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七重奏
时间：2020-03-20 05:19:35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1、豹子
有种动物叫青宁
《豹的国际谱系簿》的主编、美国的舒美柯博士曾发表过一段见解(见《1992年度豹的国际谱系簿》)：“豹可称是地球上分布范围最广泛的大型哺乳动物之一。至今它的分布区仍在不断延伸，即由南非最南端的开普敦地区Capetown向北一直延伸到罗斯北部的普列摩尔斯基Primorsky地区。在这大片土地上，被专家学者承认的豹亚种竟不下于27个之多!”从哺乳动物分类学的角度来讲，豹是猫科、豹属下面的一个种，学名是Panthera pardus，英文名是leopard，中文名就是简单一个字：豹。这显示了汉语在计量科学方面的简陋。华丽的猛兽们其实早已倦于这个汉字画地为牢，它们首鼠两端，大有出位之相。除有中国豹、亚洲豹外，还有非洲豹。但是欧洲就没有豹的身影，大洋洲也不产豹。但不是常见到美洲豹吗?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美洲豹又称为美洲虎，其实既不属豹类，也不是虎型，而是另外一种猫科猛兽，体格比虎小、比豹大，性情凶暴，也能吃人。
豹子在中国历史的“宏大叙事”中很少现身，它鬼魅般的飘拂身影似乎可以随时汽化，人们难以观察，更难于捕捉。老虎比它更剽悍，而且头部更大，所谓“豹子头”就显得比较小气或者刚力不足。而且从声音的威信上，虎啸宏阔，豹吼短促；熊是瑞兽，甚至可以伸出翅膀为梦者带来好运气，而且体格也更现威仪；而狼、狈等看上去比豹子更具诡谲意味。但透过猛兽向文化争宠的间隙，豹子的领地就像是一条狭窄的阴影，这赋予了它飘拂不定的品质。也就是说，豹子的形象无法被“大词”构成的历史捕捉。而突进汉语词汇里的是它的尾巴。豹尾就是一个异军突起的反词。它不是一种致命武器，长度实在不成比例，已经与身长相当，但豹子并不常用，只是在危急关头，尾巴具有钩倒对手的擒拿功夫。而众多传说赋予了豹尾裂石穿空的魔力，仿佛杀手锏，干净、彻底，一蹴而就。这就出现在委蛇的车队最后，压阵车就叫豹尾车。相传在遥远的远古时代，昆仑山麓栖居着一支原始部落，这个部落的首领叫西王母，他们的部落以虎豹为图腾。西王母是异兽组合出来的领袖，长着老虎的牙齿，披头散发，还佩戴玉簪。每当晨昏时分，她踞于山头狂嘶猛吼，声振山川。她具有豹子那黄金的尾巴，这条铁鞭举而不倒，实际上相当于一种雄性性器的象征。在一个女体上，竟然具有雄性之象——这也体现了母系氏族时代，西王母具有君临万物的气概。
但豹子是羞涩的。它并不随时起性，它们都有自己的燃烧期，不像文人可以在被御用之余，还从事御女的龌龊勾当。刚刚成熟的豹子不大愿意交合，这使它们感到了甜蜜和忧伤，同时又深感到痛苦和畏惧。交合在一起要耗费巨大的元气和体力，这很容易丧失警惕的锐度，母豹子甚至还会反噬一口，但雄豹最终还是进入到了母豹子的体内行走。传说公虎的生殖器是带倒刺的，在交合中倒刺将使交配中的老虎靠得无限接近，那么公豹子同样也长着带倒钩的生殖器，它钩住了母豹子的肌肉皱褶。但母豹的扭捏以及不合作加剧了它们之间的痛苦，在拉扯中，性器上的倒钩被扯掉了，留在了母体内，而母豹子则在雾气中消失于丛林上空。不知这是否为豹子的一个别名“失刺孙”的由来。列子说，有种动物叫青宁，是豹子的祖先，而豹子可以生育马，显然是马的先驱。
豹的精神镜像
豹是充满不确定的动物，如同它紧贴大地的同时，对飞舞的异色空气充满觊觎之心。古人认为，豹子性暴，故命名为同音字“豹”，《说文》指出它勺物而取，以程度而食，故字从勺。但是豹有个更古怪的名字叫“程”，这是形声字，本义是称量谷物，引为章程、规格，这说明豹具有十分谨慎的德性，类似于孔子的“慎独”教诲。这么谨慎的动物却以一身嚣张的披挂眩目在历史的逆光中，不能不说体现了造物主的苦心孤诣——它们只能行走于人气之外，在幻觉里展示奇迹，因为它还是上帝的化身。
视鲁迅为毕生夙敌的苏雪林女人，晚年转入神话学研究，她曾在《屈赋论丛·中外神话互相发明例证数则》中指出：“《九歌·山鬼》的歌主，旧谓山中木石精怪如“夔”、“枭羊”、“罔两”，容貌是奇丑的，近代楚辞学者又指为巫女神女，其实这位歌主含睇宜笑，是个美少年，披萝带荔，乘豹从狸，则与希腊酒神狄奥尼索斯有非常相似处。豹子与山猫乃酒神爱兽。希腊神话从来未言酒神豹子作何颜色，山鬼乘车之豹竟为“赤豹”，我们知道豹色黄如虎，亦有纯黑者，却未闻有赤色之豹，然则这赤豹定是神话之豹而非实际之豹了。屈原说话句句有根据，从来不作凿空之谈，他这赤豹当亦是从域外转来的，这不是可以补希腊酒神故事的缺点吗?”
这就显示了苏雪林的治学特点，恐怕多半有些捕风捉影的推测。赤豹是个反词，不过是被神性的颜色涂染了一遍，但我们怎么能够幼稚到与楚方言中的巫祝之语较真呢?这大概就类似用皮尺去丈量“白发三千丈”的精确性。
我们可以看到赤豹的精神镜像，它被大地的“第一元素”打通了灵魂和躯体，是动用了火焰的暴力的结果。但豹子其实已经无须进一步武装自己了。西南地区见到云豹，这并不是“云南之豹”的意思，云南某诗人大概吸食蛊气过多，就有这种地缘嗜好，希望这种怪力乱神促进诗歌艺术的飞翔。当地称为云豹或云虎的原因，主要是它身上的花纹不像普通豹的钱币形或梅花形，而是一片片如云朵形。云朵不是燃烧、跳跃、轻盈的，那是豹子从山巅的云雨里穿过，被云气纹身的美丽结果，而且，并生并息，充满滋润的水分和闪电的威力。
云豹的体形比金钱豹或银钱豹小，四肢更显得短，但尾巴却是又长又肥大，其长度是与身长相等。尾上有12～14个黑环，至于毛色则是焦黄而发灰，看起来不如金钱豹漂亮。云豹有一个很有名的特征，就是它的特别长大的犬齿，虽然不能同雄狮或猛虎的粗壮犬齿相比，但是在这样一种体形不大的野兽嘴里，有特别长的犬齿，突出了对力量的炫耀。一位动物学家慨叹道：“这使我想起古代早已绝灭的剑齿虎。”
我一直对人们惯称的所谓金钱豹、银钱豹的称谓有些不满。自然的东西很多，为什么才思枯竭到只有用钱来比附豹文的造型呢?尽管清人沈起凤在《谐铎·兽谱》里承认：“所以称为豹变者，因背有金钱文耳!”其实早在买卖诞生之前的漫漫岁月里，这些尤物已经丈量完大地的尺寸了。它们被花香迷惑，终于走出困境的时候，已经成为了技艺精湛的花豹。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路德亚·吉卜林写过老虎，这得力于他的丛林生涯。美国作家苏姗娜·查津在传记《“儿子，你会成为真正的男子汉”》里记述道，英国作家吉卜林一度最愉快的记忆是1900年到1907年间的冬天，那时候他们一家住在南非开普顿附近。在炎热的下午，吉卜林总喜欢躺在大橡树下的吊床里，孩子围在身旁。一次，儿子约翰问：“爸爸，为什么豹子的身上有斑点?”
吉卜林的眼睛无疑闪出奇异的光芒。他俨然是一副先哲的声调，说很久以前，豹子和它在广阔的草原上追猎的斑马和长颈鹿一样，颜色是沙棕色。可后来，为了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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