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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岱别说]张岱

    时间:2019-01-28 17:58:42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张岱似乎总与这些词联系在一起:超凡脱俗、空灵明净、天人合一……用当下时髦一点的词,就是“和谐”。但是随着对他作品阅读的增加、理解的加深,我发现,数百年来很多人都误读了他。他的散文并非“和谐”的唯美之作,而是充溢着一组非常明显的矛盾。
      在张岱的散文里,存在着两个对立的世界,其一是“冰雪世界”,其二是“红尘世界”。这两个世界的对立不仅仅是时间上和空间上的相互矛盾,还体现在人的精神、心灵本身。因而这种对立既是外在的,也是内在的。
      “冰雪”是张岱散文中经常出现的意象。张岱对“冰雪”一词情有独钟,把自己的自选诗文集命名为《一卷冰雪文》,指出:“至于余所选文,独取冰雪”,“筋节脉络,四肢百骸,非以冰雪之气沐浴其外,灌溉其中,则其诗必不佳”(《一卷冰雪文后序》)。“冰雪”寄寓着作者的审美理想、价值观念、人格目标,因而冰雪的世界实际上则为“我的世界”。在很多篇章当中,张岱都构建了这样一个“我的清洁天地”:
      吾辈纵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香气拍人,清梦深惬。(《西湖七月半》)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拿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湖心亭看雪》)
      月光倒囊入水,江涛吞吐,露气吸之,�天为白。余大惊喜,移舟过金山寺,已二鼓矣,经龙王堂,入大殿,皆漆静。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金山夜戏》)
      “冰雪”不仅仅表现为张岱散文干净凝练的艺术风格,更是他坚贞自持、高洁孤介人格的形象写照:世间肉汁易冻,而坚不如冰,无其洁也;莹不如冰,无其明也;刿不如冰,无其刚也。而冰之为体,不受纤尘,虽尘埃满盎,而冰之所结止一水晶映,而尘垢皆无所着,则其劲气之肃也。
      冰雪不仅有“柔”的一面,也有“刚”的一面。在当时明王朝摇摇欲坠、满清入关的复杂历史时期,作为一介柔弱的书生与文人,却以“侠烈”自许:
      臣中怀义愤,素尚侠烈,手握虎臣之椎,腰佩施全之剑,愿吾主上假臣一旅之师,先至清溪,立斩奸佞,生祭弘光。敢借天下第一之罪人,以点缀主上中兴第一之美政。(《石匮书后集》)
      这段文字恐怕是大多数读者常常忽视的,因为它给我们的印象与我们心中预设的张岱的形象是如此迥然不同。然而事实上却并不难理解,因为以“冰雪”为人格底色的张岱,一面固然是冰雪之美之洁,另一面也当为冰雪之刚之坚。
      在张岱散文中,与“冰雪世界”相对应的,则是“红尘世界”。他总是在极力地渲染着一种热闹与繁华:摩肩接踵的人群,绚丽烂漫的春花,响彻云霄的锣鼓……这些都是他热衷展示的。但是这种热闹与繁华与他本人无涉,而都是他人所拥有的,就像朱自清在《荷塘月色》里所写的那样:“热闹是他们的,而我什么都没有。”因此这个“红尘世界”实际上就是“他者世界”:看七月半之人,以五类看之。其一,楼船箫鼓,峨冠盛装,灯火优 ,声光相乱,名为看月而实不见月者,看之;其一,亦船亦楼,名娃闺秀,携及童娈,笑啼杂之,还坐露台,左右盼望,身在月下而实不看月者,看之;……(《西湖七月半》)
      虎丘八月半,土著流寓、士夫眷属、女乐声伎、曲中名妓戏婆、民间少妇好女、崽子娈童及游冶恶少、清客帮闲,奚僮走空之辈,无不鳞集。……渔阳掺挝,动地翻天,雷轰鼎沸,呼叫不闻。(《虎丘中秋夜》)
      从这些描写中我们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张岱在写这些热闹的、繁华的场面的时候,采用的是客观化的描写手法,即把自己从这些场景中跳出来,以一个旁观者的眼光来观望和记录世间种种,尽量不掺杂任何主观感情,以达到“我的世界”与“他者世界”的截然二分,尽可能没有交集。
      这两种对立世界的存在,形成了张岱散文中极为强烈的张力,成为其艺术魅力的重要源泉。在不同的篇目当中,这种对立、矛盾关系或明或隐、或强或弱、或单一或复杂,从而形成了张岱散文幽深、曲折、深邃的文化蕴涵。
      中国传统散文,从先秦迄宋元,莫不自觉遵守着“宗经”、“明道”、“征圣”的写作规范,不敢越雷池一步。作者只是为“我们”这个群体代言和发声,而“我”的个性、情感等等则被压抑得丝毫不外露。直至明代,随着王阳明“吾心即理”“心即良知”、李贽“童心说”、公安三袁“性灵说”的标举,文坛才开始吹起一股一反陈腐气息的新风潮。张岱正是这种风潮影响下最积极、最前沿、最彻底的开拓者之一。
      张岱散文中“冰雪世界”与“红尘世界”,或曰“我的世界”与“他者世界”的对立,实际上是清醒个人与庸众的对立。他把“我”从“我们”中独立出来,发出“我”的声音,并且这种声音与道德、伦理、教化、政治、国家等等无涉,并非宏大叙事,只是有关于自己在凡俗生活中点滴细微却真实而具体的思索、经历、悲欢、哀乐,借用周作人的话来讲,就是“人的文学”。从“我们的世界”走向“我的世界”,意味着“我”这个“个人”的产生和存在。
      而个人主义正是自由主义理论的基础之一。个人主义在某些语境下常常被人们看作是一个贬义词,往往被和自私自利、唯我独尊等联系在一起。然而事实上,个人主义体现的是自我意识和人格独立意识的高扬,与自私之类的语词有着本质的区别,“个人主义是一种赋予个人自由以很高价值的政治和社会哲学,它通常强调自我引导的、相对不受约束的个人”。①个人主义的深化、自我意识和人格独立意识的加强,就必然发展为自由主义:
      自由主义的核心就是对个人价值和尊严的肯定,对个人权利和利益的尊重与保护。对自由主义的深入理解,势必要与中国新旧传统中压抑个性、唯国家和集体的观念决裂,划清个人主义和为我主义、自私自利的界限。中国老一代自由主义的代表胡适曾大声疾呼,倡导一种健全的个人主义,鼓励人们大胆宣言:世上最强有力的人就是那最孤立的人。②
      在“我的世界”中,“我”为万物立法,而不必受制于诸如世俗的伦理、道德、纲常、政治之类。周作人把张岱的作品称为那个时代的“新文学”,确为不刊之论。与唐代以来“文以载道”路向不同,张岱散文从生命的本身出发来追究和探讨生命的本质,无疑具有“平地惊雷”的功效。程朱理学影响了中国数百年,它对于人性、人欲的压抑直接导致了国人个性的减弱乃至泯灭。一些有识之士对此有所观察,比如汤显祖就创作《牡丹亭》来表达“理”对人的束缚以及“情”对“理”的反抗。但是汤显祖的“情”带有很大的局限性,它只是一种在特定环境下的具有很强目标性的情,并且是男女之情。而张岱则把这个“情”扩展为日常化的、具有普泛意义的存在,包括亲情、友情、爱情、对自然界的情、对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情,等等。
      虽然张岱的散文悖离了传统散文创作的路子,在叙事与抒情视野上具有一定的狭隘性,但这也恰恰显示了作者“文学无功利”的创作态度,彰显了纯文学应有的品格。
      张岱对于“他者世界”的态度,用他在《西湖七月半》中用得很多的一个词来说,就是“看”。他的“看”更多地带点冷眼旁观的意思:饶有兴致,但并不参与其中,也不是愤世嫉俗、怒目金刚似的痛加针砭。他只是平静地观望着,用文字平静地记录下来,甚至不多加一句评论。王国维有词云:“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张岱颇有这个意思。其实,这并非传统士大夫文人的“乡愿”,而是一个智者的看透与通达。试想人生百年,贤者、愚者、善者、恶者、妍者、媸者……哪一个能逃脱时间的无情与生命的轮回?哪一个到最后不要接受死神的公正审判?生命的有限性让众生的平等成为终极的必然。眼前这些无限的美好、无限的繁华、无限的热烈,终究无法抵御那缓缓降临的声势浩大、遍及宇宙的宿命。所以,红尘世界里的人们只是和冰雪世界里的“我”一样在践行着各自设计的人生轨迹,虽然这两种轨迹永远都没有相交,但是孰是孰非、孰雅孰俗这一类的道德审察和价值评判在那巨大的宿命面前实在显得渺小与可笑。所有的情绪,且化作一声轻叹、一场清梦罢了。
      如果借用佛教的名词,“冰雪世界”可称作“无色天”,“红尘世界”可称作“色天”。对于“色天”,张岱的情感的平静的。这让我想起《五灯会元》中的那段话:
      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旧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又云:
      石巩问西堂:“汝还解捉得虚空么?”堂曰:“捉得。”师曰:“作什么捉?”堂以手撮虚空。师曰:“汝不解捉。”堂却问:“师兄作么生捉?”师把西堂鼻孔拽,堂作忍痛声曰:“太煞!拽人鼻孔,直欲脱去。” 师曰:“值须恁么捉虚空始得。”
      所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和其他思想流派相比,禅宗的高明处就在于“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依旧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即“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这个过程,其中的核心是否定之否定。“凡为学者皆为穷究生死根由,探讨自家性命下落”,③无论是中国还是西方的思想家、思想流派,莫不是为此目的。于是,儒家提出“仁义”,道家提出“逍遥”、“无为”,基督教提出“救赎”等等来作为对现实世界的超越,即否定现实的存在,提出一种他们认为更合乎理想的存在方式。它们的局限之处也正是在这里:在否定现实、提出超越的同时,本身就包含着悖论――既然现实存在是不合理的,那么“超越”这种心理或行为作为现实存在的一种,同样也是不合理的。而禅宗的否定之否定正是对此缺陷有力的修正。与儒、道等各家相比,禅宗又往前走了一步:既认为世界的本质是“空”,同时又不执着于这个“空”,而是把这个“空”也视为不见,不仅破了“法执”,也破了“我执”。所以禅宗修行的目的并不是要消除烦恼,而是学会与烦恼共舞,其原因也就在于此。 张岱作为一个深受禅宗影响、又极具内心颖悟的文人,不仅认识到了“色不异空,空不易色”,而且认识到了“空空”:连这个“空”字本身也是空的,还去执着于它干嘛呢!还纠缠于是是非非中何苦呢!这让我想起苏轼《满庭芳》一词:“蜗角功名,蝇头小利,算来着甚于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身闲未老,尽放我,些子清狂。百年里,浑教县醉,三万六千场。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涨。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正是由于这种智者的看透与通达,张岱推崇“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的“中隐”生活:
      张子曰:云谷心居高旷,凡炎凉势利,举不足以入其胸次。故生平不晓文墨而有诗意,不解丹青而有画意,不出市廛而有山林意。(《鲁云谷传》)
      昔人谓香在未烟,茶在无味,盖以名香、佳茗一落气味,则其气味反觉无余矣。人如如此,可以悟道,可以参禅。祈文载少年博学宏文,以五经拔贡,取两榜如拾芥。而文载固一代才子也,而无才子气;……文载固三十余年纱帽也,而无纱帽气;……则文载又乡里之道学人也,而无道学气,……则文载一付法和尚也,而无和尚气。(《祭祁文载文》)
      我们从中可以窥见,张岱并不是大多数读者想象中的那个所谓性灵派散文家,并不只是把玩着风花雪月的文字,他有着自己坚定的人格操守,有着睿智通达的生命哲学。他就像冬季里的一�冰雪,晶莹剔透,可以映照、包纳万物,一沙一世界,一叶一春秋;坚贞如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茫茫红尘里独守着那一份孤高、宁静与清洁。
      
      注释:
      ①顾肃.自由主义基本理念[M].中央编译出版社,2005.
      ②徐友渔.重提自由主义[J].二十一世纪,1997,8(42).
      ③李贽.李贽文集第一卷[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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