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恋与逃避】 自恋逃避
时间:2019-02-10 05:36:00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关键词:田纳西・威廉姆斯 《欲望号街车》 布兰奇 摘 要:《欲望号街车》是田纳西・威廉姆斯的代表作,讲述了女主人公布兰奇经历一系列打击后最终精神崩溃的故事。本文借鉴心理学相关理论,通过与《飘》中女主角郝思嘉的对比,剖析了布兰奇毁灭的根本原因是其自身的性格缺陷。
一、引 言
田纳西・威廉姆(Tennessee Williams 1911-1983)是美国著名的戏剧家,主要作品有《欲望号街车》(A Streetcar Named Desire)、《玻璃动物园》(The Glass Menageries)、《热铁皮屋顶上的猫》(Cat on a Hot Tin Roof)等。《欲望号街车》是其代表作,囊括了美国戏剧三大奖项――普利策奖、纽约戏剧批评奖和道诺森奖。对于《欲望号街车》女主角布兰奇(Blanche)的毁灭,以往评论家大多从历史文化层面,强调环境对人物的影响,认为布兰奇无法摆脱悲剧命运,只能沦为社会体制和文化的殉葬品。本文欲从心理分析角度,剖析主人公的性格缺陷和病态心理,阐明外部因素只能通过人物自身起作用,从而揭示毁灭布兰奇的真正原因:自恋障碍和逃避现实。
二、自恋障碍
自恋型人格障碍就是对自己和他人的歪曲认识。具有以下主要特征:{1}过分自负;②坚信自己与众不同;③需要大量的赞美;④一心幻想获得成功或理想的爱情;⑤不愿了解他人的情感和需要。法国作家西蒙・波娃(Beauvoir, Simone de)在其著作中对自恋女性进行了形象的描述:自恋者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和高贵感。她们陷于盲目的顾影自怜和虚荣,一厢情愿地相信自己是特别的,是唯一的。以上列举的自恋型症状,都能在布兰奇身上找到痕迹。
1.炫耀
斯德拉(Stella)深知姐姐的秉性,她提醒丈夫斯坦利 (Stanley):“千万别忘了夸其衣着和外貌。这对于她很重要,是她的小毛病。”面对怀孕的妹妹,布兰奇毫不理会其感受,对妹妹的发胖和不修边幅大呼小叫,并陶醉于自己的身材。
“我想让你看看我的身材!”布兰奇一面对斯德拉说,一面在她面前转来转去。“要知道十年里我没长一盎司肉。斯德拉,我依然很在乎自己的外貌,我依然还是光彩照人!”
人到中年,布兰奇还有少女的“小毛病”,此乃自恋的典型症状。尽管寄人篱下,她依然端着贵妇人的架子,对妹妹家的狭窄公寓充满鄙视;对其没有客厅和保姆表示吃惊,甚至担心住在这儿不体面。斯坦利十分厌恶其言行,甚至要赶她走。随着与斯坦利的矛盾不断激化,布兰奇在妹妹家的处境日益艰难。
剧中布兰奇常处于一种神经质状态。她总是滔滔不绝地述说着过去的风光和优雅,不停地卖弄口才,惟恐来不及炫耀自己。心理分析认为自恋者无法接受负面现实,其价值感依赖于不断获取赞美。没有赞美,他们就失去了活着的价值。自恋者企图通过自身的优越和他人的认可来改变现实。他们视人生为舞台,活着就是为了博取掌声。因而,炫耀和卖弄是布兰奇生存的手段。
2.虚伪
布兰奇自恋的另一个表现就是虚伪。精神分析家Herbert Rosenfeld认为自恋者倾向于美化自身形象,完全否认有碍于完美形象的人和物。尽管身败名裂,但潜意识中她幻想自己能恪守道德准则;企图靠隐瞒真相使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贵妇。在说明来妹妹家的原因时,她只字不提被学校开除一事。布兰奇极力掩饰自己的年龄,谎称是斯德拉的妹妹。为了掩饰脸上的皱纹,她不愿意白天和男友外出约会,并且在灯泡外面套上纸灯笼。只有在昏暗的地方,布兰奇才能感到放松、自在。
布兰奇的虚伪还表现为采用双重性规范。在人前极力美化自己,戴上人格面具;私下却放纵自己,与诸多男性有染,背叛道德意识。独自一人时,她曾经引诱送报的年轻人,之后却大言不惭地说:“我必须行为端正,不要去碰孩子们。”而在男友面前却扮演纯情淑女的角色,说:“一个单身姑娘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否则就会失足。”因为和男友的约会是大家知道的、公开的,所以布兰奇认为其行为应该符合道德规范,不能越轨。布兰奇极力营造出一个虚幻世界来保护自己,她认为伪装并不会造成危害,相反能使她更好地享受生活。
3.顾影自怜
心理学家科胡特(Kohut)认为每个人都需要移情性共鸣以使自己的感觉真实,被接受,进而觉得对别人有价值,对自己也有价值。(科胡特,2005)而自恋障碍者因过度依赖移情性共鸣,常常产生孤独感,害怕被人误解、被轻视;他们对身边的人缺乏信任。布兰奇也总是担心被误解,担心受到轻视和冷落。她需要别人按照她的思维模式去认识她、了解她,因而她不得不反复展示自己的优点。她还不停地抱怨为了整个家族,自己历尽苦难,而妹妹却躲在城里过小日子。频繁的自我叙说恰好暴露了言者内心的脆弱。布兰奇通过病态的方式来塑造和维护自我形象,以寻求心理平衡。她无法客观地评价自己,无法正确地看待周围的一切,从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慌。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阅历的丰富,人们适应环境的能力会越来越强。人们通过不断内省,认识到自身的缺陷和不足,从而适时地调整自己的人生目标,进行自我价值的不断完善和重建。然而布兰奇从不自省,她无法重构价值观。她对事物的认识非常肤浅,社会的变革再塑了南方,而她依然以过去的眼光看待世界,无法走出家道败落的阴霾。由于不能适应时代的变化,她最终遭到社会的遗弃。
三、逃避现实
人作为一种高级动物,对于外来侵袭,究其本能,均有逃避的倾向。人本能地逃避与伤害有关的东西,龟缩到其他的世界中去,这是最直接的自我排解情绪的渠道。面对突如其来的经济和精神双重打击,布兰奇同样选择了逃避。其逃避现实具体表现为放纵性欲、耽于幻想和酗酒。
1.放纵性欲
面对挫折布兰奇备感困惑,心理极度失衡。她认为唯有靠逃避现实,才能得到暂时的保护,忘掉不幸。她将现实视为一种假象,一种虚拟世界,在自己和现实之间筑起一道虚幻之墙。丈夫自杀后,她辗转于诸多男性之间,把纵欲当作安慰剂以排解内心的苦楚与混乱。她曾背着母亲和附近驻地的士兵偷情。失去家产后,她寄住于一家廉价旅馆,由于生活不检点,最后被迫搬走。
身为教师,布兰奇完全可以自食其力,过一种体面的生活。但是为了填补内心的空虚,她不顾伦理道德,去勾引自己的学生,后来被学校开除。即使是为她不齿的妹夫斯坦利,布兰奇也不放过勾引的机会。在第二幕中,布兰奇泡完澡,身穿粉色缎面睡衣出现在斯坦利面前,一边闲聊一边挑逗他。似乎只有不断显示性欲,尤其是和年轻男性发生关系,才能挽留失去的青春,才能重温往日的幸福。放纵没有缓解其悲伤和绝望,反而使她丢掉了工作,失去了自尊,遭到社会的遗弃。身败名裂后,她只好去投奔妹妹,以期开始新的生活。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在丑闻败露后,布兰奇不仅被男友抛弃,最后还遭到妹夫的强暴。逃避使其生物人性战胜了社会人性,性格缺陷使她不能适应社会环境的改变,而是消极地寻求本能的刺激。由于没有健康的心态,没有正常发泄性欲的渠道,布兰奇丧失了做人的尊严,逐步沉沦,性放纵加速了其最终的毁灭。
2.幻想
幻想是布兰奇的另外一种逃避形式。布兰奇觉得妹妹的贫民窟与自己的身份(尽管她现在已是身无分文的寡妇)很不相称,她幻想有骑士来拯救自己。富翁亨特莱(Huntleigh)是其过去的追求者,他从未露面,却不断出现在布兰奇的幻觉中。对于布兰奇,亨特莱不仅是南方骑士的化身,更是她自欺欺人的一剂麻醉药,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尽管亨特莱已经成家,布兰奇还是期盼他能够资助自己摆脱贫困。她幻想亨特莱给她发来电报,邀请她乘坐豪华游艇去加勒比海游玩。第五幕中,布兰奇幻想着给亨特莱写信,谎称自己主要的消遣是参加社交活动和去豪华的乡村别墅度假。由于严重的自恋障碍和逃避心理作祟,内心深处,布兰奇相信具有南方骑士风度的绅士依然存在,他们一定会来拯救像自己这样高贵迷人的南方美人。然而她所期待的拯救者早已不复存在,所谓的英雄救美只不过是其赖以麻醉自己的幻想,是一种痴人说梦罢了。现实中,布兰奇绝不可能靠这种偏执的幻想获得幸福。最后当她挽着医生的胳臂走向精神病医院时,布兰奇依然相信是和亨特莱一道去度假。随着情节的发展,布兰奇完全失去理性,沉浸在虚幻的世界里,她拒绝承认现实的一切。为了彻底逃避,她习惯了按照自己的想象去理解外部世界,并且努力使之符合其幻想标准。布兰奇的幻觉总是渗透在现实中,幻想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现实对她的打击,同时也决定了她的毁灭。
3.酗酒
剧中多次提到布兰奇喝酒,甚至是酗酒。一般人们喝酒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和朋友聚集一堂一起畅饮,属于社交行为,是一种正常的心理需要。另一种就是独樽独饮。后者通常是借酒消愁,以排解或掩饰内心的空虚与孤独。布兰奇总是偷偷地喝酒,她觉得酒可以安抚她紧张的神经,可以排解内心的郁闷和不快。酗酒也是一种逃避倾向,是一种病态心理。没有男人陪伴时,酒就成了布兰奇的安慰剂。斯坦利揭露她整个夏天都在偷偷喝酒。喝醉后不省人事,她便可以麻痹自我而忘却烦恼。第一幕,斯德拉的邻居把布兰奇领到妹妹家,当时屋子里没人,布兰奇坐在那儿,环视着凌乱、肮脏的四周,感到紧张不安。突然,她发现了橱柜里的威士忌,精神为之一振。她倒了半杯,一饮而尽。酒可以使她紧张的神经安静下来。第九幕中,由于家乡的丑闻败露,出于失望和报复心理,男友提出和她分手。这于布兰奇无疑是晴天霹雳,致命一击。虽然男友不是她理想的结婚对象,却是她够得着的唯一机会,被抛弃就等于被判了死刑。绝望无助的布兰奇再次端起了酒杯,随着酒精渗透到体内,她紧绷的神经再次放松了,紧锁的愁眉舒展了,她醉倒了:坐在镜子前面,戴着一个皇冠头饰,和想象中的追求者调情。这是她最后一次酗酒,也是最厉害的一次,醉后她神志不清,遭到了妹夫斯坦利的强暴。
四、结 语
失去家产,布兰奇便失去了物质保障,丈夫的自杀又摧毁了其精神支柱。个体与社会之间的极度失衡导致悲剧的发生。然而家道败落、痛失亲人等外部因素,并不足以摧毁一个敢于直面现实、意志坚强的人;同样面对困境,郝思嘉却没有退缩。小说《飘》有这样一幕令人难忘的情景:面对一片荒芜,饥渴难耐的郝思嘉用手从地里刨出一个萝卜,然后从红土地上挺身而起,紧握拳头,对天发誓:“上帝为我作证……他们打不垮我……我要渡过难关……再也不要让家人挨饿……我永远不再挨饿!”南方种植园主田园牧歌般的美妙生活随风飘逝,过去那个高贵、任性、充满幻想的郝思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务实、坚强的郝思嘉,一个南方新兴资产阶级的代表。郝思嘉善于调整心态,改变生活方式,以顺应社会的发展。正是其自身发展和社会发展的和谐性使其重获新生,立于不败之地。同样是身陷逆境的女性,郝思佳凭坚强务实和坚定乐观改变了命运,成为了战胜困难的强者。事实证明环境因素必须通过个体自身才能发挥作用。而极度的自恋情结和逃避现实使布兰奇被社会抛弃,最终走向沉沦与毁灭。布兰奇的毁灭证明:人必自毁,方能毁之。
社会心理学家认为在特定的社会与文化环境中,个体需形成适应于该社会与文化的人格,掌握该社会所公认的行为方式。即个体只有通过学习该社会的标准、价值和所期望的行为才能适应社会的发展。布兰奇生活在种植园经济向资本主义经济过渡的南方,她一生经历了两种社会体制。失去家产后,她本应经历一次再社会化,即重新学习新的社会环境所要求的价值标准和行为方式。而人物自身心理上的缺陷使她违背了社会发展的要求。自恋型人格使她沉湎于过去的贵族生活,逃避心理使她与现实愈行愈远。布兰奇自身的性格缺陷注定了她无法逃脱被抛弃的命运。在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依然是适者生存,只有正视现实,并且积极改进个体的不足,寻求个体与社会和谐相容,才能适应社会的发展。
(责任编辑:水 涓)
作者简介:肖慧,上海商学院外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与翻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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