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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衣洞和柏杨:柏杨

    时间:2019-02-17 05:34:03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我先认识郭衣洞。   《自由中国》半月刊, 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在台湾创刊, 雷震对编辑委员会的组成, 可说煞费苦心, 包括当时从大陆去台湾的各方有代表性的人士, 如思想激进的殷海光, 温和稳健的北大教授毛子水, 开明的国民党教育部门长杭立武, 还有早在三十年代和施蛰存同办《现代》杂志的戴杜衡, 也就是为艺术自由而笔战的苏汶,他在《第三种人的出路──论作家的不自由》一文中语重心长地说:“……永远的沉默,长期的搁笔,确实,有一部分作家是在那儿‘静待’自我的没落了……”
      《自由中国》最初的文艺版, 只有调剂的作用, 冲和严肃的政论文章。 雷先生那时似乎也不重视。他和大陆到台湾的国民党文人还有来往, 收到他们的小说或散文, 也就顺手登了。应凤凰在九十年代所写《〈自由中国〉〈文友通讯〉作家群与五十年代台湾文学史》中, 特别着重写到《自由中国》的文艺作品:
      十年中只有创刊之初的这段时期,文学作品的“反共”意识形态最为浓厚,刊的几乎是清一色、单刀直入的反共小说,艺术技巧比较低。撇开意识形态不谈,创刊后至一九五二年底,即最前面的三年余总共(七卷)七十五期,整个文学的质与量,也是前中后三期中成绩最差的,这种情况可能与此一时期还没有一个专责的文艺主编有关。聂华苓是在《自由中国》工作了一两年之后,有一天雷震在报纸上看到她居然也能“写文章”,才跑去请她改当编辑,“特别负责文艺稿”的。……
      ……根据它已发行的二百多期的文学作品,加以分期分类,从中追踪其内容与风格的逐渐转变,也借此突显五十年代在“反共文学”之外的多样面貌。这份刊物的本身就具有风格不同的作家群……
      ……十年间二百六十期,登出约三百篇文学作品,包括八部中长篇小说,三部剧本,及其他新诗、短篇小说、抒情散文、文学理论、书评等不同文学类别的文本,隐隐然呈现五十年代台湾一个文化层次的风貌,文学历史的缩影。
      现在回想起来, 雷震先生对一般的稿子, 都是字斟句酌。我采用的文艺作品,他根本不看, 好像是说: 你决定就行了。大概认为文艺作品不会惹祸, 就让我自由去填补杂志的空白吧。我就在那一小块园地上撒种栽花。采稿着重艺术性。流行的反共八股全不要。《自由中国》登出并出书的, 如梁实秋的《雅舍小品》、吴鲁芹的《鸡尾酒会》、陈之藩的《旅美小简》。此外林海音的短篇小说如《城南旧事》, 朱西宁的短篇小说如《铁浆》, 余光中的《一八四二年葡萄酒》、《黄昏星》、《二月之月》、《仰望》等十几首诗, 都是五十年代在《自由中国》登出的。那时《自由中国》登出的小说, 着重写真实, 写的是动荡时代的小人物,不是口号的叫喊,不是理念的渲染,可说是台湾六十年代的现代主义的前奏, 后来和夏济安主办的《文学杂志》相呼应。
      郭衣洞那时写小说。《自由中国》登出《幸运的石头》、《被猛烈踢过的狗》, 讽刺官场和所谓的“尊师重道”, 潇洒泼辣, 简直就是黑色幽默。 他文笔有鲁迅之风。郭衣洞大概不同意将他和鲁迅相比。他在当时的台湾文坛, 还是冷门作家, 在《自由中国》登出的小说, 却是一阵久旱的暴雨, 洗刷得人神智清新。他那时的小说, 已具有后来柏杨杂文的特殊风格, 喜怒笑骂之中, 隐含深厚的悲天悯人情怀。
      台湾五十年代的文化沙漠的确寂寞, 为《自由中国》写稿的一小撮文艺作家, 有时聚在一起, 喝咖啡, 聊聊天。 后来诗人周弃子发起, 干脆每月聚会一次, 轮流召集, 称为“春台小集”。每月在便宜的小餐馆, 或在某个朋友家里聚会。琦君散文写得好, 也做得一手好菜, 她的杭州蝴蝶鱼令人叫绝, 轮到她召集“春台小集”, 我们就去她在杭州南路的小屋,大吃一顿她精致的美味菜肴。“春台小集”也几经沧桑。郭衣洞突然放弃小集了,司马桑敦去日本任《联合报》特约记者。夏济安、刘守宜、吴鲁芹创办《文学杂志》,“春台小集”就由刘守宜主持, 每个月到他家聚会一次。《自由中国》和《文学杂志》在文学上是声气相通的。一九六○年,《自由中国》被封,雷震被捕,“春台小集”也就风流云散了。有位作家立刻摆出另一副面孔,写文批判《自由中国》和雷震先生。人间冷暖,立见分晓。
      郭衣洞参加“春台小集”的时候,我们可真年轻!都是在动荡不安中逃亡到台湾的。各人有各人现实生活的问题,在创作中都在各自摸索,有的人甚至在情感生活中也在摸索,郭衣洞就是如此。但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中国青年反共救国团的重要人物,是中国青年写作协会总干事。我这个和《自由中国》关系密切的人,对他自然有几分戒备,但他语必惊人,嬉笑怒骂,一针见血,逗人大笑,却叫人无奈。我只是站得远远地看他。
      一九六八年郭衣洞因翻译一则《大力水手》而被捕,判刑十二年。
      一九八四年,他和张香华应邀来爱荷华,三十年后,我才从柏杨那儿, 认识了当年的郭衣洞。
      他离开“春台小集”,原来是因爱情而离婚,被迫离开救国团,他也许以为我们对他的婚变有意见。其实,情感的风风雨雨,写作的人应当了解,对朋友的婚变,也只是旁观而已,好事者顶多说一句:“郭衣洞出事啦。”然后,你一句,我一句,将零零星星的情节凑起来,就是一则故事了。 多年之后我们才知道,他那次为爱情而身败名裂的婚姻,因为他坐牢而破裂了。九年牢狱后,碰到张香华,终于得到晚来的幸福。香华是他的镇定剂。
      我在爱荷华对他说:衣洞,你现在是柏杨了。以前没想到你会如此伟大!
      我们大笑。寒夜,风铃,炉火照亮斑白的鬓发。
      也是在爱荷华,我才知道衣洞的身世。他一九二○年出生在河南开封一个中等家庭,乳名小狮儿,一岁多母亲去世,受继母虐待。他还以为她是亲生母亲。兄弟姐妹每天早上吃个荷包蛋,他可没蛋吃,站在一旁,不懂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荷包蛋吃。到了十几岁,才知道母亲早死了, 母亲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北方的冬天,小狮儿的手冻裂冻烂了,也没人管。父亲在外地工作,回家发现他浑身被继母打的伤痕,才送他到祖居河南辉县,在当地学校读书,老师很凶,时常体罚学生。他算术本来不错,“结果我的一点算术头脑,就给老师打坏了”。
      小狮儿考取辉县的私立中学,学校规定学生星期天也留在学校,不能外出。小狮儿偏在星期天溜回家。老师发现了,小狮儿和老师争辩。老师动手打他,把他拉到校长室。小狮儿抗议老师打人。校长威胁要叫警察,他拔脚飞跑。“这一跑就再也回不去了! 被学校开除了。”
      小狮儿回到开封。父亲骂了他一顿。他考上当地最好的一个高中, 念高二时,抗战爆发了,他停学从军。后来进了四川三台的东北大学。一九四六年毕业,抗战已胜利了,他到了东北。
      衣洞一九四九年从大陆到台湾,常写小说。一九六○年在《自立晚报》用笔名柏杨写专栏。一九六七年翻译美国的连环漫画《大力水手》 (Popeye)。《大力水手》自三十年代起, 和现在的“超人”一样流行,成为漫画、卡通、电影的传奇人物。那时甚至市场上铅笔、餐具、小摆设等,都描上大力水手。他力大,热情,可以克服任何困难,永远是胜利者。 柏杨当时的妻子倪明华主编《中华日报》家庭版,柏杨每天翻译一则《大力水手》漫画,在《中华日报》家庭版登出。一九六八年一月二日的一则漫画:父子两人在一个小岛上,要建立一个王国,岛上只有他们父子俩, 两人都要竞选总统。漫画中fellows那个字,可以译成朋友们, 伙伴们。可是,柏杨的神来之笔一挥:“全国军民同胞们。”这个流亡学生在抗战中听过领袖人物的“告全国军民同胞书”。这就惹祸了。柏杨以打击国家领袖的罪名,于一九六八年三月七日被捕,以叛乱罪判刑十二年,本囚禁于台北景美军法处,一九七三年改囚禁于绿岛, 也就是火烧岛。一九七七年获释,他把生日订为三月七日,也就是他一九六八年入狱的日子。
      大力水手
      父我是国王, 我是总统, 我想干啥就干啥!
      子我哩?
      父你算皇太子吧。
      子我要干就干总统。
      父你这小娃子口气可不小。
      子老头, 你要写文章投稿呀?
      父我要写一篇“告全国军民同胞书”。
      子全国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知道吧。
      父但我还是要讲演, 敝国乃民主国家, 人人有选举权。
      子人人? 只有两个啦! 等我想想……嗯, 我要跟你竞选。
      父我先发表竞选演说: 全国军民同胞们……
      子开头不错。
      父千万不要投小娃票。
      子这算干啥。
      郭衣洞在一九六○年用柏杨笔名写杂文时,正是我一生中最暗淡的时期,闭门写作,和外界隔绝。一九六四年到爱荷华后,才在台湾报刊上看到柏杨的杂文,尖锐泼辣,挥洒自如,主题总离不了人权和人道――二十世纪人的两大问题。柏杨是谁呢?柏杨杂文似曾相识,杂文中的“悲”和“愤”,早在郭衣洞五十年代的小说中萌芽了。原来郭衣洞化成柏杨了!
      柏杨说:“选择杂文这一文学形式,是因为现代时空观念,对速度的要求很高,而在文学领域中,杂文是最能符合这个要求的。它距离近,面对面,接触快,直截了当地提出问题,解决问题,不像小说诗歌,必须经过缜密的艺术加工,把要反映的事项加以浓缩,它的价值和影响力,需要颇长的时间才能肯定。”
      柏杨已出版小说,杂文,报道文学,历史著作等五十几本书。就是在狱中,他也写作,完成《中国人史纲》,《中国帝王皇后亲王公主世系录》和《中国历史年表》。半个世纪了,他没停过笔,用多年时间将《资治通鉴》译成现代语,并加评语,成为《柏杨版资治通鉴》。
      他一九八四年在爱荷华时,正为《柏杨版资治通鉴》日夜不停地亡命工作。每月一书。晚间到我家来,也就是休息。谌容那时也在爱荷华。 我们坐在炉前聊天,黑色镶彩石圆几上,一壶清茶,两包香烟,他们两人不断抽烟,我们东西南北地聊天。保罗时而从书房出来,为我们添茶倒水, 开两句玩笑,又回他书房,让我们用中文畅谈。后来柏杨回忆:有一天,我们谈到午夜一点,兴犹未尽,可是,烟已吸完,起身告辞。这对难得一聚的华苓是件扫兴的事。稍后某天晚上,保罗告诉我, 他特地买了一条烟放在客厅,保证我们吸到天亮都吸不完。我抚摸着那条烟,忍不住告诉他: 这就是爱!
      一九八四那年,两岸还没开放沟通。谌容和柏杨常彼此开政治玩笑。 大使夫人张颖来我家。柏杨也来了。
      在我家客厅的音乐声中,谌容理直气壮地向柏杨挑战说:你敢和我跳舞吗?柏杨从沙发上跳起,大声说:当然敢!
      柏杨跳起舞来,仿佛一、二、三、四地踏步。
      张颖说:你敢和我跳吗?
      柏杨搂起大使夫人,大步大步地跳将起来。
      此间华人邀柏杨演讲。他的讲题就是《丑陋的中国人》,后来在各地华人之中,引起一片轰动。他所批评的是中国几千年的酱缸文化所造成的中国人的劣根性。他仍不断写作,不断出书――《丑陋的中国人》,《异域》,《金三角》,《荒城》,《家园》,《中国人史纲》,《中国人,你受了什么诅咒》,《我们要活得有尊严》等等。
      柏杨有强烈的历史感,半个世纪的冷嘲热讽,却蕴藏着深厚的爱人情怀。他就因为那份情怀而苦恼,快乐,愤怒,悲哀,希望。《丑陋的中国人》,是愤怒。《我们要活得有尊严》,是希望。
      柏杨多年前在狱中写给他亲爱的女儿的信, 就自然流露出他内心的悲天悯人之情:
      佳佳:
      ……吾儿,你要马上去买一份(或数份)十月四日的《青年战士报》, 在第七版登有屏东县林月华小妹、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患血管瘤的消息和照片,她在照片中露出可怕的病腿在哭,爸爸看了也忍不住在哭。吾儿, 你要帮助她,使她早日治愈,她不过是为了父母贫穷,便眼睁睁看着自己死亡而呼天不应……这小女孩就是我心中的小女儿,我能看到她得救, 死也瞑目。
      爸爸七四, 一○, 一三
      佳儿:
      有一件事嘱儿, 报载竹东镇大同路七一○巷十二号的徐佳银小妹, 右腿红肿得跟腰一样的粗, 家产已经用尽。看后落泪, 爸爸不便寄钱, 希吾儿速给徐小妹五百元(爸爸还你),此钱虽杯水车薪, 但是表示人情温暖和对她的关心, 盼能提高她的求生意志。
      爸爸七六, 一一, 一六
      苦难见真情。我所看到的,是苦难中的那个柏杨。有幸可以称呼他: 我的朋友柏杨。
      (此文收录于三联书店即将出版的《三生影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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