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盏灯:那一盏灯亮了作文

时间：2019-03-11 05:36:36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下了长途汽车天已经黑了，徒步还有40多分钟的路程，好在这一次没带什么行李。　　半年前母亲去世，办完丧事我就匆匆离开了，老屋没来得及处理。老家已经没什么亲人了，这次回来是处理老屋的。
　　路上没什么行人。手里只有一个瘪瘪的包，我在严严实实的夜色里漫不经心地赶着路。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以往每次下了车，我都是步履匆匆，迫不及待地往家赶，因为我知道母亲接到我的信，知道我今天到家，一定会焦急地等着我，这时候，不知道站在门口向外张望几回了。
　　这一次，再也没人牵挂我，我也没人可以牵挂了，等待我的只是一座冷冰冰的结着蜘蛛网的屋子。想到这里，心里泛起一股透彻骨髓的酸酸凉意。
　　老屋门外是一个很大的池塘，常年汪着一池碧水，水浅的地方生着几枝芦苇，岸边有几棵老柳树。小的时候在池塘里洗澡，在池塘边捉蜻蜓，挖泥鳅，在老柳树下与小伙伴捉迷藏，池塘是我童年的乐园。现在的池塘一年倒有半年干着了，并不断地被人蚕食着，填上土，盖起了新宅。
　　每次回家走到池塘南头，我都会习惯性地抬头去看我家老屋那黑黑的屋脊，虽然在夜色里看不见，但我知道那一道道的瓦垄上，除了青苔，还生着一些瓦松。这个时候早已是家家关门闭户，灯也熄了，只有我家的灯还亮着，从玻璃窗中透出一团淡淡的黄黄的光，在深冬漆黑的夜里透着的是一种安详和温暖，也是一种召唤。
　　我知道这是这个世界上专门为我一个人点亮的灯。每当看到这样的灯光，我心里都会有一种热烘烘的东西升腾起来，不由加快了步伐。门是虚掩着的，我用手轻轻一推，就吱吱呀呀地开了。不等我跨进去，母亲已经从屋里迎出来，叫着我的小名，说二你回来了。我兄弟两个，我排行第二，从小母亲就这样叫我。
　　有一年春节回家，下了车风雪交加，打得人睁不开眼。我顶风冒雪往家赶，厚厚的积雪一走一陷，手和脸被冻得生疼，身上却出了汗。
　　当我一抬头突然看到那团淡黄色的灯光时，两眼一热，流出泪来。这么冷的天母亲还没睡，她是在为他的儿子守候着这盏灯啊！那时候我就想，如果哪一天失去了这种守候，我家的老屋也一定与别人家的屋子一样是漆黑着的。这一天不是真的来到了吗？
　　我兄弟姐妹好几个，都在外地工作，不管谁劝母亲离开这座老屋都是徒劳，母亲说你们一上班，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我一个人在家像坐大狱，我不去。这是原因之一，不想给儿女添麻烦才是真正的原因。
　　1984年文凭热的时候，我考上北京一所大学的干部专修班。那时候儿子还不满周岁，母亲接到我报喜的信，招呼也没打就千里迢迢赶到我工作的城市，帮着妻子带孩子，做家务。妻子给我写信说，幸亏有母亲帮着，不然我一个人真的应付不过来。
　　后来儿子大了进了托儿所，母亲才回到乡下的老屋。还有一个原因是母亲无意中说出来的，她说我走了，你们再回来，屋里头连个热气也没有。当时我在心里笑母亲，您老人家不在，谁还会旅途劳顿地到这座老屋里来呢？
　　母亲没生病的时候，我每次写信说要回家看看，母亲都会去车站接我。母亲站在离车站不远的一个叉路口上，手里拿着一只手电筒，慢慢地在手里晃动着，一个淡淡的光斑在夜色中被放大，远远地映入我的眼帘。
　　汽车总是不准时，所以母亲每次都是提前在这里等，一站就是好半天。在车上远远看见站在叉路口上的母亲和她打出的手电筒光，我就会让汽车提前停下，从车上下来，取出行李跟母亲一起回家。
　　母亲虽然一生节俭，但她出来接我的时候总是让家里的灯亮着。我们走到池塘南头，看见那团淡黄色的灯光，母亲就会说，到家了，到家了，我已经给你擀好了面条，到家就下。
　　有一年母亲突然中风，出了院行动就不方便了。我再回家，母亲就不能去车站接我了。
　　离家越来越近，我的心越来越冷，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那盏为我一个人点亮的灯永远地消失了。
　　走到池塘的南头了，明明知道只会失望，但我还是忍不住向我家的那座老屋看去。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就在这一刻我突然感到迷惑了，因为我看见在一线黑黑的屋脊下面，一团淡黄色的灯光正从窗户里透出来，在一片漆黑而静谧的夜色里发出安详而温暖的光。
　　这怎么可能呢？我来前，只给村支书打过电话啊。我怀疑这是幻觉要不就是我迷了路走错了地方。我站住，仔细辨认着周围的景物：池塘，池塘边上的几棵老柳树，池塘里几枝干了的芦苇……沿着池塘的东边是一条通往我家的小路，一切与半年前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现在的干芦苇那时候还是绿的。
　　再抬头看那灯光，灯光依然淡淡地从窗户里透出来。我用力将眼睛眨巴眨巴，又用手揉了揉，再看，千真万确，与我以往每次回家一样，那灯真的是亮着的。好像它从来就是这样亮着的，并要永远这样的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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