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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画的纯粹性

    时间:2020-03-20 05:15:31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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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语:许俊的画植根于传统,更植根于自己所生活的时代。他在继承传统的青绿山水画技法与精神的同时,又非刻意地使画面具有了色彩的现代气息。在颜色的运用上,他十分巧妙地把握着似与不似、具象与抽象的关系,注意汲取现代画家对色彩的符号功能的重视和对颜色纯度、明度的强调,在将色彩学的互为补色关系融入画面的同时,保持着响亮、饱满的大面积色彩效果,形成自己鲜明、独特的个人风格。

    一个惠风拂面的午后,在经过了几番电话沟通和约定之后,我如约来到许俊先生位于中国艺术研究院的办公室。和我预想的一样又不一样,许俊先生的确非常忙碌,就在我们准备开始采访的时候,还不时有学生来拜访他,向他请教各种艺术问题。但即使面对如此多繁忙的工作,许俊先生仍然保有一颗纯粹的艺术之心,爽朗的笑声,谦和的态度……

    SHMJ:许先生,您好!很高兴您能接受我们的采访。以前只知道您从事教育和艺术,今天我很意外地发现您还是中华诗词学会的会员。

    许俊:哈哈,是啊!你刚才看到的那些杂志里面,其中一本就刊登了我的诗。我还有个习惯,就是外出写生和采风的时候写旅行笔记,随时随地记录我的艺术感受、出行所得,去年出版了一本《旅行手记》。其实许多诗也都是在旅行中写的,最近我也将以诗稿的形式出版一本诗集。

    SHMJ:您的这种态度恰恰证明了艺术的造诣和修养不是每天泡在艺术里面,而是要在其他方面修炼而成,包括您的诗词创作。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诗的?

    许俊:应该从中学开始,但真正学写诗是在大学期间,我在中央美院上学时有诗词课。当时国画系主任是叶浅予先生,叶先生在“文革”期间一直挨整,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文革”结束后,叶先生才恢复了职务。回到教学岗位后,叶先生把自己多年来所停发的工资都捐献出来,成立了叶浅予奖学金,他还办了一个教学班,这就是我当年上学的那个班。我还记得我毕业那年还拿到了叶浅予奖学金,钱虽然不多,但对一个学生来说是很高的荣誉。叶先生的教学班,是一个以他的教学思想为导向,融合了他的艺术教育思想的教学班。课程上山水、花鸟、人物同步进行,是综合的教学模式。基础课不是从素描入手,而是从白描入手。根据国画本身的体系特点,他还要求加进了诗词课、书法课。当时的诗词课聘请了校外的一位老先生,名叫吴未淳,记得是梁树年先生邀请来的。诗词课结课时,我们每个人都要交作业——自作诗词。

    SHMJ:您的诗词功底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就打下了基础,那时候写诗的水平怎么样?

    许俊:上学期间毕竟没有那么潜心钻研,毕业以后,我们几个画友一起成立了一个诗社,成员有王镛、宋筱明、陈平、李老十和我。当时聚会地点就在李老十家。因为他家有棵大槐树,所以诗社就取名叫“槐荫诗社”。每个星期诗社都要活动一次,每次都要交作业,大家互相切磋,压力很大,也很有意思。作业有时也是要指定题目的,有一次就指定了北海的静心斋为题,那是一个很漂亮别致的园中园。我记得那会儿我还专门跑到北海静心斋去转了转,不然不知道写什么,不能瞎编啊,作诗必须是有感而发的。那段时间诗写得很多,所以对诗词,特别是律诗有了更深的理解。一些格律啊、平仄啊都搞得比较通了。其实大学那会儿学得还不深入,只是热爱而已。

    SHMJ:刚刚翻看了您的几首诗词,我觉得您的诗作还是很遵照古典诗词的章法。我知道现在的诗坛也出现很多的新体诗歌,像梨花体之类的,它们相对于古典诗歌,是不是就像艺术当中的当代艺术……

    许俊:文学的样式很多,但是跟中国画关系最密切的应该还是古典诗词,可直接把它题写在国画上。即使不题诗,一个从艺者学习了诗词,就会潜意识地增强了中国画本身的诗意性。当然这不是把绘画和诗歌混同,我还是认为画就是画,诗就是诗。一幅画具备诗意,但是再有诗意它也是画!

    SHMJ: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您的话:艺术是不能被其他学科来取代它的,更不需要被其他领域的知识来解释。

    许俊:我想表达的是当你有了诗词的积淀,在你画画的时候,你就能产生很多丰富的联想。这些联想隐含地夹杂在你的画面里,融合在你的一笔一墨中,融合在你的构图中,融合在你的意蕴里。还要注意一点它们是隐含地表达出来了,而不是直接表达。其实我认为直接表达的不会深刻、不会丰富。就好像中国的太极拳,你看着好像没有力量,实际上它的冲击力,实战格斗中的技击力量特别强大。这个哲理就蕴藏在中国传统文化里面。就像我们道家学说的阴阳图一样,有阴有阳,互相包含,又互为转换,以柔克刚。还是说回到中国画本身,它是非常含蓄的。只不过我们现在为了加大中国画的展示性有意地加大了它的表现张力。中国画本身应该是比较柔的、内敛的,注重内涵的丰富,对意念与情感的表达是慢慢叙说的,他与西方艺术的表达方式是不一样的。

    SHMJ:接着您刚才的话题,是不是基于国画这种含蓄的特点,它不能像油画或者其他艺术门类一样,介入一些社会问题,也不善于观念的表达?这可不可以说是国画的短板之处?

    许俊:不应该是短板,其实对于“艺术”这个词,我始终觉得现在对它的界定有误。我们现在对于艺术有偏见,赋予了它太多的意义。艺术就是艺术,应该排除其他因素。我觉得马蒂斯曾说过一段话,大概的意思是:我梦寐以求的就是一种协调。纯粹而宁静的艺术,它避开令人烦恼和沮丧的题材……就像一个舒适的安乐椅那样,对心灵起着一种抚慰的作用,使疲惫的身体得到休息。艺术的主要功能是表现真、善、美,要使人观后心情愉悦,而不该沦为政治口号。我个人认为有些现代艺术已经演变成了政治口号。

    SHMJ:的确,有些艺术已经成为一种说教,艺术家把自己置于一个很高的审视位置,甚至是评判者的位置。

    许俊:这种现象让我想到有些作品成为了“文革”的图解。对政治进行图解是宣传画的功能,宣传画和我们现在说的广告其实有些类似。“文革”时期的宣传画,由于它本身的绘画性不足,都需要有一个标语,这就成为了宣传画的一个特点。现在有些当代艺术,虽然标榜要介入当代生活,可它只不过是去掉了标语而已。我认为画本身所体现的艺术应该是很纯粹的,和宗教一样,纯粹的精神表达。当你真正进入艺术,它是让你敬畏的。它所体现的精神是人类一种崇高的精神。比如说中国画的山水画,从一山一石一草一木中我们能看到古人崇高的品格,能感受古人对大自然的崇敬,画面处处表现大自然的可爱和丰富。这就足够了!当然艺术不可能是单一的,但我觉得对主流来说,艺术应该是纯粹的。艺术一旦成为口号式的、标签式的就不能称之为纯粹的艺术了。就像文学艺术不能包括政论文章一样,绘画需要纯粹!

    SHMJ:按照叶先生的教学思想,当年的您山水、花鸟、人物都在学习,可为什么您最终选择了专攻山水?

    许俊:当然这也是有缘故的。我原来是学习人物的,在考进美院之前,一直跟周思聪和卢沉先生学习。我十五岁和周思聪先生合作过的一幅画还曾在中国美术馆展出,现收藏在北京画院。那时候,每一两个星期我就会在晚上去周思聪老师家,请她指点一下,然后回来接着画。上大学前,我主要是画素描、速写,也画一些国画创作。上大学以后,受叶先生教学班的影响,学习得很全面。我记得毕业之前,我的导师贾又福先生问过我:“你毕业以后想专攻什么方向?”当时我就回答:“我还是想画山水,但是我又不想放弃自己以前学习的人物画。”所以你现在看我的画,有人物形象在里面。不过你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人物,哪个朝代的房子。我吸取了中国文化中京剧的表达方式,京剧中,服装是没有明确性的,唐朝的人、明朝的人服装是差别不大的。山水画在这方面和京剧很像,画人物、建筑等就是个标志,正如郭熙在《林泉高致》所说:“山之人物以标道路,山之楼观以标胜概……”这就把中国画提升到了另一个高度,不是简单的叙说了,艺术也不再是简单的社会表现了。

    我上学时,山水、花鸟、人物课均有设置,叶先生安排的是大单元。我们先学的是花鸟,上来就白描临摹。9月份入学,10月份我们就到陶然亭公园画月季。大家从来没画过,都是人物速写很熟练,突然对着一朵花用白描表现,还真是挺吃力的。我们对着花,慢慢地勾画,体味枝叶的穿插,对线的理解特别有意。不光是临摹、写生,我们在每个单元课程结束前要搞一幅创作。第一个学期以花鸟课为主,再一个学期全画山水,之后全是人物课,现在的学校已经不这样授课了。我们当时还有书法课、诗词课。因为我们出去写生次数比较多,画山水的机会也比较多,渐渐地我就对山水、园林比较感兴趣了。另外,山水画里中国传统文化的遗产最丰富,画论最多,代表性画家也最多。从中国画本身的发展来看,山水画较人物和花鸟来说,取得的成就也是最高的。遗产多了,我可以更好地去学习,更主要的是可以以山水的形式表达我自己的情感。

    SHMJ:我觉得左右这种选择的源头还是和艺术家不同的人生历练和气质有关系。

    许俊:我们班好几个同学毕业之后都是选择了画山水。我毕业之后还一直和贾又福老师保持着联系,受他的影响比较大。他的学术思想对我有很大的启发和教益。

    SHMJ:您刚才谈到了京剧,说到它和国画有一些相似,就是他们都存在程式。程式的沿袭就涉及到临摹古人,在技法上的传承,这些会不会束缚了国画家的创新?笔墨在当年是与当时艺术家的认识同步的,如今流传下来的笔墨是不是还能符合现代人的认识?当代的人情趣与古人有了很多的不同,不再是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们的思想认识西化了,那么这些变化会不会导致国画的发展被挤压?

    许俊:这个问题要从几个方面来看,任何单一的观点都不能解答。西方艺术对中国画的挤压,我认为是一种反作用。在对待外来文化的冲击和融入问题,我们更要注重体现中国画的纯粹性。中国画的学习方法,一般是临摹、写生、创作。西方绘画的学习方法不是这样的,他们往往是从写生开始。对于国画来说,临摹的主要意义不仅仅是你的技法在提高,更重要的是真正去学习一种审美和古人一些符号性的表达方式。这些符号性的东西是一代代的圣贤用他们的智慧结晶流传下来的。前两年陈传席先生给我写过一篇评论文章,他所谈到的观点我是很认同的。他说:传统是个大宝库,你需要什么工具,都可以从中找到,免得你自己再去造工具。或者说传统是一个高的起点,比如传统是10000米的起点,你从这个起点向上走,走300米,就是10300米的高度。你从海拔的起点向上走,走600米,也只是600米的高度,比起10300米要差得多。做学问、学艺术,起点高是第一重要的。我们不能从零开始走,把古人圣贤的东西抛开,不去学习。其实符号的东西没有错,中国画本身很强调符号性。我认为符号就是一定的程式,我们可以有程式,但是不要程式化,程式化就意味着泛泛的,大家都这样,就等于是泛滥。你看四王的画,都说四王很程式化,但四王实际上有他个人的东西,每个人都不太一样。

    SHMJ:他们都还是有个人的面貌的。

    许俊:是的。他们不是程式化,我说的程式化是指把他们都统一在一个程式之下。画家本身他用古人的符号去演绎的时候,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剪裁、加工把艺术素材表现出来。这个时候表现出来的其实是画家自己的心境。当然境界有高有低,有的人学古人画画,就还是像古人,没有跳出来。李可染先生曾经说过:“以最大的功力打进去,以最大的勇气打出来。”很多人其实是有这个勇气想打出来的,但是他就是没这个功力。因为他没有李先生说的那个前提,就是他没有真正打进去,把前人的程式变为己有。只有化为己用,才能在运用的时候不和古人雷同,也不会和今人雷同,这样才是体现了中国画本源的东西,才能和西方绘画拉开距离,也表现现代性。从现代性来说的话,我觉得董其昌的画最有现代性。他的画影响到了四王,他的抽象性和符号性的表达完全就是一种现代性的体现。我们现在对现代性的认识好像只有西方艺术是现代性的,我认为西方的艺术是由具象走向抽象。我去美国的达拉斯艺术馆看现代绘画,譬如有幅作品,就是一个板子上平涂上一种颜色,这也是一种抽象。我觉得中国画的抽象还是介乎于似与不似之间。抽象本身会给你一个引导,抽象的符号本身就具有现代性。传统绘画还是有很多的问题可以探讨,比如照相技术的运用。镜头所反映的空间已经大大地展开了我们绘画的视角。镜头是可以定焦的,绘画其实也可以。我常和学生说,你们不要把你们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表现在你的画面里。你所选择的这个空间,你可以把它定格在300、200、50。你在那个镜头里去组织画面的时候,可以想象你的画和古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SHMJ:每个人不同的取舍就体现出来不同的修养和他们不同的个性。现在很多人都在提国画创新的问题,您觉得创新的突破口在哪?是在本体语言上呢?还是在其他方面?

    许俊:我觉得就国画本身来说,还是应该在本体,从本源出发,更加强化国画的本体语言,使它更加纯粹化。但这种纯粹绝不是复古!要让国画继续向前发展,在当代艺术里拥有一席之地的话,就要吸收古人或者西方的思想精髓,而不是重复他们。我和学生也说过,你们不要急于因为我是现代人,就迫不及待地去表现现代的绘画。只要你们生活在这个时代里,你必然是有时代烙印的。现在的媒体非常发达,我们上网可以随时查到各种各样的图像,它们在不知不觉中都加在了你的绘画里面。我个人主张还是要强调绘画的纯粹性,强调中国画语言本身的表现力。我们要学会扬长避短,没必要把中国画和油画相比。因为表达的方法不一样,材质也不一样,所以它所体现的东西也不一样。艺术只有去强调本身的特点,才能真正做到丰富多彩。绘画也可以说成是一种游戏,游戏就要有游戏规则。不论承认与不承认,别人是要拿规则来衡量你的。你可以随便画,但有一个标准来衡量你。就像篮球有篮球的规则、足球有足球的规则一样。篮球不能用脚,一旦碰到脚就算犯规。在你的游戏规则里,你只要玩得更好、更精、更妙,你肯定是高人。我觉得用国画去追求油画的感觉,那种新是没有必要的。任何东西它能直接体现的时候就不要去舍弃它。这就好像我们说去颐和园,你开车可以去,走着也可以去,坐飞机也能到,但你走着太累太慢,飞机又距离太近,所以还是开车合适!任何一个形式都有符合这个形式的最好方法,所以就中国画来说,关于纸墨笔砚、颜色还有很多我们没有完全弄明白的东西都需要深入研究、探讨。

    SHMJ:您能具体的谈谈吗?

    许俊:比如色彩,一直到唐代,我们的中国画都是金碧辉煌的,只是文人画以后基本是以水墨为主。所以很多人说中国画没有颜色,这是没有根据的。中国画很讲究颜色,有自己的一套程式。画论里面的“随类赋彩”,本身就是一个大的课题。当你把中国画,加进一些色彩、加进一些装饰性、加进一些符号性的元素,在展览时是很有视觉冲击力的。所以我觉得中国画在色彩研究等方面还有很多的可发展空间。

    SHMJ:我知道每位老师在教授自己学生的时候都有一些自己独特的教学方法,以前我们在采访朱振庚先生的时候,他就提到过速写对国画学习的重要性。您有没有一些有效的教学法可以提供给现在的青年学生,让他们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许俊:画速写我也是很赞同和主张的。刚才给你的那本《旅行手记》里面,你可以看到,我每走到一个地方都会画速写,大概十分钟就一张。虽然也有相机,但是只要有时间,我还是更喜欢用速写去记录。我在游记的前言里面也写到,速写和相片是不一样的,它可以记录下画家的感受,所以我也非常认同画速写。

    SHMJ:我相信您的创作过程应该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肯定也经历了一个个阶段才有了现在的作品面貌。

    许俊:是慢慢形成了我现在的风格。85新潮那会儿,我刚大学毕业,开始努力寻找一些个人的路子和画风。那时候各种画法也都尝试过,后来就逐渐意识到还是应该在中国绘画传统中去寻找,就开始在唐代的重彩里面去挖掘元素。开始我的作品造型不是这样的,那时的画很幼稚。一开始也没想着画重彩,就是觉得在黄颜色包装纸上画一些绿颜色特别好看。后来画的过程中我在不断地强化自己对于造型和色彩的认识,因为你画面的构成里,不光需要颜色,形是非常重要的。我的作品的形式已经完全和古人不一样了,对山石的造型,对树的造型,对建筑的造型,我自己有着一套自己的程式方法,我就想完全脱开古人的东西。你看我的画,你说它不是山吧,它还是山,在生活当中还能找到很多很相像的地方。你说是某个具体的地方吧,也不是。它只是体现了我的艺术认识:把在继承传统的同时,融合生活中的感悟,强化个性的艺术语言,形成个人的艺术风格。

    SHMJ:绘画语言的突破,既脱胎传统,又别于传统,这是非常艰难的!

    许俊:是的,比如《芥子园》里面提到的“石分三面”,我就把它用在我的作品当中了。又把传统里面所有繁复的东西全部减掉,使画精炼起来。如果再减,形象就不存在了。比如山石,我选择了太行山这种很坚硬的、方正的山石;云呢,我表现的是弧线形的;树呢,我选了几种符号性表达的树。这些都有别于古人,我其实是把中国画提炼到点、线、面,这也是国画最强调的几个元素,没办法再减少了。

    SHMJ: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许俊:应该是更好地体现画面的张力和现代性,语言精炼了就有张力。减掉很多细节的东西反而能实现我所要表达的高度。叙述的繁琐,反而体现不出来我强调视觉感受的意图。我刚才说到董其昌的那种抽象,虽然抽象的因素已经很多,但画面看起来还是很繁琐、很具象的。而我想表达的抽象性隐含在造型中,这里强调的是度的问题。若是完全让人辨识不出来的抽象也就失去我所想要表达的意义了。它必须要和形结合起来,那么这个形怎么去表达就成为了关键。每个人会有每个人不同的方法,但思路一定要清晰。

    SHMJ:很多艺术家都强调作品的思想和认识,但这些必须是建立在形的表达上,依附在形式上,脱离了就没有意义了。而且我觉得您的山水在感觉和气势上是整体性很强的,没有细节上的纠结。那么您究竟想通过您的作品表达一种什么样的审美追求?

    许俊:没错。纠结于细节会破坏画面本身所强调的感觉。我的艺术追求应该就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我比较喜欢老子的东西,画里面题写的多是一些这样的话语,强调天、地、人在自然中的一种和谐关系。

    SHMJ:这些说起来是中国的传统文化,但真的要通过艺术来传达也是很困难的。因为文化这个东西很虚,很难具体地描绘它,抓住它。

    许俊:传统文化所蕴含的哲思本来就是抽象的,我并不是说我的画就直接体现了老子的思想,体现中国传统文化的思想,我只是说用这种绘画的方法去解读。也可能别人去看我的画,看不到这些东西。中国画本身所体现的因素就包含有画家本人在创作中不断修炼的过程,在作画的过程中悟道。在这个过程中,画家的心性和人格慢慢地得到提升。所以我认为,绘画不仅在于最后画出来的结果,也在于体验它的过程。

    SHMJ:您现在是不是每年都会专门留出一定的时间到各地去写生,感受大自然?

    许俊:我特别喜欢到自然风景里去,我觉得自己到了那里,思想特别放松。到了大自然中觉得看哪里都特别亲切,人性得到解放。就是一个普通的山坡,几棵树,都能让我觉得感动。大自然给我一种难以诉说的愉快体验。只要与工作不冲突,有机会我都出去采风。今年暑假我先去了四川的阿坝地区,那里是海拔4800米的高原,给我印象很深。后来又去了甘肃玉树,又是高原地区。开学之前又去了内蒙鄂尔多斯。我喜欢时常到大自然中走一走,有时候没有画国画的时间,就沿途画速写。哪怕就是乘着汽车沿着公路走,看着路两边的风景,那种感觉都是不一样的。有了这些感觉以后,回来画画,我觉得自己心里非常有底。当然不是看到什么就回来画什么,但是那种体验和感受是潜移默化的,大自然赋予你的思想和情感都会融入你的骨子里,给你新的活力。经常外出采风不断加深了我对自然的感受,最后就沉淀在我的作品里了。

    SHMJ:我们杂志社也会定期举办一些国内外的写生采风活动。希望到时您也能参加。

    许俊:只要时间合适我很乐意参加。我每次出去写生,都会写点游记。每到一个地方我也都会画速写。每次旅行的整个过程好像都非常紧张、很累,但这个过程也很享受。

    SHMJ:我还有一个问题,您觉得国画内部关于山水、花鸟、人物的分类有必要吗?

    许俊:对于教学来说,有一定的必要性。但是对于国画本身来说,不是很重要。一位大家,他要是掌握了一种方法,那么应该就是融会贯通的,是能举一反三的,是以一顶十的。形成一种造型的笔法和艺术的观点,无论去画花鸟、人物,还是山水都是可以的,关键在于你的表现方法,要有你自己的手段和品格。你说的分类,对于展览来说也是一种展示的方法。作为一个艺术家,我觉得可以有选择、有所专攻,因为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就像我喜欢诗词,也喜欢书法、篆刻,但是我不可能把有限的精力去平均使用。古人讲 “短刀杀人”,说的是一招练得精深了,哪怕是手握寸铁,也可取胜。你会十八般武艺,但哪样都不精一样会被置于死地。做学问首先一定要有一门精深的本领才能立足。就像齐白石,大家都知道他的书法、篆刻、诗词、绘画等等都涉猎,但是最精的还是数他的花鸟画。他的诗词也好,但肯定不能和大诗人相提并论。

    SHMJ:那么您一般在什么情况下会诗兴大发?苏轼很多时候都只是在喝了酒之后……

    许俊:哈哈,喝酒倒不一定,我没有苏轼那么大的才气。我写诗的时候还是要仔细琢磨一下,有时读一下古人的诗找灵感,之后还要查查韵谱看诗韵对不对。我在我的诗集后记里写着,我是在拼词攒句。律诗的写作是有难度的,很多平仄韵脚和我们现代的读音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除了诗,我也喜欢书法,特别是章草,但是要我现在一蹴而就写一幅字,可能有些字的写法需要查证。因为章草的很多笔画和我们现代书写方式不一样。所以说术有专攻,我只是个人喜好罢了。

    SHMJ:您比较喜欢谁的诗歌?

    许俊:我喜欢唐代杜甫的诗,他的诗不但寓意深刻,而且含蓄,也很规范。他的诗描述看似很平淡,实际上他不是就事论事,他有深刻的含义。李白的诗歌也很好,大家觉得他诗性很强,有浪漫主义色彩。“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三千尺很有气势。相比之下杜甫的诗是平实的,可你反而觉得含义很多。李白用夸张的写法表现,会把你的联想和思维界定住。我还是更喜欢平易而又有禅味的诗,读来好像很平淡,但给你想象的空间更大。很多年前,我去看了一个以佛教为主题的画展。展览中的作品都是表现观音、菩萨、罗汉什么的,其中有个僧人就画了一朵花,几片叶子。画面里没有任何的佛像和佛教符号,但你能体味出画中有禅意。这就是高手的与众不同。

    SHMJ:国画对情感的表达是含蓄的。哪怕艺术家本身的经历很坎坷,他投放在作品中仍然是内敛的。

    许俊:是这样的,国画是以一种看似平淡的方式来诉说。你看郑板桥画竹子,他当时很激愤,但是他的竹子还是一枝一叶的去表现,去平和地叙说。还有八大山人的画,他的画很平静,激烈是含蓄地表现出来的,不是以剑拔弩张的方式去体现。中国文人的体验方式和表达方式与西方艺术家是不完全一样的。

    SHMJ:您刚才也提到了体验的不同,那么两种教育体系现在是并存在学校之中,有西方的,有中国的。对于学生而言,您觉得是利多一些,还是弊多一些?

    许俊:这个时代是多元并存谁也不能回避,我们不能逃脱出去看这个时代。现在媒体多、书籍多、画册多,我上学那会儿就是一些黑白照片,还是老北平艺专传下来的。再看看现在的学习,辅助资料太多了,高清仿品可以乱真。还有各种展览,国外的资讯等,学生能接触到很多这不是什么坏事,主要看学生自身去如何对待。我以为,可以选择好一个既定的方向,建立自己的学术目标,不断去努力和完善就行了。不能怪罪于各种形式的出现,要看自己的把握。我曾带着我的研究生去看了古希腊艺术展览,那些金饰、工艺品、雕塑看似好像与国画没关系,但是古希腊的文化内涵对扩大学生的视野和体验是有帮助的。这个过程就像与古人在对话。有条件的话还要去国外的美术馆、博物馆去参观,这样才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西方艺术。我以为两种教学体系并不矛盾。

    SHMJ:您会担心您的作品有人读不懂和不认同吗?

    许俊:我从来不纠结这件事。没必要去解释作品,任何作品都有知音,再深奥的画,再浅薄的画,再古怪的画也都有它的读者。我们不能简单评价画的好坏,可以分辨画的高低和层次的不同。当你把自己置于某一个层次的时候,一定要坚信有人会欣赏你。

    SHMJ:绘画是很讲究悟性和灵性的,成功与否有时不完全决定于努力,所以很多人都很困惑。

    许俊:你说得很对,悟性是非常重要的。就是科学家做实验也需要悟性,绝不是纯粹的数字积累。中国传统文化高妙在哪儿呢?这个“悟”字,本身就把悟性给解释了,吾心即是悟。学习的过程也是很需要悟性的,要自己去体会,不可能让人手把手的教你。中国画以前师傅带徒弟都是口传心授,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就是让你看,能体悟到你可能就是大师,体会不到你就学点皮毛。李可染就是大师,他学齐白石,学到了精髓。

    SHMJ:说到这,我也想帮青年学子们问您一个问题,现在社会上其实不需要这么多的艺术家,那么这些即将面临毕业的学生,他们的出路在哪里?您能给他们一些建议吗?

    许俊:你说的这个问题非常好。我一直在从事教学,以前在人民大学工作10年,在艺术学院主管本科教学工作。现在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也是负责教学工作。每年新生入学,我都会给他们进行入学教育。我会告诉他们,上大学虽然学的是一门技艺,但是更重要的是掌握学习方法。掌握学习知识的方法,如果以后你的工作中遇到新的问题,你会迎刃而解。过程和方法一样重要。当然,可能毕业后你不一定从事本专业,即便这样,对大学本科学生来说也要把握好自己四年的学习时光,学习的不只是知识本身,同时还有怎么去学习的本领,它是可以让你享用一生的。大学阶段就是一个积累,任何成功都是靠积累的,要把握好现实生活中的每一天。离开学校,想再去系统的学习,机会就非常难得了。

    SHMJ:许先生,非常感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这样的一番谈话,我想不仅让更多的读者了解到您的生活和艺术状态,还可以对很多的青年艺术家有所启发。我们也期待着您能创作出更多高品格的作品。

    许俊:我也感谢贵刊对我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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