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升一降是什么问题 降or不降,是个问题
时间：2019-02-06 05:25:49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这是中国百姓千百年来耳熟能详的俗语,念叨它就会品悟出在两军对阵而身遇危急时中国人的传统评判观念:或杀敌制胜或马革裹尸,非左即右,没丝毫回旋的狭窄空间――大是大非呀!
如此品悟历史,也就能深悟李陵之类人的凄苦、可叹和堪怜!似乎有谁藏在磐石般的乌云里,粗声大气、义正词严地质问:“谁让你投降?”
公元前99年,汉武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出击匈奴,李陵自告奋勇,亲率5000步兵辅助李广利。李陵的军队在浚稽山与匈奴单于相遇。匈奴骑兵多次进击,李陵指挥士卒英勇搏战,共击杀万余人。见汉军作战如此顽强,单于大惊,打算撤退。这时,有一个叫管敢的人因私人恩怨投降了匈奴,泄露了汉军兵力情况。匈奴单于得知后,决定全力围击李陵军。
结果如何?史载:“陵食乏而救兵不到,虏急击,招降陵。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匈奴。”
消息传回国内,大家都声讨叛徒,唯有太史令司马迁为李陵辩解。他说:“李陵率领5000步兵深入匈奴腹地,最后矢尽道穷、援军无望,仍与匈奴殊死拼搏。他虽然打了败仗,可是杀了这么多敌兵,足可以向天下人交代了。李陵不肯尽死节,一定是想以后将功赎罪来报答陛下。”
这不是为“投降主义”张本吗?该压一下大是大非问题上的歪风邪气!于是,汉武帝将司马迁下狱,处以腐刑,同时“族陵家,母弟妻子皆伏诛”。
这样,汉武帝以开疆拓边的硬暴作风,蔑视了李陵投降之前前后后的人性真实和情感真实。
谁能说“国”不是由一个个具体的“家”向心聚合而成的?只要那个具体的“家”还在,某个具体的人哪怕离“国”再远,他也是一块被悄然吸住的磁铁,即便“投敌者”也如此。可是,硬暴的汉武帝却以“株连”的手段灭了李陵的“向心磁力”,让李陵无“根”!
无“根”后的李陵又能回归何处?史载,李陵后来是有机会回国的,但面对祖国的使者,他仅仅说:“丈夫不能再辱。”
“丈夫不能再辱”,“投敌者”于禁的遭遇为之提供了很好的注解。
公元219年,于禁、庞德二将率军驻扎在樊城北部对抗关羽。八月连下大雨,汉水暴涨,“于禁等七军皆没,禁与诸将登高避水,羽乘大船就攻之,禁等穷迫,遂降。”而庞德呢,力战而被俘后对劝降的关羽破口大骂:“竖子,何谓降也!……我宁为国家鬼,不为贼将也!”关羽只好杀了他。
消息传回国内,曹操说:“吾知于禁三十年,何意临危处难,反不及庞德邪!”意思很明了,于禁,你不会做烈士吗?谁让你投降?
“投敌者”于禁后来于公元221年八月辗转回到祖国,其时“须发皓白,形容憔悴,见帝,泣涕顿首”。魏文帝没杀他,却让他去拜谒曹操的陵墓,并派人预先在陵屋里画了关羽战胜时庞德就义、于禁投降的画面。
结果呢?“禁见,惭恚发病死”。事实印证了300多年前李陵的酸苦预言:“丈夫不能再辱。”
魏文帝可算得上“文化人”,但他又哪里明白于禁投降之前前后后的人性真实和情感真实?自然,魏文帝就代表了国家,对“投敌者”于禁作了阴毒惩罚。
这惩罚更让人品悟,在两军对阵而身遇危急时中国人的传统评判观念:或杀敌制胜或马革裹尸,非左即右,没丝毫回旋的空间!这惩罚也逼人追问:穷迫而降者就永远不能被祖国理解,就永远失去了祖国吗?
也未必!
1942年5月5日,时任菲律宾美军总司令的温莱特中将亲手举起白旗,走出战壕,率领1.2万名美国士兵向日军投降,并被日军关押在中国沈阳“奉天俘虏收容所”。1945年8月17日,美国战略情报局成员带领搜救队从俘虏收容所中找到温莱特将军时,他已经被日军折磨得骨瘦如柴。美国人民理解他是穷迫而降,给予了他英雄般的礼遇。1945年9月5日,回国后的他获得了荣誉勋章并被提升为上将。
这应该是对“英雄”和“叛徒”的真正理解,应该是对责任的真正人性化理解!
这样的理解中国就丝毫无存吗?答案是否定的。例子,三国就有。
公元222年,刘备伐吴,授予黄权镇北将军的职位,让他“督江北军以防魏师”。后来,伐吴失败,刘备撤退,黄权因为退路被隔绝而“率将所领降于魏”。蜀国执法官员打算抓捕黄权的老婆子女,刘备却说:“孤负黄权,权不负孤也”。仍待他们如初。
刘备理解什么是穷迫而降。
这理解里有没有温暖,这温暖能传热多远?史书没有正面回答,不过,黄权遗留在蜀国的儿子黄崇,在蜀国将亡前“帅厉军士,期于必死,临阵见杀”,做了烈士!
可见,一旦国家对“英雄”和“叛徒”有了正确理解,对人性和情感有了合理关注,那么李陵之类人即使穷迫而降,也永远不会失去祖国。不失去祖国,就总有一天会回归……灵魂也需要回归啊!
别阴冷地叱问:“谁让你投降?”■
【刘述皇荐自《百家讲坛・蓝版》2010年第9期】
荐稿人语:作者有没有研究过中外战俘史,我们不知,但我们能感受其目光的深邃,能感受其悲悯的情怀,能感受其对民主和人性的渴盼。为此,此文值得展读一遍,两遍,三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