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大师,没有崇高|崇高的反义词
时间：2019-02-09 05:41:22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最近读晚清史,觉丁宝桢让人敬佩。慈禧太后身边的第一红人和心腹安德海,借同治大婚采办龙衣之名率一干人下江南。一路狐假虎威,大肆索贿,弄得地方鸡犬不宁。船到山东,巡抚丁宝桢命人抓住了安德海,以祖制“太监不准出京”的罪名,先斩后奏将小安子及随行者全部杀了。殊不知“辛酉政变”中,安太监为慈禧除掉肃顺可是立下了大功,丁省长打狗不看主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至今读来仍让人心里热乎乎的。
其实,丁宝桢这样的人,古代各朝都有,比如被清夺了江山的朱明王朝就有一些。他们的信仰今人虽不敢苟同,但崇高气节令人高山仰止。方孝孺被诛十族不替朱棣草拟即位诏书;铁铉受磔刑仍对燕王破口大骂;海瑞抬棺上朝骂皇帝;嘉靖兵部员外郎杨继盛(号椒山)弹劾严嵩遭狱刑要廷杖一百棍,有人给他送蚺蛇胆(遭毒打后治伤的药),他拒绝了,说:“椒山自有胆,何必要蚺蛇胆。”临刑前从容作下绝命诗:“浩气还太虚,丹心照万古。生平未报恩,留待忠魂补。”(《明朝那些事儿》)要知道那可是“长夜难明赤县天” 的时代,又没有马克思主义的光辉照耀,怎么还会出现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物呢?我以为这与中国传统文化精华对他们的哺育和士大夫对这种文化的敬畏有很大关系。比如“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等等,他们从小浸染其中,并立志做君子不做小人,以青史留名、实践君子道德为最高追求。
经过“清末新政”引来的西风的吹拂,尤其是“五四”运动之民主、科学精神的洗礼,民国时期一大批新型“士大夫”迅速诞生和崛起。一方面,他们完全继承了古代君子的道德操守;另一方面,信仰追求跃上了现代文明的高度。脑子里已不再是“君君臣臣”那一套,而是崇拜宪政、民主和真理。“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成了民国时期一道最绚丽的风景。1914年冬天,章太炎破衣烂鞋打上总统府大骂袁世凯,比祢衡“击鼓骂曹”有过之而无不及;蔡元培在北大校长任上,因“我绝对不能再做不自由的大学校长”等原因,先后七次辞职,把“思想自由”看得比天都大;大革命时期,郭沫若奋笔疾书写出檄文《请看今日之蒋介石》,骂蒋介石是地痞流氓、土豪劣绅的总代表;西南联大教授张奚若一次在国民参政会上,以参政员的身份公开抨击蒋介石的独裁和国民党的腐败,被蒋插话打断,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傅斯年在国民大会上痛骂宋子文;安徽大学校长刘文典因学潮被蒋介石召见,蒋骂他是“新学阀”,刘回敬曰:“如果说我是新学阀,那你就一定是新军阀! ”(章玉政著《狂人刘文典:远去的国学大师及其时代》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版)1940年夏,马寅初在重庆向一百多名将官发表演讲,他说还有一种猪狗不如的上上等人,对抗战既不出钱也不出力,搞外汇投机一夜暴富。“这种上上等人,就是宋子文和孔祥熙。”(2010年5月31日《重庆晚报》)
多少年来,这样的士人风骨,这样的独立精神,这样的伟哉大丈夫,与“我们已经分别得太久太久”了,或许已经飘然而去。如今在我们眼前晃荡的,是副部级、正厅级的大学校长,是四十位教授竞争一个处长,是大学六名校领导齐迎考评组一位女秘书,是“余含泪”、“王幸福”,是……唉!这是一个没有大师、没有崇高的时代。
经过“反右”、“文革”等运动对知识分子从精神到肉体的虐杀,饱受“富贵不能淫……”和“五四”精神熏陶的那一代学问兼精神大师少而又少,故我们很少看到他们了,改变眼前的社会只能是“没有大师,没有崇高”的局面。
题图/大师永存/小黑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