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尼沟【木家沟的春天】

时间：2019-02-27 05:28:16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关于春天的到来，木家沟的狗是最先知道的。因为它们可以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几条公狗同时追逐着一条母狗，毫不遮掩地发泄着积蓄了一冬的燥热，然后在女人复杂的眼神中满足而愉悦地离去。
　　女人在家门口的两棵大枣树上拴了根铁丝，然后站在一条和女人大腿一样高的板凳上，仔细地打理那些晾晒在铁丝上的透着霉气的衣服、袜子、被子。有几件衣服，女人很久没洗过，女人却不清楚晒了多少回了，是男人的。女人眼里满是惆怅。
　　女人透过被子和衣服的缝隙就看到了先贵。先贵扛着一只大犁耙，裤腿卷得老高，脚上、腿上、身上糊满了稀泥。
　　耕完了?女人问。
　　完了，足足耕了大半天。先贵抬起袖子在脸上揩了一把汗水，脸上顿时就花里胡哨一大片。
　　女人笑了，洗洗吧。女人转身进屋打了一盆水，拿了一条毛巾，一块香皂，放在凳子上。
　　先贵嘿嘿地一笑，就把两只手伸进盆里，然后朝脸上胡乱地抹。
　　女人又说，今天多亏了你。自从他走后，那半亩田就没有好好地耕种过了。
　　别说见外的话，先贵脸上泛红，以后有事再找我。
　　两个人说话间，先贵就把脸洗干净了。先贵蹲在地上抽烟，先贵说，啥时下田再喊我一声。
　　女人应了一声。两人就沉默了。
　　嗷!嗷!两只狗尖叫起来。女人探起身去，就羞红了脸。女人捡起一块石头朝狗扔过去，滚远点，不要脸!女人看一眼先贵，先贵看一眼女人，两人相视一笑，就躲开了对方的目光。女人觉得应该说些什么，至少感激的话。可是女人还是沉默。
　　先贵抽完一根烟，两只手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说我要回去了。
　　女人没有挽留先贵，女人说，晚上来我家吃饭。就看着先贵的身影消失在村头。
　　太阳刚下山，女人就开始准备饭菜，做饭的过程是一个复杂而又愉快的过程。女人的饭菜准备得很精心，女人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心思，女人知道自己在做的不仅仅是一顿饭。
　　先贵很晚也没有来。女人和孩子坐在桌子前焦急而耐心地等。孩子说，我饿。女人说再等一会儿，宝宝乖。孩子就眼巴巴地望着盘子流口水。孩子又说，妈妈我饿。女人说，再等等吧。孩子就把脏兮兮的小手伸进盘子里。干什么?女人生气了，女人给了孩子一巴掌。孩子哇地哭了。女人心里一酸，说别哭了，妈妈让你先吃。
　　先贵来的时候，孩子已经倒在女人的怀里睡着了。女人把孩子放到小床上。
　　怎么这么晚才来?女人问。
　　哄睡了孩子后才来的，先贵说。
　　女人说，为什么不带孩子来这儿吃饭?
　　先贵说，我给他们做饭吃了。
　　哦，那就快吃饭吧，女人揭开盖子，饭菜还冒着热气。
　　是有点饿了，先贵搓搓手说。先贵不停地把菜送进嘴里，嗯，真是不错!
　　女人给先贵一个杯子，倒满酒。先贵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酒也不错!先贵说，你也喝点吧。
　　我不喝，女人有点心慌。
　　喝点?先贵又说。
　　那就喝点吧。女人给自己倒了酒。女人端起酒杯，酒杯里就映出女人羞涩的脸。女人将酒倒进了嘴里，倒进了胃里，一阵火辣的感觉向上窜。女人说，我以前是不喝酒的。
　　先贵说，我知道。
　　女人又给先贵倒酒，给自己倒酒。
　　日子真苦巴!女人喝完酒又说。
　　嗯，我知道，先贵说，他还没给你打电话或者写信回来?
　　没有，女人脸色有些暗淡，女人说，四年了，怕是死在外面了吧。外面的日子总比这山里好过。
　　大家都不好过，先贵捏起酒杯说，喝吧。女人说，喝。
　　女人说，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也不易。孩子的妈死后你就没打算找一个?
　　难呐!先贵说，先贵把一杯酒吮得滋滋响。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一瓶酒结束的时候，夜已深了。女人喝得不少，喝了酒的女人脸上带着桃花一样的娇羞。
　　女人说，你应该回去了。
　　哦，我该回去了。先贵说，先贵站起来的时候有点晃。先贵说，能不能……不回去?
　　你喝醉了，女人说。
　　先贵突然捉了女人的手，我……我真的不想回去……我等你三年了。
　　女人想挣脱先贵的手，却发觉自己没了力气，女人说，我有男人。
　　你男人……不要你了，四年也没回来，先贵说，听人说……夫妻三年不同居就算是自动离婚……
　　可是我是你的长辈，女人有些慌乱，女人有些不知所措。
　　长辈又怎样……你比我小，你男人是我长辈，你不是。先贵说，先贵的脸上有些失望。先贵的手捏得女人更紧了。
　　女人说，你捏痛我了。先贵一惊，放了女人的手。
　　女人把先贵推出了门外。哐当一声插了门闩。女人说，回去吧。别惊动了邻居。女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泪水。
　　外面没了动静，女人知道先贵没有走。女人灭了灯，女人一夜没有入眠，第二天女人开始翻晒潮湿的枕头。
　　只有女人知道，那一晚，女人悄悄地拨开了门闩。
　　
　　编辑　梁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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