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话苍凉】苍凉的心无处安放
时间：2019-02-11 05:31:14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摘 要:中国当代文坛自八十年代后期以来,女性作家历经从边缘向中心的艰难移动,逐渐消解了男性作家的文本话语中心地位,重构了不同于男性意识的女性话语境界｡毕淑敏以异于男性作家的立场和态度,又以异于其他具有强烈性别意识的女性作家的特殊人生经历与生命体验,介入女性文学创作中,挥洒悲壮热泪,凸现苍凉心境,展示独特的女性话语特征｡
关键词:毕淑敏 小说 女性 话语 特征
新时期有关性别意识展示的女性文学创作自张洁始逐渐形成了一股浪潮,在八十年代后期以来形成了“狂欢”的场面｡女性文学中的女性话语从“犹抱琵琶半遮面”到运用有别于男性的立场､观念､视角､逻辑来解构男性作家几乎完全统治的文学天地,颠覆男性作家至高无上的文本话语权利,充分显现､裸露情怀和欲望,展示女性生存困境与奋斗的艰辛,抒写改善自我､争取性别平等､更文明地生活的信念,从而构成了文学领域的一道绚丽的风景线｡
在女性作家凸现的镜像里,毕淑敏是其中值得关注的一位｡不像有的女性作家如王安忆将“性”这一中国社会敏感而严格界定为“禁区”的话语引人文学创作中,使之成为社会､文学领域和文学批评界瞩目的焦点;也不像陈染､林白等进入“狂欢”语境中彻底解除社会公德的禁锢,突破中国传统道德防线,表达女性的极端欲望,表现女主人公们孤独､幽闭､挫伤､自恋的心灵世界;更不像卫慧､棉棉､九丹等颓废的肉体写作与灰暗的“私人化”写作,以至于扭曲自我｡毕淑敏在医生与作家之间游移,超越狭隘的性别界限,以独特的女性话语关注女性命运,透视女性心灵,诉说女性生存的内涵,表现女性对个体生命价值与责任的尊重,对美好未来的不懈追求及迷惘,对人生难料的无奈｡
解读毕淑敏的小说文本,能够读出一种感动､一种震撼､一种气概,实在是一次美妙无比的审美体验｡掩卷沉思,文本中交融着的阴柔之美与阳刚之气激荡在心胸久久难以平息｡我仿佛看到毕淑敏站立在高峻的昆仑山上挥笔苍凉天地间,让她笔下的女主人公演绎人生的悲喜剧,感悟生死存亡的意蕴,承受情感风雨的洗礼｡
生生死死何以堪
社会生活是作家创作的源泉,这是颠扑不破的文学创作真理｡曾就读过医学专业后又做过二十年医生的毕淑敏,心中无疑存有治病救人的宗旨,拥有善待众生的宏愿,怀有悲天悯人的情感;眼里自然留有病人的希望与绝望的神情,映有病人的欢乐和痛苦的影像｡因此,她能够凭借冷静､公平的心态正视血渍与死亡｡
《预约死亡》文本中,毕淑敏选择话语叙事的境地是“临终关怀医院”,一座执掌人生死､延长人生命的殿堂｡在这座殿堂里,她本人以七十岁并患上了晚期肝癌的身份出现｡亲临其境,面对濒死的､极端瘦弱､极端淡漠的女性患者,她用大胆､决绝的话语诠释死亡的涵义,那就是:当生命不能挽回,就顺其自然了｡她舍弃中国人历来崇尚的壮丽的死､惨烈的死､苦难的死､贞洁的死,却去把握普通人的平平常常的死亡,去有胆略地面对形形色色的死亡｡她深知:“你可以拒绝一切,但不可以拒绝死亡”,她还赋予死亡美感:“死亡是轻飘飘暖洋洋的羽毛一般｡那个瞬间是飞翔的感觉｡”毕淑敏认为,生命是一个完整的过程,作为中国人,我们画得不圆,因为我们只看重生命的尊严而不关注死亡的尊严｡于是,她把视角投向人世间最善良的角落,并挖掘普通人对于死亡的理解､对于生命的领悟｡
“颂扬超越道德､伦理､仇恨､死亡的广大和无私的母爱”是《血玲珑》文本的内核,作者以辛酸､刺骨的话语来显示它的凄美｡女主人公卜绣文是某公司的总经理,能干､果敢､坚韧｡不幸的是她遭强暴所生的女儿早早患了再生障碍性贫血｡命运燧石的击打并没有使她倒下,反而令她义无返顾､无怨无悔地竭力挽救病危的女儿,她暗下决心:“如果一家注定有一个人要下地狱,就让自己承受吧｡”四十二岁的她,铤而走险,进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设法找寻到曾经强暴自己的男人,毅然决然令自己怀上与早早骨髓相同的孩子｡作者利用人道主义情怀来透视女性生命,没有过多渲染女性肉体遭受的凌辱,而是小心翼翼维护着女性的圣洁灵魂,表露了女性对生命的挚爱和对死亡的接纳｡
壮怀激烈悲情酷
极致的女性写作常把女性身体､女性经验发挥得淋漓尽致,毕淑敏则不同｡她更注重穿透的是女性作为人的存在价值和意义,女性忠于自己所担负的责任｡
《昆仑殇》文本的话语富有“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的磅礴气势｡位于零下40℃､海拔五千公尺以上高原永冻地带的昆仑防区,中国女军人俏丽的农村姑娘肖玉莲､肥胖的高干女儿甘蜜蜜在长途野营拉练过程中充分展现了中华民族前赴后继､坚韧不拔的精神;在与雪山的对抗中,在掠过无人区的过程中,她们谋求到和谐的一瞬间,感受了阳光的灿烂､生命的光辉､幸福的快乐､伟大的力量,哪怕以牺牲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作者话语营造的悲壮气氛､惨烈场面,令人战栗的同时又让人获得勃发的勇气和生命的启迪｡
《红处方》是毕淑敏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一部壮烈悲剧｡作者的话语开掘了吸毒者复杂的心灵世界､生活环境､命运变迁､斑驳人生｡美丽端雅的女军医简方宁从边疆复员之后,应聘到一家戒毒医院任院长｡她忍受着丈夫的背叛,放弃对患重病的儿子的照料,坚守职责,传递深厚的人文关怀,拯救了不少迷途的吸毒者｡天有不测风云,她被女吸毒者庄羽陷害,染上了毒瘾｡她不愿苟活于人世,坦然用自杀的方式去殉自己热爱的事业｡
索求完美意无奈
毕淑敏在《天衣无缝》《白杨木鼻子》两个文本中,通过幽默､夸张､讽刺的话语完成了自己对女性追求完美的救赎｡
古代的中国女子可以没有才华,但不能不守妇道;古代的中国女子必须常葆美丽､漂亮,才可能抓住男人浮动的身心｡毕淑敏在自己的文学话语中,不着墨点染女性外表娇美的魅力,而是努力抗拒着传统的美感观念,用自己的独特思维来表现对男女平等的反思,意味深长却依旧“无可奈何花落去”｡
《天衣无缝》讲述的是女主人公邹安追求儿子的完美最终反而葬送了儿子性命的故事｡邹安结婚不久,没有特别想要孩子,也没有特别不想要孩子,推崇顺其自然｡她吃了母亲为她准备的雪兔后不久怀孕了,十月怀胎,不料生下了兔唇的儿子,心里虽存有“这个孩子要是死了就好了”的锋利､疯狂､恶毒的念头,不过还是要求医院给儿子“修补”得天衣无缝,使一切恢复正常｡结果,儿子果然修补成功,却因麻醉太深了,醒不过来了｡在这个文本中,女性追求完美是设法通过一个柔弱的无知的生命来体现的｡失败的结局,意味着完美的实现需要付出惨重代价｡
《白杨木鼻子》把尖锐的话语触及女性完美的躯壳,并使女性陷入生存的困境｡小茶是一个脸蛋美丽的女人,尤其是坚挺的鼻子,具有对男人的极大诱惑力｡因此,她常有男人骚扰,引起了当木匠的丈夫的怨怒｡她的鼻子被丈夫一气之下用锋利的刨刀剃掉,马上到医院做了第一次惨淡经营的修补,修补得精妙绝伦,无以复加｡可不久,小茶的鼻子又被丈夫削掉了｡这一次,没有再修补,她的丈夫认为:“没有鼻子的女人,比老母猪还要丑｡别人不要,我不嫌｡家中就太平了｡”小茶后来让丈夫用胶粘了一个周正挺拔端正的白杨木鼻子｡夫妻俩有了一个儿子,一家乐融融｡这一个文本蕴含哲理:祸福的辩证关系,美与丑､幸福与痛苦的对立关系｡作者告诫女性,莫要妄加索求完美的东西,应以平和之心对待身边人和事｡
总之,毕淑敏通过作品表达了她对世界的看法,对人生的感悟｡她脱离了其他女性作家的话语天地,打造了自己的女性话语特征,虽没有太多的纯粹的躯体的呈现､情欲的扩张,却留给我们悠长的人生回味,留给我们关于女性文学更多层面､更深刻的思考｡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简介:廖健春(1964- ),广西崇左人,桂林工学院人文社会科学系副教授;研究方向为文学批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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