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貌原则下第二人称指示语中日互译研究——以《天国与地狱》为例
时间：2023-02-15 23:15:04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侯婧妍，薄红昕
（东北林业大学外国语学院，黑龙江哈尔滨 150040）
1.1 第二人称指示语定义
“指示”一词起源于希腊语，翻译成中文取“指点”或“标记”之意，将能够行使指示功能的语言结构形式称为指示语。Levinson（列文森）受到Yule（尤尔）与Fillmore（菲尔莫尔）的启发将指示划分为五大类，即人称指示、时间指示、地点指示、话语指示和社交指示。其中，人称指示语从客观角度阐述了言语事件参与者的角色关系。何自然等认为，人称指示语是谈话时用话语传达信息时的相互称呼。语言中的人称指示语是以发话人为基础的，听话人理解话语可对人称指示做相应的变换。其可分为第一人称指示语、第二人称指示语和第三人称指示语[1]。
从说话行为的角度来看，语言传达活动有说话人、听话人、话题3个要素，只有在场景中才能展开对话，而在指示参与该对话的各构成人员时，则使用人称指示语来实现。其中用来指示听话人的人称叫作第二人称，以受话人为中心的叫作第二人称指示语，最能体现礼貌功能的指示语类别。在日语中，作为第二人称代词的有「あなた」「あんた」「君」。但在日本人的日常生活中，除使用人称代词，还会使用一些其他的词语来指对话中的说话人与听话人。
1.2 第二人称指示语分类
日语中第二人称指示语有以下5类：人称代词、指示语、固有名词、固定记述和非明示语。
人称代词是指代名词中，说话人或书写人从自己的立场指向别人的代词。如第一人称的「わたし」「わたくし」「ぼく」，第二人称的「あなた」「きみ」「おまえ」，第三人称的「彼」「彼女」，不定称的「どなた」「だれ」等。人称代词的指示方法是直接表示的，只有在发言现场才能决定听众的角色分配。由于人称代词的指示范围与指示对象完全一致，但其失礼性较强。在与长辈交谈或正式场合发言时，很少选择人称代词作为第二人称指示语。
指示语是日语人称代词的雏形。例如，「あなた」「きみ」「おまえ」等现代日语的人称代词，在历史上曾是表示场所和方向的指示语，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逐渐作为正式的人称代词被使用。在现代日语中，指示语也被转用为第二人称指示语。当指示对象呈“整体—部分”关系时，指示语将减弱指示范围，使指示对象与其存在的整体间接化，提高礼貌度。
固有名词指社会上已经存在的名称。由于其是“记叙性用法”，不直接指示对象，因此失礼性弱于人称代词。但其指示范围与指示对象一致，如果使用固有名词，就会突然进入对方的领域，也具有一定的失礼性，所以不会对上级或地位较高的人使用。若有使用，则用固定记述代替固有名词。
“非明示”指不用表示人称的词语来表示听话者。非明示语避免了伴随人称指示语的失礼，是礼貌性最强的第二人称指示语，但却用在礼貌程度较高的文脉和语篇中（见图1）。
图1 第二人称指示语礼貌程度示意图
上述五类第二人称指示语的礼貌程度如下所示。
礼貌作为公认的社会行为规范，随着语用学研究的深入，逐渐受到语言学者的关注。20世纪70年代以来，礼貌原则从语用学、心理学、人类学等角度出发，在理论模式与研究方法方面都获得极大的进展。其中对后世研究影响较大的礼貌原则分别出自Lakoff与Leech之手。二人从语用学的角度研究了具体的礼貌现象，并得出如下结论。
Lakoff从行为主义心理学的角度确定了礼貌研究的基本范畴，将其归纳为3项发话人必须遵守的礼貌准则，即不要强加于人、给对方留有余地和空间、照顾对方感情。
Leech为修补合作原则在解释话语间接性方面的不足，提出由6个准则所组成的礼貌原则，即得体准则、慷慨准则、赞誉准则、谦虚准则、同情准则和一致准则。这些准则主要以利益留给他人，损失留给自己；
赞美留给他人，贬低留给自己；
求同存异，减少分歧3方面为基本思想。
本文将基于Leech的礼貌原则，从得体准则、慷慨准则、赞誉准则、谦虚准则、同情准则、一致准则这6个方面，对日本电视剧《天国与地狱》中出现的不同类别的第二人称指示语进行中日对译分析。
过去几十年，国内外学者对于指示语的研究主要分为语用学与翻译两方面。下面将从这两个方面对指示语的研究成果进行梳理。
首先，在语用学方面，近年来关于亚洲语种与欧美语种的人称代词对比研究较为盛行。例如，日语与英语中的人称指示词对比研究，以及汉语与英语中的人称指示词对比研究。但关于汉语与日语中的人称指示语对比研究并不是很多。张佩霞在《中国語、日本語における人称代名詞の使用とそこに窺われる文化の違い》中，通过对中国短篇小说及其日文译本中所出现的人称代词进行对比研究，明确了人称代名词的使用受到其历史文化背景的影响[2]。但其研究成果停留在人称指示代词的层面，对人称指示代词以下的分支，没有进行细致的分门别类研究。基于此研究空白，韦燕从日语和汉语第二人称的使用频率、历史概况、礼貌程度及回避方式的角度对日汉第二名称代名词进行研究，指出了汉日使用第二名称代名词的语境情况和频率[3]。韦燕虽然表明其研究意义在于促进中日语言文化交流，但其并没有给出相应的落实方案。
其次，在翻译方面，Bassnett认为，指示语应基于分析原文和译文的指示系统所得出指示语在原文中的功能来进行翻译活动。由于每个国家的文化背景不同，因此身份、地位、职称等都会成为指示语翻译过程的影响因素。曹军在Bassnett的研究基础上，加入对译文读者可接受性的思考[4]。翟宗德将指示语在翻译时的语境影响因素细化[5]。黄立波将其细化的分支分别概括为：情景语境、文化语境和文内语境[6]。从以上研究成果中可以看出：第一，目前对于指示语在翻译方面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影响翻译的因素层面；
第二，同样缺少对人称指示语以下分支的细致研究；
第三，所涉及的翻译方法过于凌乱，缺少系统的理论支持。
4.1 研究方法
本文将日本电视剧台词数据库作为文章的数据库来源。考虑到本文是基于礼貌原则下对第二人称指示语的中日对译研究，因此在数据收集方面选用人物关系相对丰富、人物权利大小相对明确、谈话场景相对日常的日剧《天国与地狱》，从中收集具有代表性的第二人称指示语的4例对话。在中文字幕方面，本文选用翻译质量较高，翻译团队较专业，观众口碑较好的“人人字幕组”的翻译作品作为分析对象与日文字幕进行对比，继而根据Leech的礼貌原则对4例含有典型第二人称指示语的中日译文进行对比分析。
4.2 研究意义
本文选取第二人称指示语的目的在于，日语中其数量、类别及其表现形式上较汉语更加多元化。而在日常与职场中不仅能表现出会话双方身份地位，更能体现日本人基于礼貌原则下的具体礼貌行为。在信息全球化的今天，大量日本影视作品涌入国内娱乐媒体，如何理解日本人的礼貌行为，从而促进中日两国人民的文化交流，成为语言研究者值得深思的课题。
本文选取日剧《天国与地狱》中出现的不同类别的第二人称指示语来进行中日对译分析。在处理翻译例文时，将日文源语文本称作Source Text（ST），将翻译后的中文文本称作Target Text（TT）。在例文标注方面，在例文的上方交代谈话背景，并用“Ps”表示发话人的权利，用“Ph”表示听话者的权利，其权利关系大小分别以数学符号“>”“<”“＝”进行说明。用大写英文字母“D”代表说话人与听话者的社会距离，汉字“大”“小”表示二者的亲疏程度。
5.1 人称代词的中日互译
第二人称指示语中的人称代词特征是事先没有所指对象。例如，不论是中文中的人称代词“你”，还是日文中的人称代词“あなた”的指示对象是谁，只有在会话场合才会被赋予。此处以日本文学作品《孤高の人》为例来进行说明。
例1：
日文：
それはあきらかに影村の訊問であった。加藤を或る種の容疑のもとに取調べようとしている刑事の態度にも見えた。加藤は自分の顔のほてっていくのを感じていた。いかりが出て来たのである。
「いったい、あなたはなぜ私にそんなことを訊ねるんです。」
「あなただと？」
影村はむっとしたような顔でいった。先生といわずにあなたといったことが影村には不愉快に思えたにちがいない。
中文：
这显然是来自影村的审讯。就像是刑警以某种嫌疑为由对加藤进行调查一样。加藤感到自己的脸开始发烫。他生气了。
“你问我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
影村一脸不悦。不尊称“老师”而直呼“你”，影村当然会不高兴。
影村是老师，加藤是学生。根据礼貌原则，加藤对影村称呼为“あなた”是非常不礼貌的称呼方式，单看加藤的话是无法推测出“あなた”是指何人的。但是鉴于加藤处于非常愤怒的情感状态中，因此可知这里的“あなた”指的是影村。此外可知人称代词是礼貌程度较低的第二人称指示语，且一般情况下，不会用于下级对上级的称呼。以《天国与地狱》中八卷与彩子的对话为例（见表1）。
表1 人称代词在日语会话中的应用
例2：关于查案一事，彩子对八卷提出自己的计划。（Ps>Ph，D小）
这是上司彩子与下属八卷谈论案情的对话，彩子的权利大于八卷，但由于彩子不合群的性格，比起办公室中其他的同事，彩子与八卷的关系较为密切。在这段对话中很明显“あんた”的所指对象是八卷，虽然“あんた”属于礼貌程度较低的第二人称指示语，但是用在上司对下属的称呼场景中，并没有体现出不礼貌的态度。结合语境分析，最后一句体现了上司彩子对下属八卷的同情，符合礼貌原则中的同情准则。结合汉语中上司对下属谈话时的特点，这里将“あんた”译为“你”。
5.2 指示语的中日互译
指示词来指代听话人是根据该指示行为来决定指示内容的方法。例如，“そちら”所指示的是包括听话人在内的听话人周围的空间。以日本文学作品《太郎物語》为例来看。
例3：
日文：
突然、向うから、かっぽう着姿で小走りにやってくる山中良子に会った。
「あら、どうしたの」
「そちらこそどうなさったんですか」
「私ね、今、勤めてるのよ」
中文：
突然，我看见穿着围裙小跑过来的山中良子。
“喂，怎么啦？”
“您那儿怎么样呀？”
“我正在上班呢！”
这里的“そちら”所指受话人，但为了对受话人表示礼貌尊敬，便使用包括受话人在内的周围空间来指示受话人本体。以《天国与地狱》中日高与彩子的对话为例（见表2）。
表2 指示词在日语会话中的应用
例4：彩子与日高第二次见面，彩子对第一次见面日高给自己口罩一事表示惊讶。（Ps>Ph，D大）
这是彩子与日高第二次见面时的对话，日高作为大公司的董事长，在社会地位以及权力方面是大于警员彩子的，且由于两人刚刚第二次见面，二者较为生疏。在这段对话中“そちら”的所指对象是通过场景决定的。“そちら”一词单纯译为汉语“那边”，但在汉语中“那边”是指示方向的指示代词，因此在日译汉的过程中要将其译作“您这边”，应根据具体情况译为更加具体的地点场所。如例文中，彩子与日高正式见面，且日高的形象是公司总经理，根据礼貌原则中的赞誉准则，将“そちら”译作“这家公司”比“这里”更能凸显对对方的赞美与尊敬。
5.3 固有名词的中日互译
第二人称指示语中的固有名词指示语是指在知道听话者名字的情况下，可以用“田中さん”等固有名词指示。由于“田中さん”的指示内容不是由指示行为决定的，而是之前就已作为语言外的事实决定了，因此这种指示方法是具有描述性的，且由于指示内容是既定的，因此可以根据指示行为对应礼貌程度高的一面。以《天国与地狱》中日高与彩子的对话为例（见表3）。
表3 固有名词在日语会话中的应用
例5：彩子下班回家，询问同居者阿陆是否打扫过房间。（Ps>Ph，D小）
这是彩子与同居者阿陆的对话，虽然是同居者，但阿陆与彩子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阿陆处于暗恋彩子的阶段，因此彩子的权利大于阿陆，但关系较为密切。阿陆表示打扫房间时没有乱动彩子的物品，没有损害到彩子的利益，因此将“彩子ちゃん”翻译成“亲爱的”不合适。但在中文中直接译作彩子，会让人觉得是在称呼除说话人与听话人以外的人。根据礼貌原则中的得体准则与中国人的话语习惯，这里将“彩子ちゃん”直接译作“你”即可体现二人微妙的关系。
5.4 固定记述的中日互译
固定记述是指用社会身份、头衔来指示受话人的方法。例如，公司的科长“高橋”，部下不会称其为“高橋先生”，而是会称其为“高橋課長”来表示尊敬。在中国也有类似的情况，例如王主任等。以《天国与地狱》中日高与彩子的对话为例（见表4）。
表4 固定记述在日语会话中的应用
例6：彩子发现河原主任在禁止吸烟的办公场所吸烟，对河原主任发出警告。（Ps 这是彩子发现河原主任抽烟后，怒气冲冲地与河原主任对话。河原主任在官衔上大于彩子，也比彩子拥有更大的权利，但由于彩子的处事原则较为古板，与办公室的同事们格格不入，且在案件处理方面与河原主任存在竞争关系，因此与河原主任较为生疏。虽然，彩子很气愤河原主任违反规定在办公室吸烟的行为，但是基于礼貌原则中的慷慨准则，以减少河原主任的损失，称其为河原主任。由于中文中也有相同的使用方法，因此直译为“河原主任”便能够使中国观众产生共情。 第二人称指示语最能体现礼貌功能的指示语类别。因此在跨文化交际的过程中，可以将第二人称指示语作为两国人民理解对方文化与礼貌行为的桥梁。笔者认为，在礼貌原则下，分析中日具体礼貌行为的不同点，能够使中国观众在了解日本文化的同时，构建两国人民相同的礼貌文化背景，促进两国人民之间的文化交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