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花鸟画图”解读朱耷的一生
时间：2023-04-23 11:15:03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丁妤荩（贵州大学）
本文的研究重点在于八大山人的图式特征，立足于写意花鸟的发展背景与绘画艺术的发展规律，通过剖析八大山人绘画作品，研究其艺术特点。最后通过近代艺术家作品，来分析总结其历史影响。
（一）选题的原因与意义
八大山人，又名朱耷，明末清初著名大写意花鸟画家，致力于创作山水、花鸟、书法作品。经历朝代的更迭，在漂泊凄苦的人生中逐渐形成独特的绘画风格。在中国漫长璀璨美术史上独树一帜，影响深远。
研究八大山人写意花鸟图式有利于研究我国大写意花鸟的发展历程。对于我们研究中国文人画，研究中国传统绘画理念和哲学思想有重要意义。有益于了解传统花鸟画构图，进一步认识中国写意画，进一步体会中国艺术的精神。本文以“浅析八大山人写意花鸟的图式”为题，首先概述了八大山人的绘画风格以及构图的形成背景与过程。而后正文论述八大山人的独特绘画图式以及艺术形象，并针对其创作的画幅形式进行分析。探讨了八大山人对近代中国艺术名家的影响，并针对八大山人独特的绘画风格提出一些浅显的看法。
（二）研究现状
八大山人因其“怪诞”的画风与离奇的经历，而被后世众多学者研究分析。当前对于八大山人的绘画图式的分析，更多是站在山水、花鸟的全方位的角度研究。本文在查阅大量资料和论文后，以八大山人的花鸟画为研究主体，从艺术意象、构图，结合具体作品进行系统探究分析。
（三）创新之处
本文旨在研究八大山人大写意花鸟图式，创新地从绘画图幅的形式进行分析。结合八大山人的生平经历和历史背景，对八大花鸟的独特艺术形象、绘画构图进行深入分析探究，体会绘画图式的独特艺术魅力。本文对于八大山人绘画图式的研究可以加深我们对于朱耷艺术作品的理解，也可以为艺术创作者开辟新的思路。
“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是旧山河，横流乱世杈椰树，留得文林细揣摹。”八大山人，名朱耷，子驴屋、雪个、人屋、个山，其中以八大山人流传最广。他是明末清初著名写意画家，也是著名的“四僧”之一。八大山人一生坎坷悲痛，原为明朝皇室后裔，后经历王朝的更迭，逃亡在外。八大山人少年时就负有绝慧，其祖父与父皆是当时的艺术大家。八大山人的启蒙老师应是其父，其技法与传承皆受皇家艺术气息的感染。八大山人十六岁时中举，却不受宗室和朝廷的重视，时年十九，王朝覆灭，其父离世，从此他便开始隐居山林。后来面对其妻亡故，他遵母命，带着弟弟出家为僧，在洪崖寺时期，他对禅学也有了深刻的理解，他开始创作写生花鸟，在创作中宣泄释放他内心的沉郁与愤懑，他将禅宗寓于画中，借创作求取内心的安宁和平静。这个时期的写生创作为他中年艺术形式的转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八大山人虽然走出世外，远离尘世，但他始终没有放下心中的“故乡”。时年五十二，其出走游历，以卖画为生，生活艰难贫困，却始终坚持对艺术的探索和热爱。至其时年八十，在困苦和病痛的折磨下，孤苦辞世，一生留下许多精美佳作。
（一）八大山人图式特征总述
八大山人的写意花鸟创新大胆的突破传统绘画——写生的形式，将自己的主观情感融入其中，寓情于形，寓理于形。他每每以绘画抒发抑郁和愤懑，因此其绘画往往以反于常态的形式出现在观者的眼前。这些艺术形象怪诞奇异，在他笔下花鸟树石常沉寂、冷漠、怪异、险绝，往往给人以强大的视觉冲击和心灵的震撼。这种“怪”“奇”“险”为绘画的意境增色，也使绘画的难度更深，意蕴更浓。
八大山人写意花鸟的奇绝，不仅在于艺术形象，更在于他对于空间的布局处理。八大山人的绘画布局“极简”，往往以少胜多，寥寥几笔意蕴深远。在绘画中大量留白，以大面积的空白衬托形象，营造出孤独与寂寥之感。他的画面绝不只是注重形象的奇，我们往往会在极简的画面中感受广阔的世界——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的留白艺术手法。这种艺术手法使画面达到整体与局部的协调，看似的一花一石，实则作者是想通过这些微小的局部变化去构造更为精妙丰富的整体。
（二）分论八大山人图式的艺术特征
1.“符号化”的艺术造型
（1）“游”鱼与“悲”鸟
八大山人的鱼往往体形硕大，占据画面的大部分位置。画面画鱼而无水，空旷寂寥。他笔下鱼的眼神格外有趣，往往是瞳仁立于眼眶之上，翻着白眼冷眼向天。这是典型的圆中点睛式，《鱼藻图》中鱼眼勾勒成圆形，头部以线勾勒，墨色皴擦，留出空白的眼睛。鱼眼和整个硕大的鱼身产生了强烈的对比和夸张，这种描绘手法是八大山人对鱼的描绘中最常见的。
八大山人的鸟常常是缩颈驼背鼓腹之态，异于我们所见展翅高飞或双足直立的样子，常以单足而立，或立于危石，或立于沙渚、枯枝。谭天先生言“张口无声瞪眼鱼，失群强项伤心鸟”。
（2）“傲”荷与“危”石
荷：八大山人酷爱描绘荷莲，大抵是喜爱其“出淤泥而不染”的品质。朱耷的荷，主要描绘荷叶，荷花极少，叶茎极长似乎要冲破天际。画面中留出大量空白，朦胧空寂，荷塘仿佛不被打扰的室外之境，如《荷鸭图轴》。
石：朱耷的石“奇”“丑”，但最为人称道的是石的“危”。如《荷石栖禽》画面中刻画的石以墨线勾勒，墨色点染皴擦，轮廓自上至下逐渐变窄，仅以小部分立于地面之。石上的鸟单足而立，摇摇欲坠。
2.“怪诞”的空间构图
（1）“简”与“极”的构图形式
①“简”：八大山人的花鸟画往往给人孤独和沉郁的感觉，这与画面构图的“极简”息息相关。自古就有“大道至简”的说法，“简”是简约含蓄，而不是简单。八大山人的绘画始终贯彻“简”，他能将极其复杂的艺术形象以极少的笔墨描绘出来，并以极简的笔墨表现出其质感与情态。他的大量花鸟画中几乎只绘主体，如画鱼而不见池水，在画面中大面积的留白，扩大了绘画的空间。他的画面中主体往往是一只或是几只，少有一群。如《安晚册》之十三小鱼，空旷的画面中仅有一尾鱼，画家以极简的笔墨勾勒出头部和鱼身，皴擦淡墨，以一点来代替眼睛。背景处理成大面积的空白，与鱼的墨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得鱼的形象在画面中无比醒目。
②“极”：八大山人的绘画中不仅将“简”用到极致，更是在构图中致力于将布局设计到极致。他绘画异于日常生活中的视角，为了突出其绘画思想，加强画面的冲击力，往往采用“极化”的画面布局。一般表现为极繁、极高、极地、极天、极少。
如《河上花图卷》就是“极繁”的典型代表。“极高”也是其典型的布局形式，如《荷凫图》中采用一种仰视的视角，荷叶的顶天立地与画面下方立于石上的鸟形成呼应，这种夸张的手法突显了荷叶的高耸。《眠鸭图》是“极天”构图的代表，画面中的主体是一只闭目回缩的鸭子，鸭子身下未画湖水却能感觉它在自在的游荡，画面上方大面积的留白，代表无边的浩瀚天际，整幅画水天一色，创造出空灵悠远的意境。
（2）“截景”的构图形式
八大山人偏爱截景式构图，花鸟画大多采用近景与特写的样式，常常截取花木的一部分来表现整体。往往是以小见大、以少胜多。画面只取一脚一隅，却明快简洁，给人以清旷的意境。《安晚册》之十荷花小鸟，就采用了这种布局手法。该作品四边只占三边，四角只占一角，像是截取了画面的一部分。无根的莲叶虽以折断但仍有不屈向上的坚韧。莲叶采用大笔触的墨色点染，莲茎一气呵成，挥洒自如。小鸟单足立与叶茎之上，形态憨态可掬。
（3）“气韵连贯”与“块面分割”的构图形式
①气韵连贯的构图形式：纵观中国写意花鸟，八大山人的花鸟画简练概括，以其气韵取胜。他的绘画主题鲜明，善于创造空灵的意境。常采用“残荷孤鸟”“枯枝孤鱼”的艺术形象，暗指清王朝没有根基，摇摇欲坠。除借助“孤”“残”“独”“弱”的艺术形象之外，还在背景中大面积留白，以此来映衬画中之境。如《孤鸟图轴》，画面以对角线的构图形式分割开画面，枝干从左下角伸展而出，孤鸟立于枝干顶端摇摇欲坠，四周空旷寂寥全无一物。画家以寥寥数笔就将鸟描绘的栩栩如生，使其成为整幅画的中心。
②“块面分割”的构图形式：八大山人的绘画别出心裁的空间分割与布局是其绘画卓越成就的重要原因。他常常以直线或物象的几何形大胆的分割画面的空间，从而形成变幻的意境。《鹤鹿凫雁》四屏条之一采用了s 型的构图形式。松树从右下角盘旋而上与白鹤的造型巧妙的结合，将画面分割成几个大小、形状不一的几何形。松树以淡墨皴擦勾勒，再用浓墨绘写松针和鸟尾部及头部。白鹤的身体留白，以淡墨勾勒出羽毛，使得整幅画面浓淡分明，主次有序。白鹤单脚站立在松树的枝干上，其所在的位置恰好横向分割了画面，也突出了白鹤的中心地位。画面右下角在松的根系边以浓墨勾勒，画出几根顽强生长的杂草，增加了画面稳定性的同时，也丰富了画面。
八大山人的大写意花鸟绘画，继承了徐渭以及陈淳豪放挥洒的风格，却不似徐渭那样狂放外露。朱耷在长期绘画写生中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独特艺术风格，其笔下的艺术形象往往是简之又简，但其形象中蕴含的强烈主观情感却直击人心。秃笔描绘出内敛稚拙的形象，经过夸张变形的主观处理，更富有震撼人心的效果。
八大山人的绘画达到物我合一的境界，其着眼点不同于传统写生绘画，他的关注点不在于一花一树，而在于王朝的更迭和万物的瞬息万变。他晚年恬静悠远的艺术风格也印证了这一点。八大山人一生坎坷，多重的身份使他有了丰厚的积累，身为宗室后裔又带有传统文人思想的他始终富有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观，其艺术思想受到后世艺术家的广为推崇。
齐白石曾作《咏志诗》云：“青藤雪个远凡胎，缶老衰年别有才，我欲九泉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齐白石的大写意花鸟继承了八大山人含蓄简约的艺术风格，并在此基础上创新发展。齐白石的主张“妙在似与不似之间”，他将工笔虫草和写意植物相结合，开创了崭新的艺术风貌。齐白石的花鸟画中不乏“截景与断景”的构图和稳定的三角形构图，如《枯荷蜻蛉》中画面从右下角伸展出莲蓬的茎秆，一条枯枝忽而急上又转折，使画面形成一种稳定的三角形构图，趣味纵横又简洁生动。
八大山人的艺术主张在浩瀚的艺术长河中始终闪烁着璀璨的光辉。明清时期的艺术家百花争鸣，并有许多艺术家在他的影响下创造出崭新的绘画风貌，流芳百世，可见八大山人的影响之大。当代中国画的学习，应当继承八大的创新精神，学习其风格技巧，融入自己的情感，创作出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花鸟作品。
纵观中国写意花鸟画的历史，八大山人的绘画图式无疑是浓墨淡彩的一笔。他的绘画抛弃传统文人画的借物抒情，一反清澈明丽、清新质朴的风格，以其独特的人生经历开创了具有独创意识的写意图式。他的绘画笔简意赅、形神皆备，看似怪诞丑陋，实则蕴含了其独特的艺术见解。八大山人的写意花鸟图式融合了中国传统文化、传统哲学思想以及自我精神，形成了独树一帜的风格，呈现出一种心灵的真实。八大山人以其卓越的艺术成就影响了后世众多的艺术名家，他艺术的独创性与真实性时至今日仍然对我们有着重要的影响，为当代艺术创造者提供了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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