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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膏药揭下怎么是湿的 生死膏药(下)

    时间:2019-02-25 05:33:30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六      万拐子和张正诗的见面,短暂激烈,充满了火药味。   待看清了张正诗时,万拐子先是大吃一惊,而后很快平静下来,盯住他一身严整的军服,冷冷地说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多年不见,张正诗的外表并没有太大变化,笔挺的国军军服衬着一脸自信,他笑笑说,你都走出膏药万了,我为什么就不能来?
      万拐子说,这也问我,这里的人,谁攀得上你!
      哈,张正诗大笑着踱步,说道,我现在是国军第三集团军第35师副师长,奉命来总部卫生院找万隆岐院长领取防毒药品,你说,我能不能来?张正诗想想又说,你不是已经早就来了吗?国共合作一致抗日都这么多年了,身为战区医院一院之长,可不该说这种话。
      万拐子突然有了气,说道,你是你,我是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万某尽管愚钝,还不至于不诚不信!
      张正诗听了又是一笑,他明白万拐子还在生多年前的气,可是组织内部有严格纪律,党内的一切皆为绝密,即便是父母妻儿都不能泄露的,何况当时的万拐子正沉迷在灰心世事、情绪极度颓废的关口呢。再说,上山策动雷豁子,起初并没有想到半路上会杀出来个万拐子的,只不过是亏得他出来救了一急,当时,原来计划好的一个教会医生,临上山时突然变卦失踪,张正诗正在焦头烂额呢。再说,他从来也没有想到万隆岐还身怀绝技呀。
      张正诗想到这里,慢慢说道,我知道兄长怪我,可有些事情一句话是说不清楚的,相信来日方长吧……好了,今晚很可能要发起总反攻,时间紧急,我必须连夜返回前线,其他的话以后再说,我相信兄长能够想得开……
      一句话勾起往事,万拐子心中突然一堵,热血立刻涌上来。他冷冷打断张正诗的话,说道,公务紧急,请即刻返回。至于旧事,不必再提,此一时彼一时,好自为之吧。
      说完,万拐子停都不停,快步走了出去。
      因为有了万拐子造出来的秘密武器。李宗仁将军设了一计,叫鬼子上了个大当。在敌人主力部队集结的南阳至信阳一线,五战区悄然部署了占压倒优势的力量,而后假作大部军队因中了毒气弹而丧失了抵抗力,张开一个巨大的罗网守株待兔。日寇果然上当,贸然发动全面进攻,邓州、唐河一线是日寇的主攻力量,轻敌到了向前推进时竟然连炮衣都不脱下的程度,他们以为中国军人已全被毒死,只等他们到阵地上来插太阳旗了。结果只一仗,全歼日寇前锋部队,接着一鼓作气追下去,捣毁了敌人的总指挥部,俘虏了他们一个中将级的副指挥。在双方对峙的防线上,国军乘胜横扫了从陕西商南至湖北应山绵延千余里的日军进攻阵线,彻底捣毁了他们的整体部署,日本鬼子费了半年心血谋划的豫西战役宣告彻底完蛋。
      豫西反围攻胜利后,日寇中原部队元气大伤,五战区有了一年多的宽松日子。这期间,李宗仁将军闲暇时多来军民医院坐坐。夫人郭德洁女士还多次邀约何小鸿参加各种社会活动,两家关系相处得融洽和睦。万拐子也把防毒膏药改制成了粉剂,每个战士带一瓶在身上,或嗅、或服,随时都可用于防毒。李宗仁将军把万拐子的事情写成密件上报重庆最高当局,委员长阅后亲笔批处,重奖万拐子大洋五万元,颁发青天白日一等功勋奖章一枚。并且特为抗毒药品命名为“隆岐粉”,编入特种军用物资系列,责成国家医药机构立即大量生产,及时分发到每一位抗敌将士手中。
      重庆最高当局奖赏五战区将士的功勋奖章送到那天,参加完全部有功人员的授奖大会,李宗仁又专门设家宴为万拐子庆贺。
      李宗仁的居室是城郊一户小地主捐出来的四合院,很狭窄,那天陪客很多,小院子就越发显得窄狭,但因此气氛也就显得更加热烈。陪客大都是司令部里的官员,万拐子基本上都熟,只是其中有五六位洋人是头一次见面。李宗仁介绍说他们是美国空军飞虎队的成员,刚刚从昆明移驻过来的。宴会过后,在并不宽畅的客厅里举行了舞会。洋人们很开朗,频频邀请在座的女士跳舞。万拐子因腿伤跳不成舞,李宗仁就一直陪着他喝茶聊天。
      那天,万拐子的夫人何小鸿可是一改常态,接人待物大方得体,还会跳舞,不仅会跳而且还跳得不是一般的好,舞姿优美不说,几乎支支舞曲她都熟悉,所以每一场都有人邀请。这一点可是万拐子从来也不知道的。
      几场舞跳下来,那些美国飞行员对何小鸿几乎有了无上的崇拜,他们通过翻译向万拐子表达对他夫人的敬意,称赞她简直就是上帝派来的天使。空军支队长汤姆逊还对万拐子说,待到驻地整理完善,闲暇时一定邀请院长和夫人前往做客,届时请务必赏光屈就。
      舞会散过,万拐子夫妇乘李宗仁将军专车回到膏药万小店,送走客人,进了屋门,何小鸿的兴头还没有消尽,口里仍然在轻轻哼着舞曲。
      万拐子说,夫人,真想不到,你是多才多艺呀,以前怎么就没有听你说过?
      何小鸿说,隆岐,让你吃惊了吧,我们夫妻一场,按道理该早对你说的,可这些年兵荒马乱国家多事,日子过的揪心,谁还想到那么多。你呢,也是整天这散淡、那超脱的不离口,懒得连这小店的小门也不愿走出半步,谁还有心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再说,自从下了喊天堡,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的身世呀。
      那是那是,万拐子歉然地答道。不过……
      何小鸿笑笑打断万拐子话头,说,我明白,你现在是想知道我的身世了吧?其实,我根本不是雷豁子的妻妹,我是他当年下关东卖苦力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小丫头。那一年我刚刚十五岁,人贩子带着我就住在雷大哥他们工房附近。时间一长,我和他们都混熟了,雷大哥特别喜欢我,他说一看见我就想起了自己的小妹妹。那时,人贩子常常折磨我,一次雷大哥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和人贩子大吵起来。人贩子恼羞成怒,骂他天天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肯定是山上的抗联胡子,要去报告日本警察。雷大哥一怒之下用木棍打死了人贩子,带着我和他的几个弟兄连夜逃回了老家,也就是现在的占城县老北乡。再后来。雷大哥他们就造反上了喊天堡,因为他夫人也姓何,就把我认成了她的小妹妹。你看,就是这么简单。几年后,就遇上了你,这后来就用不着说了吧。
      听了夫人含着一点儿抱怨似的介绍,万拐子笑一笑。赶紧换个话题,说道,夫人,旧事免提了,那五万元奖金,我想问问你,怎么用它?
      何小鸿一听开口就答道,哎,我也正想和你说呢,办个战地收容院如何?
      万拐子想一想,大声说,好!孤寡收容,功德无量,夫人真有远见。
      万拐子又说,只是,一时怕找不到合适的院长。
      院长?何小鸿娇嗔地叫道,先生,我就说你心里没有我嘛,我当行不行?
      哎呀,行,当然行!万拐子大喜,说道,我是怕你受累,没想到你自己,哈……
      何小鸿的确不简单,说到做 到,三个月后。李宗仁就为鄂西北战地收容院剪了彩。
      可是,战区内的兴旺景象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这一年的圣诞节之夜,占城机场突遭大批日机轰炸,损失巨大。
      李宗仁将军召开战区紧急军事会议,他说,机场被炸,损失惨重,要恢复作用,至少需要我数千军民日夜苦干三个月。骄娇二字,贻害无穷,士气民心,影响恶劣,杀我李德邻之头也不多余。为此,我命令,自即日起,五战区成立重大事件清查督导室,本人为主任,战区所属各部立即比照办理,各兵团司令兼主任,立即作一次军纪彻查,对一切异象务必查清查透,清查整肃情况,必须据实上报总参谋部。
      
      七
      
      几天之后,时当公元1945年初春,李宗仁调任汉中行营主任,陆军上将刘峙接手五战区司令长官一职。
      军情急迫,李将军临离开占城的前一天,专门把万拐子接到自己宅上谈了一次话。李说,兄弟,跟我一起进山吧,刘峙你也见过了,他可是委员长的心腹爱将,人称笑面虎,依你的性格,今后怕是麻烦要多一些了。
      万拐子听后,略笑一笑,说,你走容易,因为是有人要你走的。可我要离开就不那么简单了。别的都不说,这么大一个医院怎么办,重的轻的几百名伤兵怎么办,就是能交出手,有没有人真心实意地来办?不,不行,我不忍心,我不能甩手不管。
      李宗仁也是一笑,说,其实,我也知道劝不动你。那好,心里明白就好。后天我就要离开占城,不搞送别那一套。今日分手即为离别了,趁此机会也提醒你。往后跟一些左倾的朋友来往要特别注意,刘峙忠于委员长可是有名的。心胸手段就不必多说了。
      李宗仁将军不幸言中,就在他离开占城还不到两个月,万拐子突然在一个深夜被莫名其妙地抓起来关进了大牢。
      坐在铁牢里,万拐子想起李宗仁行前一番话,连笑自己愚蠢迟钝。自己把刘峙看轻了看软了,现在仔细想想,他到五战区来的主要目的极可能就是清党,因为明眼人谁都知道,小日本的日子不长了,下一步不管形势如何,内讧又要来了。刘峙的来头必定不一般,在眼下的中国有如此心计的除了委员长还有第二人吗?有些话,李宗仁是不便出口啊!心里一清楚,不少事情便洞若观火,万拐子明白了,自己已被姓刘的划入左字号之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但是,还没有等到刘峙下手,日寇就攻占了五战区长官司令部驻地占县城。
      万拐子是被万公伯从死牢里背回家的,其时万拐子已经五天水米未进,昏迷不醒,奄奄一息了,不幸中之大幸的是,万拐子只是饿昏了,好赖还捡了一条命。
      万拐子清醒过来,听完万公伯一番言语,当得知夫人何小鸿也在他被抓的同一天夜里失踪时,他焦急地问道,知不知道她的消息?
      万公伯答道,不知道,那天夜里几个家伙闯进门先抓你,等我起来时你已经被推出去了。后来找夫人,才发现夫人也不见了。这些天我多方打听,只问出了关你的地方,夫人的去向却丝毫也打听不出。
      万拐子心中一阵悲痛,说道,她会不会被刘峙害了?
      我想不会。万公伯语气肯定地说道,城里先后有几批人被处决,我都到现场看了,那些人中间没有夫人。
      唉,万拐子说,日本鬼子进城这多天,还不她见回家,莫不是又遭了他们的毒手?
      是福不用躲。是祸躲不过,几天后,万拐子就见到了他的夫人何小鸿。
      
      八
      
      万拐子的夫人何小鸿是被一些日本人送回家的。
      膏药万大药橱的背后空间实在太小,所以曲尺柜台里外都站满了人。
      来人可不一般。主角是大日本帝国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军153师团的师团长,有东亚狐狸之称的山原冈夫。山原着黑色中式便装,辫子扣齐齐整整地扣着,油光白皙的脸孔浮着浅笑,猛一看跟中国人没有两样,只是那短人中上一撮黑胡子躐撅着,才显出了他日本人的身份。
      在山原之前进门的除了七八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还有两个中国人。万拐子认真一看,除了夫人何小鸿,还有一个,竟然又是张正诗。
      张正诗身子一偏,显出身后的山原冈夫,刚要作介绍,山原却伸手示意不必,然后上前一小步,微微探探身子,说道,隆岐先生,你好,在下山原冈夫,现任大日本帝国153师团师团长,为了完成帝国圣战,前不久由马来西亚调入贵国。来到了古老美丽的古县城。以上是山原的公职,至于私谊,我想,我们的关系是用不着过多介绍的。因为,按照中国的说法是前世有缘的。隆岐先生,令尊生前一定给先生讲过,四十年前,他和他的一个兄弟被贵国前清政府由美国递押回国,在海轮上,曾经有一个外国朋友帮助他们逃命的经历吧?那个外国人叫山原英吉,就是在下的父亲。按照贵国的礼仪,你和我,噢……山原冈夫指指身边的张正诗……还有正诗先生,应该称之为世交的,世交世交,多么简洁又深刻的词语啊,中国乃礼仪之邦,真是古老、文明而又伟大。正诗先生,我没有说错吧?
      张正诗赶紧答道,当然没错,山原将军中国文化的功底实在是叫人敬服。
      山原冈夫一笑,软了声音,弯弯腰。把一张照片递到万拐子面前,说道,隆岐先生――噢不,我应当称先生又山兄了,你看看这张照片,就明白我山原绝不是信口开河了。
      万拐子只对照片扫了一眼,就确定了面前的日本人没有说谎。因为他对这张照片太熟悉了。那是一张单彩晕光的三人合影照,已经有了黑黄的旧气,上头三人中除去他的和张正诗的父亲,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现在看,完全可以说就是一个年轻时候的山原冈夫,而他应该就是山原的父亲山原英吉了。万拐子记得父亲生前曾说过这位日本朋友的侠义和正直,当年如果没有他的果敢相救,万张两家的家史就要重写了。那张照片是他们三人在西班牙下船后,靠山原英吉帮助找到安身之所,离别时为了永世不忘结拜兄弟的合影。
      万拐子心里开水锅般地翻腾起来。突然之间,来了一屋子日本兵不说,自己的夫人也回来了,回来了却又不上前不说话。而那个张正诗,更叫他迷茫。这个曾几何时的国民党军副师长,怎么这样快就搅到日本人里去了?再看看眼前这个日本鬼子,凭空里就冒出来了个世交,还是个什么将军,一身中国便装,满口流利汉语,慈祥和蔼的笑着说着,那德性真是比菩萨还要菩萨,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正在这时候,他听到了山原的问话。
      山原又是弯弯腰,问道,又山兄,看了照片,你对我们交情的长久也一定深有感慨吧?
      哼,万拐子是何等样人。虽不明山原本意,但也只是在撇撇嘴角之间,他心里就有了底。他轻蔑地扫一眼山原冈夫,然后又塌蒙了眼皮,淡淡地言道,世交不敢当,称兄道弟更是不必,因为万某还从来没有见过持枪相向的世交兄弟!要说礼仪之邦,四 海之内,除我中华,焉有他哉!不过,我也告诉你,中国的礼仪之中,还有一句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一水比邻,非请擅入,烧杀掳掠,凶残弥天,你们没有资格在这里谈礼仪!
      万拐子略停一停,他脖子梗了梗,口气更为冰冷,说道,至于当年父辈之间的一段往事,自是父辈们的恩谊,如你这等恃武杀伐,欺辱邻邦之人。所言所行早已是不孝不义、背宗忘祖了,还自以为有脸与人讲什么世交世谊吗?
      万拐子说完,喘口气,将头向空一点,又说道,万桌身体不适,要休息了。公伯,送客!然后自顾自走到小床边,一斜身子躺了下来。
      万公伯从一个日本兵背后挤过来,两步走到床前,一伸手替万拐子扯开被子盖上,口里说道,诸位,掌柜的要歇着了,请你们挪步,挪步。
      屋子里的气氛刹时间变得极其尴尬、紧张,山原的肥脸像被一只大手揉捏的小皮球,七扭八屈地变化着,但最终还是由红转白而恢复了正常。他用手势制止了两个日本兵欲图施暴的举动,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张正诗弯了两弯。
      张正诗将头贴到山原口边,听着山原小声咕哝,连连地点头。
      山原冈夫准备走了。
      屋里的几个日本兵已经站了出去,可山原冈夫却没有立即出门,他在狭窄的走道上踱来踱去,最后停在万拐子的床前,自顾自笑一笑,对着万拐子的脊背开口说道,又山兄,既然贵体不适,山原就此告别。今天登门拜访,主要是为了私谊,但没有想到的是,兄长对我大日本帝国的亲善共荣,竟怀有刻骨的仇恨。所以,为了日中亲善,为了我们三家的世交之谊,兄弟想。还是再另外多说几句话吧,不妥之处请多指教。
      山原冈夫停了停,清清嗓子,接着说道,中国是古国,兄长是君子,明人不说暗话,兄弟我也就直话直说罢。日中交战,日军是占领军,但目前德、意相继战败,大势已对我日本国不利,终局即将到来。这个结果,凡是有心之人都能看得出了。当然,这也正是如兄长一般的中国人日思夜想的结局。但身为日本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效命沙场,尽忠天皇,战争胜败对我们个人来说,其实并无区别,我们的归宿只有一个,那就是牺牲!牺牲!为了天皇、为了大日本帝国,随时准备献出热血和生命!
      山原太激动。说累了,他轻轻地长出了一口气,又接着道:虽然家父在世时,多次提到我们三家的情谊,且常常叮嘱我,一旦有机会,必须要到中国来找你们。如今真的到了中国,而且还是来到了占城,可惜终因军务繁杂,难顾私情,算算日子,几乎是没有可能来打扰兄长了。然而,当后来弄清楚了我军进攻部队在邓、唐二县之间吃大亏,是因为兄长的一纸膏药所致,登门拜访又成了势在必行。哈哈,堂堂大日本皇军却惨败在一张中国膏药之下,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不是那三千日本军人的尸体作证,又有谁能够相信这种天方夜谭?所以,前不久,山原接到军部密令,在撤出占城之前,首要的任务就是把那张杀了几千人的夺命纸找到,它不光是我们在邓、唐战败的铁证,更重要的,它是宝贝,是中国几千年文明史中的一个无价的宝贝。大日本国军部命令,皇军在撤回本土之前,凡中国的宝物,必尽最大可能搜集运走,得到而又运不走的必须彻底销毁。军部直接下达给我的密令称,膏药秘方与雍正铜券必须一并缴获,否则,山原当自裁以谢天皇陛下。
      说到这里,山原冈夫掏出手帕在头上擦来擦去,看得出来,说到自裁他也心虚了。
      山原冈夫又开始踱步,他边走边说:这些话本来是准备以后再讲的,可是今天一见兄长之人,才知道什么叫志坚如磐,才明白什么是坚不可摧。所以只好提前说出来,其实归根结底也就是一句话,请兄长以慈悲为怀,以世交情谊为重,把药方和御赐金券交出来,以此解救山原冈夫一条性命。
      一番话说得山原冈夫口干舌燥,他想到了日本军部的严厉,再看看眼前这个似乎熟悉但的确陌生,甚至可以说是一脸冷酷的中国人,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发紧。
      屋子里死一般静寂,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走动,只有大药橱上的拉手偶尔叮当一响。
      山原冈夫的圆脸孔渐渐紫涨起来,他再也呆不住,再也忍不下去了。他重重地咳嗽一声,说道,又山兄,你对我可以不仁,但我不能对你不义,刘峙抓走的嫂夫人,我已经给你送回来了!现在,我要告诉你,我一定会把你的秘方拿到手的,大日本帝国的红日,一定要战胜你的小小的膏药的!
      说到此处,山原冈夫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他朝张正诗一挥手臂,低沉地说道,万的!膏药!你的记住!说完一咬牙,喝了一声,开路!
      山原冈夫走了,他送来了何小鸿,带走了万公伯。
      膏药万小店门前从此又多了一道风景,那就是一天到晚都有两个日本兵在站着。
      下来几天,从何小鸿断断续续的介绍中,万拐子逐步解开了自己心中的大疑团。
      何小鸿在万拐子被刘峙抓走的同时也被关进了监狱,不过不是秘押,而是一般的牢房。她没有万拐子被救的幸运,直到日本兵冲进监门时才知道占城已经沦陷了。接下来更为可恨,日寇不仅没有放人,反而逐一审问,严刑拷打,分别关押,看管得更加严厉。
      也就是在前天,何小鸿见到了张正诗,又被他带去见了山原冈夫。山原对她说了一番心里话,一个意思就是要求她务必说服万拐子把秘方拿出来。对此,山原冈夫限定十天为限,过期还弄不到手,统统处死。山原冈夫说,找不到万家秘方,我也要剖腹,大家就一起死吧。
      何小鸿说到这儿,战战兢兢地提醒万拐子,先生,按山原冈夫的期限。明天就到了,这可怎么办?先生,难、难道就只有死路一条,再没、没、没有别的办法了?
      听着夫人的述说,看着她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脸上布满怯意,万拐子不由得从心里浮起淡淡的怜悯。其实,保住秘方的办法在万拐子心中早就安排好了。
      想到这里。他看一眼何小鸿,轻轻笑了笑,说道,夫人别担心,对付他们的办法我早已经想好了。再说,拿不到秘方山原暂时也不会杀我们。哎――我问你,张正诗是怎么回事,他跟日寇搅在一起,到底是什么身份,你知不知道他的背景?
      何小鸿说,就是他到监狱把我接出来的,我见了他也是大吃一惊,问过他为何跟日本人在一起。他说有一个守北门的连,仗正打到紧要关头,突然集体哗变投降了,刚好把下连传达命令的他也裹了进去。因为他的军阶高,又是当地人,山原冈夫把他叫去打听你们三家的情况,他如实回答,山原大喜,当即就把一连降兵扩成一个团的伪军,叫他当了团长。
      何小鸿说,在日本人那里,张正诗很受器重,因为老人们的关系,他和山原几乎是称兄道弟,无话不谈。张正诗也找我多次,也叫我回来劝你把秘方交出来,他说,再贵重的东西也没有人的生命贵重,既然是药品,中 国人用,日本人用,都是人用,都是治病救命,何必太认真呢。他还说……
      别说了,我不听他那些胡言乱语。万拐子打断何小鸿的话头,突然问道,夫人,你可知道我们万家的膏药叫什么名字?
      何小鸿说,不是叫万氏膏药吗?
      万拐子又说,叫是这样叫法。但你知道其中的“shi”是哪个字?
      难道不是姓氏的氏?何小鸿惊诧了。
      万拐子笑一笑,说道,是世界的世,这个字还是雍正皇帝改的呢。听我爹说,雍正还称四阿哥时,受他老子康熙之命秘密巡察江南,走到我们这里,因为长途劳顿,风寒交积,脊背上生了个大恶疽,两个月在旅店卧床不起,几乎丧命。后来,还是用了我们家的膏药,三天有效,五天见轻,不到半个月,病去疮平,强健如初。雍正大难不死,惊喜过望,登基为帝后,不忘旧情,就将万氏膏药,改了一字,并且亲笔题刻了金券赏赐我家。哈,前不久还有专家说,这件事已经专门记入大清的《皇室秘笈》一书了。
      何小鸿看万拐子说得兴致盎然,打断他,说,隆岐,这种时候,你还有心说闲话,你到底想出了什么法子,真能保住秘方吗?
      万拐子停了笑,一时没有回话。
      隆岐,何小鸿又说道,生死只在片刻之间,我必须问问你,能否把藏秘方的地方告诉我?是不是就刻在那金券上面?金券又藏在哪儿?我问这些,你千万不要多心,如果真出了万一,不管是你还是我,万家的宝贝,就是中国的宝贝,只要它不失传,这就够了!天哪,我实在是太担心了,隆岐,我、我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万拐子说,夫人,你不是多余,是多心了。这两天,我一直没跟你商量,主要是怕你担惊受怕,再一个也是我没有下最后决心。现在,是该告诉你了,金券就等于秘方――不过,有一句话你要记住,藏金券的地方。你知道了就行了,不到万一,千万不能去动它,记住,千万不能动,一切我都自有安排。
      何小鸿坐到床上,万拐子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起来。
      
      九
      
      万拐子一觉醒来,艰难地睁开了干涩的双眼,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多年来自己从没有睡得如此深沉过。他想坐起来,但感到脖子无力,头颅像沉重的石块,用了很大的力气还是难以抬起。他想到了夫人,尽力叫了两声,但没有人回答。这时,他突然间意识到什么,浑身一紧,拼力向上一冲,抬起的半身,靠在了床头的墙壁上。
      万拐子紧闭双眼,深深地喘气。他静下心来听着。屋子里显然已经没有了何小鸿,门外似乎也听不到日本兵的皮靴声了,许久许久,他惨然地笑了,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地叫声:何小鸿――你,好!好啊!你们!……
      一整天,万拐子就在床上躺着,他什么都没有想,一切都安排妥当,也用不着再想什么。他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一种解脱,等待着那似乎早就熟悉了的死神降临。
      傍晚时分,突降瓢泼大雨,狂风呼啸,山摇地动。膏药万小店千疮百孔,门窗在风雨中发出强烈的撞击声。天色急剧地黑暗下来,整个占城发出堕入地狱般地疯狂颤抖。
      掌柜的!掌柜的!万拐子从昏昏沉沉中被人叫醒,他尽力地睁大眼睛看着。屋里已经点了灯,风雨声也被关在了门外。终于。他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是满脸泪水的万公伯。
      万拐子一惊,想坐起来,但只能是徒劳,他用力大叫道,公伯!你、你怎么来了?
      掌柜的,你躺下,躺下,听我慢慢说。万公伯抽泣着,他帮万拐子坐合适后,说道,掌柜的,夫人到监狱找我,她说山原昨天又把她抓了去。还是逼要秘方。她向山原求情,说你病重,山原这才答应放我回来。掌柜的,让你受罪了。你躺着,我马上给你做热汤喝。
      夫人?不!万拐子突然大叫一声,用拳头在床上连连砸着,公伯,快走,事情全明白了,何小鸿不是好人!昨天她给我下药,骗走了金券!你来这里,是利用!她还是不相信金券就是秘方,山原马上也会再来的,快走!不必管我!
      万公伯听了万拐子的话,先是大为吃惊。而后慢慢地冷静下来,他说道,哎呀,掌柜的,我全明白了!你是已经作了!是吧?已经作了最坏打算了吧?掌柜的。你的性子太硬了……万公伯呜呜地哭了。他拥在万拐子怀里,哽咽道,掌柜的,放心,你放心,你能搭上性命保秘方,我万公伯也绝、绝不会叫你失望!可眼下――不。我不能叫你饿着肚子上路!刚才何小鸿无意中说了,山原不在占城,昨天到信阳去了,要到今晚才回来……
      正在此时,远处突然隐隐约约传来了警笛的尖叫。紧接着就是枪声和爆炸声。
      不行!公伯,快走!不能等死,再晚来不及了!万拐子声嘶力竭,在床上挣扎着吼叫,公伯,一切全靠你了!我的话,你要刻在心里!你、你不是为了自己……
      万公伯愣了一刹那,远处的枪声更清晰地传了过来,他不再犹豫,涕泪横流,扑通一声跪在床前,连叩三个响头,哇地一声,猛立起来,再看掌柜一眼,就大步从后门冲了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风雨撞击板壁,由于没了进路,失去了最初的凶狂。
      万拐子平平地躺在床上,全身舒展,无比轻松,从万公伯冲出后门的那一刻起,他就获得了彻底解脱。他躺着,一动也不动,完全沉浸于一种未知的空旷之中。万拐子很满足,在这样的结局之后归于沉寂,不仅是自己的追求,也有着父亲的希望啊。
      灯花颤抖几下,熄灭了。
      黑沉沉的屋子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万拐子似乎已经听出了那潺潺的声响。
      子夜时分,膏药万的店门又被人推开,一个黑影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万拐子的床前。来人是张正诗,他显然受了重伤,呼呼地喘着气。他伸出双手摸索着,抓住万拐子的衣服,用劲地摇晃,压低声音叫道,隆岐!你、你不能死,不能死啊!
      本来静静躺着的万拐子,此时突然动了动,哎的一声,嘘出一口气来。
      张正诗一听大喜,他虽然看不清万拐子的脸,但他完全知道此时此刻万拐子最需要听的是什么。他急急地说道,隆岐,我是正诗,是张正诗!死了,都死了,山原、何小鸿都死了。隆岐,何小鸿,她、她是日本开拓团的后……被山原收买了……
      隆岐,秘方在哪里?要不、不惜一切保住……
      水……水……万拐子艰难地叫道。
      张正诗连忙挣扎起身,艰难地摸索着找到了杯子,又踢踢绊绊地从水缸中舀了水。
      万拐子喝了两口,喘过气来,声音微弱地说道,你……你是谁?张正诗?你、你来干什么?你、你、给我滚!
      张正诗咽着气,声音越来越衰弱,说,对,我是正诗,是……地下党……我没想到……何、何是日本……她会被收买,我拿了金券……要她一起走……她开枪了……
      你。你是伪军!为什么是伪军?万拐子仍不能释怀。
      张正诗答道,当伪军……是我们党、党安排……我有关 系……接触山原容易……我们党……要我为……你的安全……
      啊――黑暗中,万拐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隆、隆岐,张正诗又说,金券……没保住……秘、秘方在……快,隆岐……交给我……拼命也要送、送走……
      万拐子久久不回答。
      张正诗慌了,他以为万拐子已经去了,他用劲叫道,隆岐,你……
      万拐子突然大咳几声,他的精神仿佛一下子亢奋起来,说话也顺畅多了。
      万拐子说道,正诗,好兄弟,哥哥误会你了!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咳嗽,连着喘几口气,他又说,好兄弟,你也相信有秘方?不过――对!要说秘方。也是有,它就是那块金券!是的,它就是秘方,可它已经被我浸透了致命毒汁。这样的东西,我不需要,你也不需要,只有山原冈夫、何小鸿他们才需要,因为那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张正诗听糊涂了,他问道,隆岐……你是说……根、根本没有秘方……
      万拐子对着黑暗轻蔑地笑了笑。笑的意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轻轻地说道,正诗,膏药就是膏药,普通而又普通,哪里有什么秘方!它如果有秘方,那世上的药都该有秘方了。
      万拐子摸索着拉住张正诗的手,又说道,正诗,你说什么叫秘方?秘方就是人心!不是兽心!一个小日本,几个武士道,仅凭刀兵就敢妄言霸占世界,他们可有秘方?呸。他们的秘方就是两个字――疯狂!
      哈哈,万拐子用尽力气笑了两声,说道,正诗啊,好兄弟,莫担心,我们的膏药是治病救人的,是万世膏药!只有小日本儿插在中国的太阳旗,才是短命的膏药!
      噢――我、我明白了……张正诗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真正的放心了。
      明白了好……明白了好……万拐子仍在抚着张正诗的手,一下一下,两颗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泪珠,慢慢、慢慢地滚下了脸颊。
      第二天凌晨,一群日本兵围住了膏药万,他们在屋里屋外,左左右右搜索了半天,临离开时,用几支喷火筒对准膏药万扣动了扳机,
      公元2005年,占城大变样子,具有了中等城市气派。城北经济开发区鳞次栉比的高楼丛中,有一群样式古朴别致的建筑,那就是占城人引以为傲的占城市中医院。2003年。该院因研制一种医药口罩,对防治非典起到了极其特殊的效用,而震动了国际医学界。疫情过后,国务院曾明令嘉奖占城中医院。“万世膏药”的系列产品“克典软膏”也因此列入了国家重大科研项目。
      美丽的占城市中医院,简直就像一个花团锦簇的植物园,各专门科室的大楼散布在林木花丛之中,宛如绿海中座座漂浮的仙岛。正对医院大门的门诊部大楼前,是一个大花圃,其中并排树立两座半身铜像,基座上刻着名字,右边的是:万隆岐(1896-1945)。左边的为:万公伯(1907-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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