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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时间:2020-03-19 05:21:13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出征奥运会的女子体操大名单,千筛万选,终于热腾腾出炉了。宣布的那一天,每个人都很紧张,只有六个幸运儿可以出征欧洲的Y城。奥运前一场场的队内测试,大家都心知肚明,自己在队里是个什么位置。那天室内空气沉重,凝固成紧张的等待。那等待足以使人窒息,死寂之中必有惊天的爆发。

    茵茵没有听见自己的名字。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自己的名字?茵茵气当场就想发飙,被总教练恶狠狠的眼色止住了。大名单宣布后的那个晚上,茵茵冲到空旷无人的操场上狂吼了几声,像一头受伤的母狼,愤怒而绝望。那夜风大雷响,很快就下了雨,雨越来越大,闪电也来了。茵茵一个人就在暴风骤雨中哭嚎,惊雷滚滚,罩不住她嘶声裂肺的哭嚎。一阵又一阵揪心的哭嚎,穿过漫天的风雨,响震云霄,没有人听得见,或许鬼神能听见,可惜他们又不显灵帮她。等雨停了的时候,茵茵也哭够了。月亮出来了,满地阴森森的树影子。操场边的树林有狗叫声,两头狼狗一路狂奔了出来,要是放在从前,她魂都吓飞了,偏偏那天她一点都不怕,不但不怕还有同狼狗搏斗的雄心,她拳头捏着,眼睛瞪着,两头狼狗顿了一下,猛然都朝回跑了。

    奥运大局已定。茵茵回到老家后,受了创伤的心很脆弱,情绪低落得像生了场大病。她哪儿也不去,闷在自己的房间安静地发呆。她的父母早跟教练通过电话,知道茵茵的队内排名是第六,但因为不够稳定而落选,心伤很重。平日在家,父母总是小心翼翼,根本不敢在她面前吐出“奥运”两个字。可偏偏那些日子,奥运开得热火朝天,轰轰烈烈,今天一块金牌,明天又是一块金牌,电视里、网络里、新闻广播里,到处都是热气腾腾的消息和评论。

    茵茵的父母都是学校的老师,一个在中学教语文,一个在大学教体育。谢天谢地,他们有暑假,有时间,在这个闷热的夏天照看受伤的女儿。他们约好了,家里不上网、不开电视、不听广播,只看DVD,有美国的大片、周星星的电影,还有韩剧和超级女生。爸爸总是做一桌的美食,妈妈总是陪在茵茵身边,时不时抱抱她,拍拍她,陪她说一些轻松快乐的话题。父母在用他们的力量制造一种氛围,一种血缘亲情的氛围,可以把外面的喧嚣和人声隔开,让女儿疗伤。

    好多天过去了。茵茵的目光还是呆滞的,浮散的,魂飞魄落,落在另一个世界游荡。夜深人静的时候,偶而会传来隐约的,不连续的国歌进行曲,茵茵一边点头一边叹道:“哦,妈妈,听见没有,又有人拿冠军了!”她静如死水的眼神后面,分明藏着巨大的痛。母亲听得刺心,她搂着女儿说:“茵茵,不要再想它了,好不好?爸爸妈妈只要你快乐,哪怕你什么都没有。再说,再说你已经是世界冠军了。”茵茵说:“妈妈,我拿了奥运冠军我才有真的快乐。没拿到,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死心。”妈妈说:“我没觉得奥运冠军有多好。”茵茵说:“拿了奥运冠军我会给你们买别墅,比姑姑家的还要大。”妈妈说:“我和你爸不需要你买大房子,你的快乐就是我们最大的快乐。”

    茵茵不知道,好多队友都羡慕她。国家体操房里的孩子,大都来自贫穷的家庭,无不希望孩子用一块金牌改变家庭的命运,但是她没有这个负担,她有一对好父母,疼她,爱她,最重要的是,都有份稳定体面的工作,旱涝保收,从来没期望要从女儿的金牌里捞到什么利益、享受,或是耀武扬威的炫耀。茵茵参加比赛所得的奖金,茵茵在国家队的工资,父母一分钱都不动,全都存起来,等她退役后,会完整交给她,任她设计未来的生活。

    母亲敲了一下门,给茵茵端来一盘西瓜,心平气和地在一旁看着她。这几天她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但眼睛里还是有藏不住的烦躁不安,郁闷愤怒。母亲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对生活感恩而知足。可惜茵茵一点不像她,从小就好强争胜,刚强自负,不达目的不罢休。这一点很像她的父亲,事事都要同人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是父亲人到中年后,性格已经温和了,平顺了,再没了年轻时的暴躁和易怒。

    这也难怪,茵茵父亲曾是军人。八十年代的自卫反击战,在老山前线当过兵,十八岁的眼睛见了太多的血肉横飞,残忍和杀戮,残缺不全的尸体,挂在树枝上的断肢,最亲密的战友倒在他的怀里,血肉一团的在挣扎,在呼喊...... 后来他退伍转了业,夜里梦里还是那些狰狞的、血腥的场面。茵茵的母亲记得很清楚,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丈夫常挥舞拳头从恶梦中醒来,然后怒目圆睁地大声嘶喊。

    茵茵的出生,给这个家带来了很多的快乐,父亲的脾气温和了很多。茵茵三岁的时候,中国第一次举办了亚运会。那时候家里刚买了一台大彩电,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观看盛大的开幕式。各国的运动员陆陆续续出场了,当越南的代表队出场时,爸爸猛然间提起拳头,把电视机打了个窟窿。

    眼睁睁看彩电被砸了个窟窿,茵茵的母亲被丈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大叫:“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茵茵倒是很镇定沉着,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镇定沉着,她居然把一包棉花盖在父亲流血的手上,然后平静地问了声:“爸爸,你痛吗?”

    茵茵的母亲在那个时候就看出了茵茵的与众不同,而茵茵就在那次观看亚运会的时候,爱上了体操,立下了大志,说自己长大也要拿金牌,让国旗飘起来,国歌奏起来。至于那台被砸烂的电视机,很快被懂电器的父亲自己捣腾好了,一点没有影响观赏后面的比赛节目。

    茵茵当了运动员后,争强好胜,暴躁易怒的性格很快暴露无遗,正如她的父亲。少体校的教练虽然头疼茵茵的叛逆、不听话、顶嘴,但还是喜欢她,毕竟是天赋出众的体操苗子,出了成绩,谁都有好处,便没有过多教训她。而当母亲的总是担心女儿的性格,性格不好,谁喜欢你?到了国家队都是尖子,都是花中的花,一个不小心,就会失掉宝贵的机会。

    这次茵茵落选,母亲直觉事出有因,如果她温顺点,懂事点,说不定现在已站在奥运的赛场,说不定早拿了奥运的金牌,圆了她的梦。母亲皱了皱眉,吞下了快要出口的话。她还不敢和女儿深谈,怕提及奥运,又要触到她敏感的神经。

    父母的工作做得很好,仿佛奥运根本就不存在,茵茵在家里看了一张又一张碟片。她看一套韩剧看上了瘾,在那些春花秋月、缠绵温柔的情节里似乎麻木了,淡忘了刚刚走过的惨痛山河。不觉间那张碟片放完了,但是故事没有完,她对母亲说,她想自己去附近的超市买。母亲点头让她去了。母亲如果能未卜先知,知道女儿这一走会看见什么,根本不会让她一个人出门。

    八月炎炎的夏日里,没有一丝的云,天蓝得让人心慌。白花花的太阳,又毒又热,似乎把风儿都毒死了。茵茵走在街头,并没有感觉太阳有好毒,阳光落在她的身上竟然是冰凉刺骨,因为她的心已经痛得死去了好多次,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一堆可以行走的肉,再热的太阳也融不化她身体里的沉冰。

    一群人笑着,喊着,欢呼着,聚在超市的大屏幕前。大屏幕正在播放女子体操平衡木的决赛,茵茵搞不清楚是直播,还是转播,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总之,她看见她的队友金莱了,金莱在队里的成绩根本不如她,可是却入选了幸运的大名单!她看见金莱的拉拉提上木,看见金莱的空翻转体360,伴随解说员的一声高呼:“站!漂亮!”她干净利落站稳了。周围掌声雷动,超市的众人都在欢呼,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在击掌,他们喊着:“中国加油,中国拿冠军!”

    那一刻,天遥地远,一瞬间也是永远,茵茵只想逃。可是她的腿没有动,她的头开始痛,痛得尖锐,像针扎一样。她必须逃!到处都是普天盖地的奥运氛围,茵茵逃不掉。商场外的大屏幕,街上激动的年轻人,触目可见的花花绿绿的五环宣传画,处处都有声音告诉你,我们浸泡在奥运的空气里!这世界上所有的大事都可以停止,但是不能没有奥运。一群灰鸽子掠过城市仲夏的晴空,古老而新鲜的阳光落在宣传画和茵茵的脸上,身子与心似乎都被阳光融成了虚无,遥远异常的虚无。两只乌鸦“哗啦啦”拍着翅膀从茵茵的头顶飞过。茵茵心想,莫非它们也会传播奥运的消息?

    茵茵就快走到家属区的支马路,支马路上有家小餐馆,小餐馆的老奶奶站在门口说着话,茵茵听见她激动的声音在空气里乱响:“金莱那个小姑娘我知道,她拿了两个鞍马的冠军。”一个买外卖的中年妇女理直气壮纠正她:“金莱没拿鞍马的冠军,她拿的是单杠和吊环。”老奶奶说:“我不知道她拿的什么冠军,我觉得这小姑娘长得很好看。”中年妇女瘪瘪嘴说:“金莱就是秀气,长得一般啦,她那个教练倒是很洋气,漂亮得像个演员。”另一个女顾客摇了摇头:“金莱的教练漂亮是漂亮,但笑起来像个发疯的巫婆,看起来心肠不太好。”

    茵茵想笑却笑不动,立在那儿没有动,两三句碎语,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已经插进了她的脑子,让她捕捉到非常明确、非常到位的信息,金莱红了,因为马路上的老太婆也知道她的名字。男子体操丰收了,不然这些街头闲人的嘴怎么会蹦出单杠吊环这些名词,还有一点,最重要、最伤心的一点,叶维教练现在的心肯定装满了金莱,恐怕回国后已经没有茵茵的位置了。

    茵茵若有所失回了家,母亲看她呆呆发愣的样子,便问她:“碟片买了吗?”茵茵这才恍然大悟,慌忙敷衍了母亲一句:“店里没有卖的了,但是网上找得到。”她飞快冲进自己的房间,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疯狂上网,她当然不是找韩剧,她是在找金莱。

    金莱居然抱了两个金元宝!一个是高低杠,一个是平衡木。茵茵被这个消息震得头晕眼花,仿佛太阳在窗外燃烧,烧得发了黑。金莱现在是中国奥运军团最红的巨星,男子体操的成绩倒是被忽略了,因为人们已经习惯了男子体操的辉煌成就。对于男子,拿金牌是正常的,不拿金牌是犯错,是严重失职。男队有个叫杨微辉的队员,一个人抢了三块金牌,媒体对他的追捧和报道,哪能跟金莱相提并论。绵羊和大象怎么比?小鸟和孔雀怎么比?金莱现在不仅是大象,而且是孔雀。媒体重女轻男,谁也没有办法。

    各大网站像发了神经病,堆满了关于金莱的异彩缤纷的报道,从万紫到千红,像翩翩的天女在散花,漫天的灿烂,漫天的奇异芬芳。什么“开天辟地,中国奥运体操史上的‘双冠皇’;“金莱一到,金牌即到,平衡木上再铸辉煌”;“金莱出场了,金牌还会远吗?”;“场上是霸气的女皇,场下是俏丽的公主”;“如果昨天她还是黑马,那么今天她已是黑豹”;“黑豹腾空一跃,世界目瞪口呆。”

    茵茵冷笑了两声,想看看这个女皇,这个公主,这个黑豹子到底怎样“腾空一跃,世界目瞪口呆。”她顺手点了一个视频,那是金莱高低扛决赛的片断。她从头看到尾,没看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目瞪口呆啊,金莱的那个成套,她茵茵也完全可以做到,而且会做得更流畅、更优雅、更潇洒,她就这样当了冠军,拿了奥运的金牌,震惊了世界?茵茵不服气,鼻子眼睛全是不服气,一千个不服气,一万个不服气。

    茵茵没看见两名对手的失误,只看见金莱抱了金娃娃,赛场上的瞬息万变她完全忽略了。她只知道她会比金莱更强大,更有资格。如果金牌属于金莱,同样也属于茵茵她。如果教练不黑她,那么她的怀里也抱着金娃娃的双胞胎,她一样也会震惊世界,成为体操史上独一无二的“双冠皇”。茵茵青着脸,咬牙切齿地继续看,继续看,一个又一个的视频,她看见教练振臂欢呼的身影,真的笑得像个“发疯的巫婆”,看见那么多的摄影镜头对准金莱。镜头一闪,金莱跑上赛台,挥动双臂向观众致意,掌声那么响亮,灯光那么明亮。茵茵发现金莱变了,忽然间就变漂亮了,神采和气质跟从前那么不一样,她就是奥运舞台的大明星,当之无愧的大明星。

    茵茵眼痛心痛,似乎有一群持火持刀的魔鬼,正张牙舞爪扑向她,熊熊的火焰顷刻间就燃遍了她的全身全心,顷刻间就要让她灰飞烟灭。理智散失了,无边的痛苦让她提起拳头,拼命朝笔记本的荧光屏砸去,口里还咆哮着:“打死这个狗日的!”

    母亲是在厨房听见女儿房间的声撕力竭,吓疯了,等她飞快冲进屋的时候,荧光屏已经被茵茵打了个窟窿。茵茵满手的血,血流过她那布满厚茧的手心上。母亲傻了,她心痛且哀,刹那时空,前事冥蒙,十多年前丈夫手握拳头砸烂彩电,刺闪闪地亮过她的眼前。如出一辙,茵茵到底是他的种子啊!

    茵茵的爸爸随即也进了屋,他把消毒的大棉花盖在女儿的手上,只轻轻地问了句:“孩子,你痛吗?”正如十多年前,茵茵也把棉花盖在父亲的手上,只轻轻地问了句:“爸爸,你痛吗?”

    被砸了个窟窿的笔记本居然还在响!还好,还好,不是奥运会的声音,是小沈阳活蹦乱跳的歌声:“你说这是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

    责任编辑:黄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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