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水两脚泥] 出水才见两脚泥

时间：2019-03-11 05:31:33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在獾子沟村人的眼里，曲胜宽是个能人。　　被视为能人的依据是，当年数十名青壮劳力走出獾子沟，四面八方，各展身手，蛇走蛇路，狐走狐径，后来一些人陆续回到村里来，或一身伤病却两手空空，有人逢年过节带回几个酒肉钱儿，老婆孩子没乐嗬几天，穷日子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还有的回来大骂城里人奸损刁坏，想方设法欠着别人的血汗钱。
　　只有曲胜宽挺胸腆肚地回来了。回来就盖起了五间大瓦房，还开回来一辆三个轱辘的农用车。那大瓦房一砖到顶，塑钢窗户，明亮宽敞，在獾子沟，虽不能说是羊群里的骆驼，但起码也算条毛驴。就为这，前年冬天村委会改选，人们便把主任的选票投给了曲胜宽，大家信了他在竞选演说时说的话，在三年任期内，我要把黑色路面连到村里来，我还要把风一吹就要倒的村小学校翻盖，完不成这两宗，往后孩子们就到我家的大瓦房里上学吧！
　　这两宗可不是气儿吹的，估摸最少也得几十万。可獾子沟穷啊，要厂子没厂子，要闲地没闲地，庄稼人地窖里认针，哪有个亮啊？
　　这不，时间说是三年，眨眼就过去近半了，谁也没见说过大话的曲胜宽有什么作为，倒见他打发儿子成天开着那辆三腿驴，在外面挣回些辛苦钱，日子比别人家过得滋润些。
　　时间一长，人们就有闲话了，说哪曾想，人到山外跑一圈，别的本事没见长，光学会了忽悠！还有人说，别说光会忽悠，还会溜须舔腚呢，没看人家连妹子都豁出来了，那可算溜须到家了。
　　话传到曲胜宽耳朵里，他只是嘿嘿冷笑，说闲嗑哒牙谁不会，出水才见两脚泥，等着吧。
　　关于妹子的事是这样。去年，有一次曲胜宽去乡里开会，听说乡长的老娘摔坏了腿，正四处张罗找保姆，曲胜宽便大包大揽把这瓷器活接了下来，他的金钢钻竟是他妹子。妹子进了乡长家，没两天就回来抹鼻子，说乡长小抠，伺候老太太又是屎又是尿，一月才给三百元钱，换个人家最少也给五百。曲胜宽哈哈笑，说不就是差二百元钱吗，这事我兜底，你只管去干活吧。这话传出去，曲胜宽的人性在淳厚的乡人眼里便大打了折扣，不值几个钱儿了。
　　今年春上的一天，曲胜宽正在村里跟种子公司的人打叽叽，忽然接了一个电话，放下话筒就喊心口疼，他让别的村干部接着谈，自己撒丫子就跑了。人们再见他的身影是在晚间市电视台的新闻联播里。曲胜宽果真病了，躺在獐子村卫生所的病床上打点滴，萎萎顿顿英雄气短的样子。獐子村靠着乡政府，离獾子沟十几里呢。
　　村干部也就是个虮子大的官，别说病了，就是撒手西去，也是难上电视的。曲胜宽借的是大领导的光，那天，正巧市长去獐子村卫生所视察基层农民就近医疗的情况，陪同的有乡长。电视里，市长坐在病床前，紧拉着曲胜宽的手嘘寒问暖，曲胜宽要坐起来，市长拦阻着没让，接着就见曲胜宽嘴巴在动，挂着点滴的手也在不住地比划。至于他说了什么，电视上可没播放，反正他和市长聊得挺亲热，挺欢实，说得市长直点头，这是有目共睹的。
　　正巧？一脚踢出个屁，赶裆（当儿）上了吗？村人们想起了曲胜宽接过的那个电话，便对这个村官的人性越发地打了个大折扣，啊呸！
　　半月后的一天，獾子沟村突然开进了几辆小轿车，锃明瓦亮，耀人眼目。跨下车的有市长，有交通局长，据说还有一家什么大公司的老板，曲胜宽鞍前马后跟着跑。
　　那一晚的电视里便再有了他的镜头，播音员还说，獾子沟村将成为市里新农村建设的一个帮扶点。领导们看一圈就走了，很快，又有两拨人马先后开进来，一拨带着筑路机，另一拨进村就扒旧校舍，轰轰隆隆，尘土暴扬，好不热闹。小学校的孩子们果然就先搬进曲胜宽家的大瓦房上课去了。
　　村人们傻眼了，人比人得死，曲胜宽的这坑水太深，不出水，真是难见两脚泥呀！
　　曲胜宽又放出话来，修校舍筑村路只是万里长征走下的第一步，下一步，獾子沟也得一村一品啦！咱的一品，就是种植五味子，我都打听好了，这东西，正适合咱这一带山区种植，不光国内好卖，连日本韩国东南亚都大挣着口袋呢。可万事开头难，种植五味子，最少三年才能见效益。头三年，大家就得勒紧裤带吃点苦了，过了三年，我保证家家收入翻一番。我这设想，市长非常支持，他说一年最少要来咱村看一次呢！
　　可村人们仍觉曲胜宽有些忽悠。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那市长要是有一天突然调走了呢？咱老百姓勒腰的裤带还勒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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