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到巴黎【北京比巴黎更遥远】
时间：2019-02-10 05:26:15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和择业时“漂”到北京、上海等地的朋友聊户籍问题,就像是开忆苦会。虽然苦熬着买了房子,被按到地上揭皮,心理上总该算半个本地人了吧?但午夜梦回,想起自己只是暂住人口,孩子将来要交择校费,考大学要回原籍,便一身冷汗。导演王小帅新近获得了法兰西文学艺术骑士勋章,媒体拿他前两年深陷“假北京户口”说事儿,说他搞得掂柏林(银熊奖)和巴黎,惟独搞不掂北京户口。
历史上,弄一个首都户口有多难呢?
如果在前秦,问题还不大。彼时已经有了按照城乡分类的户口登记,但是对人身的限制还不严苛,寡贫如孟母,也尚能择邻相处。帝制时期,对户籍的管控程度根据赋税政策时有变动,最严苛的可能是明朝,那时候落一个首都户口的难度差不多可以和今天比拟。明朝的种户管理,是按照职业来划分。流民出身的朱元璋认为,流动人口是社会动荡的祸根,治国应以尽量把人丁固定在户籍地为要。他颁布实施了严苛的里甲制,乡人离乡百里,就要申请“路引”,在上面登记其相貌、事由、目的地,以供沿途有关部门查阅。但他的王朝最后还是在流民潮中迎来了末路。成化年间,因经商和谋生而流动的人口日多,祖宗立下的遣返原籍政策难以为继,于是开禁,凡是在当地久居且购置房产的,可以办户口迁移,那时候,办一个北京户口比现在容易多了。
据说,如今尚施行严格户籍制度的,还有朝鲜和贝宁,贝宁在哪儿我不太知道。我们只说过去民间的感受。不说外地人,就说早年被疏散或者因为下放而离开北京的知识分子。张中行忆旧时,深感最惨痛的羞辱是返京探亲,因为丧失了北京户口,去探望妻女时,需在乡间大队开路条,证明他不是坏人,开与不开要看大队领导的脸色;拿上路条去报临时户口,能不能报上又要看街道领导的脸色。有点儿文化的人多数要脸,但那个年代要脸可不容易。我小时候,老家的亲戚来这座边城探望,仍然需要对家里的粮票进行计划,要在规定时间到规定地点向戴红箍的大娘解释清楚。
以户籍为圆心制定各个行业的政策,来调整当下问题的思维和利益格局,虽屡屡说要改,仍然执拗坚固。有人觉得,现在好多了,户口限制带来的麻烦,多数花几个钱就可以解决――那是你们有钱人的想法。就算这几个钱该花,在自己的国家里被差异对待所伤害的尊严呢?
不久前,有位知名人士倡议,进京人员需通过素质考试才能获取做北京人的资格,此逻辑和改造城中村工程一样,本是同根生,有必要这么残忍吗?“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那首歌唱的那个地方是哪里呢?
【原载2010年4月15日
《新京报・京报专栏》】
插图/无处容身/杨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