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合奇鹰隼,从猎手到演员的转换
时间：2020-03-20 05:21:44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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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鹰,鹰猎。一个古老遥远的故事。老得不由地让人想起茹毛饮血、逐水草而徙的时光。驯养鹰隼,指望这猛禽的捕获而饱腹,填补食物匮乏以为生计,是古老游牧渔猎民族的一种生态选择。那时,鹰隼完全充当着为主人猎取食物、养家糊口的猎手角色。驯养鹰隼完全是一种谋生工具。
当历史的脚步走近21世纪,文明之光穿过落后愚昧的樊篱,照射到人类和自然的每一个角落,曾经被人类肆意杀戮的野生禽兽开始受到关怀,其生命同人类一样被赋予尊严,获得了继续生存的神圣权利。它们不再是鹰隼的猎物,不再是人类的盘中之餐。作为猎手的鹰隼按理应同它们辉煌的时代一道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成为尘封的历史。但生活的现实,往往并不按理性的逻辑演进,往往会出现出乎意料的结果。
在天山南麓腹地的猎鹰之乡,你就会看到这种“反逻辑”现象:鹰隼驯养,不但没有日薄西山,而是在蓬勃发展,辉煌依旧。
猎鹰之乡阿合奇
走进猎鹰之乡,惊讶于依然辉煌的鹰隼“猎事”,是在不久之前的阿合奇之行。
阿合奇位于新疆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东部,是坐落于西天山南麓腹地的一个牧业小县。发源于吉尔吉斯斯坦境内的托什干河被西天山腹地的哈拉铁克和阔克沙勒岭两山夹持,一路东流,注入阿克苏河后,掉头南下,融入塔里木河。阿合奇县诸乡就散布在该河中游两岸的河谷和山地间。阿合奇海拔最低1700多米,最高峰为5000米左右,属中温带之高原荒漠气候,夏季极短,不高不低的海拔,既没有低海拔区适合农业的气候,又少有高山区特有的丰美草场和森林。单从自然条件看,阿合奇无奇可言。但贫瘠的土地往往是孕育伟大文化的摇篮。阿合奇这块貌似贫瘠的土地亦不例外,在它漫长的历史演变和民族繁衍中,演绎出了这里独特的生存方式,积淀了厚重的民族文化。“猎鹰故乡”、“刺绣之乡”、“享誉中外的《玛纳斯》大师——现代荷马诞生和生活的地方”这些特有的文化遗产,使阿合奇成为一颗闪烁在浩瀚文化星河中的璀璨星斗,闪射出奇丽夺目的星光。
早在公元前2世纪,生活在叶尼塞河流域的古代柯尔克孜人联合丁零、乌孙等部,推翻匈奴的统治,迫使匈奴西迁,一部分柯族部族随之迁徙,来到并选择了托什干河谷,落脚生根,成为后来的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最早的柯族居民。
曾经农、牧、渔、猎并举的柯尔克孜族人受这里自然环境的制约,不得不放弃了在叶尼塞河时的生产结构,转入以牧业为主、狩猎耕作辅之的生存方式。牧场稀少,农耕低产,生活来源不足,传统的狩猎成为对这种不足的必要补充。受自然条件制约,这里的野生动物多为野兔、雪鸡、狐狸、黄羊、鹿之类,而且,阿合奇地区植被稀少,山谷旷野坦露无余,为鹰隼疾行驰骋、俯冲捕猎提供了最佳舞台。
在长期的实践中,阿合奇人摸索、总结出一套独特的鹰隼驯养方法,进而形成了自己浓郁的鹰猎文化。
星移斗转,冬去春来,当历史的脚步迈进新的世纪,当人类发现大量曾经生活在地球村中的物种相继消失,对日益失衡的自然生态开始认真反省,一种珍惜野生动物、还给它们生存权利和尊严的理性共识,开始让人们约束和停止肆无忌惮杀戮野生动物的野蛮行径。作为猎鹰之乡,阿合奇同样面临着这种必然的抉择和考验。
最终,曾经一度迷茫的阿合奇人凭借自己的智慧,创造出了熊掌与鱼兼得的做法。鹰隼,实现了从猎手到演员的角色转变。
别开生面的鹰猎表演
初到阿合奇,只听说将有近百只猎鹰进行表演。当时,脑海中立马出现的是猎鹰遮天蔽日地从马上腾空呼啸而起、野兔漫山遍野鼠窜奔逃的震撼场面,激动之下,竟忘了进一步打听具体的赛事安排,于是,随后之所见,才令我有些措手不及。
比赛在该县的猎鹰之乡苏木塔什进行。苏木塔什在阿合奇县西20多公里处的托什干河畔,是阿合奇训养鹰隼最多的乡,目前仅大型猎鹰就有四五十只之多。表演前一天,各乡的猎手即骑着俊马,臂托爱鹰,三五成群地向苏木塔什集结。鹰猎表演现场在苏木塔什一片三面环山的宽广戈壁上,这是该县专门为鹰猎表演而建的场所。
参加表演的百名猎手早已准备停当,整装列队,等候号令。统一的深蓝绣花翻领表演服,一色传统白毡帽,四人一排的“方队”宛若长龙,浩浩荡荡,威风凛凛。身下的骏马刨动沙石,急不可耐,臂上的雄鹰虎视眈眈,展翅欲飞,一触即发。
先是鹰马飞驰表演。只听指挥者一声令下,猎手扬鞭催马,百匹骏马如破坝洪流喷涌而出,竞相狂奔,猎鹰则腾空展翅,与马同步飞翔。扬起的阵阵沙尘像云像雾,将飞马、翔鹰映衬成一串串动画剪影,虚虚实实,如梦如幻,引得观众喝彩如潮。
之后,猎手开始一字儿拉开,首尾相接,策马上山。山下的工作人员则开始解开袋子,将带来的猎物取出。不料兔子并非野生,而是家养的。接下来,又发现一旁的地上躺着一条羊羔大小的黄狗。一问才知道,这家兔和狗是今天的牺牲品——野兔和狐狸的替身。还要绑住狗嘴,以防它咬坏珍贵的猎鹰。
随后知道,鹰猎表演是一个一个地相继出场,并无事先想象的百鹰齐放、铺天盖地之奇观。先出场的是家兔。在它被放开的同时,山上的第一只鹰被主人摘去眼罩,它撒开绳索,飞上天空。旋即,敏锐的猎鹰便发现地上的兔子,翅膀一斜一收,凌空而降,直取猎物,准确地将兔子扑倒,利爪插入其脊背,家兔顿时成为猎鹰的美餐。
接下来轮到那只黄狗出场了。它似乎已感到自己将成为鹰爪下的牺牲品,于是极不配合,反向往人群里钻。逼得紧时,狗急跳墙,竟往逼它的人身上扑去,弄得观众欷歔不已。但很快,它还是被赶到了表演场中。盘旋在天上的鹰一眼就发现了猎物,疾飞而去,凌空猝降,双爪紧紧钳住其背。狗不甘丧命鹰嘴,转过身奋起反抗。狗毕竟比兔子凶猛,它虽被绑住了嘴,但使尽平身力气又蹬又踹,转眼间反而将鹰打倒在地,然后落荒而逃。
观众们过足了眼瘾,对表演颇感满意,纷纷表示不虚此行。猎手们显了身手凯旋而归,个个神采奕奕。阿合奇人以家畜代替野兽的聪明之举,即保证了用之不竭的“猎物”来源,可随时展示传统的鹰猎活动,又能够不伤害野生动物,可谓一举两得。更重要的是,人们从中得到了一种启发,看到了一种绝妙可行的传统猎事活动与保护野生动物关系的解决途径。
鹰猎表演背后的故事
为保护野生动物,阿合奇各家各户的猎鹰食物来源已不再依赖捕猎野生动物,基本靠家禽、家畜来解决。这就要求驯养猎鹰的主人具备能供养猎鹰的足够的经济能力,而不是谁想养就能养,以至于发生滥捕野生动物或猎鹰无食、少食的现象。于是,当地森林武警被赋予审查养鹰资格的责任,建立起一套审查监督制度。凡欲训养猎鹰者,必须事先申请,在被认定家庭经济情况良好,有能力喂养时才能获得准许。阿合奇的鹰隼驯养已脱离原始的为主人捕猎的功能,成为一种纯粹的民俗习惯、一种独特的生活结构。
此外,为保护已被驯服的鹰隼,使它们避免因长期与人同处养尊处优而退化野性,管理部门又规定,各家驯养的鹰隼,时间不得超过五年。一到规定时间,必须放归自然。
因此,阿合奇的鹰隼,是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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