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猪拉血 [川东游击军“拉肥猪”]
时间：2019-02-21 05:31:17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拉肥猪”是２０世纪３０年代王维舟领导下的川东游击军在力量还不大的特定历史条件下，为了筹钱筹枪，对军阀豪绅采取的一种特殊斗争策略，即在捉住军阀豪绅地主以后，责令其交钱交枪赎人。被捉的人被称为“肥猪”，当“肥猪”交清规定的钱、枪以后，川东游击军便将其放回，以促使“肥猪”改过自新。这种斗争策略，既为川东游击军筹集了钱粮、枪支，壮大了力量，又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敌人，在当时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猫跳河是前河中游的一处险滩，距宣汉县城20公里。两岸高山连绵，树木遮天蔽日。险要的地势将前河上游的水挤压在极为狭窄的河床里，河床之窄，人们形容为猫纵身一跳即可过河，因此得名。河水奔腾而下，浪花团团，涛声阵阵，两岸杂树丛生，灌木芦苇高过人头，人迹罕至，十分僻静。
1930年冬的一天，浓雾尚未完全散去，在烟雾迷蒙之中，２０来个矫健的身影急速来到河岸边，砍倒一棵大树，横倒在猫跳河上。其中几个人从树干上走到对岸，分别隐蔽在树丛之中。
不一会儿，河的上游传来一阵悠扬的川江号子：“哟嗬哟嗬哟嗬，嗨，日出早看天，顺水好行船。莫等好时光错过，后悔也枉然!哟嗬!”随着号子声，一只舢板船从上游徐徐驶来。将近猫跳河险滩时，两岸突然跳出一群荷枪实弹的人高声喝令：“木船靠岸!木船靠岸，检查!”
江中船工陈老大转身向坐在船中间一个身着黄呢子军官服的人问道：“陈局长，咋个办?”那人用颤抖的声音问：“能不能从滩上冲过去?”陈老大说：“这是木船，子弹一打就穿，怎么能冲过去?”那个穿黄呢子军官服的人说：“你划快点嘛。”陈老大说：“我划得再快，也没有人家的子弹快嘛。要是船打沉了，我们大家都跑不脱。”穿黄呢子军官服的人长叹一声：“想不到我陈炳章终究逃不出厄运。好吧，快靠岸，请他们别开枪。”陈老大向岸上高喊：“别开枪，我们靠岸了。”木船刚靠岸，立即跳上来三个人。在黑洞洞的枪口下，陈炳章和他的三个保镖乖乖地交了枪。来人大声宣告：“我们是川东游击军。现在，我宣布将你们搜刮人民的钱财还给人民。你们几个保镖回去送信，叫刘存厚再拿200支驳壳枪和３万大洋来换陈炳章!期限是一个月，过了期限就莫怪我们不客气了!”
放走保镖以后，川东游击军战士押着陈炳章向山上走去。可是，吓得魂不附体的陈炳章根本挪不动步子。川东游击军战士便将他蒙眼堵嘴，像抬肥猪一样地捆在滑竿上，抬着他盘山而上，关在一个可靠农户的谷仓里。
这到底是咋回事呢?话要从头说起。
1926年，军阀刘存厚趁宣汉县南坝场禁烟查缉局局长离任，便委派他的表弟陈炳章来顶了这个肥缺。这陈炳章原来是川陕边防督办公署的虚衔上校参谋，仅能干点打打杂、跑跑腿的差事，每月混10元大洋薪金维持生活，遭人白眼。他的老婆也时常骂他没出息，空有一个督军老表，既帮不了忙，又挣不了大钱，陈炳章便向刘存厚诉苦说：“表哥，你还是让我干个可以挣钱的事吧。”说来也巧，南坝禁烟查缉局局长的位子空出来了，刘存厚便满足了他的愿望。
宣汉县南坝场禁烟查缉局虽然是一个官阶很低的小局，却是一个富得流油的金库。在这个局当局长，一年捞他个一二十万，简直是小意思。
虽然在政府的公文里，鸦片烟当时是属于禁种、禁售、禁食的，但也给军阀留下了敲诈勒索百姓钱财的口实。刘存厚自1924年10月盘踞达县、宣汉、城口、万源四县以后，便施展“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伎俩，一面在公开场合大做禁种、禁售、禁食鸦片烟的空头文章，一面支使手下大力倡种、倡售、倡食鸦片烟。他规定，种植鸦片烟的要交烟亩捐，不种鸦片烟的要交数额更高的懒捐，这就是所谓的“奖勤罚懒”，逼着种。对吸食鸦片烟的要收红灯捐，对不吃鸦片的要收取更高的“消费税”，逼着吸。在刘存厚的防区，到处可见种植的鸦片烟，随处可见鸦片烟馆。宣汉县南坝区因气候适宜、土质肥沃，所产鸦片烟品位甚高，被称为川东美芙蓉，年产达7万担。因而，宣汉县南坝场像一块六月间的烂肉吸引了众多的苍蝇一样，招来了上海、武汉、郑州、西安、成都、重庆等地的众多客商，形成了红极一时的畸形繁荣。几年之间，刘存厚的腰包便大大地鼓了起来，因而，他对南坝场禁烟查缉局特别看重。
军阀设立禁烟查缉局，既是一个骗人的禁烟花招，又是一个捞钱的机构。谁违禁了，只要向禁烟查缉局交钱，就不违禁了；谁不向禁烟查缉局交钱，不违禁也是违禁。因此，有了禁烟查缉局局长这顶帽子，手中掌握了禁烟查缉这张令牌，钱财自然滚滚而来。难怪，陈炳章当上宣汉县南坝场禁烟查缉局局长后，顷刻之间就成了腰缠万贯的富翁。陈炳章也深知自己能得此肥缺，全靠表哥刘存厚，便不时送上钱财以表回报之意。
陈炳章在南坝场就任一年有余，忽听一武汉客商在乡间被劫走500大洋。有人说是土匪抢走的，有人说是川东游击军搜走的。宣汉城里的川陕边防军第２师师长魏邦文得报后，派出一个团到南坝区“清剿”，折腾了半个多月也没查出什么名堂来。有人提醒陈炳章，要坐稳南坝场禁烟查缉局长的宝座，还必须与魏邦文搞好关系，才能得到他的保护。陈炳章便置办厚礼，专程到宣汉县城拜访魏邦文。魏邦文得了厚礼，又知道陈炳章是他的顶头上司刘存厚的表弟，自然是以礼相待。两人关系很快亲热起来。
1930年冬，陈炳章接到魏邦文将举办38岁寿宴的请柬。陈炳章自然忙不迭筹办礼品。费用不用愁，自有鸦片烟商筹集，只是对礼品如何送到宣汉县城却犯了难。因为是祝寿，不可马虎。他请来工匠，又是做寿匾，又是做寿幛，还买了许多木耳、香菇、山鸡、山羊、天麻、鹿茸等等，加上５０００大洋，东西是够多的了。但这么多东西，如用马驮起码要5匹，加上自己及保镖的马匹，接近10匹，一长溜走在山间，十分显眼。从南坝场到宣汉县城虽只有100余里，但都是山路，险处甚多，常有打劫事情发生，万一险遇不测，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想到了乘船。从南坝场到宣汉县城有一条河，木船可通行。有人告诉他，这条河常出现抢劫事件，也不安全。陈炳章认为连人带礼物仅需一船，比乘马目标小，只要严格保密就无事了，于是决定乘船。为保安全，陈炳章直到启程的头天晚上，才派人到河边找来驾船技术很好的船工陈老大，告诉他明早起航到宣汉县城，并乘黑夜装货，不准点灯，以免走漏风声。
且说这陈老大祖祖辈辈以船为家，受尽了欺压与剥削。他早就受到过革命教育，知道川东游击军总指挥王维舟是为穷人翻身闹革命的，已经把儿子送去参加了川东游击军。他也知道现在王维舟正在扩大革命武装，急需钱和枪，号召穷人想办法向豪绅地主要钱要枪。这回见陈炳章鬼鬼祟祟大包小包要进宣汉县城，认为是为川东游击军筹集钱和枪的绝好机会，便想将这一情况及时报告川东游击军。但他一时又脱不了身，便悄悄告诉老伴，让老伴上山向川东游击军报信。川东游击军经一番紧急策划，于是出现了前文所发生的那一幕，拉了陈炳章的“肥猪”。
回头再说陈炳章为了赎命，赶忙提笔给他表哥刘存厚写了一封求赎的信。
刘存厚看到陈炳章由开江县太和场团总陈青云送来的信后，又喜又气。喜的是表弟还活着；气的是陈炳章一个堂堂皇皇的禁烟查缉局局长，竟然轻易地落到了小小的川东游击军手中，丢了我刘督军的面子。
刘存厚自恃有两万余川陕边防军，不把区区的川东游击军放在眼里，他疯狂地吼道：“我堂堂川陕边防督办，岂有拿枪赎人的道理!看我不剿灭川东游击军才怪!”
陈炳章的妻子自陈炳章被川东游击军抓走以后，天天扭住刘存厚哭闹。刘存厚既不愿拿钱，更不愿拿枪换人，只是密令魏邦文派兵四处搜寻。魏邦文搜寻近一年，毫无结果，只不时收到陈炳章托人送来的哀求信，证明他还活着。
后来，刘存厚不得不答应拿3万元赎回了陈炳章。
1932年3月的一天。在宣汉县和开县交界的赫天池大山上，5个背二哥背着沉重的背篼，在陈青云的带领下，吃力地向半山腰的一棵大松树爬去。他们刚到大松树边坐下，从山崖边走出5个人来，前后4人，个个腰插两支短枪。中间的一个是陈炳章，他忐忑不安地走着，一则庆幸自己即将获得自由，一则担心川东游击军是否会真的在收钱以后放自己走，会不会在收钱以后又要了自己的命。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原来，双方约定今天交钱换人。
陈青云老远就向来人打招呼：“冉支队长好，冉支队长辛苦了。”川东游击军支队长冉南轩问：“货准备齐了吗?”陈青云拍着背篼说：“一个不少，少一个你毙了我。请清点后放人。”
3万大洋的确一个不少。冉南轩严厉地问：“陈炳章，你今后怎么做人?”陈炳章跪地求饶说：“我今后再不敢欺压老百姓，再不敢与川东游击军为敌了。”冉南轩说：“按你陈炳章犯下的罪行，应当是罪不容诛。但是，我们川东游击军是说话算数的，既然讲好交足了钱就放人，现在钱交足了就放人。这里，我也要警告你陈炳章及一切欺压人民的人和作过恶的人，从今以后，不要再作恶，再欺压老百姓。否则，我们决不饶你们!”
陈炳章和陈青云连连点头称是，一再表示要改过自新。冉南轩带着川东游击军战士离开以后，陈炳章摸摸自己的脑袋还在，便夹在几个背二哥中间迅速跑下了山。
从此，川东游击军“拉肥猪”的故事便传开来了。
（责编崔显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