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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子戏

    时间:2020-03-27 05:21:44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老历十月,刚过小雪节气,童光俭的老婆杨氏又生个妹仔。杨氏躺在被窝里偎贴着孩子,让她吃完左奶,再吃右奶,床前小火盆正在燃着炭火,上边扣个空空大大的竹篾衣罩,烘烤着女儿的小衣和抱裙。

    光俭四十四五岁上下,老婆小他十岁,前面生了四个娃崽,大崽已经七岁,最小的快满一岁。有先生给光俭看过相,说他命中有五崽两女。现在生了个女,儿女双全,离先生算的八字命相又近了一步,他喜形于色,好几次自言自语说:“五男二女,七子团圆。”产后两天,光俭只能站在房门槛上端饭递水,每餐一大碗鸡肉带汤,上面飘一层香香的胡椒粉。

    满三早,他进到房里,坐在床沿,仔细端详千金女儿。虽然初生婴儿脸未长开,但看得出真像她妈,白肤杏眼淡淡眉,手指细细脚趾长。

    杨氏的母亲、姐、妹挑鸡挑米来探望。

    母亲叮嘱女儿:“才轻身,千记万记莫进冷水,莫挨风吹。生几个娃崽时你大意,不讲究,如今还头痛。这下小心点,不但这回,还可以把以前的病养好过来。”

    杨氏说:“晓得,也没有什么的。只是快半年了,左边腿脚一直发紧发麻,医师说是肿胀,原想生了可能就好,这几天倒还加重了,腿肚肉压不得碰不得,髂膝弯后窝窝摸着也痛。不晓得是不是产后风。”

    母亲说:“早诊早吃药。求菩萨保佑我崽,千万莫得产后风!”

    杨氏的妹妹一边听母亲讲话,一边给婴儿戴上那种顶端留有小圆孔的屁眼帽。

    光俭在灶房杀鸡煮饭。

    讲起光俭,确是勤俭精明。他早岁艰难,虽有几间祖屋,但家徒四壁,二十多岁还打光棍。清末民初鸦片弛禁,高头允许种植,纳税比纳粮还轻。光俭在仅有的四担谷子祖业田上种了鸦片,割得一木脸盆稠稠的鸦片浆。当时韩兵沈兵打仗,韩兵得胜经过童家村,人人囊袋装银毫,个个掏钱买大烟,他的烟卖得几十毫。后来鸦片管制时紧时松,他又贩过几回。人家挑鸦片多少都挨拦挨没收过,只有他,今天走这条路,明天穿那座山,后天翻另一条坳,从不被查。有人说他其实也被拦过,当时野路偏僻,只有一人守卡,他急了就行凶打死守卡的,逃过一劫,自己头上也留下个浅疤,这只是私下说,无人证物证,不过头上有疤痕却是真的。光俭将这些钱买田置地,一点点积攒家业,三十岁才娶了杨村大户杨大爷的女儿。这几年风调雨顺,加上有老婆外家帮衬,过得越发殷实。

    乍富不离原气象,穷惯的他总是节俭得过头。农忙请短工,主家本该供好点的饭菜,他却舍不得,鼎锅里的饭总是软软烂烂的。有个短工是他堂侄,讲:“餐餐吃点烂头饭,莫怪事情做得慢。”光俭瞪着他说:“不吃硬饭是不太饱,不吃烂饭更活不到老!后生家莫总想着吃!”侄崽去舀饭,故意把饭瓢戳到底,上面用饭盖住。光俭舀饭时问:“饭瓢呢?刚刚还在锅里,怎的就不见了?”侄崽说:“是不是沉到锅底了?”这成了上下二村都晓得的笑话。不过今天,孩子的外婆他们来了,光俭非常舍得,不但饭煮得硬,还买两斤猪肉,杀一个公鸡,丰盛热闹,喜气洋洋。

    光俭还请了私塾的余老师。以往这山里的妹仔不安名字,就喊大妹二妹三妹小妹。如今民国,男女平权,妹仔也安名字,多喊“英”啊、“秀”啊、“珍”啊、“芬”啊之类,那些家境好的或者有点文化的,起得更雅些。今天请余老师,就是想为婴儿安个好名字,顺便算算她的命。安什么名字好,老师也费思索。

    上个月光俭卖了自家产的白蜡,得了几个新银毫。以前用东毫,沈鸿英时有了西毫,个头小,重量轻,砂眼又多,人们都不愿用。如今广西李黄白当政,有了新银毫,沉甸甸的、白花花的、明晃晃的,上面还有精美的嘉禾花饰。光俭拿一个嘉禾银毫作见面礼,先谢过余老师。

    余老师说,“新银毫好啊!以前的毫子,今天用这种,明天废这种用那种,毫子不单单是毫子的事,毫子不统一就是政令不统一呢!这回造的毫子好,城里城外用,山里山外用,东西南北总用,天下快太平了。”又讲,“这嘉禾花饰雕得最好了。嘉禾奇异,预兆吉祥。最早在书经里头就讲,周公作《嘉禾》篇,嗨,讲你们也不懂哦。后来汉朝唐朝田里地里都出过嘉禾。最后一次是雍正二年,田里嘉禾一根茎长出三穗四穗,最多的有九穗。一禾九穗,大有之年,天下丰登哪!”余老师脑筋一转说,“这个妹仔就喊做嘉禾吧,一是好听,二是吉祥,三来嘉禾银毫是今年才铸造,“民国”十四年,她是今年生,易得記年庚,好不好?”

    光俭说:“好,好,好!就听老师的!”

    外婆在房间里说:“这个名字安得好。”

    杨氏妹妹在熟睡婴儿的耳边亲昵地喊:“嘉禾,嘉禾,嘉禾乖乖哦!”

    吃饭时,光俭陪余老师单独一小桌,两个人喝酒。光俭说:“老师,琢磨琢磨八字看。日子是大前天,今天刚满三早。时辰是子时。”

    余老师不用查通书,热酒下肚,慢腾腾地说:“这民国十四年老历十月十一日子时,乙丑年丁亥月甲寅日甲子时哦。”

    光俭又问。余老师说:“妹仔八字不太好。八字这种东西,信也得,不信也得。信则有,不信则无哦。”

    经不住再三催问,余老师说:“妹仔的八字有点硬,年干上有劫财,克父。年支上财星旺,又克母。”

    光俭“啊”一声,杯中酒溅了出来,搞得大家都晓得,冲淡了满堂喜庆。

    光俭问:“还有没有别的算法?”

    余老师讲:“那就称称骨吧。”

    称骨算命,越重越贵越好。坤造最贱是二两一钱,生身此命运不通,乌云遮月黑朦胧,莫向故园栽花木,可来幽地种青松。最贵的是七两一钱,此命推来宏运交,不须烦苦与愁劳,一生自有福禄缘,安享荣华胜班超。余老师称来称去,这妹仔只有四两五钱,女命终身驳杂多,六亲骨肉总蹉跎,命中子女都难养浮生如戏苦奔波。

    光俭失望,满堂老少无语。

    光俭问:“还有什么算法?我不求她的命有几高有几贵,勉勉强强过得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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