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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中杂记(二题)]末世杂记

    时间:2019-03-10 05:43:15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刘三姐      刘三姐在“金帝”做脚。“金帝”是个娱乐城,吃喝玩乐,男人的天堂。   做脚的男人,说是为了保健,其实是享受。浑身泡得软乎乎的,套上肥大裤衩,仰躺着,斜叼支烟,让一个女人在自己的身上温顺地摩来捏去,硬把自己摩捏出“成功”的感觉来。多好啊!
      做脚的女人,大都是结过婚的少妇。男人下岗,孩子上学,自己也闲着。得养家,得糊口呀。有心出去打工,可家离不开她。怎么办?就在家门口找点事儿做,别的事儿做不了,就到浴城学做脚吧。
      刘三姐就更难点儿了。她不是本县人。她是我们邻县阜宁人。二十三岁时,跟着一个男人私奔过来。后来,生了一个女儿,小名叫安稳。
      以为会安稳下来。可在小安稳上初中那年,天被那个男人弄塌了。他,抛下她和安稳,跟一个女人跑了。三姐大哭了三天。想狠狠心撂下安稳,回阜宁去。但她没有。她擦干了眼泪。为了女儿,日子得往前过呀。在邻家妹妹的介绍下,就进了“金帝”。
      那时候,她已经三十五六了,奔四了。在做脚的女人当中,已经往大龄上靠,不年轻了呀。
      去的时候,并没想到这里怎么复杂,也没有戒备之心,觉得自己老了,没有哪个男人会对她感兴趣。可客人还是愿意找她。可能是她面相比实际年龄要小,也可能她是刚来的,图个新鲜。
      客人舒适了,会问,你男人是干什么的?
      她摇摇头,说,没男人。
      客人的脸上滑过一丝笑意。胆子被“色水”胀大起来。那脚,像小兔子一样,往她的怀里一拱。
      她一退。
      一会儿,又一拱,她又一退。
      第三次拱过来的时候,她恼了,用修脚刀在那臭脚面上敲了一下,那脚立即就老实了。
      邻家小妹教她,再有客人问她男人的时候,不要说没男人,就说男人是杀猪的。
      她就这么做了,客人果然就安静了。
      很多做脚的少妇,来的时候,把自己弄得很正经,可时间一长,就都不怎么正经了。敢说,敢笑,粗俗,刺激,争先恐后。
      这里本不是正经的地方嘛。没客人的时候,她们七零八落地躺在床上看电视。电视里正放着一个地主婆子在勾引长工。地主婆子火烧火燎的,说,那老不死的早就没用了,我守了十年活寡呀。
      年轻的长工很紧张,叫,大奶奶,别这样。
      地主婆子很疯狂,疯狂到只有这一门心事。她冲过去,抱着长工,推到床上。
      她们都哈哈大笑,说,这女人利害,霸王硬上弓呢!
      眼看事情就成了。正在这时,“啪”地一声响,门开了。那个地主,噘着胡子,瞪着眼,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地主婆子像着了火一样蹦起来,长工也像着了火一样蹦起来。
      这些少妇们都停住了笑,都叹息一声,这地主来的太不是时候了,日他奶奶的。
      这个说,哎,你在家时,也这样吧,猴急急的。
      那个说,我跟我男人不急,跟你男人猴急急的。
      一阵哄笑。笑得快溢出了泪。
      唉,谁都有笑的权利,谁都有快乐的权利呀。即便这种快乐很低俗,可毕竟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她们在哄笑的时候,只有刘三姐坐在角落里,发愣。她在想什么呢?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注意。
      这里的浴城,只有下午和晚上开,中午十二点,到夜里十二点。上午,刘三姐就在家里做家务。洗衣服,做饭。她得做两顿饭。午饭,晚饭。
      午饭,还赶上和女儿一起吃。晚饭,她不回来吃,只和姐妹们吃点烧饼就白开水,对付对付。女儿呢?放学回家,将中午的饭菜热一热,吃了。然后做作业。做完作业,洗脚睡觉。
      每天都这样,女儿很懂事儿,跟她的名字一样,很安稳。
      就这样,女儿上了中学,上了大学,后来,毕业后,去了南京。
      那段时间,看得出刘三姐心里很甜,做着做着脚,会笑出声来。
      而那段时间,我也每星期都到金帝去消费一次。我不会去找小姐的。我没钱。有钱我也不敢。我是那种胆小如鼠的男人。可胆小如鼠,也是男人呀。男人,总得找点排遣的方式。我觉得做脚挺适合我,又无伤大雅,又能找回一点感觉来。
      何况,我已经是独身男人了。为了追求自由、理想的爱,我悄然搬出我的那个家。可没多久,我就感觉到所谓自由、理想的爱,实质就是一种美丽的谎言。“出得龙潭,又入虎穴”。我没有办法,只有到这种地方来,躲避谎言。
      我的脚,都是由刘三姐做的。我这人认生,刘三姐做熟了,就不愿再找别人做。我觉得她对我的态度,要比别人好得多,我很满足。
      这一天,我又来了。照例是刘三姐给我做。她做得很用心,一招一式,都让人舒适。
      我女儿有对象了。她说。
      噢。
      南京的,他父亲是医科大学教授。她又说。
      噢。
      今天,他到我家来了。问我做什么。我说,我是单位的会计。
      其实,你的长相很斯文,很像一个会计。
      嘻,还会计,阿拉伯数字都认不全。
      顿了顿,她又说,明天我就不来了。我女儿不让我来的。她说每月寄钱养活我。
      你女儿真懂事,知道疼你了。
      她摇了摇头,哪呀,她是怕我给她丢人,她知道要面子了。
      她大了。
      是啊,她大了。
      说着话,做完了。我看着刘三姐认真地把做脚的工具在毛巾上擦拭干净,放在包里。她扬起脸又向我笑了一下。我第一次发现她的笑容里爬上了许多皱纹。
      算起来,她今年该有四十五六吧。
      她转身要走,却又回头说了一句,我那死鬼回来了。
      什么?
      我那死鬼老头回来了。她又说了一遍,声音还很轻。说着就沿着过道,走向里间去了。
      这回我听清了。我闭上眼睛。那一刻,我忽地泪流满面。
      
      李二哥
      
      李二哥在“金帝”浴城擦背。高雅间浴池,十块钱一个背,老板得六成,他得四成。
      他本来踏三轮。那活计规矩多,老被交警、城管的吆来喝去,挣的不够罚的。再说,太累人。夏天,脸上被太阳烤出油来;冬天,又被北风割出血道来。还是擦背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日头晒不着。甭说你是交警、城管,就是县长、书记,到这儿都光溜溜的,赤诚相见。
      还省了洗澡的钱。
      我到“金帝”浴城洗澡,是因为朋友送了我一张贵宾卡,洗一年不要钱。这很好。不要钱,就多来几趟呗。后来发现,来多了其实是不合算的。洗澡是不要钱的,可擦背、做脚、推拿,哪一样儿都得要钱,而且价格不菲。再说,既然到了这高档场所,不消费也说不过去呀。
      人活着,就是一种感觉嘛。感觉好,什么都无所谓了。一下池子,就有人招呼:胡老师好。我回头一看,见一人赤赤条条地跟我笑。拍拍脑袋,还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他说,我在新华书店买过你的书。
      原来如此。没想到,我还有一个擦背的读者。很欣慰呀。
      我说,你贵姓?
      姓李,行二,都叫我李二。他说。
      泡了一刻钟,就站起来。李二哥麻溜提一桶水,哗啦,冲了一张擦背床,垫上湿毛巾。我仰八叉腿地就躺那了。
      李二哥在手上裹好毛巾,啪啪,拍了两下,意思说,我开始了,你可稳住啦。
      他擦得很细,很有章法。看上去没用多大力气,灰条儿却顺着毛巾虫子样纷纷滚落。
      嘴还不闲着。往下一推,他说叫“挥师南下”;往回一捎,他说叫“班师回朝”;左边一摆,他说叫“驾幸东宫”;右边一晃,他说叫“巡幸西院”。
      先上后下,先胸后背,先臂后腿,手指脚丫,都擦得清清爽爽。末了,还要从头上到背部,敲击一会儿,他说叫“张飞击鼓”。
      我问,怎么叫“张飞击鼓”呢?
      他说,你没看过《三国》吗?古城会,关张弟兄相会,张飞觉得关公已投曹操,此行必定有诈。正好蔡阳领兵杀来,张飞要关公在三通鼓内斩杀蔡阳,他才相信。张飞亲自击鼓,三通鼓毕,关公已将蔡阳的白首提上城来。
      说着,他情不自禁地唱起来:
      城楼上助你三通鼓,
      十面旌旗壮壮威严。
      哗啦啦打罢了头通鼓,
      关二爷提刀跨雕鞍。
      哗啦啦打罢了二通鼓,
      人有精神马又欢。
      哗啦啦打罢了三通鼓,
      蔡阳的人头落在马前。
      还别说,真有那么点味道。
      我哈哈大笑。他也哈哈大笑,说,人嘛,就要活出个乐子来,再苦再累,也要乐呵。
      那以后,我每次来,都要李二哥擦背,听他没边际地“砍空”。“砍空”,是咱们响水河人的土语,扔斧头砸天,砍空。瞎扯呗。
      砍天砍地,砍南砍北。天南地北砍了个遍。他开始砍他老婆。他说,我老婆就在上面做脚。
      说起老婆,精神头更足了。嘿呀,我老婆,比那些小姐都漂亮。只是命苦呀,没个工作。只好到女浴室擦背,一个背三块钱,老板得二,她得一,太少了。再说,她体质也不行,受不了澡堂里那蒸气。有一回,替一个少妇擦背,晕了,对着墙擦了半天。没办法,她只好学做脚。她太灵巧了,不到半个月,手艺就熟了,比老做脚的老娘们都厉害,啧啧!
      他说,你别认为她在上面会学坏。不会的!她呀,烈性着呢!有人故意往她身上蹭。我老婆呢,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把修脚刀在腿面的那块布上,噌噌,来回划拉两下,又在那家伙的眼前这么一晃,好家伙,修脚刀明晃晃,光闪闪,夺人二目,令人胆寒。那家伙一缩脖子,立马老实了。
      小样儿,整不死你。他学着赵本山的口音说。他这评书加小品的一番“砍”,“砍”得我哈哈大笑。
      “砍”完他老婆,又开始“砍”我。你呀,这么大的学问,还在这小县城混个小办事员,真可惜了。要我说,人挪活,树挪死,干脆,远走高飞得了。
      我说,我也寻思过,可总觉得迈不开这一步。
      有啥迈不开的,当年,我离开厂子,踏三轮,又改行擦背,不也是一跺脚、一狠心的事儿吗?别犹豫了,迈一步吧。
      一抖手,啪啪,毛巾拍得山响。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满脑子都是李二哥的话,迈一步吧。我“霍”地坐起来,打了一个电话。
      不久,我递了辞职书,应聘到省城一大企业做了企划部经理。
      两个月后,我回来办一个手续,特地到“金帝”洗个澡,却没有发现李二哥。一问,他的一个同事说,他呀,走啦,去广州打工了。
      我问,他老婆也跟去了?
      那人说,你别听他瞎砍空,他的老婆,几年前就跟人跑了。他是恋着楼上做脚的刘三姐,可是不久前,刘三姐那跑了多年的丈夫回来了。他算彻底没戏,就走了。
      浴池里蒸气缭绕,人体晃动。真实和虚幻就这样梦一样地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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