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狄亚与刘兰芝 美狄亚之爱与刘兰芝之情
时间：2019-02-03 05:32:28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摘 要：美狄亚是古希腊悲剧家欧里庇得斯根据神话故事创作的反映古希腊生活的著名悲剧《美狄亚》中具有独特魅力的女性形象。刘兰芝是汉乐府叙事长诗《孔雀东南飞》中的女主人公。从她们所经历的爱情、婚姻、性格、性别悲剧中，我们看到了男权制度下的女性在不同历史、文化背景下的相似命运和各自爱情婚姻状态：美狄亚之无情之爱和刘兰芝之物爱之情。
关键词：美狄亚；刘兰芝；无情之爱；无爱之情
古希腊悲剧《美狄亚》是古希腊悲剧家欧里庇得斯根据神话故事《金羊毛》等创作的反映古希腊生活的著名悲剧。它表现了女性对男权意识的抗争。欧里庇得斯以女性创作的视角突破了男权意识中的女性价值审判，突出了个体生命的意义。同时，作者借用美狄亚这一意象，表达了对“异化”文明的抗争。《孔雀东南飞》是汉乐府叙事长诗，最早见于南北朝时期陈代徐陵所编的《玉台新咏》，题为《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宋代郭茂倩《乐府诗集》将它收入《杂曲歌辞》，题为《焦仲卿妻》。《孔雀东南飞》的创作时间大致是东汉献帝建安年间，作者不详，全诗340多句，1700多字，主要写刘兰芝嫁到焦家为焦母不容而被遣回娘家，兄逼其改嫁。新婚之夜，兰芝投水自尽。从汉末到南朝，此诗在民间广为流传并不断被加工，终成为汉代乐府民歌中最杰出的长篇叙事诗。清代王世贞《艺苑卮言》卷2称赞：“质而不俚，乱而能整，叙事如画，叙情若诉，长篇之圣也！” 沈德潜则赞其为“古今第一长诗”。
美狄亚之爱
欧里庇得斯笔下的美狄亚，是科尔喀斯的公主，爱上了前来取金羊毛的希腊人伊阿宋，她的爱压倒了一切，战胜了一切：她并帮助她的爱人得到了对她父亲来说是至宝的金羊毛，她父亲追赶逃离的伊阿宋，美狄亚千方百计加以阻止，甚至杀死自己的两个弟弟!她她抛却亲人、离弃家园追随她所爱的人到达他邦――希腊；之后，又凭借自己的巫术帮助伊阿宋报了杀父之仇，两人又因此被逐出城邦，客居在科林斯城邦。美狄亚的命运因为“爱”而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在她客居的这座城邦里，她因为“爱”失去了父亲、去了兄弟、失去了祖国，在这里，她甚至没有合法居民的身份。可是，在这里，她拥有爱人，又生了两个可爱的儿子，她在所不惜，她别无他求。可是，好景不长，伊阿宋竟抛弃了她和他们的儿子，“去和这里的国王克瑞翁的女儿成亲，睡到那公主的床榻上”。 她因此要被赶出这个家和这个城邦，沦为无家可归的悲惨境地。美狄亚 悲痛欲绝：“哎呀呀!愿天上雷火飞来，劈开我的头颅!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好处呢?唉，唉，我宁愿抛弃这可恨的生命，从死里得到安息!”
她咒诅已变心的丈夫“我那丈大，我一生的幸福所倚靠的丈大，己变成这人间最恶的人!”她咒诅自己的孩子：“你们两个该死的东西，一个怀恨的母亲生出来的，快和你们的父亲一同死掉，一家人死得干干净净!”
她先是用喂了毒的锦袍和施了法术的金冠烧死公主和国王，之后又亲手杀死两个儿子，随后乘龙车飞走。
这就是美狄亚的爱：她内心世界的撕裂、崩塌，她的绝望、她的仇恨尤其是当美狄亚最后不得不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时，通过大段的独白所流露出的内心的迟疑和悲苦，更使这个人物形象显得丰满而真实，具有一种内在的巨大感染力。
刘兰芝之情
根据《孔雀东南飞》诗前小序，此诗源于“汉末建安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的一则真实的故事，因为“时人伤之”而相传成诗歌。由此看出民间对诗中人物的同情态度是十分明显的。也正由于故事的“写实”，千百年来此诗让人们吟咏不厌。诗中刘兰芝、焦仲卿两形象也成为我国文学艺术画廊中最富艺术魅力的典型形象。从诗的字里行间，我们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作者对刘兰芝的感情上的同情和歌颂。全诗“共一千七百八十五字，古今第一首长诗也。淋淋漓漓，反反复复，杂述十数人口中语，而各肖其声音面目，岂非化工之笔”（《古诗源》卷四，沈德潜按语.）。
在贯穿全篇的对话中，可以看到，刘兰芝对仲卿、对焦母、对小姑、对自己的哥哥和母亲讲话时的态度与语气各不相同，正是在这种不同中可以感受到她那勤劳、善良、备受压迫而又富于反抗精神的外柔内刚的个性，也正是写画入微的不同态度与语气，反映出当时社会的人伦关系的“理性”规定和“感性”传达。
民间叙事诗的比兴，实际上是作者情感倾向的暗示。作者将主观情感寄托于客观物象即比兴本体之中，再通过比兴本体曲折地表露出来，同时还预示创作主体的基本内容、情感倾向、事情的发展和结局等。诗的首句“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这个比兴本体所描绘的孔雀东南飞又徘徊流连的自然物象，意欲暗示焦仲卿、刘兰芝夫妇恩情难谐的悲剧情节和双双被逼自杀的悲剧结局。后有“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句，诗人想表现焦、刘为彼此“殉情”后“仰头相向鸣”的美好感情。
刘兰芝是《孔雀东南飞》中的最主要的人物，作者从多个侧面突出了她的被弃至死的悲剧。如作者把她被遣告别夫家时的自恋式的精心打扮，用很简练明丽、生动传神的笔墨表现出来：“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丸素，耳著明月裆。指如削葱根,口如含珠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事无双。”作者在这个特殊的时刻着意描写她的精心打扮和美丽,意味深长。既突出了刘兰芝的美丽，显示了刘兰芝的自尊和坚强。同时也暗含对焦母的谴责之意。表达了作者对她寄予的无限喜爱和同情。
刘兰芝还很善良重情。她不但把嫁妆留给焦仲卿，还说“人贱物亦鄙，不足迎后人。”虽然婆婆一再刁难她，狠心迫使儿子将她休弃，可她辞别婆婆时却“念母劳家里”；与小姑结下了深厚的情义,满含眼泪对她说：“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可见，作者通过对刘兰芝行为细节的细致刻画，旨在尽量展现刘兰芝女性形象的善良与完美。
“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兰芝和仲卿第一次分手时，作者好像就在近旁，发出情不自禁的感叹，使悲剧气氛骤增。“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这句画龙点睛的穿插，更激起了人们对焦、刘遭遇的心痛之意，不平之情。即使那教训式的全诗结尾：“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也带有浓重的抒情意味，充满了作者的同情与期望，是作者倾注于诗行之间的真情流露，读者也只觉“戚戚焉”。
刘兰芝无爱之情
细读文本，以现代的眼光重新审视这出悲剧，笔者认为，与其说它是一出爱情悲剧，还不如说它是一出“无爱”的婚姻悲剧，因为刘兰芝在“十三学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花季少女时代，对爱情一定有过热切的向往和无数的美丽幻想。可是，她的生活环境却不可能给她提供自由爱情的土壤，其悲剧命运便早已注定。关于婚姻，她也不可能超越包办婚姻的命运，自从她“十七为君妇”之后，便坠入了“心中常苦悲”的悲惨境地。其一，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只能寄希望于“日久生情”。可是 “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 夫妻恩爱幻想随即破灭，其二，便是男权社会的代表――婆婆对儿媳工具化使用的观念，“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她必须忍受无尽挑剔与折磨。加之，懦弱的丈夫完全依附其母亲，听任其母对刘兰芝的百般严苛，只是柔弱的刘兰芝自感“君家妇难为”，对爱情与婚姻彻底失去了希望和信心。百般无奈之下，她做出了“自遣”的决定，实是被逼上绝路之举。
不过，即便如此，此时她还是残留着一丝对其“丈夫”的希望：希望丈夫有朝一日再次将她迎进焦家，圆她的有婚姻的梦。就因为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娶”之类的无力的承诺。刘兰芝也许下了“君当作磐石 ，妾当作蒲苇。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的誓言，但是，这些美好的誓言，不过是男子强权的巨大阴影下的无力呻吟、自我麻痹而已。
这也许表达了刘兰芝对“爱”的渴求，但在错综复杂、纲网严密的伦理情势之中，她只能屈服男权主导的“无爱之情”。
美狄亚无情之爱
与刘兰芝不同，欧里皮德斯笔下的美狄亚曾经热烈地追求 “爱”，并倾尽全力为之奋斗，而且她成功地得到了爱。可是，她的“爱”也被毁于残酷的现实之中。从一个女人的角度出发，她的这种悲惨命运实际上是为了寻求一种相对平等的权利所付出的代价。她选择用爱来完满人生，在爱的光芒里获得自己的独立价值，因而她的反抗与叛逃在那个父权制的社会里也只能以悲剧收场。正如黑格尔所言：“爱在女子身上显得最美，因为女子把全部的精神生活与现实生活都集中在爱里和推广成为爱情，她只有在爱里才能找到生命的支持力；如果她在爱情方面遭遇不幸，她就会像一道火焰被第一阵风吹熄掉。”这就是美狄亚的真实写照。她毒死他曾经的爱人、她杀死深爱的孩子，就这样，她乘龙车决绝地逃离她的伤心之地。
爱情之火的熄灭，意味着美狄亚生命失去了意义，面对丈夫的背叛，她的怨恨无比强烈，她的话语显出奇特的勇力：“女人总是什么都害怕，走上战场，看见刀兵，总是心惊胆战的，可是受了丈夫欺侮的时候，就没有别的什么比她更毒辣。”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的爱的深切注定了她恨的彻底何无所保留。在故事《金羊毛》中，她帮助伊阿宋夺回金羊毛时，就曾哭诉道：“假如你离弃了我，那么有一天你在灾难中会无限地怀念我；金羊毛也会像梦幻一样离开你，消失在地狱之王哈得斯的手中；我的复仇的灵魂将要搅得你心神不定，驱使你离开故乡，就像我被你诱骗离开自己的故乡一样!”她最终的无情的山崩地裂似的报复是她的爱、也几乎是她生命的最终总结。
结语
《美狄亚》和《孔雀东南飞》两部悲剧都有一个浪漫的结尾。《美狄亚》的结尾是美狄亚神力的表现――架着龙车飞走了，人间已血流成河，她的爱已经结束，她的恨的战役似乎取得了胜利，她对自己的过去做了无情的又彻底的告别，她的爱的力量和恨的力量同样强大，犹如雷电，亦如飓风，具有摧枯拉朽的能量。说到底，爱是唯一的力量，爱死情也不复存在。是这大概就是西人的情感观吧。与之相反，《孔雀东南飞》的结尾说刘兰芝夫妇的灵魂化成了一对鸳鸯，相向和鸣，朝夕相处，情意绵绵，永无绝期。一日夫妻百日恩，日久生情，情永远大于爱，这便是中国人的婚姻概念。从《美狄亚》中，我们能够清晰的嗅到来自远古的“爱”的无情的血腥。从《孔雀东南飞》中，我们能够强烈的感受到千年积淀的伦理重压。
龙车飞得再高，美狄亚逃脱不了作为女性的悲惨命运的魔咒；巢湖水再清，也洗不净刘兰芝们无奈命运烙在心头的创伤。
作者简介：
彭立枝（1965.9-），女，湖南常德市人，副教授；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英语教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