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三月⑵②
时间：2020-04-03 05:25:56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松井出马
作为1935年的退役大将，松井石根在湖光山色中休养，安度着他孤寂的晚年时光。他已经59岁了。
1937年8月14日是个闷热的夏日，从东京来的电话使他激动和振奋：陆军大臣杉山元大将要他速去东京，有军机大事相商。
第二天，松井石根在宫中拜受裕仁天皇任命的上海派遣军司令的诏令。派遣军的任务，是“扫荡上海附近之敌军，占领其西方要地，保护上海侨民之生命”。
杉山陆相等人认为：3个月可以征服中国。
松井没有说这句话，但他把派遣军的任务扩大了，他的目的是“占领南京”。
跟随松井石根出征的是他家乡名古屋的第三师团和善通夺的第十一师团约4万多人。当时，日本只有18个常设师团，平时每个师团的兵力只1.1万多人，战时扩编成特设师团，人员就扩充为2.4万至2.8万多人，即由现役的38万人扩编为73.8万人。除了预备役兵外，日本还有后备役兵87.9万人和补充兵役240多万人，各种兵役人员合计有448万多人。
而当时的中国，只有180万现役兵，预备兵役和后备兵役一无所有。1936年为应付时局只训练了5000名壮丁。
人口众多的中国没有打仗的准备，在兵力上不如小小的一个岛国。
实际上，松井石根率领的两个师团的增援大军，对于上海的日本海军陆战队来说，这已是第二次增援了。
八·一三事件后激战了两天，4000多日军虽然大部分阵地未丢，但伤亡惨重。海军陆战队司令长谷川清于8月16日向日本海军连发两份紧急电文，要求迅速增兵。
8月23日凌晨上海长江口，松井石根增援部队士兵乘着白茫茫的晨雾和白花花的潮水，争先恐后地跃上汽艇强行登陆。
日军登陆，闻家宅首当其冲，全村9户人家房子全被烧毁。
韩家宅村只有14个人，日军一刀一个，杀了14个，死了13个，一个13岁的少年肩膀上和额头上留下两处刀疤！
据统计，罗泾乡十多个自然村被烧房1000多间，被害人2244人，占全乡总人口的80%！
面对水天一色的吴淞口，松井石根拔出指挥刀下令：“封锁长江口，中国船只一律扣押！”
第九集团军司令官张治中是清晨5点30分接到江防司令刘和鼎关于大队日军在川沙口狮子林登陆报告的。
目前，敌人的大部队企图从上海的北郊对中国军队实行包围，反击登陆之敌和攻击罗店一线的日军成为当务之急，张治中决心亲临第一线指挥。路上遇到日军飞机轰炸扫射，小汽车无法行驶。
“走！”张治中打开车门，大步流星地徒步前进，马靴在坑坑洼洼的弹坑和泥路上留下一路的烟尘。
受命的部队立即行动。教导总队二团因敌众我寡，两军艰苦对峙。八十八师的一个团在蕴藻浜占领了阵地。第十一师在罗店以南十二里的地方与先头日军遭遇，仗着人多势众和奋勇的拼杀，下午5点钟时将敌人驱逐。在击毙的一名日军军官身上搜出一幅军用地图，上面用红蓝笔标出日军进攻重点是罗店、嘉定和浏河。
过了两天，顾祝同以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的身份代理该战区司令长官指挥第八、第九、第十五三个集团军进驻南翔。
战局的发展，当然不像日本一些狂妄军人宣称的“3天打下上海”“3个月灭亡中国”，自然也不像张治中当初希望的一举把日本的海军陆战队扫进黄浦江。东方的一个大国和东方的一个帝国进行着一场军力和毅力的较量。
铁路、公路、水路，火车、汽车、轮船，中国的交通线上，全是运兵的专车、专船。从陕西、四川、贵州、广西、福建、江西、湖北、浙江等省的陕军、川军、粤军、桂军、湘军像百川归海，沿着陇海线、浙赣线、津浦线和浩浩荡荡的长江向着东战场挺进！
作为淞沪战场的先遣部队，九十八师在攻击日本纱厂、坚守蕴藻浜和激战宝山、血战大场中前仆后继，顽强奋战，伤亡和失踪官兵6000多人！
从9月1日由贵阳出发，二十军的大部队10月8日才到达上海，路上走了37天！从贵州都匀出发的四十三军二十六师是10月16日到达昆山的，途中花了46天！
46天和37天的行程并不算太慢，川军的第二十一军和二十三军在路上走了整整两个月！他们于9月中旬在成都誓师出征，直至11月中旬，部队才到达南京东南的溧水附近。这时，淞沪战争已经结束，中国军队正沿着沪宁铁路败退！
增援上海的中国军队虽然求战心切，斗志高昂，可是落后而原始的军事运输耗费了宝贵的时间及体力，而松井石根率领的增援日军，只用了3天时间就从日本的熊本开到了上海！
中国共产党为了抗日，经国共谈判，双方同意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南方8省的红军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
消息迅速传向四面八方，鼓舞了全国人民抗日的斗志。
华北和华东捷报频传。毛泽东于8月25日兴奋地挥笔：“所有前线的军队，不论陆军、空军和地方部队，都进行了英勇的抗战，表示了中华民族的英雄气概。中国共产党谨以无上的热忱，向所有全国的爱国军队爱国同胞致民族革命的敬礼。”
长江和黄浦江的汇合处，黑压压地停泊着鲨鱼似的日军舰艇，透过烟幕和晨雾，可以隐隐约约发现有3艘航空母舰，航母上有闪着亮光的侦察机。
中国军队的霍克机向着江边俯冲。看清楚了，舰艇上的日军，正蜂拥登陆。
低飞的霍克机群一边扫射，一边投弹。战机轮番轰炸，成批成批的日军倒了下去，在惊天动地的轰击中，蓝天骄子们迅速升空，机翼下是浓烟烈火。
从扬州起飞的五大队的机群凯旋了，金色的阳光照着机翼上灿烂的星徽，像蜻蜓点水，战鹰一架又一架地在跑道上减速、降落。扬州的群众在机场上向英勇的飞将军们欢呼致意。这座精巧秀美的小城每天只生产25瓶牛奶，25瓶牛奶全部献给了歼敌的勇士。
勇士们还没有喝完牛奶，黑乌鸦般的日军飞机向机场飞来。勇士们立即起飞迎战。副队长董明德咬住一架日机，那个刺目的旭日机徽刺痛了他的眼也刺伤了他的心，前面那一抹血红刚在瞄准镜中一现，他立即压下按钮，一串火舌喷射在那个血一样的机身上，日机摇摇晃晃坠落在安徽与江苏交界的天长县境。
四大队的代理大队长王天祥不能再上蓝天了。这位中央航校的第一期毕业生是8月22日在浏河口攻击敌军时，与航空母舰上起飞的日军飞机交战时负伤的。当多架日机缠着他围攻时，王天祥左冲右突，上下翻飞，当他击中了一架敌机时，他的座机也被敌机击中。危急中，他负伤跳伞。
第二天是8月23日，日军为掩护第三师团和第十一师团的援军顺利登陆，他们动用了全部海军的陆上攻击机奔袭南京、安庆、宁波等地，狂轰滥炸。航空母舰上的飞机也升空掩护迎战。
中国空军不屈不挠。当黄光汉率领第三、四、五大队的19架飞机再次飞往吴淞上空轰炸日军舰艇、运输船只及上岸的敌人，担任掩护的是由第十七中队中队长黄泮扬率领的7架波音281驱逐机。
望得见机翼下黑乌龟一样的日舰了。黄光汉大约数了数，有30艘左右。轰隆隆的战机声早引起了日方的警惕，中国飞机刚到长江口，日军的飞机立即升空迎战。
松井石根指挥日军第三师团向上海西北的罗店进攻。这是淞沪抗战期间中国军队由进攻转为防御和日军由防御转入进攻的重要阶段。中国空军全力以赴配合地面部队进行顽强的战斗。8月25日，从南京句容起飞的中国空军第九大队四架“雪莱克”攻击机由大队长刘超然率领，风驰电掣地直扑罗店上空，这批中国空军新从美国进口的超低空攻击机向着刚刚登陆的日军狂炸！与九大队同时参加攻击的，还有从汉口起飞的第八大队3架“李格尔”轰炸机和两架“马丁”式轰炸机，从杭州笕桥机场起飞的3架“霍克”式飞机，各路英豪在上海的天空纵横驰骋，朝着日军的舰艇发起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中国的空军尚在初创阶段，飞机都是进口的杂牌，不仅数量少，且维修不易。305架飞机和620个飞行员，就是中国空军的全部实力。从8月14日开战到8月底的半个月内，中国空军击落敌机61架，基本歼灭了鹿屋及木更津两个号称精锐的日本航空队，涌现出了以高志航、刘粹刚、乐以琴和梁添成“四大天王”为代表的优秀飞行员。
如果说杭州的笕桥是民国空军的摇篮，那么，长江口的江阴就是民国海军的天然基地。
江阴地处上海和南京之间，地势险要，是扼守常熟、苏州、福山一线的要冲，它是长江门户。为了打破日军溯江而上攻击南京的战略企图，中方用12艘舰艇和23只商船以及装满3000多方石子的185艘民船构筑了一道江阴封锁线。又装备了8门刚从德国进口的88厘米高平两用的半自动火炮，这种被称为“甲炮”的新式火炮，射面高为6000米，射程达9000米，平射的最大射程达到1.45万米，德国的技术员专门负责安装和指导训练。
要塞的炮火，守护着民国年轻的海军基地。江阴的海军和岸上的要塞，组成了长江屏障。
为了突破江阴防线，扫清向长江中上游攻击的障碍，也为了报复江阴江防司令部的鱼雷快艇对日军指挥旗舰“出云”号的攻击，日军的大队轰炸机对江阴江防实行了猛烈轰炸！
8月25日，中国“永建”号炮舰在上海船厂被敌机炸沉。8月26日，“缴日”号测量舰在南通江面与敌舰“八重山”等3舰遭遇，开战不久即被击沉。不久，鱼雷快艇“史可法181”号在江阴至南通江面巡逻时又被敌舰击毁。
日军的攻击目标是中国的4艘主力舰，特别是鲸鱼般的“宁海”号和“平海”号。
“宁海”号安静地停泊在长江的臂弯里。这艘中国最先进的巡洋舰是1932年从日本购回来的。它舰身长100多米，排水量达2600吨，马力10000匹，装配3座主炮炮塔，6门高射炮和10门机关炮，还有4个鱼雷发射管，可以起落两架水上侦察机。淞沪之战前夕的1937年4月，中国又仿“宁海”号造了一艘“平海”号，中国人希图用先进的舰艇守护自己的海洋。
9月22日，日本海军的第二航空战队即“加贺”号航空母舰上的42架飞机，联合日本第二联合航空队即陆基航空兵的24架战斗机、30架轰炸机和12架攻击机共108架飞机铺天盖地向江阴袭来。
蝗虫般的日机首先围攻“平海”号。我全舰官兵各就各位，每一门火炮都在怒吼！舰长高宪申不畏弹雨指挥战斗。日机一次一次地俯冲投弹，官兵不停地向着日机射击，在地面炮兵和兄弟舰艇的火力支援下，“平海”号在弹雨中苦斗！
从上午打到下午，海空对战整整打了6个小时。突然，一块弹片击中了舰长高宪申的腰部。他摇晃了一下，用左手撑着重伤的腰肢，咬牙坚持指挥。
第二天一早，日军出动34架飞机从四面包围江阴的中国主力舰。成千上万的炸弹在“平海”和“宁海”号周围爆炸，所有舰艇上的炮管都喷射出仇恨的怒火。
由于连日激战，舰艇弹药打完了，一批又一批的日机在“平海”和“宁海”号上空轮番轰炸。“宁海”号中弹起火，航海员林人骥头部中弹，脑浆飞溅。又是一枚重磅炸弹击中了“宁海”号的舰桥，全舰伤亡了20多人！军舰慢慢地倾斜，破裂的舰体开始进水，“平海”号平静地搁浅了，“宁海”号伤痕累累地安息了。
淞沪战争从市区扩大到了郊区。日军充分利用舰上大炮及坦克、飞机的火力优势以及训练有素的战术技术，由市区的防御战进入了进攻阶段，而中国军队则由攻击进入了防御。
与历次入侵的敌军不同的是，松井石根指挥的增援军，在攻击的同时，派出第三飞行团的第四侦察中队，在吴淞上空进行侦察摄影。由于台风和下雨，完成这幅大面积的要图费了不少时间。上海派遣军从这些连接起来的照片中，了解了中国军队的防御体系。并得知中国军队的阵地，比日本军预想的范围要广。他们将航空摄影图与军用地图相对照，对攻击目标、兵力配置、攻击路线以及火力组织作出了新的部署。
趁着夜幕，敌舰渐渐地聚集在炮台湾江岸。8月31日凌晨3时，几架日机先在吴淞江岸投扔照明弹，惨白的光亮把守军阵地全数暴露。7时，总攻开始，30多架轰炸机和100多门舰上火炮联合向吴淞阵地轰击，六十一师三六一团官兵伤亡过半，第六师接管了炮台。第二天拂晓，日军故伎重演。20多架飞机、20多艘兵舰，还有坦克协同登陆的敌人一起向炮台进攻，下午2时，坚守在炮台内的保安总团官兵打退了十几次日军的冲击后终于无力反抗，100多人壮烈殉国！
吴淞炮台陷落了。吴淞镇也告失守。
（待续）
（责任编辑 王浩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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