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去，无人喝彩又如何]无人喝彩概览

时间：2019-02-27 05:30:30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马作家，你的文章发表了吗?” 　　六年前，厂里的许多同事都用这句话开我的玩笑。2001年高中毕业后，年仅17岁的我就独自一个人来到广东增城市的一家电子厂打工，但我从没有忘记在学校读书时老师对我的鼓励，仍然梦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作家。于是，在紧张的工作之余，我忍着腰酸背痛，坚持在昏暗的灯光下写诗，写小说，写打工的感受并把许多稿件寄给报社。遗憾的是，稿件常常被报社退回来，弄得我很难堪。不知何时，工友们开始戏谑地唤我“作家”，厂里的喇叭里常常飘着收发员的声音：“马作家，快来收发室拿你的信……”
　　我总是恹恹地看着收发员从邮箱里拿出一大叠退稿信，然后就听他尖刻地对我说：“马作家，你的文章是不会发表的。你也不想想，全国那么多名作家，大记者，报纸和杂志怎么会发表你一个打工仔的文章呢?
　　屈辱的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回到宿舍，我坐在自己那张破旧的“书桌”前长时间地沉默。一位和我要好的湖南老乡叹口气，劝我说：“阿强，认命吧!啥作家不作家，咱打工仔注定成不了文人，还是好好地干活吧!”
　　我执拗地摇了摇头，不，中国那么多报纸杂志，文章都是人写的，我咋就不行?
　　我把那些退稿信塞进抽屉，仍坚持写作，在车间劳动小憩时，我常常在怀里掏出一本书，孤独地远离人群，一手拿书，一手握笔。开工时，工友们就很自然地喊：“马作家，别啃了，开工了!”
　　从车间收工回宿舍的路上，我手里仍捧着一本书在读，我的大脑整天在琢磨别人的文章是如何写的。自己应该如何写。有一次，我正读得入迷，一头碰在墙角上，脑袋上起了个大大的包。我还跌入过路旁的水沟，湿了半身衣服，有的工友跟在我后面，偷偷地看我如何出“洋相”，当他们如愿以偿时，四周就响起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声。
　　天长日久，我的心渐渐麻木了，任何人都可以起我的哄：“作家作家你别笑，你的文章呱呱叫!”
　　2002年春天，我听到了打工生涯里第一句鼓励我写作的话。3月的一天，我们厂要赶一批产品，加班加到深夜，浑身酸痛得要命。下班后，我仍旧在灯光下翻阅着从办公室借来的一大叠报刊，一直读到天亮。第二天上午，我的头脑昏昏沉沉的，干活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这时，恰好总经理到我们车间检查工作，他把半睡半醒的我带到经理室，问明了原因，然后翻开我的右手。因为连日加班，我的右手手掌早磨起了一层茧子，手指根部还鼓起了一个血泡。但最让经理惊讶的是，我的大拇指，食指，中指，因长期握笔，也磨出厚厚的茧子。
　　我忐忑不安地低下头去，等着经理的怒斥。哪知他并没有责怪我，反而轻拍着我肩膀，说：“马作家，好好干，总有一天你会成为真正的作家的。总之，至少，你不会同流水线打一辈子交道!”
　　一句话就使我的泪水流了出来，“经理，您说，我能成为作家吗?”
　　经理认真地说：“怎么不能?我年轻时也是一个穷打工仔，没有任何人相信我能当老板，可是我不信那个邪，苦拼了十几年，终于开了自己的公司……”
　　中午，经理向全体工友宣布：“马竞强从现在起调到经理室工作，薪水加两级。”那一瞬间，我干涸的心田像洒下了一片甘露。不为环境的改变，而为终于有人能够理解自己。
　　在经理室，我一边努力工作，一边对写作投入了更大的热情。我把更多的稿件寄出去，然后盼望着成功的一天。然而，我收到的仍然是退稿信。我只能沮丧地把退稿信默默地收藏起来，继续努力。
　　半年后，因为国内电子行业不景气，经理决定改变投资途径，厂里的工人纷纷解散。于是，我离开了电子厂，应聘到增城市郊一所小学任教。
　　在学校里，我依旧初衷不改，笔耕不辍，每晚都是最后一个熄灯的人，很快，“马作家”这个戏谑的称号又传遍了全校。
　　2003年11月，当寒冬来临时，我遭受了最让我刻骨铭心的一次歧视。那天早晨，我正领着学生晨读，在孩子们专心背诵课文的当儿，有外班的学生进来，塞给我一封信。信封皱皱巴巴，是《xx日报》社寄来的，我从信封中抽出一页在便笺上写的信：“马竞强先生，你寄来的《笑对生活》一文，我们准备发表，望继续努力!”
　　呀，我的文章要发表了，喜出望外的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一个箭步冲出门一个挨一个串遍了所有教室。我向所有的老师和学生展示《xx日报》社的那封信，我身后跟着一群欢腾的学生，他们叽叽喳喳议论：“马老师的文章发表了……马老师早就盼着这一天啦……”
　　我欣喜若狂，心怦怦地跳，我的泪水哗哗地流，我的手在激动地颤抖……
　　在我的学生们为我欢呼的同时，几位同事却显得很冷静。片刻之后，教五年级的张老师扯住我的衣袖，充满歉意地说：“马老师，请你别生气，《xx日报》社的那封信是我编造出来的，它原本是封退稿信!”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我的退稿。原来，几位同事把我的退稿信打开后，伪造了一张刊发通知书，取代了我的退稿，同我开了一个玩笑。这一幕，直到几年后的今天，仍深深刺痛我的心。
　　当时，我真是如当头挨了一棒，浑身无力地瘫倒在教室的讲台上。我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工友们的哄笑声：“马作家，你的文章发表了吗……”
　　一个月以后，2004年的元旦，《中国青年报》“人生”副刊发表了我的第一篇散文。我的一位同事在报纸上发现了，顿时，全校轰动。
　　当同事们纷纷向我祝贺的时候，我却出奇地冷静。我告诉他们，那种欣喜，早在一个月前已经品尝过了。如今，文章真的发表了，我却没有了欣喜若狂的感觉了。
　　此后不久，我便回到了久别的故乡，继续开始求学之旅。
　　也许真是“万事开头难”吧!自那以后，我陆续在一些报刊发表了作品。2006年岁末，我在广州做起了自由撰稿人。
　　我的天资并不特别聪颖，勤奋与刻苦是我成功的最大资本。回想起自己的坎坷经历，我常常想，人生最难忍受的不是贫穷困苦，不是失败跌倒，更不是肉体上的伤痛，人生中最让人痛苦的是歧视。一个人无论是从事写作还是做其他事情，在你未成功时，往往会遭受到别人的歧视，往往会处于“无人喝彩”的尴尬境地。有时，你必须承认失败，然后在“无人喝彩”的境况下，在别人歧视的目光中，挺直腰杆，自强不息地坚持下去。
　　
　　编辑　粱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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