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心病”?]官心病

时间：2019-02-11 05:36:35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同事神神秘秘地告诉我：“李副主任得了冠心病，已请假休养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问号”：是否诊断错了？李副主任才三十多岁，三年前被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属于“年轻有为，上下看好”的干部，一向身强力壮，也从未听说有胸闷、憋气、心绞痛之类的症状，怎么会得“冠心病”？我把疑惑告诉同事，他也说，上个月还陪李副主任去了一趟泰山：“我到中天门便爬不动了，他却一口气上了玉皇顶……出发时，他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一副凡人不理的官架子，一路上很少和我搭话，但下山时却像变了一个人，眉飞色舞地拉开了话匣子。对我说，他登山的速度‘只有超越前面的人，没有人能追上我’……还得意地告诉我，在山顶上他‘随大流’路过算卦摊，抽了一个上上签，上面刻着‘步步登高，大吉大利’八个字。还特别叮嘱我，‘这都是封建迷信，玩玩而已，回去别乱说’。”
　　我作为机关党支部书记，带着疑问，去了趟医院。一位心理医生听过问题，笑了笑，告诉我：“你们‘张冠李戴’了，不是‘冠心病’，是‘官心病’，说白了就是官场特有的一种职业病。”我被弄糊涂了，“官心病”？闻所未闻。医生看我疑惑不解，便说：“‘官心病’这个病名，是民间流行的说法，尚未列入‘病名目录’，它不是生理疾患，而是心理毛病，古今中外都有，在我们的官场也相当普遍，虽然轻重不同，但却是发展的大趋势。其症状，一是心浮气躁。今天当了科长，明天就想当处长，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上一级职位，一心想着蹬梯攀高。但僧多粥少，职位有限，多数人的期望值大于可能性。加之受制于人际关系和潜规则，升迁的压力就更大了。自以为是的目标，一旦不能如愿，就感到不公正，就满腹牢骚，怨天尤人，心情较长时期处于烦躁不快状态。
　　“二是内心不安。事事都想让领导关注，时时都在揣摩领导的心思，凡是领导在场或重视或看得见的工作，就争就抢，‘把粉擦在自己脸上’，否则就躲就推，不做默默无闻的‘无用功’。对于有些责任重大，难度较高，甚至有一定风险的工作，则畏首畏尾，想接手又担心干不好，推出去怕招来群众批评，导致领导不满，因此工作忽冷忽热，情绪忽高忽低，一会儿阳光灿烂，一会儿阴云密布，心情始终处于忐忑不安状态。
　　“三是疑心过重。下级和自己的上级偶然接触一次，便怀疑是不是去‘表功’、‘告状’。同事之间说几句私密话，便以为是‘搞阴谋’、‘结帮派’，甚至‘背后说自己的坏话’，好像人人都是‘偷斧子的’。领导谈到工作中的不足、思想上的偏差等问题时，又琢磨‘是不是说自己’，总是担心脚下被绊，背后挨刀，处处感到危机四伏，心情常常处于紧张戒备状态。
　　“四是缺乏信心。对成绩、进步视而不见，眼前都是困难和问题。作为官员，又必须承受上压下顶、左右排挤的重力。上级的要求是无止境的，工作层层加码也是常态，下级干部和群众的期望与要求更是不断增长的，同辈、同事又和你形成了无时不在的竞争关系，加上社会矛盾错综复杂、人际关系微妙多变、腐败蔓延侵蚀等社会阴暗面，久治不愈，使一些人对工作的意义和自己身心的承受能力产生怀疑，感到活得很累，心情常常处于压抑沮丧状态。
　　“这些问题如果各级领导给予重视，积极干预，及时疏导，解其心结，绝大多数人的病都可很快治好，可惜整个社会对这方面的问题都缺乏认识。如果‘病人’自己发现问题，能主动采取自我排解的措施，比如找亲友诉说，找心理医生医治等，在疾病初起时就会得到干预，都可能很快康复。但官场环境又难以让人吐露真言，如果把心里的不痛快说出来，有可能被人耻笑，甚至影响升迁，因此多数人宁肯把苦水咽到肚子里，也不愿往外吐。这些心理问题积累久了、时间长了，就会导致生理变化，造成情绪低下，反应迟钝，失眠头痛，直至浑身乏力，提不起精神来，无法坚持正常工作。你们的李副主任得的就是这种病，希望你们能配合我们做好疏解工作。”
　　头回听医生这么说，我在大长知识的同时，又对李副主任近期的工作和精神状态做了一番回顾：他准时上下班，走路缓慢沉重，见人躲躲闪闪，脸上不见一点笑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想起最近的干部调整，办公室主任升迁，呼声较高的他没有被提职，缺位被新来的同志补上，他可能接受不了。再想到他在干部调整前夕，不声不响登泰山，原本有意求神问佛，得了“步步登高”的上上签，使他扶正当主任的期望值大大提高，但事与愿违，愿望和结果形成了很大落差，致使病情加重，不得不按医嘱休养治疗。
　　由此及彼，我想到了近些年，领导干部自杀事件接二连三出现，好像传染病，由基层到高层，由偶然听说到不断发生：组织部长跳楼，纪委书记自残，公检法、办公厅、室系统都有跳河、卧轨、吃安眠药的。他们当中多数人并非因腐败问题缠身而寻求解脱，而是责任心很强的同志因压力而自寻短见。如何解决？我以为凡是带有普遍性的问题都应从制度上找原因，补缺失。比如，在领导干部的选拔晋升上，应把心理素质的考核作为必备条件，在干部教育上应把心理疏导放在重要位置，在工作安排上要解决职务和责任的不协调、轻重失衡问题和待遇的苦乐不均问题，避免出现石板压驼背、快跑的马儿加鞭抽的毛病。总之应创造一个公正廉明的官场环境，这是杜绝“官心病”的根本所在。心理医生建议，官员们都应看看清代李宝嘉著的《官场现形记》和吴敬梓著的《儒林外史》，其中犯“官心病”者比比皆是。最典型的是那位老秀才范进，一听到自己考中举人，兴奋过度，立即神经错乱，被杀猪的岳父重重地打了一巴掌，才清醒过来。这些小说人物、艺术故事，对当代官员仍有借鉴意义。
　　【原载2011年11月24日《北京日报・杂文》】
　　题图／官场杂技／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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