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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魈]山魁和山魈的区别

    时间:2019-02-17 05:41:17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艳歌,你真美。这么看着你的时候,我时常疑心,站在我面前的,莫非当真是美丽的山魈么?我也时常想着,要是可以一辈子都这么看着你该有多好?”      那一天。
      风过竹面,带起一阵“沙沙”的响动,萧萧森森。不知何处传来的馥郁花香顺风而来,在这夏夜里带了种幽然而清冷的诱惑。
      她努力瞪大眼睛,想要寻见那花香的出处,但眼前除了几点扑闪着的萤光便是一片漆黑。她只好继续在山石和小涧间摸索着前进。
      竹林不知方圆几许。许久走不到尽头。
      忽而竹节掩映间露出一截微光来,她一诧,跟着便是一喜,循着那光上前,果然是一处人家。前后三四进,不大,却十分的雅致,门口一盏灯笼在夜风里轻轻地摆荡着,发着昏黄的光,便是刚才所见的那微光了。
      她上前叩门。
      出来应门的是个长了一双狐狸一样眼睛的小童,十三四岁年纪,脸蛋倒长得乖巧,还没说话,先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来:“姐姐,有事么?”
      已近三更,但那小童一身的穿戴竟是整整齐齐――她一怔,讷讷道:“你……”
      那小童笑笑地道:“公子说,听到外面树叶被人踩得沙沙的响,一准是有人来了,让我先穿好衣服,出来看看是什么人。这位姐姐,可是要求见我家公子?还是有别的什么事?”
      她这才急忙地解释道:“哦……是这样,我路经此地,没想到迷了路,你看,我一个孤身女子,这深山野岭的,实在不太安全。本想找地方借宿的,但这附近又都没有人家,所以想请问主人,能不能在此打扰一晚?”
      那小童笑道:“原来如此,可巧――我家公子还没歇下呢!我这就去回公子话,请姐姐在此稍等……”顺手把门合上进去了。
      便听那小童一路大呼小叫地喊道:“公子,公子,门口来了位绿色的姑娘……”
      绿色的姑娘?她不禁哑然,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烟绿色长裙,微微笑了。
      不久那小童就出来回话:“我家公子说,客人在门口踱来踱去的,怕是等得着急了,这就请姐姐进去吧!”
      她笑笑,跟着进门,穿过芳草萋萋的院子,便是前厅。屋子大而空旷,一室图书,半局残棋。靠墙一张小几,几上,翠瓶里斜斜插了枝红花,淡淡花香顺着风袭向研席。窗没关。案上,唐人碑帖被卷得微微作响。兽头炉点着蘅芜香,一缕白烟像拉长了的蛛丝,细细地缭绕,又似女子的腰肢,随风迎送,不住款摆。中间垂着层层叠叠半透明的幔子,隔开内室。
      便是一室皆风,竹香暗溢。
      这般雅致的屋子,只略略一看,已是暗暗喜欢上了。
      再看那人――
      小童口中的公子是个廿二三上下的青年,斜倚在窗边,身材修长而秀颀,穿一件月白水纹的长衣,形容俊秀,目光澄澈见底,眼、眉都明晰得如画成的一般,那温润如玉神情,就像是连那跃动的春风都藏在了他微微拂动的襟袖之间。
      ――直是如珠如玉!
      “公子,她来了。”
      那青年点点头。看着她,他微微一笑,更是英俊得叫人心动。
      她心头蓦地一荡,不知为何微微低了头。
      她上前见礼,盈盈道:“小女子夜来迷失道路,幸得公子好心收留,真是感念不尽!”想了想,又笑着补上一句:“不好给公子添麻烦,公子请先休息吧,我在这里坐坐便好,等天一亮我自己就会下山去的……”
      “姑娘累了么?”
      那青年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她一愣。
      那青年已自顾自接下去道:“要是不累,姑娘能不能陪我喝盅酒?”
      如何能说不?
      细细的银色水练慢慢注满酒杯,他一面微笑着,缓缓地道:“这山居岁月,说起来有趣,其实却是冷清得磨人呢!我这里又偏僻,一向少有客人,身边就这么一个小童,偏生年纪又小不大懂事,这么一来,平日里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可巧今日姑娘来了,倒是好不容易才有了个说话的人,因此也不管姑娘是不是乏了,就拉着姑娘说话,竟是顾不得唐突了。”
      她浅笑:“公子又何必客气?这时候横竖也是睡不着了,要是一个人呆着,又不知该是多无聊了,说起来还该谢谢公子肯陪我这过路人熬这一夜呢!倒是公子,不困么?”
      他浅浅啜了口酒,把那杯子在两手间转动着,微笑像在脸上生了根:“我习惯了。”
      “咦?”
      “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我都是整夜不睡的。”
      “……那是为什么?”
      她好奇起来。
      俊秀青年一顿,含笑回答:“我在等山鬼。”
      她一怔,然后就抿唇一笑。
      他靠在案上,也呵呵笑着,转向那小童道:“小四,你看,公子被姑娘笑话了呢!”
      那小童眯着狐狸似的眼睛,清脆地笑出声来。
      他陡地收了笑,一脸严肃地看向她。她心里便是一颤,屋子里名叫小四的小童的笑声在身后吃吃地响着。她莫名紧张起来,眼睛紧紧盯在他脸上,却还是努力维持着一张波澜不惊的笑脸。
      “姑娘不相信我的话?”他却没发现她的忐忑,正色问道。
      “……公子当真相信有什么山鬼?”她松了口气,侧着头反问。
      俊秀青年淡淡笑了,他没有回答,却举杯饮了口酒,好半天才悠然开口:“这样的季节……是山鬼出没的季节呢……”
      “夏天的晚上,总能听见奇怪的兽鸣,像是虎啸又像是狼嚎,其中又有‘呕呕呀呀’的,模模糊糊的像是人声,那就是山鬼了。山鬼说起话来含混不清,就像呀呀学语的孩子似的,可声音却又低沉得很,好玩得很。”
      她好奇地移近了身子:“那么,真有山鬼么?”
      “是啊,”他微笑着点头:“就像是海中有鲛、泽中有犀、大漠上有红衣红裙的飞天夜叉,山里有山鬼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所谓山鬼,也不过就是隐藏在山林间的精物罢了,它们既是山的一部分,又是山的精灵和守护者――对了,姑娘的迷路,说不定就是它们的恶作剧呢……平时,这些山鬼或寄居于土石,或依凭于林木,或幻化为飞鸟走兽,总是难得一见,唯有在夏夜里,它们才显出原形,出来活动。
      “所以,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屋子周围就都是它们的脚印,有时候夜里,还能听到外面林子里,沙沙的,有什么东西踩着树叶渐渐的走近了……”
      “那,公子可曾见过山鬼?”
      “只怕说了姑娘不肯相信,我幽居在此,亦时常会有山鬼上门打扰呢!一来二去的,渐渐都熟悉了,它们也就爱来我这里借些物事,它们总是夜半才上门,我怕它们来时人都睡了没人应门,因此每年此时,都整夜不睡的在这厅内等候――姑娘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吧――门外那灯笼,便是专为它们点的。”
      她回想了一下,这不见人烟的竹林深处,那一盏深夜的白灯笼,听他这么一说,似乎当真便只该有这一个用处似的。但却还是将信将疑。
      他看她神色,笑了笑,回头叫着小四:“去,把东西拿过来!”
      小四应着声,进了内室,过不片时就用一只锦盒捧了几个小碗出来搁在案上。一共五只,其中四只一般的都是通透澄澈的翠绿,表层有着细致繁复的花纹,只中间那一只不知为何却是有些单薄的白。那青年伸手把中间那一个拈起了,递到她手上。那碗轻飘飘的,竟是全无重量。
      “啊,”她惊讶着,“是只纸碗?!”
      青年点点头,娓娓说道:“这原是一套上等的翠绿釉暗花薄胎龙纹碗,乃是前朝永寿公主的旧物,相传这套瓷碗工匠原本烧制了九只,但在窑里破了一只,因此成品一共是八只,皆是精致绝伦、巧夺天工,每只都是罕见的珍品。
      她一愣:“那又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了纸碗?”
      “这遗失了的一只,便是借给山鬼了――每年这时候,不知道它们是不是也到了呼朋唤友、举杯畅饮的时候,于是它们会到人家家里借碗。这样的事情,每户住在山里的人家,每个夏天都总会碰到那么一两次。山鬼来的时候,会先叩门,等人去开门的时候,却又躲到一旁不肯现身,一连好几次,主人家就知道了――这是山鬼来借碗了。于是把碗筷一起放在门外,关了门进去,山鬼自己就会把碗筷取走了……”
      他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出声来。
      她等了等,不见他说话,只好问道:“公子笑什么?”
      那俊秀青年只是含笑远远望着庭中离离芳草,许久没有回答,这时候,那双明亮如月色的眼睛就带了点冷冷的味道,连说出来的话都是厌厌的,像在嘲笑着什么――
      “其实啊,有时候想想,这些山鬼傻傻的,倒比人还可爱些!”
      她怔忪着。
      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他收回目光,端起笑容,也端起莹白的壶,给杯里添满酒。
      “山鬼最讲信用,比人还强。借的东西就是借的,不出几日,一定归还,就是毁损了没办法原物归还,也一定去别处弄了更好的来还给主人。我这里山鬼们已经是来的熟了,更是常来借碗。有一年夏天,夜已深了,我正在庭中听蝉,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我算着日子,知道是有山鬼来借碗,便让小四拿了一套普通的白瓷碗出去,过了没一会,敲门声又响起来,小四去看了,那套白瓷没有被拿走,但敲门声却还是不停地响,我猜它是不要这白瓷的,换了套汝窑天青碗亲自拿出去了。它却还是不要。汝窑天青碗、月白莲瓣碗、墨绿菊口碗、青花缠枝碗……到换了这套翠绿釉暗花薄胎龙纹碗,它这才拿了,却单单只拿了中间那一个。
      “我心下好奇,便问它为什么――大概是时常来往惯了,它们与我便不怕生――那只山鬼口吐人言,回答我说,它跟山下某户人家借了几个碗,弄坏了一个,没办法归还,只好来找我借一个碗先还给那家人。因为是要赔偿人家的,所以须得要最好的。”
      “那之后呢?”
      “之后?”青年冷冷哼了一声。
      “隔天,那只山鬼又来了。这次,刚入夜,便听它在外面敲门,说是来还碗的,还要亲口跟我道谢。它看起来像是很兴奋,在门外不住地跳来跳去,见了我,就把这个纸碗给我,说是那户人家看了它拿去归还的碗很是高兴,不但没怪它弄坏了一个,还把剩下的几个碗都送给了它,于是它便拿来了还给我……还几次三番的跟我道谢。”
      一只飞鸟直投进院中,慢条斯理的,在堂前庭中踱着步,不时低头啄食着草丛里的虫子。
      青年微微叹了口气,:“它那高兴的样子,常浮现在我眼前――它却不知道,自己是被那‘好心’的主人家给骗了――山里的人家,惯常会做了纸碗纸筷来借给山鬼,它们拿回去,一放到火上就烧光了,这些山鬼不知道上了当,还会巴巴地去别的地方找了来还给主人家!”
      他笑着迎上她的目光:“你说,它们是不是傻傻的可爱?不像人,人不但骗人,连鬼都要骗,却是连异类都不如了――姑娘觉得是也不是?”
      她轻轻拍着手:“公子这话说得不错!骗人骗鬼都罢了,世上这些人,末了连自己都骗呢!”
      他目光闪烁,似有触动:“是啊,连自己都骗,又还有谁不骗的?”
      她一时竟找不到话来答她,便只是微笑着与他对视。
      庭中那鸟儿忽地一啼,两人一起看过去,便看那鸟展翅飞起,转眼就消失在了院墙那侧。天空已是微微地泛白了,而墙角,那长着狐狸眼睛的小童也已不知是何时睡着了。恍若大梦初醒,她猛然起身,有些怅惘:“天亮了,我要回去了。”
      他脸色微变,瞬间却又落落自如,也跟着站起身,笑着说道:“没想到这一夜却过得这么快――姑娘路上小心些!”
      她点点头,踟躇着,像在等他再开口说些什么。
      但他却不再说话。
      她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半晌,咬着唇,又道:“我回去了……”
      他点点头,却还是那句:“姑娘路上小心些。”
      “那,我走了……”
      她重复着,终于开始慢慢地走向门口,故意慢慢地走,慢慢地走。
      “每年这个季节……”他扬起唇角,极快地,却又清清楚楚地说:“每年这个季节,我都会住在这里,姑娘明年还来么?”
      她没有回答,只轻轻地道:“我叫晏华……”
      好一会,他的声音才不紧不慢地响起来:“杜衡,我的名字是杜衡。”
      杜衡――
      杜衡……
      将那名字默念了两遍,她点点头,就要出门。
      杜衡在身后叫住她:“山里露重,姑娘下次来的时候还是穿上鞋子好些!”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赤裸的双足,突然间,心里一阵惊跳,然后就快步奔出了那宅子。
      
      第二年。
      她依约前去。
      依旧是烟绿色的长裙,云一样的长发上簪着石榴花。
      也记着穿上了鞋子。
      前后三四进的古旧宅子,门外一盏灯笼在风里微微地荡着。门没闩,虚掩着一条缝,不知道是在等山鬼,抑或……是在等她?
      “……春天是桃花水。雪化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桃花也就开了。风一吹,花瓣都落在溪水里,或沉或浮,要不就是在水里打着旋,渐渐地卷往下流去了;若是夏天的话,最好是夜半一梦方觉,半睡半醒之间,看那月光照在枕上……”
      春来桃花水。
      夏夜玉满床。
      秋天是雾。
      冬天,便是红炉一点雪。
      他靠在窗边,慢慢的说着,心不在焉也似,神色悠远得迷人。
      晏华坐在一旁,含笑听着,一面在心里临摹起他面目――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唇一一描摹过,月光下,那人那面目竟是恁的动人……突然的,她又惶惑起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又是在想些什么?然则,这样一个夜晚,她又该想些什么?
      一时间,竟是连笑容都无措了。
      只好埋头喝酒。
      借了三分酒意,晏华问杜衡:“公子正是如日方中年纪,学问又好,究竟为了何事,要离群索居、避世于此?”
      杜衡闻言敛了笑意,脸上神色竟是落寞,好半晌,方才缓缓道:“我是伤过心的人,那紫陌红尘又哪还是我呆得的地方?”说罢一叹,眼里闪过一道光芒,突地问道:“那姑娘呢?晏华姑娘为何一个人在这深山野岭的地方出没?你一个弱质女子,就不怕这山里的豺狼虎豹么?”
      她一怔,讷讷地,像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杜衡笑笑,起身面向庭中,那双清亮如水的眼睛像是看透了墙垣,笔直地注视着黑暗的彼方:“你听。”
      晏华定了定神,也侧耳听去。不知是不是错觉,四周安静得可怕,像是突然之间,连那夏夜特有的蝉声和虫鸣都变得稀薄了,只听见山风刮过林梢,带着种难以名状的低喊般的“呜呜”声。
      “起风了……”
      杜衡用愉快的语气说道:“静得叫人寂寥的晚上,突然刮起风来,有东西在风里低声笑语,那便是山鬼来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问:“山鬼……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略略一想,答道:“你可读过《神异经》?书上记载‘西方山中有人焉,其长尺余,一足,性不畏人,犯之则令人寒热。’但其实不然。山鬼之中又分好几种呢!有的山鬼高度只及人的小腿,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一般,但却只有一只脚。它们浑身透着暗绿色,走路时总是佝偻着身子倒退而行,行动则有风――这种叫‘热内’,大部分山鬼都属于这种――
      “有的十分高大,样子就和人一般,穿着皮衣,带着斗笠,这种叫‘金累’;还有一种是鼓赤色的,也只有一只脚,名字是‘晖’……”
      他笑眯眯地说着,如数家珍。
      “原来如此,山鬼之中竟还有这么多种类呢,亏得公子都认识了,真是不容易!”
      她抚掌而笑。
      他蓦地停了口,望定她,笑容里渐渐多了点深邃的意味:“――但是有种山鬼,我却从来没有见过。”
      “……哦,那是什么?”
      她像是有些不安地换了个坐姿。
      他只是笑着,看着她。
      长长睫毛像蝴蝶扑烁,投下阴影,眨着眼睛,她把自己藏在那片阴影中,躲避那俊秀男子的注视。
      “魈――”
      杜衡微笑着,沉稳地说出答案:“我没见过魈。深山里总有许许多多的山鬼,然而这些山鬼,却只有唯一的一个首领。山鬼们告诉我,那许许多多之中唯一的,就是‘魈’。它们说‘魈’是位有着绝色外表的女子,我想,那大约就是九歌里说的《山鬼》了吧――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只有她,我从未见过……”
      她不禁在他的目光中打了个颤,低了头,死死盯着地面,再不敢去看他。
      走的时候,杜衡送她到门口。
      “明年,我等你。”
      他说。
      晏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烟绿色的背影就这样没入拂晓的山色里。
      他在门里看着,待那身影全看不见了,就长长叹着气,带点倦意地喃喃着:“等明年夏天……”
      
      之后的那个晚上,也是一个极好的月夜。
      月光最明的时候,他和她都有了些醉意,杜衡叫来小四:“我这里没事,叫其他人都下去吧!”
      晏华大笑起来,伸手去拉他月白衣袖:“你醉了――除了你、我还有小四,这里哪儿还有别人?”
      杜衡也笑着:“你才是醉,这里里外外许多人,你都看不到么?”
      小四应了,走到庭前,大声道:“公子说没事了,让你们都下去吧!”――也不知究竟是在跟谁说话。
      晏华瞪大了眼看向外面,月光下林梢间似乎有些什么影子闪过了,但却又看得不大分明。
      “晏华姑娘……”
      她傻傻地回头,询问地望着他:“你们在跟谁说话?”
      小四笑嘻嘻地走过来扶住她:“姑娘不知道,我家公子乃是天人临世,故此随时都有四天二十八宿护卫周围呢……”
      她怔怔地点头。
      
      那一年的冬天,山外下起了大雪,把十丈软红尘都生生地埋在了雪下。山里更是连着好几天的大雪纷飞,遮天蔽日,地上的积雪和天上压下来的鹅毛大雪连成白茫茫的一片,连路都看不见。
      她一个人去了那宅院。
      宅院里空空荡荡,没有长着狐狸眼睛的小四,也没有他。雪地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浅浅的两行,从远处延伸而来。
      整天整夜的,她在那冷清的宅子里四处游荡,指尖抚过案上的桐琴、架上的书册,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就犹如此间的主人那悠悠的视线。末了,她躺在前厅的软榻上,疲倦得像是一生都没有睡过,她想,她这么倦,怕是等不到夏天了,但,夏天终归还是要来的……
      刺骨寒风穿堂而过,她隔着那些层层叠叠的半透明的幔子看向外面。
      雪压弯了竹枝,不时朔朔地落下雪团。
      她躺在夏天里他睡过的软榻上,想起他总挂在唇边的微笑,想起他温润如玉眼神,想起他暖如春风嗓音。
      三年寒暑,三个夜晚,能有几多对谈?
      她想起他说过的话:“有个年轻的公子,生活在几世几劫之前,谁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时代,临朝的又是哪一位圣明天子。他和几个小才微善的女子参禅――虽说是小才微善,个个却也多情而风华绝代呢――他说:‘任凭他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但其实最后应验了的,是另一句:‘你既无心我便休。’”
      你既无心我便休――
      那一时半刻,他说得漫不经心轻描淡写,她听得心惊肉跳五内纠结。
      你既无心我便休……
      于是再看向外面时,那枝头朔朔落下的便都是寂寞。
      眼泪没来由地滚落下来,沿着失了温度的面颊滑下,势不可挡似的,但她却又分明地知道,那两行眼泪就像她留在雪地里的两行脚印,不用等到明天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道痛苦是不是可以预演。若是可以,那么,反复预演之后,等到它真正来临的那一天,是不是就会习惯了不再那么的痛?还是说,那不过是又白白多痛心了一场?
      
      第二年夏天再去的时候,杜衡就站在阶下,不知在想些什么,怔怔的,神色有些怅然,但嘴边却还兀自带着点浅笑。
      “在看什么?”
      幽幽的绿光绕过她身畔,没进草丛里――却是一只流萤,躲在她裙后,也跟着偷偷溜进了院中。
      杜衡惊醒似地轻轻一颤,看了她好一会,才若无其事地笑起来:“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进去吧。”
      他说。
      她点点头,默然跟在他身后。
      “草……”
      “什么?”
      “……没什么,只觉得这草有比去年苍翠了些似的。”
      杜衡立定了,回过头,侧着头看她,跟着眯起眼睛笑了:“春草年年绿,哪一年不是这样的――怎么想起说这个?”
      晏华强笑笑,正要作答,门口突地响起敲门声。
      杜衡看了眼门口的方向,轻声笑道:“想必是山鬼来借碗了。”回身叫着:“小四,想必是山鬼来借碗了,把东西拿出去吧!”
      长着狐狸一样眼睛的小童不知何时已成了长着狐狸眼睛的少年。小四爽快地应着,抱了一摞精致的瓷碗,兴冲冲地跑出来,看见她,脚下一顿,然后眯起狐狸样的眼睛笑了:“姑娘来了?”
      晏华笑笑,一抬头,杜衡也正看着她,神情竟是难得的严肃,眼睛里都是思绪:“我等了你很久……眼看夏天一天天的过去了,我还以为今年你不会来了――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真的不来了,若是你今后都不来了,我该怎么办……”
      他平平说来。
      她听在耳里,竟是百感交集,欢喜而又悲凉的,是期待抑或不安?
      然而,他没来得及说完。
      小四捧着碗,费力地挪出一只手去开门,门才开了窄窄的一道缝,半空突然凭空响起炸雷一样巨大的轰鸣――“魈在这里!”紧接着,那门被风吹得“砰”一声重重关上了,小四一骇,手一抖,那一摞瓷碗就这么掉到地上,全都摔得支离破碎。
      “魈在这里!”
      “魈在这里!”
      “魈在这里!”
      “魈……”
      ……
      异类嘎哑的声音围绕着这藏匿在竹林中的古旧宅院嘈杂地响起,回声般此起彼伏,竹林随之哗哗作响,栖息林中的鸟儿也都惊叫着飞起,一时间,风声、鸟声、拍翅声、低哑怪异的吼声……都一齐用力敲打着这寂寂夏夜。
      他和她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渐去渐远,四周再度安静下来。
      杜衡惊讶地转回头看着她,闪动的眸光里掠过一丝了然:“你……”
      “不要说!”她慌张起来,急着打断他:“不要说出来……”
      “是的,不要说。说出来,一切就完了。是么?”
      杜衡低下头,喃喃着,露出凄凉笑意。
      小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向两人走了两步,又站住了,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走近、能不能走近。
      良久,她低声道:“我明晚再来……”
      杜衡没有回答。
      突然间喉头一阵哽咽,她低了头,快步出门。
      
      最后一个夜晚,她带着一坛酒前去赴约。
      夜晚来临之前,她已经把长发梳过了一千遍,然后簪上了最娇最艳的那朵石榴花,凭水而立,看着水里那个有着光滑的蜜色肌肤和山茶一样嘴唇的自己,她露出一朵微笑――时间总是过得太快,她多怕来不及啊!来不及,在这最后的一次约会以最美的模样来与他告别……
      透过竹林看见一截微光,是杜衡提了灯笼在门外等候。
      “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他问她。
      她没有回答,只是把带来的那一小坛酒斟满面前两个杯子。浅碧的液体带着蓬勃的酒香,看起来像是盛了一杯玉。
      杜衡倚在窗前,动也不动地看着她动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他又问。
      “试试吧!是我自己酿的,用的是山谷底下的积雪化的水和山间的野果,搁了好些年了,只是不知道该请什么人来喝……”
      晏华慢慢地说着,粲然一笑,捧起那杯酒走到他身前。杜衡笑起来,毫不迟疑,伸手来接。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那笑容里竟似是无端的带了一丝儿凄凉、一丝儿倦意、一丝儿嘲讽,她心头猛地一紧――眨眼间,杜衡已经牢牢抓住她的手,手腕顿时一阵剧痛,她一惊,旋即冷静下来,笑道:“怎么了?”
      杜衡没有回答。
      屋子里突地明亮起来,不只是这一间屋子,整个宅院都变得灯火通明。转瞬之间,堂前庭下已经站满了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侍卫,个个长刀出鞘,把这小小的宅院围得水泄不通。利刃的寒光反射在她脸上,她不由得侧开了头。
      
      杜衡依然笑着,但眼神却已经冷冽得叫人心寒,他的脸在明亮的灯火下分外的生动起来。不慌不忙地拿下她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他厌厌地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只是晏华,而我真的就只是杜衡,那该多好?”
      晏华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杜衡冷冷看着她:“你是谁,我是谁,你我心里都清楚,又何必一定要我说破?”回身端起杯子闻了一闻,淡淡道:“酒是好酒,只可惜有毒,我一介凡夫俗子,怕是无福消受了。”
      她脸色一白,喃喃道:“原来你早知道了?!”
      他点点头:“不错,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知道我是刺客?那,那一次,你为什么还当着我的面撤走侍卫?”
      “我不让他们退下,又怎么能让你相信我是真的信了你?”
      她没有说话,许久,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山鬼,也没有魈。”他微笑着回答,“如果是书生杜衡,他会遇到汉水游女,遇到山鬼,遇到晏华,但是废太子允臻却不能。他生命里出现的每一场传奇都注定只会是另一次华丽的刺杀――”
      “晏华,”他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我从不相信有山鬼。从来就不。我只是让你们相信了‘允臻相信’。”
      晏华。
      晏华――
      晏华杜衡杜衡晏华……原来一般都是虚伪。谁是杜衡?谁又是晏华?一个名姓就是一段身世一段过往,他杜撰了名姓,她伪造了身世,那么那过去的悠悠岁月中用这两个名字交谈着的又究竟是谁?是虚无的人还是虚无的鬼?那么无奈呢!!她突然想笑,想要疯狂的大笑一场,最好能笑着笑着就这么死过去!
      但,她只能选择木然:“我的名字是艳歌,殿下还是叫我艳歌吧。”
      “艳歌――”
      他从善如流,轻易地接受了“艳歌”这名字,就像是当初接受了“晏华”一样――
      “说吧,这都是怎么回事?”
      她静默着。
      然后平静地开口。
      “没什么好说的――皇三子允臻每年夏天都会到凌霄山小住,寻访传说中的山鬼,对你的兄弟们来说,这并不是秘密。要动手,这就是最好的机会。但殿下周围随时有二十八名侍卫暗中保护,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管是偷袭还是下毒,想要避开他们的注意,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你便以假装借宿来接近我,等取得我的信任之后,再利用我告诉你的山鬼借碗的故事,让你的同伴假冒山鬼来撞破你‘魈’的身份。之后,就可以让我喝下你亲手酿的果酒。四年,你的耐心倒是不错。”
      允臻讥讽似的掠过一丝笑意,重重地咬着“亲手”两个字。
      她闭了闭眼:“我是一个刺客,我只是选择了最容易成功的方式来完成任务。”
      “不错,你只是选择了最容易成功的方式――而且,你差点就成功了。”允臻走到案前,若有所思地扬起嘴角,“两杯酒……你有解药,是不是?”
      艳歌点点头:“来的时候他们给了我半颗解药,剩下半颗,我只要能在完成任务后三日内赶回去,拿到解药服下就可保无虞。”
      允臻微笑起来:“那半颗解药呢?你是自己拿出来还是要我来搜?”
      艳歌咬了咬唇,从身边掏出一个绿色的小瓶子。一名侍卫快步走上来接过了,打开闻了闻,点点头,恭恭敬敬地呈给允臻手里。允臻把那半颗药丸倒在掌心,看了半晌,突然把那半颗药丸吞了下去,她一惊,还没来得及发问,他已端起其中一杯酒仰头喝下了。
      “你疯了!”艳歌悚然惊叫起来,扑上去抢下那杯子。
      允臻低低赞了一句:“果然是好酒……”
      艳歌怔怔地望着他:“只有半颗……只有半颗……”
      好一会儿,她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会死的!”
      他似笑非笑,缓缓开口:“这半颗解药救不了我的命,但,三天时间,已经足够让我回到京城了。”
      她怔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年来,父皇的身体在一天天衰弱,冬天的时候,已经昏倒了两次,然而太子人选却还是迟迟没有决定。其中缘故朝野皆知。年初时,父皇上望昭台悼念母后,突然说了两句话,他说,‘向以天下自任,今以爱子托人’――父皇一心所念,就是怕有朝一日会步了魏武帝的后尘。到了这时节,只要我还活着一日,那些人就一日不能安心吧?对他们来说,今年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
      允臻顿了顿,轻声接了下去:“我还在想,万一你没下手该怎么办,毕竟,对我来说,这也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失败么?”他问,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然后缓缓开口,“你花了四年的时间来完成这个计划,但我却用了整整十四年才等到今晚……其实,今天晚上,就算那杯酒没有毒,等我接到手里之后,也会变成有毒。”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个脆弱的伤口,一旦被发现就是他的死穴?”允臻没有回头,就这么自言自语般地说着,“我的母亲文昭皇后,出自淮南望族沈氏。那时候,正是七子夺嫡最惨烈的关头,她父亲时任右相,族中几个叔叔也都在朝中身居要职。父皇身为幺子,势单力孤,为了争取沈家的支持就迎娶了沈家唯一的女儿为正妃。靠了沈家的倾力相助,父亲终于登上了皇位。母亲顺理成章做了皇后,而我在出生那一天就被立为太子――你看,一切多美满!可惜都是假的……淮南沈氏渐渐坐大,成了父皇的心腹之患,终于下旨诛杀沈氏满门――一夜之间,往日门庭若市的沈府就成了真正死域。从那天晚上开始,我被人们叫做废太子,也是那天晚上,母后在宫里喝下一盏毒酒……
      “她从来不是父皇最宠的女人,但她却是父皇这一生里最爱的女人。她在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全在分分合合纠缠不清里耗尽了,他没有好好待过她。可到头来,除了江山社稷,父皇心里就只容了她的影子。”
      他回过头来看着她。脸上又再显出了那种奇特的笑意――一丝儿凄凉、一丝儿倦意、一丝儿嘲讽。
      “你知不知道我父皇的伤口是什么?”
      一顿,自己答道:“父皇的伤口就是我。我太子之位虽然被废,但依然是父皇最疼爱的皇子。因为我是特别的。因为我是母后的儿子。母后死了,所以我必须活着,就算我不再是太子,父皇也会尽一切力量来让我永永远远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只要有任何人伤害到我,就是再一次杀死他爱的女人。可是你看,父皇还好好地活着呢,却已经有人计算着要杀死他的允臻了,等他百年之后,又还有谁可以保得他的爱子周全?”
      “有的……有一个人可以……”
      她喃喃着回答,这一瞬间,她明白了他。
      允臻微笑起来:“是的,有一个人――那就是允臻自己――终于可以继承帝祚君临天下的允臻自己!”
      艳歌沉默着,突地问道:“你不问我是谁派来的?”
      “二哥?六弟?是我十二个兄弟九个姐妹三个皇叔中的一个?还是朝中某个元老,后宫哪个妃子?不,艳歌,我不需要知道这些。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会知道,有那么多的人想要我的命呢!――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整整十四年了……”
      允臻再一次,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要在这一叹间,吐尽绵绵心事胸中块垒。
      接着,他走向她,抬起右手,轻轻碰触着她的脸,那双凝视着她的眼神里像是沉淀了什么,迷朦而怅惘。
      “艳歌,你真美。这么看着你的时候,我时常疑心,站在我面前的,莫非当真是美丽的山魈么?我也时常想着,要是可以一辈子都这么看着你该有多好?我希望你快点动手,又盼着你不要动手,想与你春来簪花、秋浓煮酒,了此一生――艳歌、晏华――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淡淡说着,语气不带起伏。
      她的眼泪霎时滚落:“要是你愿意,我们还可以……”
      “晚了。”
      他打断她,微凉的手从她颊边滑落。
      “我说过的,你即无心我便休。我给过你机会。”
      允臻闭上眼。再睁开时,那里面便只剩下冷冷的果决:“你走吧。”
      晚了。
      一切都晚了。心灰意冷的种子发了芽,在他的温柔声音里开了绝望的花,终于把全部的生命都变成了一掊灰败一场破灭。
      她默然许久,惨然一笑,缓缓起身走向门口。
      手持寒兵的侍卫发出细碎的响动,让出一条道来。
      “艳歌……”
      允臻踏前几步,唤住了她,斟酌许久,终于轻声道:“也许有一天,我会相信世上有山鬼,而允臻相信了晏华。也许到那时……”
      允臻没有说完,因为接下来他想说的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对不对。
      艳歌背对着他尽量露出一个平生最美的笑容来,然后决然出门。
      身后,小四的声音陡地划破夜空:“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泰宁帝驾崩是在一年之后。
      是年七月,皇三子允臻登基,改号“治平”。
      再后来,渐渐有樵夫山民传说着,凌霄山的竹林里有座荒废了的古旧宅院,宅院里有山鬼居住,那山鬼有蜜色的肌肤,眉色犹如远山,黑瞳犹如夜色,嘴唇是最艳的山茶,她云一样的长发簪了石榴花,一直垂到腰际。而每到夏天的夜晚,山鬼会在门外挂上灯笼。却没有人知道,她是在给什么人指路,又在给什么人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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