反正这野地里，唱不好也没人笑话。王卉说，咱唱革命歌曲。张倩说，那当然，想唱黄色歌曲咱也不会呀。王卉说，我提议，咱光唱带“我们”的。张倩说，那是为啥？王卉说，那还用说么，“我们”代表大家，代表无产阶级，代表工农兵，代表革命。张倩说，那中，咱就光唱带“我们”的。
　　于是，她们唱道：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
　　又唱：
　　我们年轻人，有颗火热的心。
　　还有：
　　我们走在大路上，
　　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唱完这首，张倩又带头唱起了另外一首歌：麦苗儿青来菜花儿黄……
　　王卉立即大叫，停！张倩说，怎么了？王卉说，咱事先说好了的，光唱带“我们”的。张倩骂道，猪脑子，你往下唱么。于是，王卉接着往下唱：毛主席来到咱们农庄。
　　刚唱完这一句，王卉就嘻嘻地笑了。王卉说，张倩，我检讨我检讨，我承认我确实是猪脑子。张倩听王卉如此说，也跟着笑了起来。
　　唱完这支歌，王卉有些小心翼翼地对张倩说，张倩，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可不要笑话我呀。张倩说，看你说的，我咋会笑话你。王卉说，张倩，也不知道你是啥感觉，我咋一唱这首歌就想哭哩？说罢，还怕张倩不相信，又说，真的，骗你是小狗。
　　张倩说，那很正常么，说明这首歌写得好，感动人。王卉说，你唱这首歌的时候有没有那种感觉？有没有想哭的感觉？张倩说，我没有，我没有那种感觉。王卉有些不自信地说，你看，你就没有那种想哭的感觉。由此可见，我还是有点儿不正常。张倩你说，我这是不是资产阶级思想呀？张倩说，你胡说个啥？你啥资产阶级？你的资产在哪儿？你标标准准的无产阶级。王卉听张倩如此说，嘻嘻地笑了，说，张倩，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张倩又进一步教训王卉说，《红灯记》你没看过么？那里面的李铁梅不是也哭过？你说，李铁梅是无产阶级还是资产阶级？王卉说，是的是的，还是你……一句话没说完，王卉脚下一滑，“哧溜”一下滑进了路边的深沟里。走在后边的张倩见王卉掉进了路边的深沟里，马上弯腰朝沟里大叫：王卉！王卉！王卉一边答应，一边说，不要紧的，没有摔伤，就是电筒不见了。张倩说，肯定就在你附近，你仔细找找。果然，不大一会儿，就听王卉叫道，找到了找到了。说着，就捏亮了电筒朝张倩照去。张倩估计了一下，大约有四五米的样子。张倩说，王卉，你不要慌，我在附近找一下，看能找到什么救你的东西没有。恰好，附近一丛葛藤，张倩拼足力气，拽下一根葛藤，朝沟里放去。王卉先把棍子扔上来，把电筒装进兜里，抓住葛藤，双脚蹬着沟壁，一下一下地爬了上来。等把王卉拉上来，张倩累得一屁股坐到了雪地上。
　　王卉挨着张倩坐在雪地里，把胳膊搭在张倩的肩膀上，讨好地说，张倩，都是我不好，让你受累了，你打我吧！说着抓起张倩的一只手，在自己身上拍了两下。张倩一下子被她逗笑了。
　　两个人重新上路的时候，唱起了一首毛主席的语录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她们越唱越有劲，越唱走得越快。
　　终于赶到了杨毛旦的家。杨毛旦一家正在睡觉。两个人隔着窗户把杨毛旦叫醒，向他传达了毛主席的最新指示，又让杨毛旦背了一遍，直到确信杨毛旦确实把毛主席的最新指示记下了，两个人才放心地离开杨毛旦的家。
　　等到她们回到大队部向老周和老党汇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了。老周夸奖了她们一番之后，又问，杨毛旦对毛主席的最新指示有啥认识没有？王卉正不知如何回答，张倩已经抢先答道，杨毛旦说，毛主席的最新指示好着哩。老周非常满意地点点头，让她们回去休息了。
　　事后，老周多次在讲话中引用张倩杜撰的杨毛旦的那句话，说，你看人家贫下中农，对毛主席的最新指示认识得多深刻，话又说得多精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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