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荒漠”
时间：2020-04-21 05:21:15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摘要 好莱坞大片《黑客帝国》依托高度发达的电脑网络技术，把隐喻，佛教、基督教、柏拉图哲学、东方神秘主义的多重指涉，枪战、中国武打功夫、爱情、背叛、后现代主义的艺术技巧、商业炒作等融于一炉，在科幻小说的基础上打造了一个“真实的荒漠”。它逾越了不同学科、不同艺术门类、不同文化之间的藩篱，既有佛法之镜的暗示，又有许多明显而微妙的基督教主题。体现了全球化语境下多元文化的交互关联和互动。
关键词 宗教；虚拟；文化互动
1999年复活节周末上映的美国电影《黑客帝国》轰动了全世界，至今仍受到人们的青睐。这部影片通过电脑产生的幻觉和虚拟现实让观众感悟其中的人物。《黑客帝国》的英文名是The Martix，Martix的本义是矩阵、逻辑网络的意思，在影片中指的是用电脑构建的网络世界。哲学家斯拉沃热·齐泽克称之为“真实的荒漠”，“一部具有罗夏心理测验效应的电影”。他在《<黑客帝国>与颠倒的两面》对这部电影作了哲学解读。他说：《黑客帝国》“将颠倒的两面并置——一方面，将现实屈从于一个由可以中止的专制规则所控制的虚拟王国；另一方面，被此种自由所隐瞒的真相是，将主体屈从于一个绝对工具化了的被动状态。”鲍德里亚曾言，《黑客帝国》把“真实的荒漠”做到了极致。
《黑客帝国》讲的是2199年左右电脑人战胜了人类，统治了整个地球。但是以莫斐斯(Morpheus)为代表的反抗者，仍在不屈不挠地坚持战斗。他们进入虚拟世界，以黑客手段来颠覆那个无所不在而又不为人所知的Martix，从而使人类觉醒。经过多次失败后，他们发现黑客尼奥(Neo)正是全人类的救世主。
置身虚拟世界的安德森表面上是一位普通的软件工程师，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可是作为黑客化身的尼奥却对虚拟世界的秩序大为不满，经常袭击电脑网络，并对世界的真实性深表怀疑。保卫虚拟世界的警察逮捕了安德森，并胁迫他协助警察追捕反抗首领莫斐斯。
但莫斐斯最终说服了安德森，并帮助他回到了真实的世界。安德森以尼奥为名开始了恢复真实世界的工作。在模拟Martix的虚拟世界中，他学会了中国功夫，领悟了虚拟世界的虚幻性。之后他们进入虚拟世界与电脑人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搏斗，并最终解放了人类，使人类从梦幻中苏醒过来。
《黑客帝国》是一部典型的科幻片，但观后却使人联想到柏拉图的洞穴寓言、笛卡尔《哲学沉思录》中关于梦的假设、尼采的超人、东方的佛禅、西方的基督教、存在主义、神学等等。因此，电影《黑客帝国》可以说是一部关于文化的“什锦浓汤”(Hotch－potch)。它奉献给观众的精神食粮不亚于美味麦片。本文拟从宗教视角对《黑客帝国》进行解读。
一、佛法之镜
镜子在佛教教义中是一个隐喻，特别是在佛禅教义中。它教导人们要有镜子般的头脑——一个整洁、自由、空洞的头脑。尼奥吞下红色药丸之后，对正在下滴的镜子感到好奇。他碰了一下镜子，镜子蔓延到他的胳膊与身体上。在他深入“兔子洞”发现真相之旅以前，他成了镜子。照字面意思，他被扔进了Martix，赤裸着从幻觉中醒来。这暗示了真相是赤裸的，他的镜子变形导致了他第一次真正的觉醒：一切真相大白——他原来认为真实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真实性的幻觉，一个电脑控制的梦的世界。
在祭司家中的一个场景堪称是对佛教镜子反射的经典运用。一个男孩盘腿而坐，打扮得像一个佛徒，心灵感应般地使汤匙弯曲。当他把汤匙举到尼奥面前时，观众在汤匙中看到了尼奥的映像。男孩与尼奥分享他的心得时，映像代表着真相和透明。尼奥所获得的教益是“汤匙不存在”。这与《坛经》所记载的佛禅极为类似：“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日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惠能进日：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既然汤匙不存在，那么镜子也是不存在的。因为镜像仅仅是镜像而已，这就是佛教所说的幻觉、幻境。这暗示了我们所看到、接触到的世界是不存在的，而这正是Martix的全部所在。电影中有一个场景，每扇门的背后是一个世界，这颇类似于佛教所说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种需要用心灵去参悟的境界类似于佛禅的悟道方式。尼奥的生命以及在Matrix内的所有人的生命已经成为一个“心灵的牢笼”。当尼奥体验到了没有精神之后，思想的屏幕就给粉碎了。尼奥被电脑人史密斯击中心脏并“死掉”的时候，崔妮蒂立即显露了对他的爱，这使得尼奥获得了新生。崔妮蒂放下了心头的重荷，这使得尼奥也能放下先前的疑惑并且重新醒悟过来。因为他现在真的认为自己就是救世主。这是佛教“缘起论”一个颇有说服力的例子。佛教教义向我们传达了认识论上的幻觉，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们必须解放自己的心灵。
总之，《黑客帝国》通过佛法之镜暗示了我们所认识的世界是幻觉，彰显了梦世界与真实世界的区别，强调解放心灵的作用。
二、基督教主题
电影《黑客帝国》有许多明显而微妙的基督教主题。
主人公尼奥有两个名字，在现实世界，人们称之为安德森先生。而在电脑的虚拟世界，他叫Neo，这意味着他拥有双重身份，过着一种双重生活。安德森是“人之子”的意思，白天在人类的真实世界，他是一家电脑公司的软件程序设计员，他得遵守人类社会的种种戒律。一旦越轨，就有人向他提出警告。例如，他的老板——一个僵化的机器人一般的“社会精英”——严厉训斥尼奥：你触犯了权威，并威胁他，如果再不悔改，将被解雇。尼奥的劲敌——特工史密斯更是时刻提醒他不要忘了在现实生活中被规范的角色和下贱的社会地位。夜晚在电脑的虚拟世界，尼奥过的是一种自由、真实的生活拥有更具灵性、更符合本来面目的名字——Neo(新)。这表明了Neo的使命是给人类带来新的洞见、新的发现、新的创造。，如果把它的字母顺序倒置过来就是One。“The one”便是上帝选出的唯一人选，从人之子向上帝使者转变便是尼奥的必然命运。因此，影片中的尼奥担当了一个救世主的角色，是一个弥赛亚式的信徒。在影片中，尼奥被称为“耶稣基督”。当他把非法软盘还给乔伊时，乔伊说：“哈利亚，伙计，你是我的救星，我个人的耶稣基督。”尼奥从了解世界真相，到成为所谓的救世主，最后带领大众推翻机器的统治，重建人类文明，有一种潜在的基督教式的原形结构。女主角崔妮蒂(Trinity)的名字是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的意思。险恶而狡猾的塞佛因贪图享受而背叛了反抗者莫斐斯，这与背叛了基督的门徒犹大之间有明显的相类之处。塞佛的相貌看起来是对撒旦相貌的传统描述，塞佛的发音听起来也有点像撒旦。
影片中的反抗基地锡安(Zion)是人类的最后一座城市，是人类的最后希望。而在《旧约全书》中的锡安是对耶路撒冷诗歌般的、虔诚的称呼，在基督教文学中，它常被用来指称信徒们精神家园的天堂。
在尼奥被拯救出来的那个场面中，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处在
一个子宫一样的大桶里，被拔去了像脐带一样的电缆插头，沿着一个可能象征出生管道的管子滑行。此外，在《新约》福音书里，耶稣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而在《黑客帝国》中，尼奥有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拯救莫斐斯的生命。这些都富于基督教色彩。
三、宗教多元论
《黑客帝国》有很多佛教因子，它是一部典型的佛教电影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它，也包含有着与佛教教义不兼容的东西。
首先，在电脑人的训练程序里，莫斐斯挑选出系统作为“敌人”，但他也把那些作为系统的一部分人包括在敌人里面，这种二元论违反了佛教的最高美德——怜悯和慈爱。其次，佛教主张“不杀生”、“非暴力”，但影片中大量的暴力场面显然与佛教教义相抵触。尼奥要求“枪，许多的枪”，以至于尼奥和崔妮蒂两人进入大楼去救莫斐斯时杀死了全部安全保镖。影片宣扬了暴力，这暴露了它吸引观众的商业目的。再次，影片不时出现的粗鲁语言与佛教教义中的“正语”相抵触。影片中的明星企图诉诸社会习俗化的粗语弱化了它那严肃的信息。
同样，《黑客帝国》虽然包含了许多基督教主旨，但它绝不是一部基督教影片。这表现在：
第一，正统的基督教信仰认为，耶稣是拯救世界的清白的神人。他不是通过暴力或权力而是通过牺牲或复活来拯救世界的。但尼奥只是一个凡人，他使用暴力来达到其目标(包括对无辜者的不必要的杀戮)，尽管他能解放身体上的奴役和精神上的幻想，但他不能带来真正的拯救。第二，在正统的基督教信仰那里，人类最根本的问题是由于人类的罪孽而导致与上帝的隔离。但在影片中最根本的人类问题不在罪恶而在无知与幻想，因此电影对人类困境的理解与基督教相悖离。第三，在基督教看来，时间是真实的而不是虚幻的，是前进的而不是循环的，但在《黑客帝国》里，时间是相对的，有延展性的，它可以加速也可以减缓，甚至可以停滞下来。这种时间观与东方神秘主义和新世纪的仿科学相一致而与基督教相悖离。
综上所述，《黑客帝国》有哲学、宗教因素，但它不是纯正的哲学读本，也不是纯正的宗教电影，它逾越了不同学科、不同艺术门类、不同文化之间的藩篱，体现了全球化语境下多元文化的交互关联和互动。《黑客帝国》的独特之处在于对东西方传统哲学、宗教文化的综合运用，它依托高度发达的电脑网络技术，把隐喻、对佛教、基督教、柏拉图哲学、东方神秘主义的多重指涉、枪战、中国武打功夫、爱情、背叛、后现代主义的艺术技巧、商业炒作等融于一炉，在科幻小说的基础上打造了一个“真实的荒漠”，一部旷世杰作。一部好莱坞大片包容了如此丰富的科学、文化、历史、宗教内涵。而这，恰恰是它深受观众青睐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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