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近代资本主义发展的精神动力
时间：2020-04-22 05:23:15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摘要：马克斯·韦伯在其著作《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的发展》一书中阐释了新教伦理在资本主义精神的形成与发展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进而深刻地影响了资本主义的经济发展。而当代学者罗德尼·斯达克在《理性的胜利》中虽对韦伯的观点进行了批判，但二者思想中仍然存在一致性的因素。本文对这两本著作进行了对比分析，试图剖析近代资本主义发展的精神动力和该因素的作用机制。
关键词：韦伯 资本主义 新教伦理 基督教 理性主义
资本主义的出现是人类进入近代社会的主要标志。它使人类的基本生活方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那么, 到底是什么原因引发这场重大的社会变革呢？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解释。本文选取古典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的精神》的观点和当代著名学者罗德尼·斯达克在《理性的胜利》中的理论进行对比分析，试图探求近代资本主义发展的精神动力。
一、 《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
作为马克思的学生和批评者, 马克斯·韦伯虽然没有忽视物质力量的重要性, 但他从文化的、宗教的角度解释了资本主义发生的原因。
韦伯在前言中提到仅在西方世界中才出现具有普遍性意义及价值的方向发展的某些文化现象、科学的发展、艺术的提升、尖形拱门等建筑技术、印刷术等均在西方社会中达到比较高的程度。虽然资本主义的制度性条件在许多地方均已出现，资本主义却唯独在西欧兴起，这就必须在规范性条件中去寻找原因。经研究，韦伯发现这是因为西方世界发展出了独特的理性主义精神。
韦伯对资本主义的分析过程中，规范性条件始终占有主导地位。资本主义的兴起‘并不是投入该行业的资金流，而是新的精神，即资本主义精神”、‘凡是资本主义精神出现，并且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它就产生自己的资本和货币供给，作为达到其目的手段，反过来则不正确”，即不是社会分工和社会化大生产决定了资本主义观念，而是资本主义精神导致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
近代资本主义精神, 主要是指以理性而系统的、资本主义方式的企业活动来追求利润，而且是不断再生的利润的态度。韦伯认为资本主义精神集中体现在本杰明· 富兰克林身上, 因而他借用富兰克林的箴言描述了资本主义精神的外在特征。这就是守时、讲信用、勤奋、节俭、诚实、奉行公正原则等。
这种理性主义的精神特质，用韦伯的话来说，就是“特定的讲求方法的理性的一种生活样式”。韦伯认为，西方的理性主义是由基督教新教的禁欲精神所孕生出来的，尤其是“天职观”、“预定论”和“禁欲观”。
首先，加尔文的“天职”概念里表达出了所有基督新教教派的中心教义，那就是摒弃天主教将道德诫命区分为“命令”与“劝告”的做法，转而认为，经营为神所喜的生活的唯一手段并不是借着修道僧的禁欲来超越俗世的道德，反而是端赖切实履行各人生活岗位所带来的俗世义务，这于是也就成了个人的“天职”。宗教改革中，新教批判修道院的生活样式不止丝毫不具蒙神称义的价值，而且更是逃离现世义务、自私自利、无情冷漠的产物。相反，世俗的职业劳动是邻人爱的外在表现。宗教改革赋予俗世职业生活以道德意义，使得现世内的职业劳动在道德的重视与宗教的奖赏上大为提升。
其次是加尔文教派的“上帝预定论”。明确展示关键性救赎状态的根本差别就是，宗教达人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确信自己的恩宠状态，要不是感觉自己乃神力的容器，就是感觉自己为神力的工具。路德派倾向于前一种情形，在宗教生活中倾向于感情的陶冶，“日日悔改”以保持谦卑和纯洁，达到“神秘的合一”，教会的圣礼恩宠是弥补自己不足的手段。而改革派通过以增加神的荣耀的生活方式来明确真正的信仰，因此信徒需“为了荣耀神”而从事职业劳动。加尔文教认为紧张的世俗生活可以确定自己的恩宠状态，又可化解因渴望知道是否能得救赎而产生的内心的焦虑感。这就把此岸与彼岸沟通起来, 使新教徒过上了一种理性的世俗生活。新教徒如欲确证自己是否注定会得救赎，必须坚持从事有助于上帝荣耀的行为, 相信自己是上帝的选民。因此，有时人们认为是“加尔文教徒自己创造了自己的救赎，或者更准确地说，创造了对得救的坚定不移信念。”新教徒必须完全受增添上帝荣耀这个目的支配，从而使得其行为得到经常的自我控制，使其现世的生活变得高度理性化。
最后，加尔文教的新的入世“禁欲观”将创造财富视作获得赎救的最好的手段。教义提倡用持续不断的劳动来确定自己的恩宠状态，并严厉拒斥财产上的安然歇息，以及财富的享受及随之而来的怠惰与肉欲尤其是离弃“神圣”生活的追求。并且指出，不断地积累劳动、积累财富都是为了增加上帝的荣耀，同时人们能否获得财富也是上帝的旨意，因此持续劳动、创造财富变成了人生的准则和个人的义务，而一切奢侈浪费、骄奢淫逸都是辱没了上帝的荣光，都会受到上帝的责罚。对于劳动和创造财富的肯定以及对于消费的抑制自然而然产生了一种结果，亦即通过禁欲的强制节约而导致资本形成。阻止收入的消费使用，必然促使收入可作生产利用，亦即用来投资。就这样资本不断积累，用资本产生利润，利润持续不断再投资，再生产就形成了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
以上导致的结果必然是: 新教伦理为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提供了大量有节制、态度认真、工作异常勤勉的劳动者，他们对待自己的工作如同对待上帝赐予的毕生目标一样。人们为了信仰而劳动，认为劳动是一种天职，是最善的，一种特殊的资产阶级的经济伦理形成了，在清教所影响的范围内，在任何情况下清教的世界观都有利于一种理性的资产阶级经济生活的发展(这比仅仅鼓励资金积累重要得多)。它在这种生活的发展中是最重要的，而且首先是唯一始终一致的影响。它哺育了近代经济人。
在韦伯的分析中，宗教改革导致了新教伦理的产生与发展，新教伦理又加强了原本已出现苗头的资本主义精神，并将这种精神伦理化，铭刻在每个新教徒的内心，使之把资本主义的生活和生产方式作为义务、天职、使命般勤勤恳恳地去实现，这种伦理精神最终为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提供了强大的精神动力，促进了西方资本主义文明的高度发展。
二、《理性的胜利——基督教与西方文明》
罗德尼·斯达克，美国贝勒大学教授，宗教研究所所长。著名宗教社会学家，运用理性选择理论分析宗教现象，开创了宗教社会学研究的新范式。在其著作《理性的胜利——基督教与西方文明》中，作者认为基督教是唯一一个推崇理性的宗教。正是这种对理性的信仰，推动了科学研究、个人自由和资本主义的发展。作者纵横古今，重述了中世纪以来的西方历史，试图证明西方文明的成功完全植根于基督教的土壤之中。
首先，基督教推动了科学研究。
作者首先从神学的角度区分了西方与东方文明程度的不同。神学是非常复杂、高度理性的学术，它只在基督教中才获得了充分发展。基督教肯定了一个有意识的、万能的上帝的存在，并运用理性分析《圣经》，并在历史长河的发展进程中，不断演绎推理出对于教义新的理解。基督教教义的基本前提是，上帝的启示总是与人们当前的理解能力相适应，致力于用理性去推断上帝的意志，这就假定了社会是进步的，人们的理解能力是不断增强的，人们通过不断提高的理解能力可以更加准确地判断上帝的意志。这是包括科学兴起在内的很多精神事业的关键所在。与此相反，东方文明，以道教为例，信仰的却是超自然、潜在、神秘、虚无缥缈的存在，人们永远地冥思这种本质，其间没有理性的用武之地。
正是因为基督教信仰理性，信仰上帝的创世纪一说，因此推动了对自然的探索和研究，而基督教之外的文化普遍认为宇宙被是神秘莫测、反复无常、无法预测，因此人们选择冥想和神秘而不是理性去理解自然。这就是科学为何只兴起于基督教欧洲的关键所在。
其次，基督教创造了西方的个人主义。
基督教对个人主义的重视，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自由意志的学说，它认为人类有能力和责任决定自己的行为。虽然自由意志的观念不是基督徒发明的，但是它对于基督徒来说却是信仰的基本原则，基督教重视个人、自我、自由，并认为奴隶制是罪恶的。欧洲在中世纪废除了奴隶制，只是因为基督教将圣礼延伸到了所有的奴隶，并颁布了禁止让基督徒成为奴隶的禁令。奴隶制的废除带来了欧洲精神和无知的进步，资本主义的曙光已经出现。
最后，基督教对于资本主义的推动。
基督教对于理性和进步的贡献在罗马灭亡后才真正凸显出来。科学的研究、对自然的探索，带来了无数技术的创新：提高生产能力的创新（水力、风力、马掌、轮犁、轮作制、纺织业、时钟等）、用于战争的创新（重骑兵、船、指南针）、改善运输状况的创新等。
除此之外，对于进步的信仰，也改变了基督教之前起初对于利益和利润的抵制情绪，通过对新型的资本主义展开辩论——利润、产权、信用、借贷等，基督教承认了公平价格、肯定了合法利息，实现了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的重大转折。基督教赋予了新兴的资本主义以合理、合法的地位和伦理，教会还为商业革命做了开脱，并积极投身其间。世俗化的教会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扫除了伦理障碍，促进了资本主义的蓬勃发展。
此外，基督教对资本主义的发展还体现在道德平等教义的融入。基督教教义主张道德平等，这一信念使得西方的政治、司法实践捍卫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及其他种种平等权利。这体现在：对于个人私有财产合法性地位的肯定，对于专制的斥责，对自由和公平的要求，对国王不合理压榨和抢夺的反抗，对“君权神授”观念的批评，最终，基督教扫除了暴政和命令经济，为资本主义的发展重新建立起一个政治、经济、个人自由的新世界。
随后，资本主义进入了稳定、快速的发展阶段，理性的公司、自由的人事、进步的管理和财务实践、保险的产生、国际银行的出现、清教主义的节俭和禁欲精神，在完善资本主义制度、提升资本主义生产力的同时，限制了奢侈消费，为资本的积累和再生产奠定了基础。随后，资本主义在欧洲扩展，西方达到了无与伦比的高度文明。
斯达克阐释和论证的线条清晰、逻辑严谨，我们可以明了地知晓作者的意图和观点。基督教的教义中固有着对于理性、进步、个人主义的要求，并顺应历史的潮流而适时地变化，不断促进和肯定新兴资本主义，并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扫除了伦理、政治、经济体制上的障碍，最终促进了资本主义的长足发展，西方的高度文明由此诞生。
三、总结
表面上看，斯达克和韦伯的观点存在着不少分歧，例如斯达克明确反对“资本主义是新教伦理的产物”这一观点，他在书中提到“资本主义在意大利城邦内盛极一时，它比宗教改革提前了数百年，显然不是新教伦理的产物，很多人认为新教伦理是资本主义的产物。”他从时间的先后这一角度否定了韦伯，可是笔者认为这是对韦伯思想的误解。资本主义发展的提前要素：对于时间、信用、勤俭的肯定要比资本主义真正的出现在时间上早很多，斯达克所说的“资本主义”仅仅是资本主义的精神要素，而韦伯想要论证的中心就在于新教伦理中特有的“天职观”、“预选论”和“禁欲观”将资本主义生产作为一种伦理烙在教徒心中，且时时强化，并通过对消费的抑制强制了资本的出现和再生产。
二者表面上的分歧和差异并不阻挡我们看出二者思想上内在的亲和性。两位大师同样没有依照马克思的套路来，从经济、生产方式的角度对资本主义进行解读，而是另辟蹊径，从宗教（文化）的角度探讨资本主义发展的精神要素。韦伯论证的中心是新教伦理中的“天职观”、“预选论”和“禁欲观”，而斯达克论证的则是基督新教的理性观念。二者实际是共通的，韦伯所说的新教伦理本质上就是新教教义带来的理性的生活和生产方式；而斯达克所说的理性又涉及到新教伦理中的节俭和禁欲及由此而来的资本的积累。
至此，我们可以清晰明了地看出二者思想上的一致性，那就是，近代资本主义蓬勃发展的背后有着强大的精神动力：基督新教固有的理性、进步、自由的观念及在历史中衍生出来的平等、肯定私有财产、反对专制的信念，以及新教伦理中对于持续地劳作的肯定、对奢侈的批判、对消费的抑制、对节俭的肯定，共同促进了资本主义生产和生活方式的产生，西方文明就这样在基督教教义的促进和衍变中被创造出来了。
参考文献：
1、 马克斯·韦伯，韦伯作品集 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M】，康乐 简惠美译，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2、 罗德尼·斯达克，理性的胜利——基督教与西方文明【M】，管欣译，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
3、 覃秀桃，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简评【J】，科教导刊，2010 年6 月（中）。
作者简介：
张欣欣：（1991-），女，汉族，河南省济源市人，兰州大学哲学社会学院社会学系本科生。
魏弯弯：（1991-），女，汉族，河南省济源市人，中南大学文学院。
王静：（1989-），女，汉族，河南省商丘市人，兰州大学哲学社会学院社会学系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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