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出版体验创新：内在机理、现实困境与路径选择

【摘 要】智媒体验时代，人工智能技术与出版行业持续耦合互动，推动我国出版业向着深度融合发展的智能化趋势不断迈进，给用户带来更加丰富的多维体验。本研究依循纵向历时性的业态演变脉络回溯出版行業的技术语境变迁与用户体验变革，根据横向共时性的发展现状分析出版行业在智媒化进程中的困境，并基于“十四五”规划的文化产业数字化战略，从用户体验视角出发就出版创新发展提出优化策略，以为新时代智能出版深度融合提供新的思考维度。

【关  键  词】数字出版；
智能出版；
体验；
智媒体验；
美好生活

【作者单位】梁培培，山东政法学院传媒学院。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规划青年项目（21YJCZH078）；
山东省高校“青创团队计划”元宇宙虚拟体验创新团队课题（2022RW073）；
2022山东政法学院思想政治工作研究会课题（LZY202202）；
山东政法学院教研项目（2021JYB001）。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2.24.014

自2016年“智媒元年”以来，人工智能、物联网和大数据等新技术与出版行业持续耦合互动，不仅推动着我国出版业向深度融合的智能化趋势不断迈进，也加速了智能出版时代的全面到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远景目标纲要》（简称《“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指出，要“瞄准人工智能”，“发展信息消费、数字消费、绿色消费，鼓励定制、体验、智能、时尚消费等新模式新业态发展”；
“坚定文化自信”，“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1］。

作为文化强国战略的重要一环，出版的智能化转向不仅体现在出版物获取阶段愈发普及的指纹验证和人脸识别、手机中越来越“懂你”的各类阅读APP、真实感和交互感十足的沉浸式阅读环境，以及泛在的可穿戴设备与虚拟互动，还在将技术与身体更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同时，重塑人们的生活方式和多维体验。智能出版时代的到来，不仅影响着出版行业的发展方向，也对人与机器的互动关系提出了新的命题。因此，在预见智媒技术浸入出版行业的节点，我们需要运用敏锐的感知力和前沿的视角，聚焦智能出版体验创新这个命题。

一、体验迭代：智能出版变革的内在机理

自出版活动诞生之日起，其发展变革始终伴随着人的体验扩维。从早期印刷出版时代的“观”之体验到电子出版时代的视听二维体验，从数字时代、互联网时代融入交互性与多媒体形态的“富体验”到智能出版语境下用户的“专属体验”，出版在向着电子化、数字化、网络化和智能化方向持续迈进的同时，也推动着用户体验从单一到多维，从“富体验”到“专属体验”的过渡。换言之，智能出版变革路径与人的阅读体验发展脉络是一体两面的，且形态变革为表，体验发展为里，二者彼此勾连，相互促动。

从作为主体的人的角度来看，作为客体的出版物是服务于人的需求和体验的。因此，梳理智能出版变革的内在机理需从体验这一视角出发，以人为本、以用户为中心的指导原则在技术驱动、资本角力和人才发展滞后的智能出版现实语境下尤为重要。截至目前，根据技术载体和体验方式的不同，我们可以将出版活动划分为传统印刷出版时代体验的萌芽与局限、数字智能出版时代体验的扩维与“内爆”两大阶段。

1．第一阶段：传统印刷出版时代体验的萌芽与局限

印刷术的诞生标志着出版时代的开启，出版开始进入第一个发展阶段，即印刷出版阶段。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传统社会具有识读能力的士大夫阶层同时扮演着印刷出版主体和出版物主要“用户”的双重角色，出版的信息内容既是稀缺资源，也是权位的象征。在出版主体、出版物及“用户”构成的上层传统出版生态强势存在的背景下，用户体验更多表现为自产自销的无意识状态。

进入现代社会，随着印刷技术的迭代革新以及出版物“飞入寻常百姓家”，印刷出版物在原有类别的基础上细分出更丰富多元的形态。在市场竞争的驱动下，各家出版商开始探索差异化创新之路，用户体验逐步萌芽。具体来说，在现代出版的早期阶段，其体验建构主要依循载体（如纸张质感）、内容呈现的媒体形态（如图文并茂）和版式布局等路径来实现。总的来说，囿于技术与时代语境，印刷出版时代的用户体验意识尚处于萌芽阶段，出版物存在明显的感官局限性。

一方面，从技术发展的角度来看，从唐代的雕版印刷术、宋代的活字印刷术开始，直至运用电子技术、激光技术等新兴科技的现代印刷术，几乎都是以纸为媒，形态单一。印刷术的持续迭代更多作用于出版物成本的降低以及传播的广度与便利性，旨在将信息内容这一稀缺资源进行推广和普及，解决社会信息“不可得”和“不易得”两方面的问题。另一方面，现代社会早期阶段，内容生产以编辑为主导，缺乏市场观察，营销方式也比较单一。随着社会现代化和市场化程度的不断加深，以及数字技术、互联网技术的高歌猛进，数字出版时代的用户体验表现出多元的维度和更高级的形态。

2．第二阶段：数字智能出版时代体验的扩维与“内爆”

出版业的网络化、智能化是建立在数字化基础之上的，且“智能化是数字化的高级阶段，是高度数字化发展的必然结果”［2］。数字技术进入出版业态，逐步实现了编辑平台与流程的数字化、内容产品和服务的全媒体化和数据化，为智能出版奠定了重要的基底。与此同时，数字出版通过出版物内容和服务表征形态的多元化，促进用户体验的扩维与升级。数字出版不仅借由文图、音频、视频乃至虚拟影像提供视听触多维感官体验，还通过技术让权与赋能为用户带来交互体验、创作体验和沉浸体验等用户体验形态的升级，强化了用户的主体性。可以说，包括多媒体技术和大数据技术等在内的数字技术，为用户提供了海量体验的可能。

然而，在个体需求的驱动下，用户投入阅读体验的精力和时间是有限的，获取信息的宽度与速度也是有限的，两方面的局限与海量体验可能导致供需层面的不对等。麦克卢汉在关于“地球村”的论述中指出，“媒介技术的发展将会导致空间的收缩以致‘内爆’”［3］。基于此，数字出版带来的海量体验扩张也将引发用户感官、精力等生理层面以及认知、思维等心理层面的“内爆”。如何让用户尽可能有效和高效地获取所需体验？融合大数据分析、算法推荐与深度学习等前沿技术在内的智能出版，作为数字出版发展的最新阶段，被视为解决这一困境的重要出路。

二、智能出版体验革新的现实困境

自智能出版形态诞生以来，各学者从不同维度围绕其内涵作出不同定义，综合来看，可以将其内涵界定如下：以数字化内容为基础，以人工智能技术体系、区块链技术和5G技术等为依托，在内容生产和分发流程、呈现方式层面体现数据驱动、人机协同、跨界融合和共创分享等特征的新型出版形态。智能出版以“精准”和“适配”为核心诉求，通过数据分析、深度学习和快速计算有望解决用户体验“内爆”的问题，带来精准适配的优质体验。但与此同时，受限于相关技术产业发展不成熟和高端人才缺位等方面原因，智能出版在发展进程中也暴露出诸多问题。

1．智能出版技术失智导致用户体验错位

当前我国正处于“弱人工智能”向“强人工智能”的过渡阶段，深度学习、计算机视觉和语音图像识别等核心技术与出版业的融合发展尚处于初级阶段，在AI芯片、知识图谱和脑机接口等人工智能前沿领域的探索更为有限。然而，人工智能技术体系在出版场景中的应用范围却不断扩大，从而导致智能出版在技术层面面临两大难题。一方面，囿于人工智能技术体系薄弱的发展现状，智能出版无法发挥应有的效用适配用户需求，为用户带来理想中的精准体验。另一方面，单一技术难以满足复杂现实场景下的多元智能需求，人工智能技术体系需要以开放平台为载体，打通与5G、区块链技术等技术壁垒，实现融合发展。

在“有限智能”叠加的现实背景下，智能出版因技术失智带给用户的不是精准体验，而是错位体验。一方面，围绕用户行为数据展开的分析、计算和推送具有封闭性和滞后性特征，在算法迭代时也是基于既有数据展开的，而用户的动机和思维是开放的、变化的、难以预测的，技术始终无法洞悉用户需求的全貌。另一方面，基于数据分析和算法推荐的出版产品和服务存在同质化的隐忧，从而引发“信息茧房”效应，通过感官控制和意识控制加剧宅文化，造成用户虚拟体验与现实体验的错位。

2．智能出版产业失调导致用户体验浅化

依托人工智能技术体系的智能出版涉及多种表现形态，面临融入多元应用场景的挑战。具体来说，智能出版依据技术载体和表现形态可分为增强现实类、虚拟仿真类、出版大数据类和智能知识服务类四种主要类别［4］。可以说，智能出版在供给侧为用户提供了多个选择。

在需求侧，随着全民阅读活动的持续推进，在不断增强思想道德素质和科学文化素质、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建设“书香中国”目标的感召下，以及在获取知识、增长智慧基础需求的推动下，用户的阅读热情得到极大激发，阅读需求持续高涨。但智能出版的用户市场却面临较大的挑战。首先，新兴惠民社区图书馆、免费公共图书馆以及以配套环境设施和服务见长的实体书店仍然占据一席之地；
其次，手机电子书、网络电子书等传统数字阅读方式在内容和服务方面已然可以满足用户的基础阅读需求，用户对新兴阅读方式的兴趣不大。整体来看，大部分用户对智能阅读体验的需求还是非常有限，智能出版物这一新型形态往往只作为尝鲜和猎奇的对象出现，用户“浅尝辄止”，缺乏深度体验。

在供给侧与需求侧不匹配的产业背景下，智能出版在整体上呈现技术性与专业性分裂的景象，扩展现实、区块链和元宇宙等新概念、新事物自进入出版业至今的一段时期内，在深度融合进程中仍道阻且长。因此，在智能出版生态中，推进技术与产业的深度融合仍然任重而道远。

3．智能出版人才不足造成用户体验受限

人才是产业发展的第一资源，智能出版业作为新兴领域和前沿热点，也面临人才不足的难题。一般来说，智能出版领域的从业人员多为传统媒体、数字出版业转型而来的专业人士，具备扎实的媒体和出版相关理论知识和专业素养，但囿于学科局限性，对人工智能等前沿技术缺乏深度理解。

当前，我国高校出版人才教育涉及传统出版和数字出版，在专业设置上多为编辑出版学和数字出版两大类，智能出版仅仅作为一个新兴事物被论及，缺乏系统的理论和技术层面的讲解，进而造成智能出版专精人才的稀缺。尽管我国较早关注人工智能技术的重要作用，但初期政策更偏向互联网行业，终端应用市场发展迅速，而作为基础层的算法和算力的研发创新一直被忽视。加上专业人才培养模式的局限性，智能出版专业人才对人工智能技术的存在机制、运行逻辑等仍然知之甚少，从而使智媒技术与出版业融合发展受到影响，造成用户体验受限。

三、体验创新：智能出版融合發展的路径选择

从数字出版的演进史来看，智能出版是数字出版历经数字化、网络化和数据化发展而来的新阶段，是出版业在新一代互联网、5G技术和人工智能技术的基础上生成的智能化数字出版。智能出版不仅推动出版物产品形态的扩维和升级，还同时重构市场结构、销售模式和传播渠道，促进全行业生态的智能化。从用户的主体性角度来看，人是万物的尺度，数字出版的演进史也是用户阅读体验不断扩维、升级乃至“内爆”的历史。智能出版发展的内在机理是体验创新，现实困境主要体现在用户体验层面，因此，智能出版发展路径的探索仍要聚焦用户体验创新这一逻辑起点。这就需要智能出版在价值取向上以人为本，在创新导向和营销策略上做到以用户为中心。智能出版体验的优化与创新需立足智能出版发展的现实困境，从技术、产业和人才三个维度展开。

1．夯实技术基础设施建设，创设多元精准的优质体验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人工智能技术在出版业的应用正在不断解构和重塑出版的内涵和外延，并对其产生深刻的影响。立足新兴技术语境，对出版实践和出版活动现状进行重新审视和思考，是重塑出版产业链、服务政府部门和行业制定政策、建立规范和创设制度的前提。

当前，我国智能出版发展困境的主要根源在于技术发展阶段的局限性，这也是造成用户体验错位的重要原因。海外专业调研机构Tortoise Intelligence发布的AI指数显示，我国AI综合排名第二，仅次于美国。值得注意的是，我国有两项指标位居首位，分别为发展指标和政府策略指标［5］。自2013年《国务院关于推进物联网有序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印发至今，我国陆续推出了一系列关涉人工智能发展的政策，但初期政策主要偏向互联网，至2017年《国务院关于印发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的通知》、工信部发布《促进新一代人工智能产业发展三年行动计划（2018—2020年）》，才更多着眼于新一代人工智能的发展规划，从而导致我国人工智能发展在基础层和技术层受到一定程度的忽视，进而引发我国人工智能产业“头重脚轻”的结构性问题。

我国智能出版产业也面临同样的技术瓶颈，因此，亟须加强出版业人工智能技术体系基础层和技术层的建设。前者主要包括计算硬件（如AI芯片、传感器）、计算系统技术（如云计算、大数据、5G通信）和数据（涉及数据采集、标注和分析）三类，关涉出版业的基础设施建设；
后者主要体现在算法推理（机器学习算法、脑类算法）、开发平台（基础开源框架、技术开放平台）和应用技术（机器视觉、自然语言理解、智能语音）三方面。围绕智能出版的基础设施建设和关键技术创新，将有效提升出版生态的科学性和先进性，满足用户对多元体验形态的不同需求，实现用户体验的精准适配。

2．推进智能出版深度融合，构筑系统持续的融合体验

如果说智能出版的基础层和技术层可以从技术维度为用户提供多元精准的优质体验，那么，其应用层则主要涉及用户阅读的多元场景，系统的、黏性的场景化体验建构成为主要方向。2014年移动传播元年以来，场景化体验成为用户体验的重要表征，在智能出版领域，场景化体验的建构亦是出版创新发展的主要趋势。

构建场景化体验，关系到用户与出版产品和服务的交互方式。具体来说，需要以融合思维来审视推进出版产业的智能化发展，不仅要关注人工智能技术与出版产业融合的深化，还要推进智能出版与传统出版甚至与大媒体产业的融合。一方面，应继续推进智能技术融入传统出版，促进传统出版的科学性与智能化转向。虽然实体书店作为传统出版物的主要阵地，仍吸引着一部分用户群体，但兼具场景带来的氛围感与智能技术带来的科技感的新型实体书店则是构建智能出版场景化体验的绝佳场所。另一方面，要探索智能出版与其他垂直产业和多元场景的融合，如与车载广播的融合、与咖啡馆的融合等。

3．培育专精复合型人才，打造安全专业的智慧体验

科技兴国，人才强国。《“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提出要激发人才创新活力，“深化人才发展体制机制改革，全方位培养、引进、用好人才，充分发挥人才第一资源的作用”［1］。党的二十大报告也指出，要“加快建设国家战略人才力量”［6］。

总览我国现阶段的数字出版人才矩阵，其中涉及智能出版领域的从业者大多从传统出版业转型而来，对人工智能核心技术的理解不足，而人工智能技术方面的专业人才又往往不具备专业的编辑出版理论和业务素养，从而导致该领域的专精人才稀缺。Tortoise Intelligence发布的AI指数显示，尽管我国AI综合实力位居世界第二，但人才指标的排名却是第十八位，远远落后于欧美日发达国家［5］。因此，包括智能出版在内的人工智能技术发展与应用不应满足于当下技术综合实力的骄人成绩而裹步不前，而应尽快补足人才指标方面的短板。

人才驱动创新，高端出版人才可以带动整个出版产业的发展，因此，我们应围绕智能出版引进和培育一批专精复合型人才——既要大力引进海外高端人才，又要积极培育本土优秀人才，以补足智能出版发展的人才短板。除了大力培育智能出版领域人才，还需积极推进与智能出版相关的教育出版等交叉领域的人才培育工作，以应对新型信息网络犯罪对既有法规和法律的挑战，带来更加专业智慧、安全可靠的用户体验。

从用户体验出发探讨智能出版创新发展命题，积极推进智能出版向纵深方向持续迈进，不仅能促进用户体验的优化与升级，还能提升广大读者对美好阅读体验、美好数字生活的感知与认知，助力数字中国与文化强国建设，推进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奋斗目标的实现。

｜参考文献｜

［1］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EB/OL］.  （2021-03-13）［2022-11-01］. http：//www.xinhuanet.com/2021-03/13/c_1127205564_2.htm.

［2］ 王光海. 迎接智能出版时代：正确认识和处理智能出版的五个关系［J］. 科技与出版，2021（4）：40-45.

［3］ 杨晓新，杨海平. 泛在与智能：增强现实出版空间建构逻辑［J］. 编辑之友，2022（6）：16-20.

［4］ 张新新，齐江蕾. 智能出版述评：概念、逻辑与形态［J］. 出版广角，2021（13）：21-25.

［5］ HAI of Standford University. AI Index Report 2021［EB/OL］. （2022-01-30）［2022-11-04］. https：//aiindex.stanford.edu/wp-content/uploads/2021/11/2021-AI-Index-Report_Master.pdf.

［6］二十大報告全文来了！［EB/OL］.（2022-10-26）［2022-12-06］.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47765358691438651&wfr=spider&for=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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