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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老读书札记】读书札记

    时间:2019-02-12 05:48:24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选自《谢觉哉日记》         谢觉哉与董必武、林伯渠、徐特立、吴玉章一起,当年被人们誉为“延安五老”。这五位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都已离开了人世。每当我们提到他们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产生一种怀念和敬仰之情。
      他们的著述,不仅具有重要的历史和文献价值,而且也具有深刻的思想教育价值。《谢觉哉日记》就是这样一部好书。
      《日记》记年久远,珍贵翔实。《日记》记录了谢老从一九一九年到一九四九年(中间有的日记在战争中佚失)三十年间漫长革命生涯的所闻、所感和所历,展现了他前大半生致力于共产主义事业的历程。《日记》以历史见证人的身份,真切地记载了中国革命史特别是党史上重大的事件、重要人物的言论和行动,评述了其在历史上的地位和作用。《日记》载录了谢老阅读古今中外的文、史、哲、经、教、法等各种书籍的读书笔记和诗文评论,包孕丰富,精见时出,给人以启发。《日记》征集了谢老撰写的大量政论、杂文和随感。这些文章体现了他实事求是、表里如一、谦逊厚重的作风。文章深入浅出,娓娓动人,有时虽仅寥寥数语,却能发人深省。《日记》还收选了谢老创作的大量诗词歌赋及其它作品。这些作品风格多样,感情真挚,显示了他深厚的文学修养和精湛的艺术才华,是谢老形象的真实写照。
      这部日记虽长达八十万字,读来却不会令人释手。读着它,我们象置身于中国革命历史的画廊,观看着一幕幕威武雄壮的活剧;又象追随着谢老的足迹,一步步重新经历着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所走过的难忘的历程。
      老成凋谢,仪范犹存。经过有关方面的整理,《谢觉哉日记》即将由人民出版社出版。这里为《读书》杂志选出其中部分读书札记,先期发表,以飨读者。
      
      一九二二年二月十四日真正的革命家,至少必具有两个条件:深渊的学识和奋斗的精神。里布克奈西特和卢森堡(德国最有名的无产阶级的二大革命家,三年前在被拘捕的途中被人枪毙)二人在狱中、战场中的书信说:“你的生命,应该是辛苦奋斗勤劳的生命;不是安闲过快活日子的生命。但正在这里,就有你的快乐了。”“我的生命,直至今日,不论旁的,总可说是快乐的了。当我奋斗得最亡命,我的痛苦最酷烈的时候,也就是我生命最快乐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孤零零的躺着,静养在冬天的黑壳里――在他的黑暗烦闷束缚里――不过我的心依然鼓动着一种不可知道不可理解的内部的欢喜,好象在融融日光之下,走过牧场一样。”
      卢森堡说:“社会主义,由法律建设,是没有的一回事;并且他也不能由法律建设,虽然最为人们所欢迎的政府,他也不能建设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必定要靠很多的人民和无产阶级建设,要靠个个劳动者。”
      
      一九四一年七月五日连日翻阅解放社印近代史参考材料:戊戌政变的失败,六君子康梁等太躁进了一点,不知道调整人事,顾及舆情,因为性急,致不择人,给袁世凯以告密,可见办事是不容易。谙练二字最要紧。当然,这不能责之于那少不更事的书生。读李秀成口供,可见成大事,内部团结的重要。自古互相疑忌坏长城,所谓国必自伐然后人伐之也。这两个教训,对我们还很有用。
      
      一九四一年七月十三日《文史通义》内篇四名上说:“天下之名,定于真知者,而羽翼于似有知而实未深知者。夫真知者,也先自知,天下鲜自知之人,故真能知人者不多也。似有知而实未深知者则多矣,似有知,故可相与为声名;实未深知,故好名者,得以售其欺。”可谓见道之语。毛泽东同志不轻臧否人。我听到他说:“何叔衡同志不能谋,而能断。徐特立同志佩服他的多,了解他的少。”片语中綮。然而毛泽东同志的自知,在他许多文件中发言中,谁也没象他的坦白。
      一九四二年七月五日物的毁坏由于“有间”;世界上找不出永不毁坏的东西,即是说没有不“有间”的。“有间”即可以“入”。要审出他的“有间”,而又具备着入间的“无厚”。庖丁“目无全牛”,我们则“目无全敌”。封锁沟,封锁墙,碉堡线,铁壁合围,固然不过是线上的点;而敌军的部署上,敌伪的关系上,敌和民众和士兵的矛盾上,处处都大开着方便之门。间隙大,入的可以大点;间隙小,入的不妨小点。这就是所谓“恢恢乎游刃有余”。
      游的目的在于击,避免敌人的优势,找寻或制造敌人的弱点,要善于游才能做到,要敌人不知其游才能做到。然后一到击的时,可以乘其不便,占些便宜,然决不会有仅仅“缚鸡之力”就可以“搏虎”的奇事。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是指整个战争说。至于战役,则总不外以较优的兵力消灭敌人较弱的一部。一部消灭了,其他部可以闻风而溃;即使不溃,今天消灭其一部,明天又消灭一部,逐渐改变为我优敌劣形势,所谓“聚小胜为大胜”,也即是“以我上驷,当彼中驷,以我中驷,当彼下驷”的办法。
      续范亭先生曰:“吾于庖丁解牛,孙膑赛马,得游击战之术焉。”
      
      一九四三年三月 二十日看袁小修《珂雪斋文集》,袁为公安三袁中郎之弟。文古颖,好考证。他称“共山,共伯和所居也。昔周厉王出居于彘,共伯和摄王位,故改元共和。厉王死,太子靖返国,共伯和遂归共。鲁连子曰:和有玉德,尊之不喜,发之不怒,逍遥得志于共山之首。庄子云:‘许由娱乎颖阳,共伯得乎共首。’共和让王,高蹈之迹,与许由同,而马迁不惟不列之传,乃指共和纪年为周召共和之故,亦太疏矣。”――此说前未见过。
      昔读《伽篮记》载仙隐起逸之言云“自永嘉以来二百余年,建国称王者十有六君,皆游其都邑,目击其事。国灭之后,观其册书皆非实录”。以此例知编册所载,“则万善毕集,钺则众恶咸归,未可尽信也。”(同上)昨和林老谈自辛亥至今,我们目睹和身经的革命事实,文与献已有许多不足征了。尤其是我党自大革命至内战时的史实,大部分负责同志被牺牲,文件被毁灭。现即纂述,已很不全,过此则老成凋谢,更难为矣。
      曾见未参加苏维埃运动的某同志编的《中国问题讲义》,鸦片战争至大革命,说得不错。但说到苏维埃运动,就不大象。“是史料太少之故。”如有人亲历过鸦片战争直到民国革命,也许他看了前一段也说不象。自来编史的人,不能是身经的人,所以史不可尽信,史实能保留的只能若干分之一。不过史料保存得多,去实际就较近,此点现在要注意。
      
      一九四三年四月二十六日连日阅梁绍文《南洋游记》,备载英荷政府对华侨的狠毒,荷政府犹甚。我们不能忘掉帝国主义终是帝国主义,不要被其欺骗;要脱他羁绊,纯靠自己。大战前泽东同志说过:在一副锁链刚解下,另一副锁链还未套紧的当儿,是我们挣扎的好机会。现在看:这个机会只我们半殖民的大的中国还有。象缅甸、安南、菲律宾、南洋诸岛不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而是后门的狼夺取前门的虎的口中物,虎口不得不松,因为狼爪抓得太紧。哪有被抓物挣扎的余地?我国则虎口吞不下,暂时放下,狼爪抓到的还有限。天地很大,容我回旋。然而我们统治者震于列为四强之一的谰言,不自振作,勇于内哄,狃于近利,不记前慊――前途殊为可虑。
      
      一九四四年一月三十日杨谏孔明:“……夫为治有体,上下不可相侵。譬之治家之道,必使仆执耕婢典……其家主从容自在,高枕饮食而已……是故古人称坐而论道谓之三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昔丙吉忧牛喘而不问横道死人,陈平不知钱谷之数,曰自有主者,今丞相亲理细事汗流终日,岂不劳乎?”孔明曰:“吾非不知,但受先帝托孤之重,惟恐他人不似我尽心也。”
      如实如所言,杨与孔明都说得不对。为治者岂能坐而论道,不悉下情?又岂能凡事都躬亲不信任人?前者是官僚主义,后者是事务主义,都不是为治之道。
      
      一九四四年二月七日重读《共产党宣言》。
      象宣言本身所曾声明的,这些原则的实际运用,随时随地都将视当时存在的历史条件而定。因此,第二章末尾提出的基本办法并没有给以特别的意义。
      贯彻整个宣言的基本思想是:任何历史时代的经济的生产,以及必然从它发生的社会结构,形成这时代的政治的和心智的历史的基础,与之相适应的(自从原始公社土地占有瓦解以来)整个历史是阶级斗争的历史……这种斗争现在到达了一个阶段。这时候,被剥削与被压迫的阶级(无产阶级),如果不同时把整个社会永远从剥削压迫与阶级斗争中解放出来,那就也不能把自己从剥削它与压迫它的阶级(资产阶级)那里解放出来――这个基本思想是完全属于马克思一个人的。
      所以中国共产党同时代表全民族利益,且为此利益而努力奋斗。
      马克思对宣言所提出的原则的最终胜利,是具有完全信心的。而这种信心是完全依据在工人阶级智力的发展之上的。这种发展是共同行动与互相讨论的必然结果。反资本斗争中的事变与变动(而且失败更甚于胜利)不能不给斗争者说明,他们从来所使用的万应药方是不适当的。而使他们的头脑更易于接受关于工人解放真实条件的透彻理解。
      ……他们都是站在工人运动之外而宁愿向“有教养的”阶级找寻援助的一些人……“工人阶级的解放应当是工人阶级自身的事业”。
      劳动者的智力是无限的,要在行动中集体中才能发掘出来。自命为有知识的人,常常是最无知识的――这是指自满于知识的人,而不是说知识无用。
      
      一九四四年四月十五日阅戈宝权译《六月在顿河》,爱伦堡作。
      爱伦堡有力的短篇内,很多新奇句子:“好几个十年都被缩短到这短短的一年里来。”“现在这一次战争是由那些很少梦想到战争的一代人来进行的。”“我们失掉了许多和平而安静的城市和朋友;但我们也得到很多东西――我们得了澄清的观察力,有力的憎恨,狂热的爱国主义和苏联的每个男女的生长成熟。”“胜利是不会从天上降下来的,这必须从大地的深处和从心的底层扭夺过来。”
      “我此地可讲的并不是关于新的装备,也不是关于完备的武器,而是关于人们的经验。”“假如我们面前有一个胆小鬼,那我们就告诉他:‘不要屈辱自己的母亲吧’。‘我们要把他们在近日来所占领的城市里――这些城市的新的疮口还在透着余温――赶出去。’”
      “德国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人民的‘生存空间。’”
      我们不仅要学习群众中已存在的生动语言,还要从现存语言中创造生动的句子。
      
      一九四四年五月二日《容斋五笔》:人生五计:十岁为童儿,父母膝下视寒暖燥湿之节,调乳哺衣食之直,以俟成立,其名曰生计。二十为大夫,骨强志健,问津名利之场,秣马厉兵以取我胜,如骥子伏枥,志在千里,其名曰身计。三十至四十,日夜注思,择利而行,位欲高,财欲厚,门欲大,子息欲盛,其名曰家计。五十之年,心怠力疲,俯仰世间,智术用尽,西山之日渐逼,过隙之驹不留,常随缘任运,息念休心,善刀而藏,如蚕作茧,其名曰老计。六十以往,甲子一周,夕阳衔山,倏尔就木,内观一心,要使丝毫无慊,其名曰死计。
      此是占人口百分之几的士大夫阶级的计,冒称为人生,正如资产阶级以自己阶级为全民代表一样。五计内容反映当时社会经济制度,如边区生活已有改变,因而家计、老计、死计大有不同,三十至四十图进取,为社会做番事业,家就包在事业里面。五十、六十仍然和三十、四十差不多,只经验较多,持重,能影响年轻者。而老计也会逐渐推迟。
      “内观一心,丝毫无慊”,实则是无所不慊。
      人的污浊,剥去一层又有一层,发现是智,敢剥是勇。脑子是可以锻炼的,患在不用,用则就开坼,就会坼开得多。作诗一首:
      
      似笋层层剥,如丝乙乙抽;久抽方见智,未剥不知羞。
      百拭叹尘尽,千锤意义道;自来斗道损,心迹景回由。
      
      一九四四年五月四日不识字的诗人,以前有过。沈庆之不识字,宋孝武逼令作诗。庆之曰,臣不知书,请口授:“微生遇多幸,得逢时运昌。老朽筋力尽,徒步还南岗。辞荣此圣世,自愧张子房。”众坐称善。沈庆之虽不知书,大概左右有文人,混惯了,文人气颇重。不如我们的劳动英雄,周扬同志誉为不识字的诗人孙万福,全是民间气味。周扬同志笔录了五首载《解放日报》,录其二如下:
      其一:咱们劳动英雄来开会,延安的头一景。看了生产展览品,咱们毛主席号召――蟠龙卧虎高山顶。万丈高楼从地起,咱们劳动英雄回家,个个心欢喜。
      其五:他蒋介石比如一个妖蛇,他入乌江,乌江岸上放毫光。他的死水怕杓来舀,江静水干他自己亡。
      
      一九四四年五月十三日再阅郭沫若《甲申三百年祭》及中央社攻击郭氏的社论,原来郭氏只科学地叙述历史,现代的崇祯与吴三桂却老羞成怒了。“……十七年不能算是短促的岁月,但只看见他今天在削籍大臣,明天在大辟疆吏,弄得大家都手足无所措。对于老百姓呢?虽然屡次在下罪已诏申说爱民,但都是口惠而实不至。《明史》批评他‘性多疑而任察,好刚而尚气,任察则苛刻寡恩,尚气则急剧失措’。”国民党的十七年,不是比崇祯还不如吗?“……当时的朝廷是在用兵剿寇,而当时的民间则在望寇‘剿兵’。在这剿的比赛上,起初寇是剿不过兵,然而有一点占了绝对的优势,便是寇比兵多,事实上也就是民比兵多。在十年的经过当中,杀了不少的寇,但却增加了无数的寇。寇在此剿中也渐渐受到训练,无论是在战略上或政略上”。蒋介石以为在叙述十年内战了。而叙述李上书请令臣宰报名输官,李信劝出票赈饥,崇祯皇库藏金三千七百万锭,锭皆五百两,及挟拶降官搜括赃款……更象有意戳中蒋宋孔陈等的血仓。“做贼人心虚”,只好出来大骂一顿。然而人赃俱在,无法否认,只好说:是我偷了,但只能任我偷,你们不应反对我且应拥戴我。道理就是:“三百年前蔓延于黄河以北乃黄河流域以李自成为首的流寇,于外患方亟之时颠覆了明朝,所得的结果就是二百六十余年……”所以人民不能反对今天的崇祯和吴三桂。
      在这篇社论里看到国民党死的征兆。
      
      一九四四年七月二十一日昨夜看《同志,你走错了路》话剧,很好。反映山东某地实事。郑板桥诗“十分学七要抛三,各有灵苗各自探。当面石涛还不学,何说万里学云南”。学画然,学革命理论或学某革命典型人物亦然。全学,失去自己――教条主义;全不学,不能发展自己――狭隘经验,二者都不免失败。
      
      一九四四年七月三十一日欧阳修喜教人以吏事,人问之,公曰:吾子皆时才,异日临事当自知之,大抵文学止于润身,政事可以及物,吾昔贬官夷陵,方壮年未厌学,欲求史汉一观,公私无有也。无以遣日,因取架阁陈年公案反复观之,见其枉直乖错,不可胜数,以无为有,以枉为直,违法徇情,灭亲害义,无所不有。且夷陵荒远褊小尚如此,天下固可知也。当时仰天誓心曰:自尔遇事,不可忽也。(见《容斋随笔》)看旧书很有益,可以知道历史,吸收经验。尤其司法部门。不是空翻翻,而是要看出好处及破绽所在。民国二年,我在安化高小教书,时二次革命失败,佛学会猖獗,到处收回曾改设学校的宇。安化教育会址原系子,佛学会耸原住和尚告状,不仅要收回子,还说里原有何宝物要追究。民政司任福黎又令安化司法官妥办,被告都是青年书生,大惧。那天堂讯,司法官搬出案卷,指原告说:“我已查得此是绝产,原和尚某光绪二十年死的,无后,当将产业托安化士绅,维持香火,你是光绪二十一年被召来服侍香火的。此产非汝有,已属公家,公家将他作何用,于你无涉。只招你来时答应你养老送终,现断给你一百元;你老了,免你妄告的罪。”这事两方都不知道,法官在旧卷找出,法官姚姓,名忘记了。
      
      一九四四年八月八日《江南见闻》录大清告示:“大清国摄政叔父王令旨晓谕,河南、南京、浙江、江西、湖、广等处文武官员、军民人等知道,尔南方诸臣当明朝崇祯皇帝遭难,陵阙焚毁,国破家亡,不遣一兵,不官一夫,不见流贼一面,如鼠藏穴,其罪一也。及我兵进剿,流贼西奔,尔南方尚未知京师确信,又无遗诏,擅立福王,其罪二也。流贼为尔大仇,不思征讨,而诸将各自拥众扰害良民,自生反侧以启兵端,其罪三也。惟此三罪,天下所共愤,王法所不赦,予是以恭承天命爰整六师,问罪征讨。凡各属文武官员率先以城池地方投顺者,论功大小各升一级。抗命不服者,本身受戳,妻子为俘。倘福王悔悟前非,自投军前,当释其前罪与明朝诸王一律优待,其福王亲信诸臣早知改过归诚,亦论功次大小。檄到之处,民人毋得惊惶奔窜,农商照常安业,城市秋毫无犯,乡村安堵如故,但所用粮料草束,俱须预备运送军前。兵部作速发牌出示,令各处官员军民人等及早互相传说,毋得迟延致稽军务,兹特晓谕,咸使闻知。”
      日寇对国民党反动派说:共产党为尔大仇,抗战只是帮助共产党的发展。多尔衮对明朝文武官员等说,流贼为尔大仇,不思征讨,罪在不赦。虽是征服者的阴谋,却甚合乎事实。明末农民起义是被压迫阶级起来对压迫者的斗争,在压迫者眼中看这件反常事体比外民族侵入还要严重,或者视外民族侵入“正中下怀”。所以清国侵略者说我来是为你们报仇,对你们有莫大的功,而的确也有不少所谓“仗义死节”的人,一面抗“贼”,一面降清。《榆林城守纪略》中记李昌龄等被擒:
      “自成曰:‘吾虚上将以屈四将军,奈何固执不相与共富贵。’昌龄等骂曰:‘驿卒敢大言!吾辈朝廷大将,草窃不久且灭。’……自成笑前解四人缚,世威叱曰:‘勿前污将军衣’……”
      何等的阶级神圣!而且昌龄等死时深悔没有把河套的蒙古兵请来“早灭此贼”。掘李自成祖坟的米脂知县边大绶,自成曾呼过他:米脂是我故乡,你不要乱搞,后来被自成兵擒着:“你伐墓人耶!”“万岁爷取汝作官,无恐也。”然而边大绶写的《虎口余生记》怎说?
      “……然彼闯贼糜烂我人民,蹂躏我疆土,胜国挫衄之余,不能一矢相加,赖本朝震迭之威灵,使枭獍之徒,不遗噍类。吾知大明十四帝之灵,必有含笑于地下者!兹绶奉部檄谒选来京,行努力兴朝以图报效,故历叙伐归田以及被执脱难始末,勒为一册,俾后之君子得以论世知人,以悯其志而悲其遇云尔。顺治元年仲秋既望,原任米脂县令任邱边大绶识于长安僧舍。”
      李昌龄等没看到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死有遗恨,边大绶看到了,“行将努力兴朝以图报效”。然而却都是屠杀农民“义不屈贼”的“英雄”。
      对照一下历史看:十年反共内战,帝国主义军事顾问团,先安内后攘外,“敢言抗日者杀勿赦”;“抗战失败,天下是日本的;胜利,天下是共产党的”;“帝国主义来,我们还有饭吃;共党来,我们没有饭吃”……
      现在的李昌龄、边大绶,还是一脉相传;现在的多尔衮――日本侵略者也非常懂得现在的李昌龄、边大绶辈心理。不同的时代变了,现代的多尔衮、边大绶、李昌龄终于要送进坟墓。
      
      一九四四年八月二十日洪武二年,诏天下立学,刊布条规十二款,其第二款:一天下利病,诸人皆许直言,惟生员不许。今后生员本身切己事情,许家人报告,大事不干己,辄便出入衙门,以行止有亏革退。要纠正杠帮,骂詈官长,为首者问遣,余尽革为民。(见《涵芬楼秘籍松下杂钞》下卷)
      清朝卧碑有“生员上书言时政的照违诏论罪”。专制者拉拢读书人又防止其活动,其毒辣真无所不至。
      生比童高,童比平民高,生童可和县官私室相见,生童滋闹,县官照例优容,“侮辱斯文”是为了不起的罪名。这是腐化人民中的知识阶层,使与人民隔离而作为统治者的爪牙。然而这群生童人不算少,政府不可能拿利禄来全收买,于是设学官管理他。要他守卧碑,否则也是了不起的罪。每年考,今年不中,明年又来。一块骨头,吸住了无数狗,所谓“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这边一个圈。)而以行止有亏革退,斥为民等(那边一条鞭),又为防止有识穿这圈套的,于是思想统制,成为专制者直到现在的无上法宝。
      黄巢、张元、吴昊……都是不第秀才,每次农民革命,总有不得志的生童举人做他谋主,这就愈见专制者这条政策的重要。
      
      一九四四年十月三日《阿Q正传》说:“这老爷本姓白,但因为合城里只有他一个举人,所以不必再冠姓,说起举人来就是他。这也不独在未庄是如此,便是一百里方圆之内也都如此,人们几以为他的姓名就叫举人老爷的了。”
      前清,二品以上叫大人,以下叫老爷。在某种范围之内,如衙署里家庭里或某一地域里,如没有别的大人老爷打混,那末大人老爷之上,倒不冠姓,说大人老爷,人们就知道是某某了。有钱的、读书的,有变为老爷的可能,所以虽还没得到功名,人就叫他老爷;一入官场,已老爷了,但可望升到大人,“少个礼不如多个礼”,不妨就叫他大人。四○年我去庆阳,过黑水寺(尚非边区),联保处办事员见我有几个护送兵,叫我“老大人”,第一次受到这样宠呼,肉有点麻。民国三十年了,北方犹有“古道”,南方毕竟比北方进步,老爷大人不多见了。然做过官的,虽是暂时职业,却得到终身名称。几十年前做过几天县长或厅长之类,直到而今,仍呼为县长或厅长,在他那范围内,例不冠姓。他的姓名为某某长代替,真姓名反而不彰。共产党应该不然了,然而流风未泯,甚至有子对父不说我爸而说什么长,父对子不称我儿而称什么长的。某至苏联回者说:“苏联一例称同志,我初回听了这里许多称呼,很听不惯!”他不知道中国是官国,虽然革命了,人们总不免要咀嚼官的余味。虽贤者不免。完全去掉,恐还在一二十年以后。
      
      一九四四年十月二十日野三坡(菩萨蛮):九世复仇有远计,一成中兴负奇气。遁荒是暂时,后人知未知?陶氏桃源记,奋斗嗟无力。都是桃花源,才有桃花源。
      专制者玩弄知识分子,有时真正象投骨头给狗吃,知识分子也真象狗一样,抢吃,对主人摇尾。前清县府考完了场的,得吃一顿饭,我吃过这样冷酒菜。《儒林外史》张大夫说:“我儿子学做文章,时请少爷赏个批,将来应应考,骗碗汤丸子吃,我可挂儒医招牌了。”多贵气的汤丸子!宋朝大学生陈东等闹过事,后来权奸就收买大学生做攻击政敌的工具。贾似道悬赏格征文,末等也赏钱几百贯,学生们歌功颂德,说天下已经太平,贾相公功高无比,时有诗云:“鼙鼓惊天动地来,九州赤子哭哀哀。庙堂不问和戎策,多把金钱媚秀才。”蒙古岱守江西出钞市酒来收买士人,蒙古岱死,士人作祭文:“公来何暮,公去何速,呜呼哀哉,江西无福。”清朝的官课,新官任的观风课,书院斋课――历朝也有――都是掷骨头驯伏恶犬的办法。有时也给长衫客一顿饭。满员乌某,一次给应课人吃饭。吃饭者抢吃,乌某笑说:“好似一群老鼠!”旋在案上获得一联:“鼠无大小皆称老,龟有雌雄总姓乌。”官固是龟,读书人也确是鼠。
      
      一九四五年六月十日板桥题画:“江馆清秋,晨起看竹,烟光日影、露气,皆浮动于疏枝密叶之间,胸中勃勃遂有画意。其实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纸,落笔倏作变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总之,意在笔先者定则也,趣在法外者化机也,独画云乎哉!?”
      此语可用于领导,用于思想方法,“预见”,“计划”,做事之先必定有。后来的事实,不一定与“预见”、“计划”全符。要看情况而补充与改易自己的预见与计划,否则不是盲动即为教条。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二日一九四三年六月看《行知教育论文集》,写了一点感想,能推尊他而不甚满。今知不满的两点,陶先生早已改过。钱俊瑞文上说:“他(陶)善于自我批评,善于改正自己错误。当他发现实验主义的认识论有错误的时候,立即把自己的名字知行倒过来改为行知,表示从实验到认识、在实践中认识的正确观点。当他发现教育救国论有错误的时候,他就以自己的实际行动――直接参加和领导民主运动与救国运动,并正确的把大众的教育作为群众的政治启蒙,成为放到战场上去的有力武器。”上午休息,下午看陶先生遗著展览。陶先生不只是特出的教育家、革命者,还是位革命的文学家。
      
      一九四五年十一月九日今天把《西线无战事》看完。这是一部很好的小说。
      不钻入人的生活的深处,不能写小说,要多懂点社会情况,人情世故,宜多看小说。
      
      一九四六年五月四日看李健侯著《永昌演义》。
      崇祯临死草诏:“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不是“诸臣误朕”,应该是“朕误诸臣”。郭沫若说得好:“崇祯这位皇帝倒是很有问题的,他仿佛是很想有为。然而他的办法始终是沿走着错误的路径。他在初即位的时候,曾经发挥了他的‘沉机独断’,除去了魏忠贤与客氏,是他最有光辉的。他一转眼间依然倚赖宦官,对于军国大事的处理,枢要人物的陟降,时常是朝三暮四,轻言妄断。十七年不能算是短促的岁月,但只看见他今天在削籍大臣,明天在大辟疆吏,弄得大家都手足无所措。对于老百姓呢?虽然屡次在下罪己诏申说爱民,但都是口惠而实不至。《明史》批评他‘性多疑而任察,好刚而尚气,任察则苛刻寡恩,尚气则急剧失措’(《流贼传》),确是一点也不苛刻的。”――《甲申三百年祭》――这段话也是现在的独夫写照。现在独夫近在陆大讲话:“都是你们不争气,致我受此侮辱(指《驳蒋介石》)”。实则是自己不争气,才有部下的不争气。崇祯尚可以欺世,连李自成也说:“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现在的独夫则不可能有此幸运了。
      
      一九四六年十月十四日翻本杜诗看看:杜甫在秦州,几个小儿女饿死了;晚年在耒阳,饿了十多天,忽然得到白酒牛肉,这位绝代诗人就胀死了。
      乾元二年杜甫弃去那华州的小差事,流寓到秦州,穷得很,自己打柴,采野果子、挖野芋头(黄独――蹲鸱之类),工具只有一把镢头,做他救命的宝贝(长:“白木托子以为命”)。冬天雪封了山,寻不到野芋头的苗(“黄独无苗山雪盛”),衣服又薄(“短衣数挽不掩胫”),手脚冻麻痹了(“手脚冻皴皮肉死”),只好空手回来,回来怎样?那饿得“一丝两气”的儿女,没有劲吵了,冷清清的(“男呻女吟四壁静”)。杜甫从秦州搬到同谷县,只听说同谷易得找吃,那里山药多,也有野蜂蜜,还可挖到冬笋(“充肠多薯蓣”,“产蜜亦易求”,“密竹复冬笋”……)我看这是饿昏的人的想法,到了那里,还不是一样。史称杜甫自负薪采,儿女饿莩者数人,就在这时。
      后来他的朋友严武在四川做大官,他去做客,饭总有吃了,筑了几间草房,吃、住问题算解决了。不久严武死了,杜甫又流亡,仍过其半饥的生活。唐代宗大历五年流亡到湖南耒阳,有十几天没吃饭,耒阳县令听到,送点白干和牛肉去。这位老先生不懂得饿久的人肠子小了,不能多食,饱吃了一顿,胀死了,时年五十九岁。
      我深深感到不合理的社会,对于抱天才的富正义的人的惨酷。
      
      一九四六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起草边宪①的几点经验。
      边宪草修改在十次以上,最初稿已全不存在。
      大陆法系、英美法系、苏联法系,初颇景仰苏宪,后又接近英美,最后决定我仍是写边区的,写中国的边区的宪法,不学英美也不学苏联。人类生活发展规律,我国和外国有许多相似,因此,研究外国宪法对我们有帮助,不吸收他们的经验,限制自己在小的时空圈子里,不能写出合适的宪法。但我们是写自己的宪法,要句句是自己的。国内某些宪法学者“入主出奴”,我们没学过宪法的人,这过程倒走得很快。
      斯大林说宪法是写已经有的,和纲领是写希望有的不同,是从来宪法学者没说过的真理。这和毛主席说国体是表示社会阶级的支配,政体是支配阶级保护自己之未为前人说过的一样,边宪是根据边区已实现的东西写的,但多少也有点纲领性,即尚未做好及正待做的也写了些。不过不是理想,而是已有了经验基础和人的能动的根据。不是要待将来的证明,而只是以法律确定促人去实践。
      抄袭模仿不能免,参考参考,模仿模仿,但绝不顶事。凡是抄的,外国的,总不尽合于中国及边区情形;中国的,以前所讲宪草大部关起门写的,不合实际。一经研究,非改不可。在他是好东西,在我不定是好东西。不要以来头大,就轻于接受。
      所谓“立法技巧”,即修文严整,字句不繁,这是要的。但重点在要而尽在不烦,要考虑其内涵及将来解释不发生毛病。
      专家的意见要尊重,因为专家晓得我们所不晓得的东西。但不是听了就得,而要去考究其来源及是否合乎实际。这里非专家应向专家学,把经验提升到理论。专家应向有实际经验者学,把理论与实际结合,有助于实际,且可开展新的理论。
      集体起草最好。反过来,覆过去,讨论一次,有一次进步。可以集中意见,也可以训练自己,是作也是学。
      一九四六年十二月六日《武者小路实笃》,爱罗先珂著作。理想是高的,五四时代受到不满意现时代制度的青年们欢迎。然而很快过去了。时代已不允许我们以空想自慰,而是迫切地要求实践。苦恼已到无法忍受的地步。科学的社会主义马上就代替了空想。有一位朴素的回民对我说:我们回教是有天堂的。但怎样上去,我们不知道。你们共产党指出了怎样上去,现实的上去的法子,所以我们回教要和共产党结合。
      外国的近代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的经验,要研究它、吸收它,因它比我们进步。但必先了解中国的土质,然后可移植外来的花果。因此,中国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的经验,也不可不研究它吸收它。排斥其毒素,采取其优良,认识其特点。可惜这类书太少了,而且很少人去整理。――“对今天的中国,若明若暗;对过去的中国,漆黑一团”这一警告,没太引起注意。
      
      一九四七年六月二十九日看了几本大清律例残书,有两种怪律,以前未听说过:
      刑律杂犯内“凡乐人搬演杂剧戏文,不许妆扮历代帝王、后妃及先圣、先贤、忠臣、烈士神像,违者杖一百。官兵之家容令妆扮者与同罪。其神仙道扮及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劝人为善者不在禁限。”
      刑律谋叛条例内:“凡异姓人但有歃血订盟、焚表结拜弟兄者,照谋叛案刑律。为首者拟绞监候,为从减一等。若聚众至二十人以上,为首者拟绞立决,为从者发云贵两广极边烟瘴充军。其无歃血盟誓焚表事情,止序齿结拜弟兄,聚众至四十人以上,为首者拟绞监候,为从减一等。若年少居首,并非依齿序列,即属匪党渠魁,首犯拟绞立决,为从发云贵两广极边烟瘴充军。如序齿结拜,数在四十人以下二十人以上,为首者杖一百、流三千里。不及二十人者,杖一百,枷号两个月,为从各减一等。”
      一部大清律,全是为压迫人民保全皇位设的,无微不至,残酷非常。
      
      ①指边区宪法。――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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