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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宿舍

    时间:2020-03-19 05:23:58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K金项链

    我不知道我的K金项链要跳楼!

    之前,一点儿征兆也没有。早晨起来,我在被窝里摸裤子。先摸到它的腰,然后再把我的腰抬起。在双手的配合下,裤腰摸索着爬向我的肚脐,最后抱紧我。我能感觉到它很不情愿。特别是它快到我的大腿的时候,总要执拗一会儿。我是个性急的女子,磨磨唧唧的干吗?如果可以不穿,谁要你呢?

    我睡在上铺。

    上铺剥夺了我站着提裤子的权利,但每月可以让我省下十元钱。十元钱,俺娘说了,是两只鸭子钱、一只大鹅钱。我偷了俺娘的四百元钱跑到这个城市,她的四十只大鹅没了。

    很痛苦的是,我的下铺是个有洁癖的人——王天亮,女人起了个男人名。肯定嫁不出去!我总是这样咒她。她戴着好几百度的大眼镜,最爱喝冬瓜汤。从不用碗,做了汤她就直接拎着两只锅耳朵喝。

    我从不敢蹬她的床。每次下床,我都要握紧我的床头,半吊着身子回望,先用眼神空跳上几个来回,估摸着万无一失了,我便闭上眼睛一头扎下去。

    东市的女子宿舍——我从大炕上逃出来,就直接住到了这里。这楼穿得破衣烂衫,冰溜子像大鼻涕,一挂一挂的。一楼的木门,门把手被人磨破了,门板也是大窟窿小眼的遍体鳞伤。再往里走,墙体上长着潮湿的灰毛,棚顶滴着可怜巴巴的泪水。哭什么呢?真没出息。

    具体说说东市。我是个会偷欢的人,工作没有,房钱也没有,我依然有能力把我的魂放出去,周游一番。

    现在,我有点儿讨厌我这身皮肉,在我没有收入之前,它显然是累赘。一是我得喂养它,二是我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三是它毫无姿色。

    东市也毫无姿色。在我眼里,它就是一个老女人,一个老了的烟花女子。只有烟花女子的下场才会这么惨:到处是人,到处是叫卖声,到处在成交,而只有东市依然那么破旧。

    这种破旧不堪入目:乞丐在地上爬,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女人的大腿;卖糖梨的不遮不拦,不管多少灰尘照单全收,糖梨也是老女人,老死在蜜罐里,被人叫卖;发廊一直在做一道菜,原材料是指甲、唇、胸、臀,配料是激情DJ,最后上桌时的菜名叫发型;水泥石板一踩一吐水;栗子在热锅里集体装聋作哑,它们居然不叫唤一声。

    这些天,我一直在找工作。

    我的眼睛饿得难受,但我觉得眼睛还算省事,它饿了可以吃的东西很多。这些天,我也一直在调动全身的精兵强将,把胃幽禁起来。

    我的胃口很大,我稍不留神它就要造反。我觉得能控制胃的首先就是鼻子,于是我命令鼻子只干一样工作:呼吸。其余的什么也别做,千万别把味道带回来。鼻子试了试,觉得力不从心,又拉上我的手。我的手与鼻子配合得很好——遇到小吃摊,手就使劲捂住鼻子;遇到通风的十字路口,手就松开让鼻子吸氧。

    眼睛很饿,它现在最想吃的就是招聘广告。“牛皮癣”在电线杆子上,“服务员”在玻璃窗上,“业务员”在贴着地皮低飞。

    我看了,那业务员的招聘广告很想飞高。风一来它就扑腾着向上冲,风一停它就无可奈何地向下飘。有时那风也戏耍它们,先用龙卷风把它们卷上天,然后趁其不备,风猛然抽身向地下冲,很快“业务员”便被甩到地上。

    风与“业务员”的游戏规则,我足足研究了一个小时,最后决定放弃。

    我的眼睛奔向玻璃窗上的“服务员”,上面写着试用期三个月。三个月?一个季节的试用期也不过是四个月!三个月没有工资,也不供应午饭,我不能总是捂着鼻子过日子。现在我的身体是一个大部队,安抚了这支,冷落了那支,都不是长久之计。

    其实,我是带着我的K金项链逃到这里的!

    我爸不知道这事。他见我非走不可,就起了个大早送我。那条路共分三段:从村口到山岭,从山岭到公路,从公路到火车站。总之是越走越高级。

    那个山岭叫“扒山岭”,两边是旱烟地,岭上是野梨树林,岭下是大草甸子,草甸子里是大片的鸢尾花。

    实际上,是这条岭让我有了自知之明。小学时,我在旱烟地里摘烟叶,烟油子腻着我的汗毛,我觉得烟地不是很待见我。中学时,我从这条岭上经过,到小镇上去卖菜,结果两大筐的香菜被小商贩抢了。他们很坏,知道我是学生,就掐准我上课的时间一哄而上拎着香菜就走。更要命的是,有一次我的车闸坏了,我不知道,照样上了车准备下坡,结果一头栽到了深沟里,连人带筐一起躺了两个月。

    我觉得这条岭很不欢迎我,是在赶我走。

    天黑得吓人,那天走在黑黢黢的道上,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过这岭了。下了岭过了公路,我爸就不再送我了。他从不担心我会迷路,只是怕岭上的坟圈子把我勾走。

    那时我外兜有四百元钱,里兜有一条K金项链。我下了火车,四百元钱买了一床被子、一套洗漱用具、一双拖鞋。我还很郑重地买了一卷手纸,顾不上脸了。

    一条铁轨把我带到这里,一张床把我安放到这里,一个月的房租把我留在了这里。月末了,我还没有找到工作,又要交房租了,钱却花光了……

    李姐在烧水,她的黑条绒棉鞋喝满了泥汤,一踩一吐沫。李姐嘴唇很厚,在这里负责扫地、烧水、做饭、收房租。她还带着一个女儿,一起住在这里。

    今天的情况好像不妙,李姐说一会儿房东就来。

    她说的时候正端着一个大铝盆子,大口大口地扒饭。大概是她的舌头和牙齿罢工了,我看不到她咀嚼,盆子却空了。

    这里的人都很奇怪,她吃饭用盆,王天亮吃饭用锅。而我今天没饭吃,我可以喝水。但我不能总是喝水,喝多了我会像李姐的棉鞋,被人踩着吐水。

    十点,我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不被生计追杀,也不被各种与房租有关的小道消息恐吓。

    十点,李姐买菜去了,房客们上班或是处对象去了。此时,偌大一个女子宿舍,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兴奋地捧着这一个半小时,舍不得一口吞掉它。像切蛋糕一样将它平均分成三份:一份用来回忆,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一份用来分析,我为什么睡在上铺?最后一份用来想想,今后的日子我吃什么?

    就这样,我一向认为的极其复杂的人生,在这九十分钟里突然简化到三点: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靠什么活?

    我把窗户全关上,门也关紧。我的时间这样宝贵,一分钟也不能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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