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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济南的回忆

    时间:2020-03-23 05:22:37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烧蜂窝的日子

    蜂窝煤的推广当年对老百姓是一件好事。这之前老济南家家户户烧煤球或是加上土和成的煤饼。热效率低不说,麻烦。蜂窝煤则更方便更好打理。摞起来,码得整整齐齐,相对整洁干净。可以“引”,自家的炉子灭了,在别家炉子里借一个正在燃烧的蜂窝,搁进去,这炉子就点着了。可以“封”,不用火的时候,压上一个块新蜂窝煤,把炉子盖严,“封”上,几个小时不用管。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市区居民几乎都烧蜂窝。当然,也有个别人家烧“大炭”块,那是真带劲,铲上一小铲,投入炉中,登时轰轰作响,半截烟筒都烧得通红,离近了,脸都烤的发烫,比慢腾腾的蜂窝煤可强多了。但那得有点门路,普通老百姓搞不到,只能老老实实烧蜂窝。

    但这蜂窝煤也不是随便买的,不仅需要钱,还要煤票。不能随便买,自然也就不敢随便烧。不光夜里,白天不烧水不做饭,都舍不得,要封炉子,三九天亦如此。这还算不得什么,买蜂窝的过程更麻烦。

    我手头上没有当年的资料,说不清济南有多少蜂窝煤店,每家店日产多少蜂窝煤,供求关系如何。只是亲身感受到买蜂窝之不易。

    首先,排队。蜂窝煤店前天天都排着长蛇阵,买一次蜂窝煤至少要排多半天,有的时候甚至从夜里一直排到第二天的下午。尤其是三九寒冬大半夜里排队,得需要点革命意志。其次,要有运输工具,必须得借车。汽车是不可能借到的。那时很少有汽车,有辆卡车的工厂就算大工厂,都拿着当宝贝,不可能借给你买蜂窝,即使让你用,小街小巷也无用武之地。大多数单位都只有人力三轮车和“地排车”。三轮车算是半自动,地排车全靠人拉,都可以很方便地穿梭游走于狭窄的胡同街道,是买蜂窝的主要运输工具。谁家买蜂窝,就得千方百计,讨好巴结单位领导,借辆三轮或地排车。有时为了尽量少的占用车的时间,排队时往往先用个小推车,或者是板凳什么的,站好位置,预计差不多快排上时,再赶紧去弄车来。第三,得找人帮忙。上千斤的蜂窝煤,我们这些半大男孩子,一个人弄不了,拉不动。怎么也得两三个人,有驾辕的,有拉襻的,有推车的,遇到上坡,需齐心协力,使出吃奶的劲,一个个脸憋得通红。因此,身边的哥儿们不管谁家买蜂窝,都得去帮忙。好在学校管的松,买蜂窝是请假的正当理由。

    但买蜂窝煤也有些快乐在其中。漫长无聊的排队,有时会变成社交平台。大家原本素不相识,有人主动搭讪,闲聊八扯中,竟有些共同的话题和共同的朋友,于是一见如故,仿佛老友相识。有次在林南煤店买蜂窝,排在后面的小伙子,一表人才谈吐不俗,是个美术爱好者,恰巧我的朋友老靳白川也是画画的。于是几个人便胡吹海嗙,一会儿关山月,一会儿李可染,一会列宾,一会苏里科夫,谈得热火朝天。再一细问原来他是我们语文老师的儿子,大家顿成老友,话题更加无边无际,排队时间竟不觉得漫长。为纪念此次相识,我还邹了两句诗“相识全凭李可染,老友新交在林南”。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等待终于见到曙光,听得见蜂窝煤冲压机通通地沉重地声响,看见蜂窝煤一个个列队通过传送带送出来,心便按捺不住怦怦乱跳,满身疲惫一扫而光,像战士跳进了战壕,马上开始战斗。待前边的人装满拉走,便赶紧把车推到传送带旁,下手装车。一条传送带往往两边都有车,两家一起装,只能轮流来,要有默契。你一次捡几个我一次也要捡几个,如有一家抢了,或者比另一家一次捡得多了,便会招致不快,很可能互相抢夺,甚至恶言相向。当然多数时间,大家还都能和平相处,文明礼貌,“紧张而有秩序”地拣蜂窝。

    装满了,过磅,交票交钱,然后大家吆喝着拉着一车蜂窝上了街,一路上喜气洋洋,像战士凯旋,满载战利品归来,蛮有成就感。转弯抹角地停到了大杂院门口,在家的邻居们一见买回蜂窝来了,便都拿着破盆破簸箕出来帮着搬,七手八脚,一会便卸完。各自打盆水洗洗手,抽打一下衣服,嘻哈着回屋忙自己的事。而帮忙买蜂窝的老靳他们,则觉得居功至伟,常常黏着不走,非得蹭顿饭吃,尽管此时日头还很高,离饭时远得很。

    蜂窝煤,大白菜,都在窗下墙根那儿码着,这日子过得才踏实。

    倒垃圾,换大米

    在我们这座城市,六七十年代的平民街巷里,倒垃圾并不是件特别容易的事。家家要备一个垃圾桶,满了,提溜着去垃圾台。而这垃圾台几条街就这一个,不近便。比如从我们家到最近的垃圾台就有将近一华里。那时家家户户烧煤球,后来烧蜂窝,物质不灭,搬进多少来就得倒出多少去,有时每天需要倒几趟。一般都由小孩子来干,是我们的一个负担。

    垃圾台才建起来时,大家对倒垃圾蛮有些兴趣,因为济南市垃圾台不是一般的垃圾站,而是一幢建筑,是“亭台楼阁”之台。远远望去就像战争片里的敌伪炮楼,上面的几个通风孔活像枪眼,与董存瑞炸的那个碉堡有些相似。而且在一抹平房院落群中,垃圾台是这一带的制高点,观景台。孩子们倒完垃圾,可以居高临下,看看周围院子里的西洋景。大胆一点的,经常爬到最顶上放风筝。垃圾台设计的应该说比较科学,底层是空的,可以停卡车。上层是一个漏斗般的大池子,人们把垃圾倒在里面,池子满了,卡车开到底下,把漏斗底盖打开,垃圾便稀里哗啦地漏到车上。但渐渐地垃圾台不那么好玩了,因为人越来越多,家家户户垃圾越产越多,漏斗池常常会盛不下,垃圾便堆在台阶上,再要登高望远,就得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垃圾,黏黏糊糊地弄一脚不说,还得享受一股烂菜帮子味。所以,我们后来都对倒垃圾这活儿挺憷头。

    再后来,倒垃圾稍方便一些,就是因为经常有郊区的农民拉着地排车走街串巷收垃圾。过晌午,常听到一声声呼喊“倒垃圾!”于是人们赶紧提着垃圾出来,倒在他们车上,省得再上垃圾台,我们都很感谢他们。但这在当时是不允许的,有时查的紧,垃圾车进不了城,我们只能皱着眉头再去垃圾台。那时不允许农民收垃圾倒不是为了创卫生城,而是因为计划经济,垃圾也是计划内的,分派给哪个垃圾场都要有严格规定,不能自由调节,私自收垃圾显然扰乱了经济秩序。

    实行计划管理的不只是垃圾,比垃圾管的更严更紧的是粪便,有计划按比例,全部归公,严禁私掏茅坑。郊区农民有的为了给自留地施肥,有的是为了赚工分,冒险到城里挖粪,那年头被誉为“偷大粪”。白天一般不敢,都是在晚上,经常是一男一女,夫妻俩,拉着铁桶改成的粪车悄悄地进城,男的挖男厕,女的挖女厕。有时挖公厕太危险,便只能到居民院里“茅房”去“偷”。他们提着粪勺和粪桶,小心翼翼不声不响地来到厕所前,压低声音问:“茅房有人吗”,没回声,没人,赶紧下勺子,盛满一桶,便稀里哗啦地倒进车里,偷着几家算几家。如果连车带人被扣住,只能自认倒霉。但纠察人员顾不过来,居民们一般也不管,所以经常可以偷得大粪归。也有“腚厌”孩子故意发坏,见状大喊一声:“逮住偷大粪的!”,吓得他们拉着粪车呼呼地跑,屎尿汤子漾出来,沥沥啦啦一路。

    这个镜头在路遥的电影《人生》中出现过,高加林就干过这事。看来,偷大粪是全国性的。

    相比倒垃圾偷大粪,那时,农民进城“换大米”则体面的多。他们骑辆自行车,驮着大半布袋大米,即使走在大街上,也可以堂堂正正,不必鬼鬼祟祟。然后,转到小街小巷里,喊两声“换大米嘞!”便会有妇人出来问“怎么换”,于是有一番交易。棒子面、地瓜面,不同的粮食兑换的比例不一样,大概两斤棒子面能换一斤大米。虽然城里买粮食需用粮本,有计划。但到了七十年代,口粮逐步增加,饭量小的家庭,便会有点余粮。想吃点好的,粮店里不给调剂,“换大米”的农民便有了市场。弄上一下午,半袋大米换成一袋棒子面回家,或吃、或卖,或“投机倒把”,赚点小钱,赶上改革开放,这帮兄弟就成了脑袋灵光先富起来的那些人。

    “倒垃圾”、“换大米”、“茅房有人吗”,一时成为进城农民的专用语和身份代码,也是他们生存状态的真实写照。

    刘叔叔

    原本刘叔叔是不会住到我们院子的。

    方方正正,石板路,有花坛,花坛种着苹果树、柳叶桃,盛开着一串红。院里还有一棵参天大槐树,树型很好,夏天遮天蔽日,给人们乘凉;冬天疏影横斜,洒落清冷月光——我们几户人家原来共有这样一个安静和谐美丽的院子。文革鼙鼓惊天动天,也波及到我们的小院,我们家被炒,扫地出门,再回来时就变了模样。青石板路破碎了,小花坛也已成一堆破烂。原有的私有房产都归了公,南厢房被厂子当成了仓库。

    这样,就搬来了刘叔叔。说是“叔叔”,其实年龄比我们大不了多少,是因为萝卜不大长在“辈”上,他和我们的父辈们是同事,所以家里让我们叫他叔叔。我想应该还有一层,他是复员军人,那时,对所有的解放军似乎都应该称为“叔叔”。不论年龄。

    他的家和他的媳妇都在农村,为何能复员到城市没有考证,多少有点路子吧。没地方住,厂子里就把他安排到我们院已成仓库的南厢房里。其实同时搬来不止这一个“叔叔”,还有一位姓郝的“叔叔”,也是复员兵,黑脸膛,大个子,整天闷哧闷哧地,没说过几句话,下班来上班走,大家对他没什么印象。而刘叔叔则不同,不光我们院子里,恐怕连整个胡同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个头不高,方脸盘,挺粗糙。他的知名度不在于他的身份,也不在于他的个头,主要来自于他的声高。正应了那句俗语:“矬人声高”。但有的矬人虽然可以声高,却不一定整天高声嚷嚷,刘叔叔不行,不光嗓门大,还特别喜欢嚷嚷,不嚷嚷就不会说话,嚷嚷是新常态。不管是光天化日还是夜半三更,只要有了他,世界就响遍了那极具爆发力的嗓门。那时工厂都兴“三班倒”,轮到他上“中班”——从下午上到半夜,那大家算是跟着倒霉。下班一般是深夜十二点半左右,便会听到他一声接一声的大声嚷着:“我回来了,回来了!”一惊一乍。睡着了的,会从梦里被他惊醒;没睡着的,半天睡不着。夜深人静,不光我们院,甚至满胡同都听得到,我们不好意思说,邻院的大妈们经常给他提意见。但江山易改,本性却很难移,他依然我行我素。不光嗓门大,他动作幅度也大,伴着他的嚷嚷,还会有“踢零亢郎”搬自行车的动静。不过,这可能不是他故意的。因为他个子矮,却骑一辆加重的“大金鹿”。山东人都知道,这种自行车青岛产,倒闸,适合青岛那种上崖下坡的路,更适合山村,所以很受人民群众欢迎,像永久凤凰飞鸽一样地难买。但这种车子个大,他的那辆又是“加重”的,多几根竖撑,死沉死沉。他个矮,搬着加重的大金鹿上台阶,还要迈过门槛,必须挺着肚子使劲往上努,很难掌控,难免弄出些动静。

    这嗓门,这动静,显得刘叔叔是一个很粗犷的人。

    但是,如果就此认定他大大咧咧,那是没有透过现象看本质。他其实是一个极为细腻极为敏感的人。就说他的“大金鹿”吧,没事就收拾,车架上面密密地缠上塑料带子,避免磕碰。那车把,那钢圈,被他擦得锃明瓦亮,纤尘不染。街坊邻里,没有谁家的车子能比得上。他平时穿一双黑面布底鞋,干干净净,鞋里要垫鞋垫。这鞋垫也同样干干净净不说,还绣着花。一开始,我们以为是他的媳妇心灵手巧,为亲人解放军丈夫刘叔叔专门制作,然而有一天,难得没听见他高昂的嗓门,我们扒开门缝一看,原来他正在做针线,在新鞋垫上一针一线、精心地绣着花,鲜艳夺目。

    他和我们关系平日都不错,挺亲热的,大家也愿煨乎他。当然,最好的当数老明,是厂长的儿子,但后来翻了脸。

    那是夏天的一个早晨,他刚下了夜班,洗巴干净,熬了点粥。搬出一个高凳一个小凳,高凳当桌,小凳当凳,端了碗稀饭就着咸菜,打着哈哈,高声嚷着和我们聊天。我们都是皮孩子,整天狼窜,更没有卫生习惯,现在都有点不好意思说,随地吐痰、擤鼻涕,那都是家常便饭,有时还以此为乐,比如看谁吐得远,擤得远,甚至尿的远,经常比赛。大家都这样,没人计较。这天早晨老明恰好有点感冒,一边和他聊天打哈哈,一边擤了一把鼻涕甩了出去,方向是他的方向,但离得很远,至少有个两三米吧。而且,也绝不是冲他。他是我们尊重的解放军,又是感情不错的“叔叔”,老明怎么能搞一把鼻涕冲他而去,完全就是不文明的习惯所致。但万没想到,他却突然变了脸,竟把珍贵的稀饭往地上一泼,说了一句“真恶心”,嘟嘟囔囔地搬着凳子回屋去了,半天没有出来。出来了也不答理我们。搞得老明不光当时尴尬,而且很长时间觉得没面子,不管怎么说他是厂长的儿子,在方圆几百米是有身份的人。

    刘叔叔在这里也就住了两个夏天,后来他搬走了,房子腾给了要结婚的一对大男大女。走了之后就没见过他。再后来听说他长了瘤子,没多长时间就死了,死时才三十多岁,我们小辈的也没捞着给他送葬,挺过意不去的。但现在想来,连擤鼻涕这点小事儿都生那么大气,心胸忒窄了些,得癌症似乎也不是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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