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鸟五命】一鸟五命郭德纲

时间：2019-02-24 05:42:07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嘉庆年间，海宁有一户人家，户主沈昱，娶妻严氏，夫妻恩爱，生了一子，取名沈秀。沈秀长到十八岁，未曾娶妻，专好风流闲耍，花下重金购得画眉一只，终日与鸟为伴。每日五更，便提了画眉，奔入城中柳树林里和鸟友们竞赛。
　　这天早上，沈秀又提了画眉，摇摇摆摆往柳树林里去。不想来得迟了，众人俱已散去。沈秀独自一人，百无聊赖，正打算回去，谁想一阵眩晕。原来，沈秀有一个老毛病，常常会无故晕倒。想来，他今天没能遛鸟，心中苦闷，竟一下子跌倒在柳树边，不省人事。
　　事有凑巧，有个卖菜的张公挑着担子从柳树林里穿过。他看沈秀脸色蜡黄，昏迷不醒，身边只有一个装画眉的笼子。画眉此刻在笼子叫得好听，活蹦乱跳的，的确是只难得的好鸟。张公一时穷极生计，提鸟笼在手。正要转身走开，不想沈秀苏醒过来，看见张公提着自己心爱的小鸟，口里骂道：“老王八，你提着我的鸟笼干什么！”张公想：这小儿穿戴富贵，一看就是哪家的富家公子，自己眼看就要吃大亏了。如若告上衙门，自己九死一生。左右都是一个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把菜刀，趁沈秀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抬手就是一刀。那刀磨得锋利，下手又猛，沈秀的头登时滚落一旁。张公抬头看见一棵空心柳树，连忙将人头提起，丢入树洞中，又将鸟笼挂在自己担子一头，一溜烟地走了。
　　张公进城之后，碰到一个叫李吉的后生。李吉平日也好养画眉，见那画眉叫得欢实，心里一动，便对张公说自己愿出百两银子买下来。张公巴不得脱手，更何况李吉愿出这么大的价钱。张公将画眉给了李吉，自己怀揣银票一路奔回家去。
　　沈秀遇害的柳树林平时无人往来，隔天早上，有人经过，见到地上有一具无头尸首，赶紧报了官。官吏带着仵作来验尸，见尸体浑身并无伤痕，脑袋又不见了，无法查明身份，便回复知县。这时，城里城外早就风言四起。沈家等不到沈秀回来，开始派人各处寻找，怎么都不见踪影。一听说柳树林有人遇害，沈昱慌忙跑过去一看，尸体虽然无头，但从穿戴上便能认出是自己的儿子，不由得悲恸大哭：“是我的儿子，昨日五更入城遛鸟，不知怎么被人杀了，望老爷做主！”
　　沈昱回家后，与同样悲痛欲绝的妻子商量悬赏杀人凶手，誓为沈秀报仇。悬赏告示贴出去，来往群众争相传诵，告示上写道：“告知四方君子，寻着沈秀头者，赏钱一千两，捉获凶手者，赏钱两千两。”衙门也贴出告示，寻获沈秀头者，赏五百两，捕获凶手，赏一千两。这两个告示一出，满城轰动。
　　南峰山下有一个贫困老头，姓黄。黄老头双目失明，靠两个儿子养活自己。大儿叫大保，小儿叫小保，父子三人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这一天，黄老头叫来两个儿子：“我听说沈财主的儿子被人杀了，到现在也没寻着头。谁要是寻着了头，有一千五百两的赏银。我老了，没什么用了。你们今夜将我的头割下来，埋在西湖水边，过几天头颅腐烂水肿，你们就拿我的头到官府领赏。”
　　两个儿子听完老爹的话，到屋外商量，小保道：“此计虽好，只可惜没了爹。”大保做人又狠又呆，道：“看他早晚都是死，不如趁这个机会，让我们快活快活。是他自己叫我们这样做的。”俩人商量完，便凑钱去买来酒，把老父灌得大醉。当天夜里，大保将黄老头的头割下，埋在湖边浅水处。
　　过了半个月，俩人走到沈昱家，说：“我二人昨日捉虾，在湖边看到一个人头，想必是你儿子的。”沈昱叫来仵作同去验看，由于浸水多日，头颅早就面目全非。想来想去，只能是沈秀的人头。于是，沈昱把人头带回，打开沈秀的棺木，放在尸体的脖颈上。大保小保收了赏钱，喜不胜收，回家之后逍遥快活去了。
　　日月如梭，转眼又过了几个月。沈昱心情烦闷，便想到京城游玩散心。这一天，偶然从御用监的禽鸟房门前走过，沈昱也是爱鸟之人，只不过因为儿子的事消沉了些，顾不得舞弄禽鸟。听到鸟鸣啾啾，便给看门的十几个钱，得以进去闲看。走到里面，只听得一只画眉叫得十分讨巧，再仔细一看，正是儿子生前最爱的画眉。沈昱想起儿子，千行泪下，大声叫屈，掌管禽鸟的校尉屡劝不止，生怕连累自己，便把沈昱拿住，送到大理寺。
　　大理寺官升堂，沈昱便把儿子溜画眉被杀一事从头诉说了一遍。大理寺官呆了一会儿，心想这禽鸟是京民李吉进贡的，缘何有如此一段隐情，便差人将李吉擒来，审问道：“你为何在海宁将沈秀谋杀，又将画眉鸟带到此处，明白招供，免受刑罚。”
　　李吉叫屈，道：“我先前去海宁做买卖，见到一个卖菜的担子上挂着这只画眉，便花重金买下来。因它叫得巧，便留得进贡，不知其中有人命情由。”问卖菜人姓名，李吉却怎么也说不出。大理寺官哪里肯信，严刑拷打，李吉熬不过，只好招供说自己“见画眉鸟生得好，一时糊涂，杀了沈秀，又扔了头颅”。
　　大理寺官遂将李吉送入大牢监候，具本上奏，圣旨道：依律处斩，将画眉鸟归还沈昱。
　　当日与李吉一同到海宁做买卖的还有两个人，听闻李吉将被斩首，心下不平，赶到海宁寻找当时在大街上遇到的卖菜人。苦寻多日，这才打听到那人叫张公。两个人到衙门喊冤，将李吉遇张公、买画眉一事如实告诉知县，并说：“大理寺为官不明，只以画眉为实，也不推详来历，就将李吉屈杀了。小人路见不平，望大人做主。”知县见二人告得真切，便命捕快连夜去捉拿张公。
　　当夜，众人奔到张公家，将张公绑了送入大牢。隔日升堂，知县打了张公三十大板，张公硬是不肯招认。知县喝道：“画眉是赃物，两个人是人证，若再不招，夹棍伺候。”张公惊慌，只得将盗取画眉、砍死沈秀之事一一招来。知县令张公画供，又差人去柳树林里寻头，果然有一棵空心柳树，劈开一看，里面真有一个人头。沈昱认出是儿子的头，再次哭得昏倒在地。
　　知县又想，当日大保小保拿来的人头又是谁的？又将俩人捉来，厉声喝问，兄弟二人心慌，自然应答不出。知县大怒，命人用刑，兄弟二人只得口吐实情，说道：“父亲年老，自愿将头割下，含糊请赏。”知县命人掘开黄老头的坟墓，果然是副无头尸骸。知县说：“真乃逆天，世间竟有这等恶人！”喝令手下将二人送入死牢，听候发落。
　　知县上奏，圣旨道：将拷问李吉的大理寺官贬为庶人，发配岭南；李吉屈死，情实可怜，赏钱一千两；张公、黄大保、黄小保，谋财害命，判凌迟，活剐二百四十刀，分尸五段，枭首示众。
　　行刑当天，张公老婆听得丈夫要被当众凌迟活剐，于是来到市前想最后见上一面。谁想仵作见了行刑牌，当下动手碎剐，惊得张婆魂不附体，当下转身便走，不想被绊了一跤，伤及五脏，回家没多久就病死了。
　　这可真是：人为钱财死，一鸟伤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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