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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密尼采的“永恒轮回”思想

    时间:2020-04-21 05:22:27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摘要:“永恒轮回”思想是尼采思想的一个制高点,但这一思想本身却像是一道晦涩艰深、隐喻复杂的难题。要想找到打开这一思想暗室的钥匙,必须把这一思想诉求置入尼采那氤氲着浓得化不开的生命感觉的心理场去考量。尼采之宣讲的永恒轮回思想,与人类以往关于轮回的觉知有着某种实质性差异,这一差异乃在于道说者在道说这一思想时背后所折射的态度。“永恒轮回”的真正内涵意指以体验本身为鹄的、存在者自我沉醉地出神地去存在的存在状态,这一内涵的根本体现栽体是“瞬间”。这一思想的精神内核完全是宗教性的,而它所氤氲的是一种新的宗教诉求:一种以狄奥尼索斯精神为存在理念的宇宙宗教和生命宗教。

    关键词:尼采;“永恒轮回”思想;肯定性;“瞬间”;狄奥尼索斯理念

    中图分类号:B08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204(2012)02—0026—05

    尼采在自传中曾称自己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是一本“无人能读的书”,并指明,“这部著作的宗旨是永恒轮回思想”。可以认为,“永恒轮回”思想是尼采一生思想试验和哲学诉求所抵达的一个制高点,也是这一深具宗教本性的思想精灵在敏感到“上帝死了”并以其思想的闪电照彻了现代经验、以其极其敏锐的思虑穷尽了“现代灵魂的圆周”之后,在极度的生命虔诚心理的引领下所找到的一块精神的夕壤。然而,这一思想本身却是理解尼采思想的最大难点之一(综览对这一思想的庞杂解读文字不难觉知到这一点)。其根本原因在于,尼采的思想存在并不全然像是人的心智光亮自然而然地打在这个世界上时所形成的一种恬然澄明的思想现象,而是仿佛饱蕴着无数看不清的心理沟洄。再者,《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这个文本的思想话语本身充满了隐喻、转喻,并没有以明晰的概念道说其“永恒轮回”思想。那么,我们怎样才能找到打开这一思想暗室的钥匙呢?

    我认为一条必经之路是,必须把尼采的这一思想诉求置入他那氤氲着浓得化不开的生命感觉的心理场去考量,把它的心理含量——与这一思想诉求有关的情绪、动机、意志等——彻底挖掘出来。

    关于轮回的思想本身似乎并不新鲜。我们知道,不同文明类型那里最伟大最深刻的思想中都有过关于轮回的表达,轮回自然也是不同时代的人们都曾绎经验到的。如佛家思想中非常突出的轮回观念就由这种经验而来——这一观念认为轮回就是存在的根本法相,是存在本身的机制。关于这一经验的表述在基督教《圣经》中也很容易找到,如《传道书》中“传道者”的道说。

    那么,尼采是在复述这种经验吗?对尼采一生思想的直感告诉我们,肯定不是这样。有一个意思尼采一再表达过:查拉图斯特拉所担负的伟大使命——也即尼采自己的使命——还从未有人担负过。也就是说,尼采认为他是第一个宣讲永恒轮回这一真理的人。难道尼采想掩耳盗铃地把古老人类关于永恒轮回的伟大觉知据为己有吗?事情当然不会是这样的。在这颗极度敏感而又真诚的灵魂的自我意识里,他之宣讲的永恒轮回思想,与人类以往关于轮回的觉知肯定有着某种实质性差异。那么这一差异究竟在哪里呢?其实就在于道说者在道说这一思想时背后所折射的态度。

    不难发觉,佛教智慧似乎恰恰从轮回这种基本的宇宙范式中感到了绝望,认为轮回的基本精神存在表征就是苦,其所诉诸的最后解脱则是对自然、宇宙范式的超越。基督教对这种轮回现象的思想认领也是笼罩着浓厚的悲观色彩的,并在此基础上训谕众人去敬畏、信奉上帝,摒弃世俗生活而去过一种有着内在的彼岸性关联的灵魂生活。与佛教和基督教等的宗教诉求相反,尼采对轮回的存在之永恒法相祭出了一种大肯定态度,一如他自己所说:“(这一思想)是人所能够达到的最高肯定公式。”这也是一种意志——一种对人的生命存在以及存在本身的大肯定的意志——的体现。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甚至不是什么先知和预言家,他只是一个自救之魂,一个经历了在理智深渊漫长挣扎后诉诸自足自在的存在本身的诉求者。《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也并非一部什么新启示录,而是一种尼采独创的新的说话、发声的方式。它也是一支独属于尼采自己的高亢而又沉郁的心曲——这支心曲以其对世界及人的生命存在的痛苦的大肯定令我们感动。

    尼采的确重复了前人所说,但他也的确说出了前人所未说。展开来说就是,在对轮回的经验和体验的思想认领上,尼采并没有超出前人,但他以一种炽烈的大肯定的精神光焰对前人那不停地滋生怀疑和否定的心智渊薮进行了垂直蒸晒。或者说,尼采和前人处在同一个思想起点上,只是尼采紧接着往一个与前人接下来的精神诉求相反的精神向度飞驰而去。实际上,尼采自己也对此作过一些艰难的思想澄清。尼采在关于永恒轮回思想的第一次道说中一开始写道:“假如有个恶魔在某日或某夜闯入你十分孤独的寂寞中,且对你说‘人生便是你目前所过、或往昔所过的生活,将来仍将不断重演,绝无任何新鲜之处。然而,每一样痛苦、欢乐、念头、叹息,以及生活中许多大大小小无法言传的事情皆会再度重现,而所有的结局也都一样——同样的月夜、枯树和蜘蛛,同样的这个时刻以及我。那存在的永恒之沙漏将不断地反复转动,而你在沙漏眼中只不过是一粒灰尘罢了!”’恶魔的这番话在前人看来几乎就是“最后之永恒所认定的”“神圣的道理”,尼采则把这样的轮回思想贬为这个令他咬牙切齿地诅咒的恶魔的胡说八道。《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预言者》篇的思想起点其实也是《圣经—传道书》传道者的言语:

    ——而且我看到莫大的悲哀降临到世人的头上。最优秀的人们也对他们的工作感到厌倦。一个教条出现了,一个信仰随之流行:“一切都是虚空,一切都相同,一切都曾有过!”从所有的山上传来回响:“一切都是虚空,一切都相同,一切都曾有过!”

    然而很明显,查拉图斯特拉的整个言说都是在与基督教诉求唱反调。

    我们知道,在西方思想史上,尼采站在生命本位主义的立场上对基督教文化传统实施了最无情的批判。他无数的思想陶片上都刻着这样的诅咒:基督教是扼杀人的本真生命的,基督教诉求是一种颓废、堕落的生命形式。虽然尼采认为基督教诉求也是人类真诚的一种体现,是人类精神意志的某种刻骨表现,是人类为了从根本上战胜生命虚无意识、战胜恐惧并扭断“死亡的毒钩”(《圣经》语)所祭出的一种精神武器,但他认为它在根底上是反对和否定人的真实生命存在的,不是一种求真实并勇敢面对存在本身的真实的表现。尼采在敏感到“上帝死了”并饱受“上帝死了,生命何以维持”这样的问题的沉重拷问中,借查拉图斯特拉之口一方面宣讲他的“永恒轮回”思想,一方面极力号召人类勇于面对这一存在事实,摒弃一切生命虚无主义思想和态度而去拥抱去沉入生命体验本身。

    意志和勇气是积极态度的姊妹话语。尼采祭出这种精神诉求绝不仅仅是在试验一种思想,而是伴随着一场抉心自食的灵魂之大病的。他是怀着无可救药的痛苦和恐惧心理做出其伟大的肯定的。实际上,“永恒轮回”思想既是尼采思想诉求的顶点,也是其心灵挣扎的精神峰面。这颗一生被痛苦的矛盾所包围的灵魂,其内心最后的战场就在这里展开。查拉图斯特拉在完成他的使命前,曾经表现得还没有心力去折他业已成熟的思想果实,曾经“失声痛哭;谁也无法安慰他”(P170)——因为他深深地意识到,即便人类“用军乐之声征服了一切痛苦”,人类的痛苦仍是最深的痛苦——因为“为什么”的问题与他结下了永恒不解之缘,他的心智难以真正接受一种全然自足自在的存在。然而,查拉图斯特拉在一场惨烈的内心搏斗之后还是作出了他最终的选择:肯定和拥抱那存在之最高真实。他击败了那个曾闪现于他的一次幻影中的“侏儒”——象喻着他灵魂深处的对于人的生命存在的悲悯意识,依靠他自己感觉到了的自己的“身体里”的某种勇气或意志诛除了他的一切沮丧,诛灭了“面临深渊时的眩晕”,诛灭了同情和悲悯;它最终还诛灭了死亡,“因为它说:‘这就是以前的生存吗?好罢!再来一次!”’

    这一思想诉求其实指向两个层面。一个是其外延层面。在这一层面上,“永恒轮回”是作为一个理念座落在尼采纯粹心智思辨的顶点的。就这一层面来说,永恒的确切含义意指世界和存在本身,永恒就是存在本身。另一个是其内涵层面。这个内涵的核心意指是以体验本身为鹊的、存在者自我沉醉地出神地去存在的存在状态。其内涵的根本体现载体是“瞬间”——表征于人的生命存在本身上则意指每一个生命瞬间。这一层含义是要求现实存在具有无限的深度,也即每一个生命瞬间都要具有一种永恒性。

    “永恒轮回”思想是尼采对存在本身的最高肯定,但当它作用于人的生命存在时却仍难以令人获得灵魂的安息,因为他还是无法祛除隐居于其内心的这一重压之魔:人的生命此在是一种时间性的存在,生命一旦逝去,完全一样的生命形式真的还会无数次再回归吗?而当尼采想确立这一点时,另一个伴生的事实又给他带来更大的心灵折磨:“小人”也要永恒轮回。其实正是为了战胜这一重压之魔,当其“永恒轮回”思想由存在本身滑落人的生命存在时,尼采把自己的精神诉求的真正用力之处锁定在了由本质的生命所表征的生命“瞬间”。其实《圣经·传道书》中传道者的那番言语对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来说一直都是一个莫大的心理阴影。怎么化解这一可能导致可怕的精神空虚进而引起对生命厌倦的阴影呢?查拉图斯特拉的言说折射出这样一个隐秘的精神进路:从对“永恒轮回”这一理念的思想认定延伸到对忘我的、出神的生命体验本身的精神诉求——而忘我的、出神的生命体验本身必然意味着对生命的每一瞬间的执著。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幻影和谜》中,查拉图斯特拉把“瞬间”转喻成“一条门道”,并作出如下描绘:

    ……它有两面。有两条道路在这里会合:还没有任何人走到过它的尽头。

    身后的这条长路:它通向永恒。向前去的那条长路——它是另一个永恒。这两条路背道而驰,它们正好碰头在一起——在门道这里,就是它们的相会之处。门道的名字写在上方——“瞬间”。

    虽然查拉图斯特拉把其“永恒轮回”思想与“瞬间”建立起了某种隐秘的内在关联,但他一开始仍深深地为他的如下一些思想和私下想法所恐惧:“从这个瞬间之门道,有一条漫长的永恒的路向后伸去。”“一切能走者,也得在这条长长地伸出去的路上——必须再走一次!”然而,查拉图斯特拉最终又毅然决然地从这一重恐怖中冲出去,“成为一个被光裹住的大笑者”。

    这一精神诉求的最内在的秘密在于一条心理逻辑:出神的瞬间与永恒并无二致。

    尼采的思想和精神诉求之所以能又进到这一步,除了依靠他“身体里”的某种勇气或意志外,其实还受惠于一道更为隐秘的心理逻辑,它是关涉在尼采的自我意识里瞬间与永恒的关系的。尼采真正诉求的是永恒而非瞬间,但为了祛除“永恒轮回”思想的简单外延给其带来的心理阴影,他于是向“瞬间”发出了心理求救,欲通过出神的、忘我的瞬间体验而融入永恒本身。

    对瞬间——实际上象征人的当下生命体验——的用力是尼采美学思想的一个聚焦点。早在《悲剧的诞生》中,他就诉诸这样的美学境界:“世上不再有艺术,人本身就成了艺术品。”而这样的美学诉求正是为了使人能够忘记人生的某种可怕性质,“执著于生命的每一个瞬间”。尼采通过对希腊人的狄奥尼索斯精神首次进行心理学分析及对早期希腊神话和早期悲剧的精神内涵的深刻解读,对狄奥尼索斯式的生命自我肯定的精神内涵进行了深深的心灵触摸,基于一种彻底的悲观主义精神给出了他自己的“最高级的肯定公式”:“一种无保留的肯定,对痛苦本身的肯定,对生命本身一切疑问和陌生东西的肯定……这种最后的、最欢乐的、热情洋溢的生命肯定。”酒神精神实质性内涵其实就在于在自身存在之体验的每一个瞬间都忘我地、出神地、自在般地如其所是地去存在和存在着——这种精神似乎还有效克服了“永恒轮回”思想的外延可能给人带来的心理厌倦情绪,因为对于那种出神的体验来说,生存事物并不是单调乏味地轮回的,而是常新的,一如在思想上对尼采有较大影响的哲学家赫拉克利特的一个残篇所说:“太阳每天都是新的,而且会永远常新。”尼采在写完《悲剧的诞生》后曾有一段时期青睐科学思维,想通过实证寻找一种精神支柱,但他渐渐意识到真正的精神支柱的获得不可能通过认知,而是离不开对生命感觉本身的热爱和执著。到了《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尼采超越了求证精神——或者说放弃了求真意志,而径直抵达了存在体验本身,直接道说世界以及人的生命存在之真理。在这里,既是查拉图斯特拉在道说,又仿佛真理通过查拉图斯特拉在说它自己。在这里,仿佛“一切都是在极度无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但却都像是发生在一场自由感、绝对性、权力、神性的风暴中……万物都呈现出最亲近、最正确的、最简单的表现”。这样的体验既属于每一个存在瞬间,又表征着永恒本身。

    走笔至此,我觉得有必要循着一种心理辩证法,就瞬间与永恒的秘密关联进一步作一些思辨。为什么说出神的瞬间存在与永恒并无二致呢?就存在本身的意义上看,存在的每一个瞬间没有任何区别,也就是说是完全同质的。尼采的“永恒轮回”思想的内涵是说,永恒就等于存在的任一瞬间的无穷复制。就存在的价值上看,存在的每一瞬间都具有同等价值,而且就存在本身的意义上说,瞬间与永恒也是等值的,因为其存在性状是完全一样的。狄奥尼索斯式的存在精神还内蕴着存在与永恒之间的另一重关系:在狄奥尼索斯式的生命体验的每一瞬间,存在者都是出神地、忘我地、洋溢着绝对自我肯定性地去存在和存在着的,就存在本身的意义上看,它不是时间性的,它本身就是永恒的一种形态。如果生命的每一个瞬间都体现出了存在本身的真义,或者说都出神地存在了,那它在其自身的范围内就已经克服了时间性。在这一点上它也表征着存在本身的根本特质,与永恒也是具有同质性的。

    对尼采的哲学行为进行深度的心理透视不难觉知,他是一个具有宗教本性的人——不能把具有宗教本性的人单纯地理解为彼岸性的人。一如德国思想家沃格林在大量的分析阐述后所认为的:尼采式的怀疑主义“虽然是反基督教的,但却不是反宗教的”。“尼采从未否认过宗教经验的现实性;相反,在宗教经验的强度中,他看到了一种不再能够满足一种强烈的宗教本能的基督教的衰落的一个原因”。从很大程度上说,尼采的“永恒轮回”思想是延着“上帝”思想而出现的,与“上帝”思想具有一种亲缘关系。实际上,这一思想的精神内核完全是宗教性的——我们也可以说这是一种独具现代气质的反宗教的宗教性。我想说,这一精神内核所氤氲的是一种与人类伟大的过去所建构起来的人文宗教有着不尽相同的特质的新的宗教诉求:一种以狄奥尼索斯精神为存在理念的宇宙宗教和生命宗教。

    尼采在写他的最后一个文本《看哪这人!》时,在对其“永恒轮回”思想总结的基础上又对之作了提升,使之更具有了形而上内涵。因为至此,“永恒轮回”思想更多地与狄奥尼索斯概念建立了一种深层关联——似乎也表征了尼采对自己早期思想的回归。《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并没有出现一次狄奥尼索斯的名字,但尼采一再强调,“在这里,我的‘狄奥尼索斯’概念成了至高无上的伟业”,而查拉图斯特拉式的人“就是狄奥尼索斯概念的本身”,就是“狄奥尼索斯本质的本来特征”。尼采说他是“哲学家狄奥尼索斯的信徒”。联系狄奥尼索斯这一形象的神话寓意及其在尼采的思想文本中每一次的出没情形我们可以认为,尼采的狄奥尼索斯概念是宇宙的、生命的、哲学的和宗教的。

    在尼采看来,其“永恒轮回”思想给出了对世界存在以及人的生命存在的最高的肯定公式(“查拉图斯特拉就是肯定,甚至为一切既往辩护,甚至超度这一切”)。我们说它有人文的一面,因为它毕竟仍是人自己的精神或心灵产物;它也有非人文的一面,因为其诉求指向是以强力意志——宇宙自然力——的永恒轮回为表征的存在本身的真实。

    之所以说它是一种宇宙宗教,一方面是因为它仿佛是宇宙心灵一一假如有的话——借人之口对存在本身所作出的终极肯定,另一方面是因为狄奥尼索斯式的肯定是一种形而上性质的肯定,它首先指向世界的本体,它大有一种拯救世界和存在本身的虚无性的终极拯救意识。这里甚至彰显出人对于存在的天命的某种自我承当意识:它肯定一切事物本身,“把无限的肯定和祝福”“带进一切至深之处”。我们知道,尼采终生以其极其敏锐的思虑感知着见证着上帝的死亡,但更为令人震惊的是,尼采由“上帝之死”所带来的某种虚无意识出发,在一种求真意志一再受挫的情况下,在一种绝望的疯狂中转向了对一种求非真理意志的张扬。这使他走向了一种完全彻底的心理虚无主义。这一点在尼采的思想中有一个终极指向:存在本身的虚无。它认为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大虚无,而人类世界则“是两种虚无之间的一个裂缝”。

    然而,尼采的“永恒轮回”思想却饱胀着一股终极肯定力量。这其实是一种罕见的彻底的宗教精神。

    之所以说它还是一种生命宗教,是因为狄奥尼索斯概念就是以狄奥尼索斯精神作为表征的生命宗教的一个理念抽象,其所指既是此岸性的又蕴含高度的形而上特质。狄奥尼索斯作为人的本能生命之神,他疯狂地热爱自身的命运,他对自身生命体验中的各种元素都有一种本能般的迷醉。尼采借对酒神精神的讴歌所标举的“我们信仰永恒的生命”一直是《悲剧的诞生》中所回荡的思想主旋,这一主旋发展到《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不管是从理念上还是从生命实践本身之维都唱出了其前所未有的高音。并且越到最后,越被笼罩上一层浓厚的宗教性色彩。我们知道,任何宗教诉求都是彼岸性的。尼采的“永恒轮回”思想所内涵的宗教精神也不例外。我们自然明白,查拉图斯特拉还向我们宣讲了其超人哲学。从他有关“布道”辞中我们可以总结如下:超人就是彻底忠于大地和生命、肯定生存本身的人,他对人的生命存在有一种“婴孩”般的天真和纯粹。超人哲学指向大地和生命的意义,它摒弃任何超脱尘世的理想,呼唤一种生命的自我肯定自我沉醉状态。这里没有公式,没有概念,没有异化,只有最真实的生命本身。不消说这一超人哲学明显地具有强烈的此岸性。但是我们必须要问:对于尼采那具有强烈形而上的需要的内心来说,其超人哲学的此岸指向真的就体现为一种彻底的此岸性吗?绝非如此。其实,在尼采的自我意识里,它的真正指向是彼岸性的。某种永恒诉求才是尼采超人哲学的真正精神内核。质言之,尼采根本无法从强烈的求永恒情结中挣脱出去。我们不会忘记查拉图斯特拉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第三部的末篇的反复歌吟:“我爱你,永恒!”——这里的“永恒”指的就是“生命的永恒轮回”。

    与人类以往的宗教心理一样,尼采的这一新的宗教性诉求的内在动机其实也是为了扭断“死亡的毒钩”,为了战胜那啮噬人的心灵的生命虚无意识,战胜人无以名状的痛苦与恐惧。只是,尼采并没有诉诸某个上帝,而是基于一种强烈的生命意志直接诉诸于对真实本身的拥抱。当然,关于这一点,我们还不能就此带住:尼采的这一新的宗教性诉求不啻是颠倒了的基督教——颠倒了的基督教仍是基督教式的,如果说基督教是把人类的某种心理幻象当做了真实,那么尼采的这一新的宗教性诉求实际上是把真实幻象化了(也许,宗教诉求归根结底离不开幻象)。他把什么样的真实幻象化了呢?那就是生命体验中的欢乐元素:生命再痛苦,但“生命的基底是充满欢乐的”。而且,生命的欢乐体验甚至能强大到将一切痛苦体验幻化入欢乐体验的汪洋大海中,它“想要一切事物永远存在”,它仿佛无限忧伤而又无限甜蜜地要对痛苦说:“消逝吧,但要回来!因为一切快乐都要求——永恒!”。

    这一点无不从查拉图斯特拉最后那连祷般的话语中透射了出来。

    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后两部,这样一组声音是反复回荡的:

    世界很深,

    比白昼想象的更深。

    世界的痛苦很深——

    快乐——比心中的忧伤更深:

    痛苦说:消逝吧!

    可是一切快乐要求永恒——

    ——要求深深、深深的永恒!

    这就是尼采的生命信仰的内核!在这个内核里,其实沉淀着人类的一切苦痛,沉淀着“父亲的苦痛,前辈的苦痛,祖先的苦痛”。他是在发出最深的叹息,但是又忘我地“在梦中欢笑”。毋宁说,尼采“永恒轮回”思想在生命存在之维的终极诉求就是欢乐本身。这是一颗痛苦的灵魂内心深处无尽的祈祷:他祈祷生命的永恒,祈祷每一个生命时刻都成为具有狂欢性质的生命庆典。从根本上说这是一种盼望——盼望一个新的“降临者”来帮助人类摆脱近一两个世纪人的生命存在之沉重,一种内心期许,而不见得是某种实存的回声。但这一精神诉求的宗教性其实也正在这里。

    最后,我想以对《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蜂蜜供品》中的两段话的解读结束这篇文字——它们表征了尼采思想的终极品质:

    可是,我和我的命运——我们不对今天发言,也不对永远不来的日子发言:我们一定有发言的耐心、时间和超时间。因为,它总有一天会来到,不会过而不留。

    是什么总有一天一定会来而不会过而不留?是我们的伟大的哈查尔,它是我们的伟大而遥远的人类王国,一千年的查拉图斯特拉王国——哈查尔,Hazar古波斯语hazra,意为千年时间,千年王国。在基督教中称为千禧年。这的确是一段颇具宗教色彩的话语。记得也有论者据此认为,尼采的思想是彻底的基督教的和现代的,尼采与耶稣并没有实质性区别。我自己的感觉是,查拉图斯特拉的千年王国只是一个托词,与基督教所说的千禧年没有内在关联(其实《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模仿《圣经》话语的痕迹随处可见,有些地方还颇有点戏仿的味道)。查拉图斯特拉的千年王国,并不是指的某个“上帝国”,而当是对一个永恒的欢乐王国的想象,在这个王国上出现并持存的,是一种体现狄奥尼索斯精神理念的全新的人类生存类型。这一全新的人类生存类型的根本特质在于:生命执著于每一个自身存在的瞬间,自我沉醉地、出神地、表征为艺术本身地去存在和存在着。

    参考文献

    [1]尼采,看哪这人![A].权力意志[c].张念东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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