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体诗与科举论略】科举的诗
时间：2019-02-12 05:30:39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关键词:禁体诗 科举 破题 摘 要:禁体诗是咏物诗中的重要表现手法。经欧阳修、苏轼等人的唱和,禁体诗在宋以后便成为文人聚会赋诗酬唱的风尚,甚至也影响到了科举考试。禁体诗与科举之间的紧密联系主要体现在两者都需融合题意,正是这种内在的相似性,禁体诗得以应用于科举考试之中。
禁体诗是唐宋以来文人之间诗歌唱和的重要表现形式。从吟咏对象来说,禁体诗大体属于咏物诗的范畴,其内容大多以吟咏自然景物为主;但与一般的咏物诗又不尽相同,即禁体诗对所咏之物带有限制性。清人金武祥把禁体诗分为两类:“如欧、苏咏雪避玉、月、梨、梅等字,此以题义为禁也;如陈廷庆咏鸟避鸟字偏旁,若山、水、草、木题,则避山、水、草、木偏旁,此以题中字形为禁也”,从中可以看出,禁体诗不仅在题义上有所规定,对题中字形亦加以限定。
据欧阳修《六一诗话》记载,以“禁体”作为诗歌吟咏体裁,似起于宋初真宗年间,“国朝浮图以诗名于世者九人,故时有集号九僧诗。……当时,有进士许洞者,善为词章,俊逸之士也。因会诸诗僧分题,出一纸,约日:‘不得犯此一字。’其字乃‘山’、‘水’、‘风’、‘云’、‘竹’、‘石’、‘花’、‘草’、‘雪’、‘霜’、‘星’、‘月’、‘禽’、‘鸟’之类;于是诸僧皆阁笔。”欧阳修在颖州时,也曾以此做了一首《雪》诗,序曰:“玉、月、梨、梅、练、絮、白、舞、鹅、鹤等字,皆请勿用。”即规定诗中不能出现与题义相近或是形体相似的字词。之后经过苏轼等人的唱和,禁体诗便逐渐成为文人雅士聚会酬唱的风尚,甚至被引入了科举领域。
但禁体诗属于咏物诗的范围,与科举有何联系呢?元人刘埙对此有所介绍:“有律诗而后有绝句,绝句至宋而后尚禁体,其法以不露题字为工,以能融题意为妙,盖举子业之余习也。”(《禁题绝句序》)举子业,即举业,指的是“诸生应试之文”。
宋以后,举业经常出现在文人文集之中,“大抵今之读书为儒者,通一世皆是学举业之人。自儿童学语便对以属对,既而少长,虽次第读《孝经》《论》《盂》《诗》《书》经,莫非为举业之具”(《答陈伯澡十》)。特别自元以降,举业则成为以八股文为文体形式,“四书”、“五经”为内容的应试之文的通称。刘埙之所以说禁体诗是举子业的余习,主要在于禁体诗与举子业之间有着相同之处,即两者都不能显露题中限定的字词,但要能融合题意,这实际上就道出了两者在破胚上都有着相同的要求。
在科举考试中,不管是诗赋或是举业的破题,对整篇文章都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当批卷官面对堆积如山的考卷,但又要在规定的时限内公布考试成绩等矛盾时,他们可能只会注重前面的破题,而无暇顾及全篇的内容。正是如此,士人对破题非常重视,并总结了许多方法,试以举业为例:
凡作破题,最要扼题之旨、肖题之神。期于浑括清醒,精确不移,其法不可侵上,不可犯下,不可漏题,不可骂题。语涉上文谓之侵上,语犯下文谓之犯下。将本题意思未经破全或有遗漏,谓之漏题;将本题字眼全然写出,不能浑融。是谓骂题。其两句之中有明破、暗破。明破者,就本题字明明破出,如孝弟字即还他孝弟,道德字即还他道德是也;暗破者,将题目字暗暗点换,如孝弟类以伦字代之;如道德类以理字代之是也。
引文中归纳了破题的基本原则:不能侵上,不能犯下,不能漏题,亦不能骂题。尤其是骂胚,“将本题字眼全然写出,不能浑融”,这就可以看出举业在破题之时,与禁体诗的创作要求一样,“不露题字为工,以能融题意为妙”。
举业的破题技巧有很多种,如明破、暗破等。关于暗破的妙处,时人经常引用这个故事以作说明,“平凉赵公时春年九岁应童子试,文佳甚。学使者疑其代作,面试之,以‘子日’二字命题。公应声日:‘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复命自赋其姓名,公亦应声日:‘姓冠百家之首,名居四序之先。’”赵时春在学使的两次提问中,不明说题意,采用了暗破的方法,如“匹夫而为百世师”一句道出了孔子的身份,而“一言而为天下法”则不仅写出了“日”的含义,更是形象地指出了出题的真意。而暗破与禁体诗则又有相同之处,即不在文中或者诗中显露胚目中的字词,而用另外的字词传达同样的意思。
试看欧阳修的《雪》诗:“新阳力微初破蒡,客阴用壮犹相薄。朝寒棱棱风莫犯,暮雪矮矮止还作。驱驰风云初惨淡。炫晃山川渐开廓。光芒可爱初日照,润泽终为和气烁。……自非我为发其端,冻口何由开一噱。”尽管是咏雪,但诗中并未出现形容雪所常用的玉、月、梨、梅等字,以太阳、风、云、山川等意象,通过天气的变化及人们的反应,很好地传达了大雪之后太阳初照的景象。
实际上,受举业破题的影响,后人也将诗赋的第一句称为破题,五代的王定保在《唐摭言》中对此已有论及;有人更对诗歌的破题加以分类,其中以“入玄”为最妙。所谓入玄,即“取其意句绵密,只可以意会,不可以言宣也”,如“八月悲风九月霜,蓼花红淡苇条黄”(郑谷《题雁》),“此乃上下句不言雁,而意就雁也”,即通过对季节及景物的描写,不言大雁,实是道出了大雁迁徙的特征,使人一看便知是描写大雁南飞的景象。
正因禁体诗与举业在破题上的相似性,所以,在科举考试中也有用禁体赋诗的事例。据《客座新闻》载,“解学士缙尝有诗寄曾子启,曾尚未第,诗末句云:‘寄语龙潭曾子启,明年好竖状元坊’。次年开科,解主试,取曾为榜首,有以解诗奏诘其有私。朝廷复试,出《梅花禁体诗》一百首,曾随长短句,信笔而就”(《解学士不私》)。按,曾�,字子启,永乐二年(1404)进士,当时主试官为解缙和黄淮。但明代摒弃了唐宋以来诗赋取士的传统,以“四书”、“五经”及程朱注疏作为科举考试内容;而且据《明三元考》所述,曾綮之所以能状元及第,主要在于他“廷对几二万言,不属草成。成祖奇其才,擢第一”。所以,朝廷以《梅花禁体诗》复试,似需进一步考证。不过在清代又恢复了诗赋取士的办法,所以,士人在科举考试中以禁体赋诗也就成为可能,“(嘉庆)戊寅(1818)大考,翰詹以《澄海楼》为赋题,潘编修锡恩赋用禁体,遂列一等第一”。
但需要指出的是,欧阳修等人创作禁体诗的主要目的在于改良诗风、务去陈言,而并非如刘埙所说禁体诗是举子业的余习。只是禁体诗与科举考试在破题等方面的相似,经后人延伸而使两者有了紧密的联系。
作者简介:沈郁文,文学硕士,南昌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人文科学系讲师,主要研究唐宋文学;阳达,文学博士,华东交通大学人文学院讲师,主要研究元明清文学、中国传统文化,
金武祥.粟香随笔[M].续修四库全书[z].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530.
欧阳修,六一诗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8.
欧阳修,欧阳修全集[M].北京:中华书局,2001:764.
刘埙,水云村稿[M].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z].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375.
张廷玉等明史[z].北京:中华书局,1974:1689.
陈淳,北溪大全集[M].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z].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710.
梁章钜,制义丛话[M].上海:上海书店,2001:435
梁章钜,制义丛话[M].上海:上海书店,2001:438.
陈应行辑,陈学士吟窗杂录[M].四库全书存目丛书[z].济南:齐鲁书社,1997:303.
沈周,石田翁客座新闻[M].续修四库全书[z].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289-290.
张弘道,张凝道,皇明三元考[M].四库全书存目丛书[z].济南:齐鲁书社,1997:69.
吴振械,养吉斋余录[M].续修四库全书[z].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5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