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流·,符号·,功能：拉班舞谱与主题舞谱辨误

卢玫蓁

当人们听到拉班舞谱和主题舞谱这两个名词时，通常无法区分这两者的不同并时常感到困惑，以为自己所学的都是拉班舞谱。这种混淆已经在舞谱的记录、分析和运用中产生不少谬误。尤其是近些年来，随着拉班舞谱和主题舞谱培训在中国的开展和知识传播，一些教师、舞蹈爱好者在所学不精、知识掌握不准确的情况下将两者混用，甚至将混用的谬误运用到硕士研究生学位论文的写作中。笔者受学术期刊《当代舞蹈艺术研究（中英文）》的邀请，同时作为长期教授、研究两种舞谱的专业人员，有必要澄清这一问题。拉班舞谱和主题舞谱虽然都属于拉班体系，但两者的发生源头、历史、符号体系、目的、功能和运用方式皆不同。拉班舞谱的目的是记录舞蹈以达到保存和流传的目的，要求记录动作的每一个细节。在记录一连串的动作或舞蹈作品时，不同的拉班舞谱记谱师在某些部分或许选择记录的方式不太一致（如可记录头部看舞台的某个方位或记录头部的转动，两者最终都会呈现同样的动作）；
受到过专业拉班舞谱阅读训练的人读不同记谱师所记录的同样作品的舞谱也会跳出同样的动作。主题舞谱则主要运用于舞蹈创作和动作的概要性观察与记录中，只记录动作的意图、动机和主要轮廓、框架，而非细节。不同的主题舞谱记谱者在观察动作时，所记录的谱子往往是不一致的，在读谱方面，主要将诠释的机会留给读者。受到过专业主题舞谱训练的人读同样的舞谱会跳出不同的动作，主题舞谱注重读谱者的创造性。拉班舞谱和主题舞谱虽然使用相似的符号群和格式，但两者存在本质的差异。拉班舞谱有着极为专业化的、标准的符号体系，因此作为专业名词和舞蹈记录符号体系的拉班舞谱不能和其他舞谱混用，更不能将主题舞谱等同于拉班舞谱。本文将从历史源流、符号体系、功能以及读谱者的选择等方面来讨论两种舞谱本质上的异同，以期对两种舞谱混用的情况进行辨误与厘正。

拉班舞谱是由奥匈帝国出生的舞蹈理论家鲁道夫· 拉班（Rudolf Laban）发明的。他在1928 年出版了《舞蹈描述》（Schrifttanz）一书，书中介绍了一种在纸上记录动作的新方法，这一方法后来被称为拉班舞谱，英文为“Labanotation”，也被称为Kinetography Laban。在拉班之前，不同的编舞家或舞蹈教师们曾多次尝试发明舞谱，例如法国的亚瑟· 圣—莱昂（Arthur Saint-Léon）、德国的弗里德里希· 阿尔伯特· 佐恩（Friedrich Albert Zorn）、俄国的瓦斯拉夫· 尼金斯基（Vaslav Nijinsky）等人，他们分别以人形图、文字、数字、平面图等方式将舞蹈记录下来，但这些舞谱系统并不完善，所以并未能长久传承下去。当拉班试图将他的舞谱系统概念化时，尝试了许多不同的记录方法，但遇到了不少障碍。18世纪的弗耶舞谱（Feuillet Notation)对他影响很大，弗耶舞谱是1680年由法王路易十四委托宫廷编舞家/作曲家皮埃尔· 博尚（Pierre Beauchamp）设计发明，用来记录法国宫廷社交舞的符号体系，后来经由拉乌尔—奥格· 弗耶（Raoul-Auger Feuillet）整理出一系列当时宫廷流行的社交舞的舞谱并出版，这一舞蹈记录方式遂广为流传，后人称此系统为弗耶舞谱。当时所有的贵族都需要通过读谱来学习宫廷社交舞。拉班采用了弗耶舞谱的三个主要方法：第一，谱子由下往上垂直阅读；
第二，以中心线将身体的左右进行对称划分，舞谱也以中心线左右划分，对应身体的右侧和左侧，并以对称的方式记录身体运动；
第三，在舞谱中用刻度线（代表拍子）和小节线来表现身体各部位动作的时间长短以及和乐谱的对应。①参见：卢玫蓁.20世纪拉班舞谱理论的诞生及其在欧美的发展［J］.北京舞蹈学院学报，2017（3）：8—9.

拉班的《舞蹈描述》最初印刷时，舞谱仍然按照五线谱那样横向排列，读谱时需要将书本逆时针转动90度来阅读。舞谱还参照乐谱的五线谱记录方式，以线和线之间的栏目（Columns）代表不同的身体部位以及动作，同时拉班发明了不同形状组成的块状符号来表示动作的方向（Directions）。他也考虑过用颜色来区分动作的水平（高度/Levels），但印刷成本太高，所以他决定在符号内使用不同的阴影来解决这一问题：全黑代表低水平，平行的斜线代表高水平，符号中间标记一个圆点代表中水平。他采用了他的助手杜西娅· 贝雷斯（Dussia Bereska）②杜西娅· 贝雷斯是鲁道夫· 拉班的学生、助手和爱人。1920年开始在德国斯图加特与拉班共同指导拉班舞蹈剧院（Dance-Theatre Laban）的训练和创作。贝雷斯后来在拉班创立的其他学校和剧场也有着举足轻重的领导地位。她对动作表情理论（Eukinetics）的研究非常深入，名词中的“eu”代表美丽、和谐之意，而“kinetic”则有动作之意，拉班移居英国之后发表的《力效》（Effort）一书，就建立在表情理论基础之上。拉班和贝雷斯一起合作，发展了空间和谐理论。贝雷斯曾经和拉班著名的学生们一起工作，如库特· 尤斯（Kurt Jooss）、玛丽· 魏格曼（Mary Wigman）和阿尔布雷希特· 克努斯特（Albrecht Knust）等。的建议，使用符号长度代表动作持续的时间，即以不同长短的符号表示运动到达其指定方向和水平所需的时间值。拉班发明的记谱法在德国舞蹈界受到好评，随后他在欧洲各地建立了多所学校以推广他的记谱系统和编舞方法。这套方法在当时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一定程度上直观地解决了长期以来舞蹈的记录和传播问题。拉班在《舞蹈描述》的序言中说道：“它有助于舞者的理解，如果舞者转动书籍，从下往上读谱，空间、身体和中心线上的左右与方向一致……在复杂的符号组合中，最好从腿的动作（步伐）开始，然后阅读身体的符号并身体力行。最后，阅读四肢（手臂、手、头）的姿势。”①LABAN R. Schrifttanz［M］. Leipzig：Universal-Edition，1928：i.

和如今发展高度健全的拉班舞谱比较，拉班最初的发明很大程度上提供了一个基础，供后人将其系统发扬光大②参见：安· 哈钦森· 盖斯特.拉班舞谱涵盖了多少“拉班”？ ［J］.卢玫蓁，译.当代舞蹈艺术研究，2021（3）：83—89.，拉班本人并不感到有增加符号的需求，因为他只记录了自己所编的舞蹈，他在几年后便把他的舞谱系统赠予全世界③GUEST A H. Early Development and Publications in Kinetography Laban/Labanotation［J］. The DNB Library News，2015 （1）：1.。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记录舞蹈名作或是民间舞蹈，拉班建立的符号群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于是记谱师们发明了更多的符号并且逐渐添加到系统中④参见国际拉班舞谱学会出版的《国际拉班舞谱学会会议的技术事项以及技术与非技术文件索引》：ROWE S,VENABLE L, VAN ZILE J, et al. Index of technical matters，and technical and non-technical papers from the biennial conferences of the International Council of Kinetography Laban[M/OL]. Columbus，Ohio：The Council，1993 [2022-01-17]. https：//ickl.org/wp-content/uploads/2022/07/ICKL_index.pdf.。1958年拉班去世后，1959年成立了国际拉班舞谱学会（International Council of Kinetography Laban/Labanotation），以规范符号理论的发展，并统一欧洲和美国用法之间的差异⑤参见：International Council of Kinetography Laban/Labanotation[EB/OL]. [2022-01-17]. https：//ickl.org。

拉班舞谱发展至今，已经成为强大的符号体系，世界各国有成千上万的谱子记录着民族舞蹈、芭蕾舞、现代舞、流行舞、舞蹈技术、训练方法以及不同的身体运动。世界上也有许多舞团和学校借由拉班舞谱将舞蹈名作重建在舞台上，同样高产的还有建立在拉班舞谱之上的舞蹈名作研究的相关论文和报告。拉班舞谱作为世界通用的舞蹈语言和符号体系，各国的使用者都可以凭借这一体系进行阅读，读出来的动作和内容一致，真正实现了如五线谱一样的舞蹈记录和传播，所以，它的规则性之强，作用和价值之大是毋庸置疑的。

主题舞谱并非拉班亲自发明的产物，它衍生自拉班舞谱，后来发展成一套独立的系统。主题舞谱分别由英国的维瑞拉· 普列斯顿—杜拉普（Valerie Preston-Dunlop）和美国的安· 哈钦森· 盖斯特（Ann Hutchinson Guest）发明，并各自发展。后继者查洛特· 维尔进一步地将动作分析的概念加入主题舞谱的理论里。

1938年拉班受到纳粹政府的压迫，称病离开德国，经由法国抵达英国，先是在其弟子库特· 尤斯（Kurt Jooss）和西古德· 理德（Sigurd Leeder）设立于达廷顿庄园（Dartington Hall）的尤斯—理德学校（Jooss-Leeder School）任教。1946年，拉班和丽莎· 乌尔曼（Lisa Ullman）⑥丽莎· 乌尔曼，德国人，于1924年成为拉班的入室弟子，1929年取得拉班学校文凭。1933年因希特勒在德国崛起迫害犹太人，跟随着库特· 尤斯和他的舞团移居英国。1938年她协助拉班先在英国的尤斯—理德学校落脚，后来她与拉班一起在曼彻斯特成立动作艺术教室。她是国际拉班舞谱学会的四位创始人之一，其余三位为阿尔布雷希特· 克努斯特、西古德· 理德和安· 哈钦森· 盖斯特。在曼彻斯特（Manchester）共同成立动作艺术教室（Arts of Movement Studio）⑦动作艺术教室是现今英国拉班三一音乐舞蹈学院（Trinity Laban Conservatoire of Music and Dance）的前身。。

（一） 英国的维瑞拉· 普列斯顿—杜拉普

1947年，当时16岁的维瑞拉· 普列斯顿—杜拉普入学向拉班学习。同年，普列斯顿—杜拉普协助拉班分析一家瓷砖厂的工人的动作，拉班此时正在研究力效，想找出省时省力、提高工作效率的动作模式，借由观察、分析工人的动作为前期做准备工作。普列斯顿—杜拉普发现使用拉班舞谱记录工人的动作不能确切记录她的观察目的—她想记录的是动作的意图（intention），而不是实际的动作。工人操作机台时，每个人的动作不同，尤其是身体中心（在拉班舞谱里将前/后、上/下、左/右三轴的中心称为“原位/place”）不同，使用拉班舞谱记录每个人腰部的扭转、脚踩机台的位置、手臂握把的方式、拿取放置在旁边的瓷砖到机台上的动作等，首要条件就是如何判别方向。在拉班舞谱里水平和方向都取决于中心（原位），由中心放射出前/后、上/下、左/右的方向、再加上高/中/低，形成27个方向水平。如果无法决定中心（原位）位置在哪里的话，就无法将所见的动作以符号方式准确地记录下来。于是，普列斯顿—杜拉普想找寻一种新方式—只记录意图而不记录其他动作，主题舞谱的概念由此而生。

普列斯顿—杜拉普在动作艺术教室取得文凭后，1948年去德国的福克旺大学（Folkwang University）跟随阿尔布雷希特· 克努斯特（Albrecht Knust）学习拉班舞谱。1953年起她开始在英国的大学教授现代舞蹈教育，彼时的英国现代舞蹈教育具有创造性、实验性，所有年龄段的人都可参与舞蹈（类似人人跳），并引领了创造性舞蹈的发展。1958年普列斯顿—杜拉普和拉班一起工作时，向拉班请教了将符号拆开来使用的可能性，以应对当时流行的创造性动作元素和其发展的必要性［现在可以将之称为结构式的即兴创作（Structured Dance Improvisation）］①舞蹈即兴可以是自由的、任意的动作。可是结构式的即兴创作用舞蹈元素来限制主题，动作的发展需围绕着主题进行，例如不同的水平运动、不同的身体部位动作，以及在空间中设计不同的路线，等等。。拉班鼓励普列斯顿—杜拉普去追求她的理想，于是普列斯顿—杜拉普在她的创意舞蹈课中试图探索个别符号使用的可能性，并赋予符号更广的功能和意义。个别符号不再表达拉班舞谱中单一的、特定身体部位的一个确切动作，而是通过符号对运动或舞蹈进行思考和动作创作。

1963年，普列斯顿—杜拉普首次在她所写的《介绍拉班舞谱》（An Introduction to Kinetography Laban）里介绍了主题舞谱的理念（见图1），并进一步在1967年出版的《拉班舞谱读者· B系列：舞蹈主题写作》（Readers in Kinetography Laban. Series B: Motif Writing for Dance）③在普列斯顿—杜拉普的介绍中，图（a）是主题舞谱，每个单元由动程线以一个身体部位带领，动程线可以是任何动作。图（b）是拉班舞谱的记谱方式，记录了更详细的信息，可以看到动作由步伐、腿姿和臂姿组合而成。图片来源：PRESTON-DUNLOP V. An Introduction of Kinetography［M］. London：Laban Art of Movement Guild，1963.的序言中解释了何为主题舞谱：“主题写作（Motif Writing）是一种符号系统，它给出了动作的轮廓、它的动机，但没有详细描述如何执行动作……主题写作符号的诠释留给读者，它是描述动作的完美工具，其中读者的创造性发明至关重要，就如同在教育工作中一样。”④PRESTON-DUNLOP V. Readers in Kinetography Laban. Series B：Motif Writing for Dance［M］. London：MacDonald & Evans，1967：i.她在这本书里系统性地将拉班舞谱和主题舞谱分开，只介绍个别基本符号的意义，并附上主题舞谱的谱子作为创造性舞蹈的框架（见图2A和2B）。普列斯顿—杜拉普去除了拉班舞谱的垂直三线谱，只保留开始和结束的双横线，谱表上只有少数符号，通常1列或2列，不像拉班舞谱左右展开一系列的符号。这样的符号群读起来相当简洁，容易掌握。1969年普列斯顿—杜拉普在荷兰举行的国际拉班舞谱学会会议上发表她对于主题舞谱的发明，确立了主题舞谱理论的建立。②PRESTON-DUNLOP V. Motif Writing Developments[C/OL]// ICKL. CONFERENCE PROCEEDINGS 1959—1977. Columbus, Ohio: The Council，1969：12[2022-01-17]. https://ickl.org/wp-content/uploads/2016/03/Proceedings_1959_77_OCR.pdf.她的同事建议将这类符号称为“主题写作”（Motif Writing）。这个名字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演变，逐渐被称为“主题舞谱”，即“Motif Notation”。

图1 拉班舞谱和主题舞谱比较图② 这本书是最早专注于主题舞谱的出版刊物。参见PRESTON-DUNLOP V. Readers in Kinetography Laban. Series B：Motif Writing for Dance［M］. London：MacDonald & Evans，1967.

图2A 最早系统性地介绍主题舞谱的书籍⑤ 图片来源：PRESTON-DUNLOP V. Readers in Kinetography Laban［M］. London：MacDonald & Evans，1967.图2A介绍符号、规则，图2B为每个舞谱的文字解释。图2B有六个舞谱，分别以双横线代表谱子的开始和结束。学习的规则是：1. 图表由下往上读；
2. 符号的长短代表动作的时长。

图2B 维瑞拉· 普列斯顿—杜拉普的《拉班舞谱读者· B系列：舞蹈主题写作》里的主题舞谱范例① 图片来源：PRESTON-DUNLOP V. Readers in Kinetography Laban［M］. London：MacDonald & Evans，1967.

可是普列斯顿—杜拉普最终没能带领主题舞谱脱离拉班舞谱的束缚，她只是在拉班舞谱已经建立好的符号群中做了一些改变，没有进一步开发新的动作元素符号，她觉得这样会违背拉班原有的概念。彼时拉班的影响不止于舞蹈，1947年拉班出版了《力效》一书，那时他在动作理论方面不只专研于舞蹈，而是提升到新境界，所有和动作有关的领域，包含制造业（工人们如何能更省力快速地制造物件以及提高效率）、行为研究（动作及其含义）、身体治疗（如何学习正确使用身体做动作）等。

普列斯顿—杜拉普一直跟随着拉班研究的脚步并听从良师指导，她在动作研究方面也具有相当的权威性。但是当普列斯顿—杜拉普被邀请为英国大学的体育系③早期欧美大学里并没有设立舞蹈系，舞蹈依附在体育系内。编写教材时，她和她的同事在写作的过程中也发现了必须创造新的符号才能适应于教学，但她对开发新符号的反对态度④参见：DNB Theory Bulletin Board. Motif Writing[EB/OL]. (2016—01—14) [2022—01—17]. https://dnbtheorybb.blogspot.com/2016/01/motif- notation-how-did-it-start.htm1?m=1.，导致她撰写的体育类教材从此被束之高阁。之后的一些邀约，如编写工厂工人制作物品的手册，分析评估不同职业的动作，使她无法应对这些工作对新符号越来越多的需求，因为这些符号不在她原设定的范围内，而她又不想发明新的符号，她只好拒绝这些邀约。遗憾的是，她对主题舞谱的贡献也就此画上了句号。

对普列斯顿—杜拉普而言，主题舞谱是拉班舞谱延伸出的姊妹系统，本质上是结构性的并且可以自由诠释，但它并不是单独成立的系统。在她教授的编舞课程中，她使用主题舞谱帮助学生阐明和理解编舞的主要结构（类似音乐的主旋律）。她将学生记录的主要结构的符号简单地称为“符号学”（symbology），而不称为“主题写作”，因为这些简单的符号相当于简写，不教给学生主题舞谱里的文法和细节。而同一个时期，在大西洋的另一端，美国的安· 哈钦森· 盖斯特正在使拉班舞谱符号进行着突破性的新发展。

（二） 美国的安· 哈钦森· 盖斯特

1954年盖斯特出版第一版的《拉班记谱法》（Labanotation），并推广着拉班舞谱的教学，之后她也一直不停地撰写舞谱教材，例如社交舞、芭蕾舞节选、适合儿童的舞谱等。1959年借由她在纽约市92街希伯来年轻男性协会（92nd Street Young Men’s Hebrew Association, 简称92nd Street Y）的少儿舞蹈班教学的机会，她把写给孩子们的拉班舞谱入门书籍《舞蹈入门》（Primer for Dance）给班上的孩子们阅读，以便修改。这是本非常简单的舞谱书籍，每个章节介绍几个符号并附上卡通人物帮助读者了解谱子怎么读，怎么跳。舞蹈班上的每个孩子都依照教材学习，盖斯特在课堂上介绍符号，然后孩子们将谱子跳出来。在进行到该系列的第三册的时候，她惊觉孩子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好，协调性不好，不可能像拉班舞谱所给的指令那般迈步抬腿，同时还有手臂动作。孩子都有自由的天性，应该跳他们自己想尝试的动作。在介绍符号的过程中，盖斯特了解到孩子们可以轻易地掌握符号元素，她随即开始探索以更自由的方式使用符号。于是1961年的国际拉班舞谱学会会议上她向同行们提出初步的想法，可惜无人理解①参见：DNB Theory Bulletin Board. Motif Notation—A History [EB/OL]. (2016—01—14)[2022—01—17]. https://dnbtheorybb. blogspot.com/2016/01/motif-notation-how-did-it-start.html?m=1.，直到她看到普列斯顿—杜拉普1963年出版的《介绍拉班舞谱》中关于使用单一舞谱符号的概念，才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1962年盖斯特因结婚移居英国，1967年她在英国成立舞蹈语言中心（Language of Dance Centre），该中心除了推广拉班舞谱外，另外专门研究和教授如何在舞蹈教育中应用主题舞谱。

1971年盖斯特受邀为英国皇家学院的师范学院开设“动作探索和分析”（Movement Exploration and Analysis）课程，她意识到需要将复杂的动作分解为最基本的动作，于是将读谱的重点放在关键元素上。她采用“主题舞谱”的概念，放弃拉班舞谱符号中原有的读谱方式，探索舞蹈元素的新记录方式和开发学生们的想象力与创造力。例如动，可以是任何一个身体部位动作；
如跳跃，可以单脚跳、双脚跳或换脚跳。她也进一步开发了更多的符号。这期间，盖斯特有时也会和普列斯顿—杜拉普讨论新符号，但那时普列斯顿—杜拉普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深入研究主题舞谱，只剩下盖斯特孤军奋战。由于没有合适的教科书，盖斯特每周都会为皇家学院的学生编写教材，后来这些教材成为她1983年出版《你的动作—动作和舞蹈研究的新方法》（Your Move — A New Approach to the Study of Movement and Dance）的材料②DNB Theory Bulletin Board. Motif Notation—A History [EB/OL]. (2016—01—14)[2022—01—17]. https://dnbtheorybb. blogspot.com/2016/01/motif-notation-how-did-it-start.html?m=1.。这本书对主题舞谱的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它建立了主题舞谱的规范体系，将针对主题舞谱体系研创的符号收入在书中。盖斯特经过广泛的研究，编纂了适用于所有运动形式的主要运动动作列表，将其命名为“动作字母®”（Movement Alphabet®），把动作分类为“动词”（verbs）、“名词”（nouns）、“副词”（adverbs）、“动力”（dynamics） 和“时间”（time）。最基本的动词为动与静，再细分成转动、收缩/伸展、空间移动、方向、跳跃、失衡等。名词则有舞伴、表演空间、道具、身体部位等；
副词包含距离（移动的长短）、角度（转1圈或半圈等）、表演者的动作诠释；
动力③盖斯特在她所写的《拉班舞谱》一书第13页将“动力”（dynamics）解释为：“The quality of movement，patterns in the ebb and flow of energy，the expressive use of space，force and time，may be of prime importance and actions may be described in these terms （e.g. a sudden thrusting action or a buoyant uplifted movement）. The degree of energy involved，the qualitative aspects of the component parts are more important than specific quantitative use of space and time.” GUEST H A. Labanotation：The System of Analyzing and Recording Movement［M］. New York：Routledge，2005：13.包括能量（energy）、专注（focus）、流动（flow）和内在的态度（inner attitude）；
最后将时间分为突然（sudden）和持续（sustained）④参见：GUEST H A. Your Move［M］. New York：Routledge，2008：xii.。这里特别需要注意的是盖斯特所学的舞谱教育是由英国的西古德· 理德教授的，她的动力和时间理论同拉班移居到英国之后发展的拉班动作分析，特别是力效，是不一样的。

1994—2003年，舞蹈语言中心每半年出版一期名为《稳定要点！》（Bullet-in-Stead!）的刊物。盖斯特借着这一平台，撰文分解主题舞谱的符号和元素要点，也在刊物上介绍《你的动作》一书中没有解释清楚的符号用法、含义和细节。⑤这些文章包括转动、跳跃、路线、形体（Shape）等舞蹈元素。《稳定要点！》 参见舞谱局的理论公告栏：DNB Theory Bulletin Board. Bullet-in-Stead: 1944—2003 [EB/OL]. (2010—06—16)[2022—01—17].https://dnbtheorybb.blogspot.com/search?q=Bullet-in-Stead.第一版《你的动作》经教学实践后指出理论需要进一步阐明或改进、修正的地方，后来，盖斯特和提娜· 可伦（Tina Curran）于2007年合著出版了第二版。盖斯特在序中写道：

《你的动作》是一本有关“动作”的书。其目的是提供对动作的探索，根据所有动作研究基本的、普及的适用方法。它的重点在动作，每一个人应该创造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动作。动作研究若要达到它的终极目标，每一个特定的动作都必须经过大脑理解和动力学的体验。动作的精神、内容（意图）和肉体上的表现必须融为一体。动作经过“提取”为元素，组成基本的动作“字母”。这些字母由主要动作、动作的精神（spirit）和目的（aims）组成。这些主要动作、动作的精神和目的为：弯曲/延伸、转动、方向和水平、空间移动、交换支撑、跳跃、平衡/失衡以及与环境的关系。每一个动作元素皆可细分，用不同的组合去组织动作序列……本书的重点是把“做什么”，基本动作、“动词”及其衍生的动作与“怎么做”，时间和动力的“副词”结合起来。①GUEST H A. Your Move［M］. New York：Routledge，2008：xxxiii.

盖斯特将主题舞谱称为“舞蹈语言”（Language of Dance），对应于她在英国设置的“舞蹈语言中心”。舞蹈语言和主题舞谱并非分开的两套系统，只是称谓不同。盖斯特认为不论是拉班舞谱还是主题舞谱，它们都是舞蹈语言。将舞蹈从口传身教到以书面的形式来传递动作，研究者为舞蹈研究提供了书面记录（舞谱），后人可以通过阅读舞谱来了解和学习舞蹈，如同我们可以借由文字记录知道以往的历史、文学和事件等。②GUEST H A. Dance Notation：the Process of Recording Movement on Paper［M］. London：Dance Books，Ltd.，1984：3.盖斯特的舞蹈语言立意主要还是注重于动作探索，而且主要是将这一体系应用在舞蹈教育中，记录一连串主要动作的信息和细节不是她的目的。

（三） 查洛特· 维尔

第三位在主题舞谱领域有所贡献的便是查洛特· 维尔（Charlotte Wile）。她的书籍《有关动作》（Moving About）从记录的角度教人们如何用主题舞谱记录主要动作。

维尔1970年末和1980年初分别在舞谱局（Dance Notation Bureau）和拉班/芭特妮芙动作研究院（Laban/Bartenieff Institute of Movement Studies，LIMS）取得专业拉班记谱师（Certified Professional Notator）和拉班动作分析师（Certified Movement Analyst，CMA）的合格证书。她留在拉班/芭特妮芙动作研究院负责教授主题舞谱以及一些其他的拉班动作分析课程，也曾是CMA认证课程的核心教师之一。她教授的主题舞谱师承佩姬· 哈克妮（Peggy Hackney）与贾尼斯· 普福西奇（Janis Pforsich），两位都有拉班舞谱和动作分析背景。此时盖斯特的《你的动作》还未出版，主题舞谱的教材主要是由拉班/芭特妮芙动作研究院的教师们准备，主题舞谱仍在发展，每位教师对符号的定义和符号用法的认知皆不同。

动作分析不仅应用在舞蹈中，也广泛使用在不同的学科里，如音乐、戏剧、人类学、舞蹈治疗、身心学和物理治疗等。拉班/芭特妮芙动作研究院的认证课程中，使用舞谱符号观察和记录主要动作是一项重要的技能，认证课程考试中最后提交的论文也需要附上以主题舞谱记录的谱子。《你的动作》虽然建立了主题舞谱的规范，但拉班/芭特妮芙动作研究院没有将其当成教材。因为每位学习拉班动作分析的人都有不同的运用倾向，人们对符号的需求也不尽相同。盖斯特在确立主题舞谱的概念和记录方式时，其逻辑和依据发展自拉班舞谱，其符号体系中舞蹈元素的排列也以拉班舞谱的思维进行。但动作研究院的课程设计和拉班舞谱大有不同，这些课程探索身体（Body，身体做什么和身体内部之间的关联）、力效（Effort，动作的质感）、形体（Shape，身体如何改变形状以及驱使它改变的动机）和空间（Space，身体所在的空间、移动的空间以及人体在空间中的和谐关系）四大动作要素。拉班动作分析的两大主要要素—力效和形体，完全没有包含在《你的动作》内。盖斯特认为力效元素属于副词，用于修饰主要动作，不能单独存在。但拉班/芭特妮芙动作研究院将力效元素单独提取讨论，而拉班的形体要素本来就不包含在拉班舞谱的理论里。

因为《你的动作》不是那么适合用在拉班动作分析课程中，维尔想针对拉班动作分析课程专门设计一本教材，她和拉班/芭特妮芙动作研究院的玛莎· 戴维斯（Martha Davis）、贾尼斯· 普福西奇常聚在一起讨论更广泛的、通用的符号，也和盖斯特以及舞谱局的记谱师们一起讨论拉班舞谱和主题舞谱的理论。2010年她和专业拉班记谱师雷· 库克（Ray Cook）出版了《有关动作》（Moving About），③参见：WILE C, COOKR. Moving About：Capturing Movement Highlights Using Motif Notation[M/OL]. New York：Charlotte Wile Publisher, 2010 [2022—01—17]. https://sites.google.com/site/movingaboutsite/.书中有些符号是维尔近30年在不同机构教授主题舞谱的发现，有些是和同行们一起讨论的结果，还有一些由其他动作分析实践者提出，当然还包含已经在《你的动作》中的符号群。该书内容分时间和结构（Timing and Structure）、身体部位（Body Portion Involvement）、方向（Direction）、力效（Effort）、形体（Shape Modes）、关 系（Relationships）、重 心 转移（Weight Transference）、空间移动（Traveling）、身体造型（Body Configurations）、弯曲/伸展（Flexion and Extension）、平衡/失衡（Balance and Falls）、转动（Turns）、跳跃（Aerial Movement）、高度（Altitude）、力效（组合）（Effort Combinations）、力效强度模式（Patterns of Effort Intensity）、主题（Themes）、接近/远离（Away, Toward, Arrive）以及参照系统（Systems of Reference）。①WILE C，COOK R. Moving About：Capturing Movement Highlights Using Motif Notation[M/OL]. New York：Charlotte Wile Publisher，2010：iv—v [2022—01—17]. https://sites.google.com/site/movingaboutsite/preview-the-book.以上内容，维尔均在书中注明符号的来源和演变。主题舞谱既然为一种语言，和其他语言一样有文法规则，维尔为了主题舞谱写作的规范，在《有关动作》的每个章节中专辟一个单元特别解释文法。无论是盖斯特的《你的动作》还是维尔的《有关动作》，并没有所谓的哪一本才是正统的主题舞谱教材，两本专著各有千秋，侧重的要点也不同。

（一） 结构不同

因为拉班舞谱用于记录和保存舞蹈，所有的动作都需要细节上的描述，所以拉班舞谱的四个基本原理支撑了这一记录体系。四个基本原理分别为动作的方向（Direction），以符号的形状表示；
动作的水平（Level），以符号内的阴影表示；
动作的时长（Duration），以符号长短表示、每个身体部位的动作在谱表（Staff）上有指定的栏（Column）代表不同身体部位的动作。拉班舞谱的谱子原本借鉴于五线谱，后来将第二条和第四条线去除，只保留中心线和左右两旁的直线。中心线是将人体分成左右两部分的中轴线，每一栏都代表一个身体部位（见图3），最靠近中心线的左右两端为支撑身体重心的支撑栏，往外一栏为腿姿栏。三线谱左右两条线之外则为记录身体躯干部位动作的身体栏，躯干包含肩、胸、腰、臀和整个躯干。身体栏继续向外是手臂姿态记录栏，再往外依次记录手肘、手腕、手部、手指和掌心等部位。头部及空间中移动的路线放置于谱表最右侧，小节和拍子的记录在谱表最左侧。③参见：GUEST H A. Your Move［M］. New York：Routledge，2008：18—20.

图3 拉班舞谱分解表② 图片来源：安· 哈钦森· 盖斯特.拉班记谱法［M］.罗秉钰，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有限公司，2013：17—18，441.

当人们看到拉班舞谱上的众多符号时，一般要花时间来解锁这些密码般的表达。而主题舞谱和拉班舞谱的第一个不同之处便是把三条垂直谱线去掉，只留下小节线（单横线）（bar line），以及代表开始和结束的双横线（double bar lines）④这个概念借鉴于乐谱。，主题舞谱只描述一连串运动中最重要的核心元素或主要信息⑤参见：WILE C. COOK R. Moving About：Capturing Movement Highlights Using Motif Notation [M/OL]. New York：Charlotte Wile Publisher，2010：x [2022—01—17]. https://sites.google.com/site/movingaboutsite/preview-the-book.，并不是所有动作，所以它的谱子如同文章的大纲，符号不多，一横排有1—3个符号，看起来简洁易懂。除非以身体部位的符号指定特定身体动作，不然读谱者可自己选择任何一个身体部位动作。下面左、右两图分别代表拉班舞谱和主题舞谱（见图4），两个谱子记录的是同样的动作序列：左边的拉班舞谱详细地记录了所有发生的动作以及动作是如何执行的；
右边的主题舞谱则像是俳句的主旋律，对于其他同时发生的动作，因为不是重点，不予记录。

图4 拉班舞谱和主题舞谱记录同样的动作比较图⑥ 图片来源：WILE C，COOK R. Moving About：Capturing Movement Highlights Using Motif Notation [M/OL]. New York：Charlotte Wile Publisher，2010：xi [2022—01—17]. https://sites.google.com/site/movingaboutsite/preview-the-book.

（二） 身体部位的选择的不同

拉班舞谱三线谱上的每一栏都清楚标注了是身体的哪个部位在做动作，必须严格遵守谱例行动。但当三条垂直谱线在主题舞谱中被移除，也就意味着对应的身体部位的规定被去除，读者有极大的自由决定由身体的哪个部位来执行动作。例如，主题舞谱某一个小节里只有方向符号，也就意味着这个小节不像拉班舞谱那样规定了某些特定的身体部位在指定方向的移动，读谱者可以选择使用身体任一部位按照舞谱提示移动，也可以变化身体部位，如手臂、躯干、膝盖……全身任何部位都可以使用，甚至是舌头。所以，同样的谱子，不同人对符号有着不同的诠释。因为每个人可以自行决定其想行动的身体部位。

当然，主题舞谱中，舞蹈动作的记录也可以加上身体部位符号来指定某些身体部位的动作，范围可以包含全身、半身（上半身、下半身、身体右半边、身体左半边等）、身体区域（头、胸、腰、骨盆等）以及四肢和关节，或从中选择任何一个或组合多个身体部位。

全身、半身或1/4身体的概念在拉班舞谱中是不存在的，拉班舞蹈的记录要求是细节，是全然的摹写；
而主题舞谱是将全部或一部分身体作为一个整体，例如全身向前，并不代表全身所有的身体部位都要向前，而是传达一种“向前”的感觉和动作意图。身体本来就具有的上下垂直的中心线和腰线的横轴将身体划分成上下左右四个部分，并且任何半边身体—上下或左右的半边皆可形成单独或不同部位的组合动作（见图5）。半侧的身体或身体的上下左右四部分的概念由芭特妮芙基本动作（Bartenieff FundamentalsSM）①拉班/芭特妮芙动作研究院解释的“芭特妮芙基本动作训练”为：“芭特妮芙基本动作是拉班动作分析的扩展，由茵格· 芭特妮芙（Irmgard Bartenieff）开发。它是一种专注于运动整合与和谐的训练。当我们移动时，我们的协调性会被身体部位的连接、身体重心以及给予动作的启动和执行的关系影响……（这个训练）旨在为身体运动提供锻炼方式，并了解身体运动的方式和原因……它需要使用靠近身体核心的深层肌肉，并通过呼吸来增强运动的力量和流动性，它还需要明确的空间意识来理解运动在身体中的起始位置和如何从身体的一个部位移动到另一个部位。”参见拉班/芭特妮芙动作研究院网站，芭特妮芙基本动作网页：LABAN/Bartenieff Institute of Movement Studies. Bartenieff Fundamentals? [EB/OL]. [2022—01—17]. https://labaninstitute.org/about/bartenieff-fundamentals/.训练发展而来。

图5 主题舞谱谱例：身体半边的运动② 这个舞谱由四个部分组成。第一部分移动双臂；
第二部分同时移动上半身以及左下半身；
第三部分移动身体右半边；
第四部分移动身体左半边。图片来源：WILE C，COOK R. Moving About：Capturing Movement Highlights Using Motif Notation[M/OL]. New York：Charlotte Wile Publisher，2010：37[2022—01—17]. https://sites.google.com/site/movingaboutsite/preview-the-book.

因为人体结构是对称的，四肢和关节双数居多，所以可以开放性地选择某个部位的单数（例如右腿或左腿）。举例来说：谱子里有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任何一个身体部位动作（如以头部为例）；
第二部分是任何两个身体部位动作（如右肩和左腿一起）；
最后部分是任何三个身体部位动作（如双臂和腰）。每个人有不同身体部位的选择，所以造成大家读同样的谱子，经过自己的抉择，呈现出来的舞蹈动作可能不同。这种开放性的选择在主题舞谱里比比皆是。但是在拉班舞谱中，记录的是编导已经创作好的固定动作，没有自由选择的可能，读谱者读谱跳出的动作一定会相同。所以针对主题舞谱创造发展的符号及其使用只存在于主题舞谱符号群里（见图6）。

图6 主题舞谱里不同身体部位的符号选项① 参见：查洛特· 维尔《有关动作》中列出的身体部位符号，包含特定身体符号和非特定符号以及选项。WILE C，COOK R. Moving About：Capturing Movement Highlights Using Motif Notation[M/OL]. New York：Charlotte Wile Publisher，2010：30[2022—01—17]. https://sites.google.com/site/movingaboutsite/preview-the-book.

（三） 开放性选择—非特定符号（unspecified signs）

主题舞谱虽然借鉴拉班舞谱的一些符号，但却是非特定的符号系统，该系统将舞蹈动作分为不同的元素，除了身体部位，还有方向（Direction）、关系（Relationships）、路线（Traveling）、力效（Effort）、形体（Shape Modes）、弯曲/伸展（Flexion/Extension）等。除了具体的方向、直线移动以及手臂弯曲等特定符号外，主题舞谱在演化的过程中尽可能地发展了在更大范围能通用的、非特定的符号群，可以为动作提供最大的自由度和可能性。如任意符号“”，英文为“ad lib”，意思是即兴、自由诠释。“”，许多非特定符号都是在任意符号基础上发展而成的。

不过，从观察的角度记录主题舞谱时，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要使用特定符号。但在创作舞蹈时，创作舞谱的人有时会使用非特定符号做开放性选择，让读谱者发挥自己的想象，自己决定。因此，非特定符号在主题舞谱里实现了最大限度的自由创作。拉班舞谱符号体系中不存在这些非特定符号（见图7）。

图7 主题舞谱中的非特定符号③ 图片来源：卢玫蓁制谱。

（四） 符号的转变

虽然主题舞谱和拉班舞谱共享许多符号，它们大致的定义也相同，但主题舞谱没有特定符号栏指定身体部位的动作，有些符号因此做了微小的改变。如“动程线”（垂直的一条线, Action Stroke）意为非特定动作（迈步、跳跃、举手、摇头等），在拉班舞谱里也可以代表任何一个动作，大多数学习初级拉班舞谱的人第一次认识“动程线”是在“空中动作”一课中。②参见：安· 哈钦森· 盖斯特.拉班记谱法［M］.罗秉钰，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有限公司，2013：17—18，104.身体跳跃离地，在腿姿栏标记上“动程线”表示任何腿姿的动作，以示取消同一只腿之前在地面上的支撑。除此之外，“动程线”也有充当时间值的功用，将之拉长或缩短代表相应的运动时间的长短。因为有些前置符号（例如身体符号、弯曲/延伸、恢复正常等）为固定尺寸大小，无法延长或变大来满足相应动作的时间值，于是在前置符号后加上“动程线”代表动作所需要的时间，不过前置符号和“动程线”在记录时，两个符号是分开的。

在主题舞谱中，弯曲/延伸符号和“动程线”是连接在一起的，常常有人将弯曲和“动程线”误认为是两个分开的符号，即先做出快速的弯曲动作，然后再做任何其他动作，完全没想到的是这两个符号表示弯曲动作的时长—实际上弯曲动作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达成指定的弯曲角度。所以在后来的主题舞谱演变过程中，弯曲/延伸的符号和“动程线”连接在一起，但是在拉班舞谱里，它们仍然是分开的两个符号。

主题舞谱和拉班舞谱的步伐也不同，拉班舞谱在支撑栏中使用方向符足以告诉读者此符号表迈步，可是方向符号在主题舞谱中只代表姿态的方向（如举手、举腿等），并不承受身体在地面上的重量（如走、跑、坐、躺等）。所以主题舞谱的迈步符号做了修改，将方向符号和支撑符号结合演变成新符号，并以放置左右两边的支撑符号区分左右脚（见图8）。④图片来源：卢玫蓁制谱。

图8 主题舞谱中的迈步方向符号① 参见：WILE C，COOK R. Moving About：Capturing Movement Highlights Using Motif Notation[M/OL]. New York：Charlotte Wile Publisher，2010：117—132[2022—01—17]. https://sites.google.com/site/movingaboutsite/preview-the-book；
GUEST H A. Your Move［M］. New York：Routledge，2008：193—213.

（五） 新符号的产生

如前所述，主题舞谱中的许多符号在拉班舞谱的记谱体系中并不存在。如主题舞谱中以一段空白代表静止不动，可是在拉班舞谱中，支撑栏上的空白指的是身体离地到空中。为了区分离地，另外制定了新的跳跃符号。在1967年的《拉班舞谱读者，B系列：舞蹈主题写作》中，普列斯顿—杜拉普便使用上下各一条动程线表示起跳和落地（在地面上），而空中的时间由左右两边的弧线构成“”②参见：PRESTON-DUNLOP V. Readers in Kinetography Laban. Series B. Book 1：Introducing the symbols［M］. London：MacDonald & Evans，1967：2—3.。但此时，五种不同形态的跳跃的特定符号还没形成。后来，盖斯特在起跳和落地符号上加上两条动程线代表左右腿③参见：GUEST H A. Your Move［M］. New York：Routledge，2008：87—97.，除了芭蕾规范的腿部起跳落地，在杂耍、体操以及不同的身体文化里，有不同的身体起跳和落地的动作，维尔更进一步使用了不同的身体部位在地面上的支撑，扩大了跳跃动作符号记录和表述的可能性（见图9）。

图9 跳跃符号的演进④ 图片来源：卢玫蓁制图。

拉班舞谱中基本的身体重量由腿部支撑，在支撑栏上使用方向符号，不标明身体部位。其他的支撑，如坐、躺、倒立、四肢着地等都需要在支撑栏中标明身体部位再加上方向符号，但不使用支撑弧线（Support Bow）符号。当这一记录方式运用到主题舞谱中时，为了表达不同身体部位支撑在地面或某物的表面（如椅子、桌子等表面），会将“动程线”和支撑弧线连接在一起，组成“重心转移”（weight transference）的新符号“”。动程线的长短代表从一个身体部位支撑移动到另一个身体支撑所需的时间，例如，从站到坐。但是当支撑弧线两端往下，符号就变异为迈步，两个符号看似相似，但有不同的意义（见图10）。

图10 重心转移里非特定符号和特定符号⑤ 图片来源：卢玫蓁制图。

维尔在2010年出版《有关动作》时加入了高度（Altitude）符号，标示身体作为一个整体在某一高度的动作。她将空间分为六种高度，非常低（Very Low Altitude，靠近地面或在地面上）、低（Low Altitude，坐在地上或四肢着地）、有点低（Slightly Low Altitude，跪或半蹲）、中间（Middle Altitude，站立或踮脚）、高（High Altitude，跳跃）、非常高（Very High Altitude，站在椅子或梯子上、吊着把干）①WILE C，COOK R. Moving About：Capturing Movement Highlights Using Motif Notation[M/OL]. New York：Charlotte Wile Publisher，2010: 239—246[2022—01—17]. https://sites.google.com/site/movingaboutsite/prleview-the-book.。读者可以发挥想象力做一连串的动作并维持同一种或不同的高度。

《有关动作》也加入了主题（theme）这一新概念。

主题（theme）和主题（motif）的意义不同，“主题”（theme）描述的是运动过程中只传递一个主要的关键元素，和“主题”（motif）给出符号意思相反。例如一连串的动作中有许多手臂动作，还有偶发性的头部动作、转动和空间移动。记谱者观察的时候可能只注意到长时间的不同手臂动作，那么手臂动作就变成运动过程中传递的主要的关键元素，记录中会使用主题括号（thematic bracket）来表示手臂动作持续的时间值。同样的主题括号也可使用在力效中，它有效地单独将力效元素提出并给予特定力效动作所需要的时间值。

当然，在近60年的发展中，主题图谱还发展了许多新的符号，在此不一一列举。

拉班舞谱和主题舞谱已经成为世界性的舞蹈语言，有着和音乐的五线谱一样的价值和作用。世界许多一流的舞蹈团和学校借由拉班舞谱保存复原了经典作品②参见：安· 哈钦森· 盖斯特.受拉班舞谱影响的两位女性［J］.张素琴，译.当代舞蹈艺术研究，2021（4）：64—71.，也将主题舞谱应用于不少国家舞蹈教育的创造性思维训练中。纽约市教育局从2005年开始已经将主题舞谱纳入高中/初中/小学的舞蹈教育蓝图（Blueprint for Teaching and Learning in Dance）③纽约市舞蹈教育蓝图（Dance：Blueprint for Teaching and Learning）参阅NYC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Dance：Blueprint for teaching and learnling[EB/OL]. [2022—01—17]. https://www.weteachnyc.org/resources/res-ource/dance-blueprint-for-teaching-and-learning/.里，美国其他州的高/中/小学的舞蹈教育也在仿效纽约市规划的舞蹈教育蓝图。北京舞蹈学院前院长吕艺生教授曾经调研过纽约市中小学舞蹈教育，发表过他对美国中小学舞蹈教育的感受，近几年他开发的素质教育与舞蹈美育的课程中，包含了拉班舞谱的课程。

在中国，拉班舞谱的使用和传播始于1940年戴爱莲先生回国后，她使用拉班舞谱对所见的边疆少数民族舞蹈进行记录，但她并没有系统地将拉班舞谱传授给其他人。直到1979年她参加在法国举办的第十一届国际拉班舞谱学会会议（11th Conference of the International Council of Kinetography Laban/Labanotation Conference）后，才正式地开始在国内教授、传播拉班舞谱。20世纪八九十年代，戴先生培养了一批“种子”学员，初级和中级拉班舞谱由戴先生亲自教授④“种子”学员有张苓苓、吴静姝、欧阳莉莉、冯碧华、谭莲英、罗秉钰、郑慧慧等，这些“种子”学员从初级舞谱开始学习，晋阶到中级，有些人学习到高级，但她们并没有参加美国舞谱局或其他国际拉班舞谱培训机构的考试资格认证。她们的资格证由戴先生自行颁发。，她陆续邀请国外名师安· 哈钦森· 盖斯特、爱琳· 弗克斯（Ilene Fox）⑤爱琳· 弗克斯，美国人。曾任美国舞谱局总监（Executive Director），任职期间负责培训专业拉班记谱师。她的拉班舞谱专业能力非常强，她提出不少新的理论建议，均获得国际拉班舞谱学会会员投的赞成票。和胡善佳（Carl Wolz）⑥胡善佳，英文名是Carl Wolz（卡尔· 沃兹），美国人。美国舞谱局认证的专业记谱师，曾任香港演艺学院舞蹈系主任，精通日语，对日本的扇子舞有研究，并用拉班舞谱记录日本舞蹈。短暂授课，讲解高级舞谱部分。1985年，中国拉班舞谱学术委员会成立。从1979年至2004年，戴先生带领学员运用拉班舞谱记录和出版舞谱刊物并出席国际会议，发表他们用拉班舞谱记录和研究的舞蹈⑦参见：唐怡.戴爱莲与20世纪八九十年代国内拉班舞谱的推广与发展［J］.北京舞蹈学院学报，2017（3）：15—20.。不过这一队伍的发展没有逐渐壮大，国内的高校没有系统的、经由国际认证记谱师开设的拉班舞谱课程⑧与此同时，关于拉班相关力效理论的讲授有旅美归国的舞蹈教育博士，中国艺术院的郭明达先生，他在各地关于现代舞理论的讲学涉及拉班的动作分析、力效，并撰文进行研究与推介。刘青弋等人扩大了拉班研究在中国的影响力和传播面。。2006年戴先生去世后，中国拉班舞谱学术委员的活动逐渐消失。不过一些学者仍在为拉班舞谱的引介、传播付出学术上的努力，如罗秉钰在北京师范大学、北京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等高校教授拉班舞谱；
郑慧慧教授在上海师范大学开设舞谱课程；
欧建平和刘青弋研究员在中国艺术研究院、北京舞蹈学院的西方舞蹈历史相关课程中进行拉班舞谱和力效分析的相关讲授；
笔者于2015年到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拉班研究中心教授初级拉班舞谱课程①当时的44名学员中，有人在课程结束后，在其所在的学校开设拉班舞谱课程。现在除了当初的8名学员，后面陆续有其他学生学习初级/中级拉班舞谱课程，目前共12名学员正在美国舞谱局进修高级舞谱课程。，2016年在北京师范大学开设主题舞谱课程，这是国内首次开设主题舞谱课程。在后续的几年里，笔者分别在北京、南京、上海等地以网络授课的形式持续开设初/中级拉班舞谱、拉班舞谱教师资格、主题舞谱以及为孩子们设计的主题舞谱课程，也有部分学者和留学生在国外（美国、英国、法国等地）的高校和拉班舞谱局学习两种舞谱。

在学术研究方面，近年来一些刊物开始发表拉班研究的相关论文，尤其是《当代舞蹈艺术研究（中英文）》杂志2021年开设“拉班研究”专栏，发表了安· 哈钦森· 盖斯特、戴爱莲等人的文章，笔者也是重要撰稿人之一。从2015年起，以拉班舞谱为记录方式和分析对象的论文尤其是硕士学位论文的发表在国内突然增多，拉班的事业在中国出现了可喜的发展，但令人担忧的是这些论文中出现了不少问题，主要表现为概念不清、理论混淆、舞谱混淆、符号误用、术语误用等情况，尤其是拉班舞谱和主题舞谱的混用情况更为普遍。一些文章以拉班舞谱的名义发表，实际谱例是主题舞谱或将主题舞谱当成拉班舞谱，使用拉班舞谱进行创造性舞蹈的经验论述，这也是指鹿为马的行为。这类文章对舞蹈的记录和分析错漏百出。究其原因，是拉班舞谱的概念已经深入人心，而一些初学者学习不精，便以为类似符号都是拉班舞谱。还有人想一蹴而就，在学完初级拉班舞谱后便心怀雄心壮志，想以拉班舞谱记录中国的舞蹈，但是他们忽略了拉班舞谱是有着严格规范的复杂系统，在每个级次的舞谱训练过程中，由老师对学生们的舞谱进行校对，学生从错误中学习并改正，从而能更正确地理解和掌握舞谱系统。想成为行业认证的记谱师往往需要通过舞谱局初级/中 级/高级拉班舞谱的考试和3—5年的记谱师培训。专业记谱师最后的认证考试为记录时长为30分钟、多人群舞的舞蹈作品，舞谱要通过五位资深记谱师组成的认证小组的审核，审核通过后方能取得资格证。记谱师的培训中训练以眼睛观察动作的同时马上以符号方式速记下来的能力，训练记录群舞中多人不同动作的能力、记录不同风格舞蹈的方式、正确地制作总谱、收集其记录舞蹈作品的相关信息（如服装、道具、灯光、音乐等）。而目前中国拉班舞谱学者专业知识薄弱，写谱能力的不足，对该系统掌握的不精是导致他们记录的舞谱错误，文法和符号用法普遍存在偏差的主要原因。其他的原因还有：中国的历史源远流长，一些民族舞蹈和国外的民族舞蹈相比动作复杂，达到记录能力至少需要具备中级舞谱资格的程度（最好有高级舞谱的知识）。初级拉班舞谱课程只教授人体在站立的状态上，走、跑、姿态、路线等的初级记录，中级程度才开始教授躯干动作，以及跪、坐、躺等不同身体部位支撑身体重量的记录方式。高级舞谱则展开动作细节上的描述，例如记录身体部位之间的关系［如手放置在肩部具体的位置，上方、前方或后方；
是触碰（contact）还是抓住（grasp）］；
身体躺或趴在地面时如何判断身体部位所在的方向水平；
手脚并用支撑在地面上时，手脚移动的方向和初级拉班舞谱所学的站立的记录方式区分；
身体躯干的倾斜和转动与其相关的手姿、臂姿、腿姿方向水平的变化；
道具的掌握和记录方式，等等。

中国舞蹈中许多姿势包含躯干动作并且广泛使用道具，这已经属于高级舞谱的范围。这些“雄心勃勃”的学员们如同刚学会初级英语就开始以英文撰写博士论文，能不存在错用单词、时态不当、文法混乱问题吗？常见的错误就是保留记号（o）的取消。保留记号的用法是将不动的腿固定在地上，缺乏保留记号的话，就表示身体如太空人一般飘在空中，但实际上人体是无法这样做的。许多舞谱不是过度地使用保留记号 （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就是忽略保留符号。另外，拉班舞谱规定支撑身体重量的腿称为支撑腿，不支撑身体重量的 （腿离地或脚点地）腿为姿态腿，在记录中符号使用必须准确。另外将不同的身体符号、路线、重复符号随意地置于不属于它的栏内（如将头放置在谱的左边，但舞谱的栏是固定的，头部放在谱表的右边）；
许多动作有固定时间值，用符号长短记录花多长的时间做动作，但舞谱上的时间值不足或过长则造成动作不准确。一些国内发表的关于拉班舞谱的论文中最大的错误是舞谱的记录不符合实际的舞蹈。如果以舞谱来重建舞蹈，会和实际的舞动截然不同。更可能根本无法解读舞谱，因为是“乱码”（用法错误、符号缺失、与事实不符，以及不知所云等）。主题舞谱的错误通常是写谱不严谨，谱子歪七扭八；
符号和符号之间空白太多，不能清楚指明空白处是否为静止不动；
在主题舞谱里使用拉班舞谱专属的符号群，等等。

还有一个原因是，国内缺乏舞谱审阅和校对的专家。舞谱发展至今已经形成非常健全的语言系统，它严格的规范要求使其具有一定的门槛，掌握者寥寥无几，加之一些发表、出版机构和学位授予单位对论文审核不严谨，这也是导致舞谱发表时不断出现错误的原因。即便是安· 哈钦森· 盖斯特博士在出版她的舞谱书籍时，她也必定邀请同行中的佼佼者来帮她把关。盖斯特作为舞谱界的权威学者尚且如此，我们身为后辈，对于舞谱的使用和发表更应该严谨认真，求真求实。

关于理论的误用，主要表现在“力效”和拉班动作分析的混淆方面。常见的问题是在“拉班舞谱”的相关论文中看到某些学者们侃侃而谈“力效”和拉班舞谱的创造性，其附上的拉班舞谱却错误连篇。

前文已经分析，拉班理论可以分成两大类：舞谱与动作分析。舞谱指拉班舞谱。主题舞谱的理论介于拉班舞谱和动作分析之间，基础概念出自拉班舞谱，但由于维尔的教学需求，将动作分析概念也纳入主题舞谱里。动作分析的主要概念为力效和空间和谐，并围绕四大动作元素（身体、力效、形体和空间）等理论展开。某些论文标题和文章出现“拉班舞谱的八大力效、力效的组合的应用”等字眼，是在张冠李戴，把拉班动作分析的概念误用到拉班舞谱里。安· 哈钦森· 盖斯特—世界拉班舞谱的权威所著的《拉班记谱法》中并没有另辟专门章节讲述“力效”。世界范围的拉班舞谱培训机构也不在拉班舞谱课程里教“力效”。那么专业拉班记谱师不学“力效”吗？不，相反的，许多记谱师同时有动作分析师的资格证。那为何不在拉班舞谱里使用力效？这是因为舞谱的作用是记录舞蹈，但动作的呈现取决于表演者，同样的动作，不同的舞者有不同的诠释方式。不可能将一个人的力效表现记录在拉班舞谱里，然后从此制定同样的力效表现。许多编导从舞谱重建他们的舞蹈作品时并不喜欢固定的力效表演方式，于是记谱师很少将力效加入谱子，渐渐地，拉班舞谱里看不到力效的呈现。

拉班舞谱的问世让20世纪后的舞蹈得以流传。美国舞谱局从1940年起专注于记录芭蕾舞、现代舞、百老汇歌舞剧、爵士舞等，近年来更跨入了Hip Hop领域，目前已经有超过300部著名的舞蹈作品以舞谱的形式被保存在纽约拉班舞谱局的图书馆中。此外，舞谱局图书馆还收藏超过1万多个世界各地的民族舞蹈、舞蹈技术、运动体能等方面的舞谱。舞谱的作用并非只注重于记录和收藏，在舞谱应用方面，让舞蹈专业的学生学习、分析之前的作品，并且“从舞谱中将舞蹈进行重建，使之重新展示在舞台上。多年来已经有多部作品从舞谱中重建。有许多被认为已经失传的舞蹈作品，因为发现了舞谱的记录才得以重现舞台，如尼金斯基著名的《牧神的午后》就是典型的例子”①参见：盖斯特.受拉班舞谱影响的两位女性［J］.张素琴，译.当代舞蹈艺术研究，2021，6（4）：70.。除了美国舞谱局外，法国的巴黎高等音乐舞蹈学院、匈牙利的音乐学研究院也都开设有专业的拉班舞谱课程训练。学习拉班舞谱要经过严格的训练，通过考试才能晋级。除了学习符号的记录方法，读谱也是重要的环节。

主题舞谱从拉班舞谱里衍生发展至今，其符号体系从少到多，发展到现在庞大的系统，作为一种思维导图形式，主题舞谱给出动作的意图而不详细描述如何执行动作。它用于探索动作和即兴创作，在动作排列的方式、主题创作的重点、主要意图的组织方面提供了一套符号系统，也为学习不同时期和文化的舞蹈、研究和分析舞蹈提供了有效的方式。它不仅提供了理性的思维去解释舞蹈中的不同元素，也为开发探索属于个体的动作创作提供了一种可行的思维方式。多年来，在舞蹈教育领域一直尝试通过即兴创作探索舞蹈的多种元素，主题舞谱符号的引入提供了另一种使用这些元素和材料的方式，它就如同画布上的颜料，绘画的人混合不同颜料和使用不同主题可以画出千变万化的画作。因此，学习舞蹈不再是一味地模仿动作，学生可以自由选择做多种元素的组合。主题舞谱让舞蹈变得“主观”，也更有主体性。

主题舞谱不像拉班舞谱那样以忠实记录舞蹈为要义，读谱者往往是为了学习舞作或研究舞作的跳法而阅读舞谱符号，它也不如拉班舞谱那么复杂、高度规范，但主题舞谱也可以作为书面文档保存研究。它更自由易懂，即使是对拉班舞谱持负面看法的学生也能享受由主题舞谱符号引导创作的过程，并了解它的价值。学习主题舞谱也可以为学习拉班舞谱打下基础，两种符号体系的相似性和符号共享使学习者能相对轻松地阅读拉班舞谱，而不会像学习新符号那样给人带来压力。可惜的是，主题舞谱的简易性常常让读者或制谱的人忘记它的谱法规则，造成写作结构松散，容易犯错。主题舞谱不像拉班舞谱那样有国际拉班舞谱学会规范发展它的使用，对于教授主题舞谱的老师而言，反而更需要严谨地提升自己的专业水平。

拉班舞谱和主题舞谱在中国的传播刚刚起步，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学习者们应沉下心来，将学问做好。不要刚了解一项技能，还没掌握好，便不求甚解地使用并发表论文。在《当代舞蹈艺术研究（中英文）》杂志的特约之下，笔者诚心地建议首先要静下心来学习舞谱，学到一定程度，可以出师，出门“打怪”了（可以记录少数民族的舞蹈了）！遇到问题或障碍时，一定要虚心求教。出版或学位授予单位应有专业人员把关，才不至于以讹传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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