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身体：老年身体在当代法国电影中的展现

Marie Grenon

自古以来，身体一直是重要的艺术表现对象。早期的人类艺术形象通常是裸体的，至少在西方是如此，譬如旧石器时代的维纳斯女神雕像和拉斯科洞窟壁画中的男性形象。自20世纪裸体甚至成了一个独立的艺术范畴。在中国裸体虽然在某些艺术作品有所展现（如摄影师任航的作品），但依然是禁区，与法国完全不同。在法国，身体不仅出现在艺术作品中，在街头巷尾也能看到。

早在1897年，乔治-梅里爱（Georges Méliès）就拍摄了第一部色情电影《舞会之后》（），展示了一位年轻女子在女仆的帮助下脱去衣服，然后洗澡的情景。然而，身体——通常是女性的，并不仅仅限于色情电影。除了儿童电影和少数喜剧电影外，很少有电影没有任何裸露身体镜头。然而，有一种身体却没有受到这种视觉上的过度曝光，那就是老年身体。它们通常以特别的方式出现在银幕上，往往毫无美感，甚至丑陋，画面残缺、零碎，似乎完整的老年身体会让人难以忍受。当它们偶然被完整地拍摄下来时，也是衰弱苍老的，是不得已才显露出来的，比如洗澡时。老年人的裸体只能藏起来，只能露出一部分，只能引起怜悯和厌恶。法国社会把衰老的身体从观众的目光中移开，只展现那些保养得很好的身体，这种意愿可以看作老人在法国社会的位置的隐喻：当“美好年华”逝去，老人就被社会排斥。

在法国电影中，当出现老人的身体时，是为了展现它的局限与脆弱，乃至缺陷。与年轻的身体相反，老人的裸体不再代表肉欲，只有在迫不得已时才会出现，尤其是在卫生护理的场景中。上了一定年纪，或者更准确地说，一旦肌肤不再紧致，就不能再像《游泳池》（）（雅克·德雷Jacques Deray，1969）中罗密·施奈德（Romy Schneider）或阿兰·德龙（Alain Delon）那样，或者像在弗朗索瓦·欧容（François Ozon）拍摄的《游泳池》（，2003）中的露德温·塞尼耶（Ludivine Sagnier）那样，光着身体在游泳池边享受日光浴；
也不会出现在性爱场景，就算有屈指可数的几部电影敢于这么做，也几乎看不到身体。菲利波·梅内盖蒂（Filippo Meneghetti）的《我们中的两个》（，2018）还有董方辰（Franchin Don）的《美人》（，2018）便是如此，画面光线幽暗，根本无法看清演员的身体。

因而，这些身体或者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或者变得支离破碎，似乎我们无法直视一个完整的衰老的裸体，能见到的部分少之又少。袖子很长，裙子也是。只有脸，有时还有手，似乎还有机会被拍成近景，但Ariane Beauvillard认为，虽然“这展示了一张历经沧桑的脸， ……同时因受表达的限制，也把脸限制在年龄框架之内了，也给衰老画上了空间的界限”。

有时可以隐约看到男人的上身，但常常有一部分被遮住了，或者镜头太远，看不太清楚细节。Hervé Palud的《冷酷的阿尔伯特》（，2003）中Michel Serrault扮演的阿尔伯特就是这样。他光着膀子随着Charlots的歌跳舞，全景中布景占的比例比人物还要高。的确，作为典型的表现艺术，电影除了不完整地呈现衰老的身体还能怎么做呢？Danièle Bloch的话证实了这一点：“整个艺术史上，老年身体的画面引发了很多重要问题，比如：如何正视无法直视的画面？如何忍受那些丑陋的、让人厌恶的画面？”她的话让人深有感触，反映了一种普遍接受的观点：老年的身体是丑陋的，应该藏起来。

董方辰的《美人》的故事正是基于这个想法。卢修斯（Lucius，Gérard Darmon饰）为了挣去养老院的钱而参加拳击比赛。这样的比赛被当作一种表演，因为拳击手们年事已高，这在观众看来更像是展览会上的怪物，而不是拳击手。在这里，没有裁判，只有一位叫洛亚（Loyal）的人（Denis Lavant饰），他不强调参赛者的运动素质，而是强调他们年纪。洛亚这个角色，在银幕上很容易通过他的服装辨认出来。他把擂台变成了竞技场，把参赛者变成了怪物。托德·布朗宁（Tod Browning）的《怪人》（，1932）或大卫·林奇（David Lynch）的《象人》（，1980）都讲述了畸形人被巡回展览的故事，《美人》再一次表现了这一传统主题。这里展示的亦是躯体的病态，对话中特别强调其“畸形”。洛亚是这样介绍这些斗士的：“看看等着你们的是什么吧。忘掉老人经验多、智慧多之类的话吧！你们以后就会变成这样！所以好好看看这些残破的躯体里还在垂死挣扎的生命吧。”而格斗的组织者如此解释他们的成功和观众的热情：“他们从中看到了自己的衰败。脱皮、瘀伤、湿疹，等等。事实是，谁都不要老人。……虽然大家都不明说，但照料老人是个让人恶心的活儿。”老年的情操和智慧都被一笔抹煞，论述的重点是身体，因为它“不同”，所以被视为畸形。和《畸形人》和《象人》一样，在《美人》中，真正的怪物其实并不是人们以为的那些人，而是将他们非人化的人群。虽然影片明确地站在这些人物一边，但老年身体还是作为“不正常”“畸形”的身体呈现出来，就像约翰·梅里克或特拉里尼马戏团成员的身体一样。

不过，与其他电影尽可能隐藏老态龙钟的身体相反，在这部电影中，格斗场景或其前后都可以看到年老的躯体。例如，卢修斯脱去外衣，换上一件拳击短裤，我们可以在这一幕看到他全裸的背影。这是一个中景，足以让我们看清他的身体，比前面提及的阿尔伯特的镜头更清楚。同样地，在接下来的一幕中，比赛结束后，他到更衣室里冲澡。这一幕以非常近的距离拍摄，肌肉和组织者刚刚提到的瘀血都清晰可见。两组镜头彼此连贯。

这部电影运用了拳击手电影的叙事和美学，同时也使用了怪兽电影的手法。也许是出于这两个原因，屏幕上可以看到很多风烛残年的身体。在法语中，“怪兽”（monstre）一词与“展现”（montrer）同出一源。“怪兽”般的身体就是用来“展览”的。

因此，当苍老的身体完整呈现出来时，是别无选择，是出于卫生原因，表现的是身体的脆弱和完全失去的隐私。完整的身体主要出现在洗浴的场景中。护工的在场凸显了身体的衰弱，它已无法自理，只得放弃一切私密。

因此，在Romuald Beugnon的《你是警察吗》（，2008）中，西蒙（Simon，Jean-Pierre Cassel饰）一到养老院就要面对没有隐私、必须暴露身体的问题。一个护士想帮他脱掉睡衣带他去洗澡，因为他的抗议而不得不放弃。西蒙正在洗澡，这个护士却突然拉开浴帘，她说因为他是“辅助淋浴”。他的上身隐约可见，好在他身体还算健康，脑子也不糊涂，马上拉过浴帘遮住身体，把淋浴头转向护士，把她赶走了。不过，多亏了院长，西蒙才得以完全找回隐私，用浴帘避免别人看到他的身体。

同样，在布赫里夫（Nicolas Boukhief）导演的《皮层》（，2008）中，查尔斯（Charles，安德烈·杜索里埃 André Dussollier饰）刚到养老院没多久，就被医生强行注射了镇静剂。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浴缸里，周围有一男一女两个护士，自己的身体被他们一览无余。查尔斯比西蒙更脆弱，因为他得的不是身体疾病，而是认知障碍。我们可以看到他被吓坏了，也无法保护自己。应该是为了表现他的惊慌失措吧，他的上身在银幕上出现的时间比西蒙更长，画面也更清晰。查尔斯的胸部是正面镜头，而西蒙的取景更大，几乎看不清，而且镜头很快就转向护士，变为一个全景。但查尔斯还是找回了一点身体自由：洗完澡，护士给他穿衣服时，是他自己穿的T恤。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在影片结尾，当他最终恢复了行动和自我护理能力时，再次出现他在浴室里的镜头。他虽然仍旧没穿上衣，但是旁边没有人了，半裸的身体也不会违反他的意愿被他人看到。

图1.电影《皮层》海报

在对《密特朗的最后岁月》（，2005）（Robert Guédiguian导）的一篇影评中，Jean-Luc Douin称密特朗（Michel Bouquet饰）这个人物为“老态龙钟、毫无遮掩的君王”。这两个形容词在其中一个镜头中得到尽情体现：前总统无法从浴缸里站起来，就喊给他写传记的记者安托万（Antoine）帮忙。在这里，人物的脆弱比前面提到的更为强烈，因为他是前总统，职位带来的象征性力量被他身体的衰弱完全消解了。而且，他是如此的衰弱，以致必须主动请求帮助，而不是像查尔斯那样是被动的，或者像西蒙那样可以拒绝。对这一点的强调也体现在裸体镜头的时长（共55秒，中间仅穿插了几个记者的镜头，而《您是警察吗》中裸体镜头2秒都不到，《皮层》中是31秒），以及人物的态度。他不再试图遮掩自己的身体，也不掩盖自己的衰弱，反而把对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的身体上，引到衰弱留下的痕迹上。他给安托万看前几天摔倒时留下的淤青。安托万掉过头去，他就大发雷霆，然后又说起其他关于身体的细节：“到我这个年纪，皮肤就变成了一张羊皮纸，轻轻一碰就会留下印记。”还是安托万递给他一块浴巾让他把身体裹起来。这时候他才重新成为行动的主导，推开了安托万的手，自己跨出浴缸。但这种行为能力的恢复只是暂时的，就如Ariane Beauvillard指出：“身体上的衰弱、死亡的临近或者年轻人的胜利，都会减弱这种威信。”

Cyril de Gasperis的《不在场》（，2010）与Michael Haneke的《爱》（，2012）中也都用裸体来代表人物脆弱之极。其中的两个女性角色已经没有任何自己的意愿了，也没有拒绝帮助的意图了，似乎对他人的完全依赖让她们失去了自己的身体。这些人物的性别也值得一谈。克洛狄（Claudine Attias-Donfut）在思索，老年人的身体是不是无性的？答案似乎是肯定的，因为我们往往只展现老年身体痛苦的一面，没有性爱。即便如此，老年身体还是有性别的，哪怕是在表现人物的行为能力上，男性角色和女性角色还是有区别的。《不在场》中的安娜（Anna，Liliane Rovère饰）和《爱》中的安娜（Anne，Emmanuelle Riva饰）任人摆布，根本不抗议别人给她们洗澡，也就是说不抗议让别人看到她们的身体。这里的别人不仅是给她们洗澡的护士，也是摄像头，也就是说观众。虽然安娜好像在反抗——她不停地叫“疼，疼”，但画面却告诉我们这并不是什么行为能力，她根本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洗完澡后，安娜还在不停地重复：“疼，疼”。在这一段的结尾部分，护工与丈夫的对话进一步证实，安娜的话没有什么意义。衰败是电影中老年身体的主要表征。Martine Beugnet认为，这种衰败让人想到Julia Kristeva在《厌恶的威力》（）一书中提出的“龌蹉”的概念。她说，由于体液以及人们臆想的神秘性，女性的身体尤其会让人联想到“龌蹉”，而这种与生俱来的“龌蹉”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进一步加深。也许正因如此，当我们透过与身体的关系来表现衰老时，在身体层面，对女性比对男性更为残酷。Ariane Beauvillard就已经指出了这一点。这种性别上的差异对待在失禁这个问题上尤为明显，因为失禁是被视为肮脏的体液最有冲击力的具体表现。不过，对身体的控制，或者失控，会减弱或者加强这种龌蹉的概念。因此，在欧容（François Ozon）2021年执导的电影《一切顺利》（）中，安德烈（André，AndréDussolier 饰）大小便失禁，正如和前面提到的影片《爱》中的安娜一样。

然而，失禁的原因却完全不同，其“龌蹉”程度也不一样。安德烈因中风被送进医院，医护人员本应好好照料他，却失职造成了他的失禁。他告诉女儿，他怎么呼叫都没有人来带他上厕所，所以就没憋住。而安娜的失禁则不是别人的疏忽造成的，而是生理上的。而且，不像安德烈，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还是其丈夫发现的。

自克拉考尔（Siegfried Kracauer）以来，尤其是《从卡里加利到希特勒》（）一书出版后，电影被一致认为是社会的折射，电影画面不仅承载了社会的主导观念，也蕴含了潜在的思想。电影对老年人的形象塑造，特别是他们的身体的形象，是对此观点的最好例证。Claudine Attias-Donfut 指出，“有很多词可以形容或者更确切地说丑化变老的身体，其深厚的象征意义揭示了社会对老年人的看法。”电影形象亦是如此。这些“不堪入目”的身体代表了这个年龄的人在整个社会眼中的形象。

罗伯特·巴特勒（Robert Butler）早在1969年就提出了“年龄歧视”的概念，揭露了当代西方社会中老年人地位低下、受排挤的现实。Michel Billé认为，“老人是他者，所以受驱逐。”电影中不完整的老年身体表现的就是这一点:只展示可以见人的部分，不让观众看到“龌蹉”的场景。同样，衰老也被隐藏于公众视野之外。比如，专门接待老人的机构虽然为他们和家人提供了适合他们需要的生活空间，但这些养老院也以一种更隐蔽的方式，将这一类老人从社会其他成员的视野中移开，特别是当他们不再符合社会上主导的年轻标准时。雷金·温特莱特告诉我们：

衰老的身体太多了，它们让我们想起人终有一死的宿命，这让人无法忍受。这就是为什么它必须尽可能地被重塑，被修改，当它不再符合无情的无懈可击的标准时被降级。

从这个角度来看，衰老构成了只能被排斥的范式：像疯子、残疾人或病人一样，从他开始引人侧目或者不能再控制自己的身体的那一刻起，老人就被认为是一个异类。

这种斥逐在西方文化中已有先例。希腊神话中的英雄提托诺斯（Tithonus）为了不让黎明女神（Eos）看到他又老又丑的模样，只得永远幽居。1 7世纪，在法国，所谓的综合医院（实际上是最早的老年人临终关怀机构）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禁闭作为解决苦难的办法变得很普遍，这使排斥成为 “一种双向保护：既是规范的慈善，又是一种社会预防措施”。这种排斥同时也引发了对老年人的物化，就像电影中对老年人身体的分割让其变成一个物体，从而将老年人从人的领域中排除出去。这种以缺失的模式来看待衰老的观点导致了对老年人的物化，再加上对这个群体的同质化，只能导致他们失去权力。这一点在卫生和社会服务系统内尤为明显，老年人的心声很少得到倾听。我们常常只听陪同人员的意见。这种对老人意愿置之不理所表现的物化，在前文分析的的两个洗漱场景中特别明显。在《爱》中，安妮的抱怨根本就不被照顾她的护工和她的丈夫当一回事；
在《你是警察吗》中，使护士离开浴室的不是查尔斯的抗议，而是另一个人的到来。

由此，正如Bruno Ranchin所指出，老年人只是用来反衬的，身体画面的不完整就是这一思想的具体化。而我们的社会就是建立在这样的形象之上的。“社会标准是建立在生产力、青春和独立之上的，在这样的准则下，老年人被认为是不正常的。”Laurence Hardy指出，正是这种陪衬的功能让人想到福柯在《古典时代的疯狂史》（）中研究过的疯子的作用，这也是年龄歧视的基石。的确，Didier Martz也认为，应该把对老人的偏见与社会排斥联系起来。由于排斥是一个社会正常运转的必要条件之一，所以要找一个有明显受害者特征的替罪羊：弱小、易受伤害、特别，这些都是可以加在老人，尤其是他们的身体上的特征，就像他们在电影中的形象那样。只有一种“老”可以在屏幕上展示出来，可以被社会所接受，那就是在身体上不带任何痕迹的年龄之老，年事高却青春永驻。因此，“……虚构的表现艺术，尤其是戏剧，但电影也一样，会拒绝老龄化，特别是要强调明星的洒脱和不知疲倦的时候。”

图2.电影《皮层》剧照

1更多关于法国电影中裸体的讨论，尤其是与审查制度的关系，请参阅Christophe TRIOLLET (dir.),[M].La Madeleine : ditions LettMotif, 2020.

2恋老症就已收录于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五版（DSM The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

3直到2018年才出现了第一部此类电影。至今为止，其数量依然屈指可数。

4 Ariane Beauvillard,[M].Lormont:ditions Le bord de l’eau, 2012:36.

5 Danièle Bloch, Le Corps vieux dans l"art contemporain [A].Danièle Bloch, Benoît Heilbrunn, Gérard Le Gouès主编.[C].Paris:Presse Universitaires de France, 2008:11.

6选择拍摄背部镜头也许是为了避免在上映时被划为12岁以下儿童不宜。

7上文提到的两个场景，即在更衣室等待比赛的场景和赛后洗澡的场景，还有比赛组织者向卢修斯解释他将不得不要求他 "躺下"，也就是说，假装输掉比赛以换取金钱的场景，都是拳击电影的传统场景。同样，选择手持拍摄格斗场面，用不稳定的画面给观众近距离观看的感觉，这也是拳击电影的特点。

8 Marion Poirson-Dechonne.Mo nstres,monstruosité,monstration, de Browning à Cronenberg [J]., 2008（1）:88-95.

9认知障碍，尤其是阿尔茨海默症，经常被作为老年失去自理能力的典型特征，而纯粹的身体障碍，比如像西蒙那样必须使用轮椅，在电影中代表较低的依赖程度。

10Jean-Luc Douin,Le Promeneur du Champ-de-Mars”:François Mitterrand en monarque vacillant et nu [N].Le Monde（2005年2月15日）https://www.lemonde.fr/cinema/article/2005/02/15/le-promeneurdu-champ-de-mars-francois-mitterrand-en-monarqu-evacillant-et-nu_398200_3476.html.2021.12.02.

11《密特朗的最后岁月》，00:36:24.

12同4，13.

13“何为衰老的身体？老旧的、布满皱纹的、失去光泽的、干瘪的、无力的身体？枯萎的、饱经沧桑的、形容枯槁、鸡皮鲐背的身体? 疲惫、虚弱、痛苦的身体......? 没有性别的身体? ”Claudine Attias-Donfut, Le corps vieux, entre imaginaire et épreuve de réalité [A], 同5，71.

14La première dit au second, tandis qu’on entend en fond Anne répétant《mal, mal》，《Ne prenez pas ça trop au sérieux.En général, ils disent toujours quelque chose.Elle pourrait tout aussi bien dire : Maman, maman, maman.”C’est un automatisme. 》我们可以隐约听到安娜不停地重复“痛，痛”，护工对安娜的丈夫说：“不要太在意。他们一般都会嘀咕。她就是说妈妈、妈妈、妈妈，也一样的。是一种习惯。”她丈夫回答说他知道。《爱》，1 :17 :29 及以后。

15同4，14.

16Martine Beugnet.Screening the Old:Feminity as Old Age in Contemporary French Cinema [J]., 2006 (39) 2:4.

17Julia Kristeva.[M].Paris : Le Seuil, 1980.

18Josephine Dolan在谈好莱坞电影表现高龄老人时常用的术语。Josephine Dolan[M].Basingstoke:Palgrave Macmillan, 2017: 23, 242, 244.

19同17，11.

20同4，57.

21 Siegfried Kracauer.[M].Princeton and Oxford: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47.

22同4，71.

23巴特勒如此定义“年龄歧视”：“年轻人和中年人对衰老、疾病和体弱的个人反感和厌恶，一种极不自在的感觉，以及对无助、无用和死亡的恐惧”。Robert Butler.Age-Ism:Another Form of Bigotry[J]., décembre,1969 (9): 243.

24Michel Billé & Didier Martz.[M].Toulouse: Éditions Érès, 2018 : 23.

25Régine Waintrater.Le Corps de la vieillesse dans la culture contemporaine[J].,2008,5(1).http://docplayer.fr/113682429-Lecorps-de-la-vieillesse-dansla-culture-contemporaine.html 2022.07.05.

26提托诺斯是一位特洛伊王子，黎明女神爱上了他，向宙斯请求让提托诺斯长生不老，却忘了要求永恒的青春。结果提托诺斯一直不停地变老，最终变得像干瘪的昆虫一样，一看到他就会让爱他的黎明女神感到恐惧，于是她就把他锁在一个房间里，远离她的视线。

27Jean-Pierre Bois.Exclusion et vieillesse:Introduction historique[J].,2002,102:18

28参阅Michèle Charpentier, Nancy Guberman & Véronique Billette.[M].Québec: Presses de l"Université du Québec,2010:26或Vincent Caradec.[M].Paris:Nathan, 2001:35-36.

29Bruno Rachin.Derrière la vieillesse,la vie.Représentations, territoires, enjeux[J]., 2013, 91: 19.

30 Laurence Hardy.Réenchanter la vieillesse, …oui, mais comment ? [J]., 2011, 35: 7.

31Michel Foucault.Histoire de la folie à l"âge classique[M].Paris: Gallimard, 1976.

32同25, 46-50.

33具体请查阅René Girard.[M].Paris: Grasset, 1972.

34Ariane Martinez. La Vieillesse, ennemie ou alliée de l’acteur ? [J]., 2015,86: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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