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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江源藏俗录(二)|犹恐行藏堕俗流

    时间:2019-01-28 17:59:27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民舍风采      高大宽敞的方形帐   在青海高原上,笔者曾到过不少藏族聚居区,所见牧人居住的帐房,大多近似正方形或圆包形,低矮、窄小、昏暗,往往给人以压抑的感觉。但在玉树高原上,牧人所居多为长方形帐房。这种帐房不仅有一个同帐房一样的长方形帐顶,而且还有宽大的帐坡,高高的帐壁,看去似乎是在一个平顶上起了四面房坡。下帐时,皆用帐绳自帐顶至帐壁分两层固定。不仅外观上看起来高大、别致,走进帐内亦如同走进了汉地农家土木结构的房舍一样,使人感到宽敞、舒适,而且也明亮多了。
      这种长方形牛毛帐房,皆用毛褐子缝制而成。防蛀防腐,柔韧保暖,容易拆迁,便于驮运,非常适合游牧民“逐水草而居”的生活特点。其帐顶有一天窗,侧面有一小门。平时,揭开天窗,撩起门帘,以通风放烟;如遇雨雪天气,则把天窗盖上,门帘拉紧,以遮雨防寒。每顶帐房里,大都备有一根上端略呈弯曲状的细木棍,揭盖天窗盖子时,举棍一挑一拉即可,用起来十分方便。帐帘与其他部位的褐子一样,既厚且重,出出进进甚不方便。因此,牧人平时常将其撩起,搭于门口帐绳上,既方便了出入,也给帐内增加了光亮。
      这种长方形帐房,一般由四大片组成。前后帐坡及帐壁各一大片。两头类似汉地房屋的山墙部分,另分两片。每片根据帐房的大小,由若干块褐子缝制而成。四大片褐子结合处及帐脊木两边,均有固定的活扣。下帐时,把这些活扣依次扣好,帐内用两根帐杆把帐脊木撑起,帐外以毛绳、木橛及帐杆把帐房牢牢地固定起来,一顶帐房就算扎好了。牧人扎帐房的动作十分熟练。三人两个来小时即能把一顶帐房扎好。这种帐房的拆迁也十分方便。首先将那些活扣依次解开,拔掉帐杆、帐橛和帐绳,然后把四大片褐子分别叠成两块,放到牛背上即可起程。这种帐房看起来很简单,但真正制作起来却十分不易。一顶中等帐房,仅重量即达一百五十余斤。这就是说,牧人必须把一百多斤重的牛毛,捻成一根根毛线,然后织成褐子才行。牧人要制作一顶像样的帐房,就如同汉地农民盖三间瓦房一样,要耗去很大的精力和财力。在牧人的一生中,能有一顶中等帐房,也就是最大的满足了。
      辽阔的玉树高原上,散布着许多牛毛帐房。这些牛毛帐房,春、夏、秋三季比较分散。东面草滩一顶,西面山沟两顶。近的相距三里五里,远的快马要跑半天。而到了冬季,也就是牧人进入“冬窝子”后,这些帐房便开始集中起来,五顶七顶一簇,十顶八顶一片,宛若一个个小村庄。草原上的牛毛帐房,经常随着采食的牛羊而移动,按照四季的变化而搬迁,如同海市蜃楼,时隐时现,飘忽不定。这些牛毛帐房,又象是草原跳动的心脏。早晨,牛羊从这里出牧;傍晚,牛羊回这里安歇。牧人的歌声笑语,牛羊的长声短调,灶膛里跳动的火焰,帐顶上飘绕的炊烟,给静谧的草原增加了欢乐,增添了活力。在这种牛毛帐房里,牧人一年四季防寒避暑,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牛毛帐房是他们温暖的家。
      平时,牧人除普遍使用牛毛帐房外,家里大多还备有一顶小型“人”字形帐房。富裕一些的人家,还另备有六角或八角形彩帐。这两种帐房,皆为白色布料制成。前者能住一至二人。因其小而轻便,通常外出时临时使用。用时以一根帐杆将其撑起,外面再用几根帐绳固定起来即可。无论走到哪里,选一隅之地,立刻便可安家。彩帐是专供集会时用的一种帐房。其帐坡、帐檐及帐壁各个部位的连接处,均以黑布或蓝布压边。而且,每面帐坡和帐壁上,还镶有黑色或蓝色“寿”字纹、“万”字纹、吉祥结等图案。有的还在帐檐处挂一圈彩色丝穗,在帐檐下方用彩绸装饰出彩虹般的条纹,把一顶帐房装饰得五颜六色,花枝招展。这种彩帐,除主要在集会时使用外,如至夏日,有的平时还下扎在草滩上,以避暑纳凉。在碧绿的草滩上,这种彩帐格外醒目,远远看去,就象公园里的彩亭一般。
      近十多年来,随着牧民经济条件的逐步改善,不少牧户还住上了新式棉帐房。棉帐房的式样,与汉地的两面坡房屋相似,有门有窗,保暖防寒,美观大方,舒适方便。这种帐房系厂家所制,皆用轻便的合金材料做支架,拆迁方便,结实耐用。对于长年生活在高寒地区的牧民来说,住进这种新式棉帐房,即如同住进了带有暖气设备的高楼大厦一样,再不用担心风雪严寒的袭击了。
      牧人住惯了帐房,对住房子很不习惯。他们说,房子盖得太严实,住进去又闷又热,憋得透不过气来。在牧场上,你会看到有的土房在那里闲置着,而他们却挤在那小小的帐房里。即使住在定居点上的牧民,或半农半牧区的牧民,有的还要在院子里扎顶帐房,不时地在里面住上一宿。到了夏天,他们还要带着帐房,举家迁到草滩上,住上十天半月,以享受居帐之乐。
      牧人喜欢居帐,自有他们的乐趣。牧人很注意下帐的位置。当地有句民谚:“上不和石羊一块住,下不和獐子一块住。”石羊活动于石山之上,山上多风化石,易坠落伤人;獐子隐没于林棵之中,林中经常有猛兽出没,易伤人害畜。通常情况下,他们多选择地势较高,视野开阔,牧草茂盛,水源充足的地方下扎帐房。在这样的居住环境中生活,一年四季都有其特殊的情趣。冬天放牧归来,一家人围坐在“塔夸”跟前,耳听呼啸的风声,眼望远山的积雪,一边饮奶茶,一边闻鼻烟,这是一种情趣;夏日,帐外百花盛开,帐内花香扑鼻,微风徐徐吹进帐内,令人心旷神怡;若遇雨天,帐内听雨,那种乐趣更是居住高楼大厦的人所享受不到的。清人杨应琚写过一首《毡庐听雨》诗,说的正是此时此刻的情景:
      空山连日喜晴明,
      顷刻烟云石隙生。
      最是毡庐堪听雨,
      一宵荷叶打珠声。
      依山临崖建碉房
      在玉树高原东南部的深山峡谷地带,你会经常看到用片石垒砌的方形小楼,因其形似碉堡,故当地人习惯地称为“碉房”。这种碉房组成的村寨,小的十户八户,大的可达百家。有的坐落在高高的山包上,三面临崖,一径相通。有的座落在陡峭的山坡上,依山就势,栉比鳞次。远远看去,险山、巨石、碉房一片青灰色;一座白色佛塔耸立其间,数串彩色经布凌空飘舞。不仅雄伟壮观,而且给人以神秘感,如同看到了古老的城堡。
      藏家修建碉房所用的片石,皆取于当地的石山之上。在这一带的石山上,遍布风化石。一些大石块风化后,变成层层堆积的石片,裂纹清晰可辨。薄的一两厘米,厚的五六厘米,每架山都是一个天然的石片宝库。牧人就地取材,用钢钎、铁锹将这些石片一片一片地分解出来,稍加修凿,即可作为建房之材。牧人砌墙时,先用大而厚的石片,后用小而薄的石片,自下而上,层层缩小。所砌石墙形似甘、青一带农民夯筑的土墙,上窄下宽,两面呈坡状。下部厚度有的一米左右。加之石片之间以黄泥粘连,缝隙间衬以碎石片,不仅坚固牢实,外观也异常整齐。
      碉房皆为长方形平顶建筑。除少数三层外,一般为两层。按照当地的传统习惯,凡三层者,一楼多用于堆放皮张、牛粪、柴草及圈养牲畜;二楼住人;三楼除堆放粮食及家具外,专辟一室供佛。较大的碉房,一楼通常隔为两大间。二到三楼每层隔数小间,每间不足十平方米,除架一床外,仅余一人进出之地。从一楼到三楼,均留有一较大的方孔,下设一木梯,供人上下走动。楼顶亦有一个仅容一人上下的方窗,供纳凉、�望或晾晒东西时用。碉房外墙除留有数个三十厘米见方的小窗外,无任何装饰。内墙多糊有泥巴。门框、门扇亦多彩饰。老式碉房的结构和装饰大都比较简单。看去方方正正。再加上四壁的小窗,楼顶护边的出水口,的确象战时的碉堡。近年新盖的碉房,不但窗户较大,而且无论两层或三层,每层向阳的一面,大多留有一个阳台,周围用片石砌出一米来高的拦墙,无论晒太阳、纳凉,都极方便,可谓一大改进。
      关于碉房的来历,藏族民间有这样一个神话:在很早很早以前,被格萨尔王打败了的大小妖魔,纠集一起,变成风暴,夹着砂石,横扫高原,牧人的牛羊、庄稼和帐房常被卷走。格萨尔王为解除百姓苦难,招来七星兄弟。他们挖土刨石,连夜为牧人盖起了一幢高大的三层碉房。并嘱一楼圈牲畜,二楼住人,三楼供神佛。从此,牧人再不怕风暴了。后经格萨尔王的请求,七星兄弟在前藏、后藏都建起了这样的碉房。至今,牧人的碉房都是仿照七星兄弟设计的式样建造的,而且使用方法也一直未变。
      这个故事不仅留传于西藏一些地区,在玉树不少老年人中也可以听到,似乎七星兄弟真的在这一带建过碉房。神话总归是神话。不管碉房为何人发明,但作为藏族聚居区一种古老的住房建筑形式,在牧人的生活中的确起到了很大作用。碉房不仅遮雨防雹,避风御寒,而且异常坚牢,一幢碉房可住数代。但牧人当初修建碉房的目的,据说主要是为了防抢防盗,对付强大部落的凶杀械斗。历史上,藏族部落之间经常因种种纠纷进行武装械斗。一些强大部落更是经常无端地欺侮、掠夺弱小部落。在此情况下,牧人修建碉房,尤其是在险要的山坡上修建碉房,虽说不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起码可以较好地起到御敌防盗作用。据说,碉房四壁的小窗口,平时用以通风透光,战时即作为枪眼使用。这样的设计是颇具匠心的。且不要说在那刀、矛、弓箭相斗的时代,即使后来有了火枪、毛瑟枪等较为先进的武器,对这种碉房也是奈何不得的。解放前,碉房确实起着“碉堡”的作用。同时也是藏家牧人互相残杀、饱受动乱之患的见证。
      解放以来,随着牧民生活的日益安定及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修建碉房的少了,修建老式碉房的更少了。近年来,这种碉房逐渐被藏式“一面坡”和藏式阁楼所代替。昔日连大头人也没有住过的房子,牧民们已经住上了。在一些碉房较多的地方,随着一幢幢华丽的新式藏房拔地而起,与那些青灰色的碉房形成鲜明对比。不是碉房太“寒酸”,而是新房太漂亮了。
      别具匠心“一面坡”
      在西北农村,土木结构的“一面坡”住房极为普遍。这种房屋用细梁、细檩及一些细椽搭好屋架后,铺上树枝杂草,再抹上厚厚的黄泥就行了。在过去缺少建筑材料的情况下,当地农民以泥土为主,建造这样避雨防寒的住房,也算是一种创造。但在玉树高原上,尤其是在那些半农半牧区,你也会经常看到这种土木结构的“一面坡”。所不同的是,这种“一面坡”的建筑形式与装饰艺术别具匠心,处处体现着当地藏家素有的建筑风格及审美观念,故人们习惯地称为“藏式一面坡”。
      西北农家的“一面坡”,通常房基较低,且以高墙相围,住房隐没于高墙之中。而江源藏家的“一面坡”,多建在一米多高的房基上,院墙一般较低,房屋建筑突出,不仅视野开阔,而且避水防潮,便于采光。
      西北农家的“一面坡”,通常坡度向前,门窗皆开于前墙。而且房坡四檐护边较低,出水口留于前檐护边上。房子坡度虽小,一般可见房坡。而江源藏家的“一面坡”,房坡虽与西北农家相似,但门窗皆开于后墙。通常前檐护边垒得极高,并与另三面护边平齐,使房坡隐没于护边之内,远看如平顶建筑。同时,为便于排水,前檐护边大都插有数根用圆木凿成的水槽,有的长达二米多。由于前檐护边高,且无门窗,这些水槽看去好像插在半墙上,不知内情者,甚至感到莫明其妙。这些设计颇有科学性。在高高的后墙上开门设窗,利用面积大,室内易采光;而让雨水从房后流出,可使门前不受水患。同时,用长长的木槽排水,也可避免墙基遭受雨水浸蚀。汉家建房,对门窗开设的位置颇多讲究,总认为开于后墙不吉利。看来,当地藏家对此是无所顾忌的。
      西北农家的“一面坡”,门窗大都较小,且式样单调,多无彩饰。而江源藏家的“一面坡”,多为大门大窗。尤其是近年新装盖的“一面坡”,几乎全是落地大窗。而且通壁大窗甚多。窗棂由各种几何形图案组成,并按其图案结构分别加以彩饰。在每个窗户外面,皆挂有白色遮阳布,其大小与窗框相等。且四角缀有四个鼻扣,紧扣于窗框之上,严严密密,平平展展。每块遮阳布上,皆以黑色或蓝色布料镶出与窗棂相似的图案。有的还镶有吉祥图案。平时,遮阳布紧扣于窗上,主要是防止高原强烈的太阳紫外线照射,以保护窗棂上的彩绘。同时也可以起到防风、避尘、遮雨的作用。冬季,如室内需要采光,可随时将遮阳布取下。夏天,若想在室外纳凉,用两根木棍,或像扎帐房一样用两根绳子将其高高撑起,一家人坐在下面,遮阳布可起到“凉棚”的作用。在那些藏人聚居的村镇里,每至盛夏,你会经常看到他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这种“凉棚”下,边饮茶,边聊天,悠然自得,如处世外桃园,堪称江源藏区一景。
      近年新建的藏式“一面坡”,除卧室、厨房、仓库外,还有较大的会客室。厨房一侧,有的另设一间牛粪房,房顶有一专供装牛粪的方孔。装牛粪时,沿木梯将牛粪袋运至房顶,然后顺方孔倒入房内。因牛粪房与厨房之间的隔墙上仅有一取牛粪的小洞,平时又以木板遮盖,故无论装多少牛粪,都不会弄脏厨房。同时,房门用拉合式的较多。不仅平时可防止风沙入室,冬季亦可避免室内暖气向外扩散,很适应高原牧区的特点。当地藏家十分重视室内的装饰。墙壁多涂以白灰,门窗饰以重彩,顶棚绷以白纱布。会客室内,大都竖有两根明柱,柱头浮雕有各种图案,并用金粉和色彩加以描绘,使大红柱子显得更加大方而醒目。再加上那些华丽的藏柜、藏毯及各种摆设,五光十色,满室生辉。
      在这些新建的藏式“一面坡”中,有的出丈余“后檐”,数根明柱支撑,住室前形成一走廊。走廊前砌有四五十厘米高的花墙。墙端留有一土槽,可供种草养花。住房临走廊的外壁上,多饰有排列有序的龙纹、凤纹、花纹、八宝纹或其它吉祥图案。每至夏季,花墙上的花草与房壁上的彩绘相映交辉。漫步在走廊上,如同置身于花园之中,使人心旷神怡。
      过去,当地藏家盖新房,都要事先请僧人算卦、看风水、择吉日。如今,虽大多不讲究这些了,但还保持着这样的习俗,即在一般情况下,房内的明柱至少要两根。据说,明柱是支撑家业者的象征。一根明柱意味着势单力薄,两根以上明柱则预兆着人多势众、家业兴旺。牧人朝拜寺院,活佛常赐予一种彩色布条或丝线,名曰“森斗”,用以消灾避邪。平时,他们常将“森斗”戴于项上。如盖新房,则将此物压于柱头与柱子的结合部位。否则即认为新房不但不会给自家带来温暖和幸福,而且还会遇到种种不测之灾祸。在寺院遭禁的那些年代,因“森斗”难得,牧人建房时,大多自己扯几根彩色布条,压于柱头下,否则老年人的思想上是难以通过的。另有一种说法,说这种彩色布条是象征掌家人穿的衣服。既然明柱象征掌家人,那就非要给他穿衣不可。在如今的青年人中,尽管盖房时仍保持着这一习俗,但其意何在,许多人已说不清了。彩色布条事实上已成了一种装饰物。藏家的新房落成后,亲朋通常要携礼祝贺。贺礼多为哈达,挽于明柱之上。与此同时,主人还要在明柱上绑上吉祥的孔雀翎,插上象征五谷丰登的青稞穗,将明柱装饰得五彩缤纷,真像身着华丽的藏袍、落落大方地站在室内的掌家小伙子。
      藏式阁楼美如画
      昔日常听牧人讲,在玉树高原上,最高大的房子是寺庙,最华丽的房子也是寺庙。如今,他们的这种观念已发生了变化。一些人常指着那些新建的藏式阁楼说:“看呀,这房子比寺庙还漂亮哩!”
      自80年代初以来,牧人的牛羊多了,手抓肉吃不完了,奶子喝不完了,钱袋里的钞票用不完了,他们与汉地的农民一样,开始营建自己的安乐窝。原来已经定居的藏胞,开始感到自己的土房太寒酸。不少人重建新房。而那些“逐水草而居”的帐房人家,虽然一些老年人对住房子不太习惯,但无奈年轻人的思想变化太快。他们认定住房比居帐优越性多,而非要建一个牢固坚实的根据地不可。当初他们建老式“一面坡”,后来建新式“一面坡”,再后来便开始修建藏式阁楼。这些阁楼虽都保持着本民族的基本建筑风格,但在设计形式及装饰上,互相竞赛,一幢赛过一幢,在藏家民居中鹤立鸡群,格外引人注目。
      藏式阁楼除少数三层外,多为两层建筑。其外观设计与出“前檐”“一面坡”相似。而且每层都出有一丈多宽的“前檐”,留有一道数米长的走廊。走廊间明柱、花栏、门窗一目了然。这种藏式阁楼的另一个特点,在于它的装饰性。正面凡裸露在外的建筑物,几乎无一不进行精心彩饰。这些彩饰既保持了当地藏家民居的装饰传统,又吸收了寺院建筑的装饰特点,看去既华丽而又典雅。
      房坡正面护边的装饰,通常以椽头为中心,上面饰有白灰的青砖压边,下面饰有红漆的木板衬底。椽头则以数种不同色彩交叉彩饰。比较讲究的护边,第一层多用小灰瓦拼二方连续边沿花。边沿花以下饰二至三层假椽头。而且,每层饰物间皆以十余厘米厚的红漆木板相隔。如此层层下叠,有的厚达五十厘米,饰色达五六种之多,使阁楼如同戴了一顶高高的彩帽,显得威武而神奇。
      椽头的装饰,是藏式阁楼装饰的主要组成部分。除房顶护边装饰的椽头外,每层自然出檐的椽头下面,多另饰一至二排假椽头。在每层阁楼的明檩上下,以及门楣窗楣上,则专门饰二至三层假椽头。这些椽头的横断面,通常以不同的色彩分别加以彩饰。椽头横断面有方形、圆形、斜面形数种。有的每排饰一种色彩,有的两种色彩交叉彩饰,有的每个横断面饰一种颜色。椽头多饰艳丽而明快的色彩,有的则完全饰以白色。使椽头的彩饰更加突出,远看就像悬挂着的一排排节日彩灯,不仅十分华丽,而且异常醒目。
      临走廊门窗的装饰,除门楣和窗楣饰假椽头外,门框及窗框多饰双层彩边,并以金粉描边勾线。门扇有的用“田”字骨架,将其分为四个长方形图案。有的则于中部另横隔一长方形图案,将一扇门分为五个长方形图案,并以不同的色彩分别加以彩饰。在每个长方形图案上,大多还镶嵌有角偶花,彩绘出菱纹、八宝纹图案,或镶嵌有类似的立体图案,将一扇门装饰得五彩缤纷,可谓名副其实的“彩门”。窗棂的结构,多由若干个大小不同的正方形和长方形框架组成。框架内分别用细木条拼出菱形、双环形、吉祥结等各种图案,并以不同的色彩加以彩饰。在所有的彩窗中,藏家的这种彩窗也算首屈一指。
      各层走廊间的明柱,有的柱头、柱子、柱石分饰三种色彩,有的柱子上半部和下半部各饰一种色彩,从柱头到柱石共饰四种不同色彩。常见的彩饰,柱头多饰天蓝色或草绿色,并以金粉描边勾线;柱石多饰紫红色或墨绿色;柱子有的纯饰大红色。有的上半部饰大红色,下半部饰草绿色。明柱的结构虽并不复杂,但因其粗壮高大,再加上彩饰,排列于走廊间,不但显得异常华丽,而且格外醒目,在藏式阁楼的整体装饰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藏式阁楼的装饰图案,除局部采用传统的吉祥图案外,主要以长方形、正方形、三角形、六角形、菱形、圆形等几何图案为主,看起来既华丽而又规整。在汉地古建筑中经常出现的人纹、房纹、鸟兽纹、山水纹等,却很少看到。藏家素喜浓笔重彩,这在藏式阁楼的彩饰中反映得也十分明显。各种饰物多用紫红、墨绿、深紫、焦黄、深蓝、土黄诸色彩饰,偶尔点缀明黄、粉红、嫩绿、大红及白色,庄重典雅之中,又给人以明快爽目之感。因藏家尚红,纵观藏式阁楼的彩饰,多以红色为主调。紫红、大红、粉红,往往占很大比重。再加以其它各色相衬,一幢阁楼,诸色纷呈。在银白色的雪野上,她像一丛丛凌风傲寒的鲜花。在夏日碧绿的草原上,她又像用百花搭起的彩色舞台。一年四季,都能显示其诱人的魅力。
      藏式阁楼的另三面墙壁,除两侧山墙分别开设有一小窗,并加以彩饰外,余多饰以白灰。按照当地藏家的传统习惯,白色是高贵富有的象征。过去,除寺院和当权者外,平民百姓的住房是无权享用的。而现在都纷纷用上了。在三面白墙的衬托下,使正面的彩饰显得更加艳丽。
      藏式阁楼与碉房相比,虽皆为多层建筑,但在房间的设计、装饰与使用上,已有许多不同之处。无论二层或三层建筑,碉房的房间普遍较小。而藏式阁楼不仅住房较大,还大多设有宽大的会客室。会客室及伙房通常设在一楼,宿舍和佛堂设在二楼。柴草、牛粪、皮张等杂物,一般堆放于阁楼附近的平房里,与其外观装饰一样,藏式阁楼的室内装饰也颇讲究。通常壁饰白灰,门饰重彩。顶棚有的饰木板,有的绷以白纱布。地面有的铺地板,有的铺水泥,有的还铺有昂贵的藏毯。再加上那些华丽的藏式家具,以及富有民族特色和宗教色彩的摆设品,从上到下,干干净净,给人以清爽舒适之感。
      藏胞住上这样的阁楼,冬日可以避寒,夏日可以纳凉,四季舒适方便。他们风趣地说:“楼上是我们的‘夏窝子’,楼下是我们的‘冬窝子’。无论季节如何变化,再不用担心受那寒暑之苦了!”一幢幢拔地而起的藏式阁楼,不仅为藏胞带来了温暖,也美化着藏家的生活,装点着美丽的草原。她是江源藏家走向新生活的象征。
      看家护畜养“龙狗”
      牧人为了看家、护畜、防盗,家家都有养狗的习惯。少则一条,多则两三条。每家门前或院内,几乎都拴有一条狗,而且倍加爱护。狗成了他们家庭中不可缺少的一员。
      藏家养的狗种类很多。如狮子狗、哈巴狗、狼狗、杂种短毛狗等。在众多的狗类中,他们最喜欢的要数高大凶猛的藏狗了。藏狗,古称“龙狗”。是藏族聚居区特有的狗种,也是牧人家养最多的一种狗。玉树高原上,藏狗特别多。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家中养着这种狗。常见的藏狗,多为黑背黄腹和纯黑两种毛色。头毛、背毛及腹侧毛,有的长达十至十五厘米多,昂首翘尾,虎视眈眈,象头小狮子一样,可称得上狗中之王了。牧人常为自己有一条好藏狗而感到骄傲。他们常常在客人面前夸耀:“你看我这条狗多好呀!”
      牧人养狗,主要是用于看家。藏狗看家的责任心特别强,远远看见生人,便一跃而起,狂吠着向你扑来,使你防不胜防,根本没有还击的余地。一旦被它咬住,即使用刀砍它的身子,它也死死不放。有时由于扑咬过猛,甚至连自己的下唇一块儿咬掉。其狠劲和猛劲,是其他种类的狗难以相比的。牧人为防止藏狗无故伤人,常用筷子一样粗的铁条打成的铁链,将其牢牢地链在木桩上。尽管如此,遇生人近前,它还是拼命地挣扎扑咬,原地蹿上跃下,把铁链挣得“哗哗”直响,喉咙喊哑了仍不罢休。因此,每遇客人到来,或送客人出门,主人首先要到门口拦狗。由于藏狗对主人忠贞不二,使野兽不敢袭击牧畜,盗贼不敢入室行窃,可谓名副其实的“看家狗”。
      牧人养藏狗,除用于看家外,还常作牧犬使用。藏狗随主人外出放牧,不但积极性高,而且责任心强。主人指挥到哪里,它就奔到哪里。有时甚至是自觉地前奔后跑,不停地帮主人拦截牛羊,保护牧畜不掉队、不走失。一条训练好的藏狗,可起到一个放牧员的作用。由于藏狗高大凶猛,恶狼常常望而生畏。在黄河源头的曲麻莱草原,笔者曾听到这样一件事:某日,四条藏狗与两只企图袭击羊群的恶狼相遇。藏狗把恶狼团团围住,东抓一把,西咬一口,使恶狼完全失去招架之力,不到两个小时,四条藏狗将两只狼全部吃掉。所以,在一般情况下,若有藏狗随牧,恶狼就不敢轻易对羊群下手。据牧人讲,有时狼在饿急了的情况下,也会不顾一切地与藏狗搏斗。每当这时,藏狗总是奋力迎击。狼由于长年生活在高山峡谷之中,动作比较灵敏。博斗时,藏狗往前扑,它即往后躲;藏狗往左扑,它则往右闪。常常形成胶着状态,半天难分胜负。尽管藏狗在这种情况下显得有点笨拙,但总是处于主动进攻地位。直到斗得恶狼精疲力尽,夹着尾巴逃跑为止。
      藏狗随主人出牧忠心耿耿,夜晚守圈也是尽职尽责。藏狗有一种专门给主人报警的特殊叫声。夜晚,如听到远处的狼嚎声,或发现有恶狼潜伏在羊圈附近,便接连不断地发出“呜一噢――汪、汪、汪”的叫声。牧人都知道,狼嚎声是“呜――噢――”,声音由高渐低,凄凄惨惨,即人们常形容的“鬼哭狼嚎”。而藏狗的这种特殊叫声,前半截完全模仿狼的叫声。那意思好像是告诉主人“有狼情”;后半截的叫声又不同于平时的声音,声调沉重而急促。其意又好似催促主人“快快来”。牧人每当听到藏狗的这种特殊叫声,就知道有狼情,即迅速采取应急措施。藏狗用这样的办法给主人报警,使主人减少了许多损失。
      藏狗对外凶猛异常,而在主人面前却俯首贴耳。每当藏狗扑咬客人时,只要主人轻轻地吆喝一声,它就会悄悄地溜到一边去。养熟了的藏狗,从不伤自家人。而且,对主人家的常客和本帐圈的人,也能辨认出来。看到这些熟朋友总是以礼相待。但藏狗同其他狗一样,只认衣服不认人。除自家人外,即使你经常与其见面,若将藏袍换成汉服,那怕是仅仅换了顶帽子,它就翻脸不认人了。
      牧人对藏狗非常溺爱。每家门前或院内,都专门盖有狗房,而且用泥巴或稀牛粪糊得严严实实。寒冬季节,有的还专门在狗房里铺上羊皮或毡片,以防家狗受冻。因牧人不食牛肺,故每当冬宰季节,他们便将牛肺切成条状,晒干后以备喂狗。据说,狗吃了牛肺,不但易长膘,而且对主人特别忠诚。汉地有“打狗欺主”之说,而牧人也最忌别人打自家的狗。在过去的部落时代,牧人间常出现因打狗而互动刀枪的事。如今,虽不致于挥拳动刀,但因打狗而吵得面红耳赤的事也时有发生。藏胞因坚守“不杀生”的信条,同时也多半出于对狗的偏爱,无论家狗野狗,从来不打不杀。因此,草原上的狗愈繁殖愈多,以致家养不完,使许多狗沦为野狗。在草滩上、山沟里,藏人聚居的村寨附近,你会经常看到成群的野狗在游荡。牧人对这些野狗也十分爱护。雪天,当这些野狗找不到食物时,牧人常将肉骨头或牛肺抛给它们。居于江源藏区的汉人,有的专门猎取体大毛长的野藏狗缝制狗皮褥子。每遇这种情况,牧人或出面干涉,或背后骂你伤天害理,大逆不道。牧人保护这些野狗,除出于宗教原因外,不少人还认为,汉地的野狗,因找不到食物经常伤人害畜。而草原上的野狗,主要以哈拉和老鼠为食,有利于保护草原。同时,成群的野狗在草原上活动,尤其是那些高大凶猛的野藏狗,对狼、狐、豹这些恶兽,也是一种威慑力量。如果说家养的藏狗是牧人的忠诚卫士,那么成群的野藏狗则是草原上的巡逻兵。
      
      行旅今昔
      
      骑马爱骑“格吉花”
      生活在玉树高原上的藏马,动物学家命名“玉树马”。它与产于祁连山下的“浩门马”、黄河河曲地区的“河曲马”,并称“青海三大名马”。但人们却很少知道,在“玉树马”中,还有一种更为珍稀的“格吉花马”。这种马主要产于澜沧江源流地区的杂多草原,因产地旧属格吉部族而得名。格吉花马的体型外貌,与常见的玉树藏马相比,除具有体小、头直、颌宽、目聪、唇薄、蹄圆和肌腱明显等共同特征外,腰部显得更圆,四肢尤为粗壮结实,四蹄特别坚硬耐磨,而且头、耳较小,尾巴较细,看起来清秀、机灵而敏捷。其毛色无论青、骝、栗、黑、褐、白,大都布满铜钱或银元般大小的花斑;深色具浅斑,浅色具深斑。如同穿了一身花衣裳,看起来异常漂亮。常见的玉树马,性情大都比较温驯,很少有踢人、咬人之恶癖。而格吉花马大多性情暴烈,桀骜不驯,不但不易调教,一般人也很难驾驭。杂多牧人说得更玄:谁要想骑格吉花马,上马前必要先诵经祈祷,上马后还要不断诵经祈祷。若不祈求神灵保佑,非要被它摔下来不可!
      关于格吉花马,在杂多草原上还有这样的神话传说。相传此马原为天神在西海海心山所养之神驹,后因格萨尔大王统帅领国兵将南征北战、斩妖除魔的英雄壮举感动了天神,天神就给格萨尔及其男女六十员战将每人送了一匹,使他们如虎添翼,遇山如履平地,遇河勿须搭桥,连日征战而不知疲累,愈战愈猛,连战皆捷。杂多人自称澜沧江源流地区古为领国属地,其先人乃领国属民,而格吉花马则是先人留下的“神驹”,并以此为骄傲。据说,在当地民间艺人说唱的格萨尔故事中,格萨尔及其战将乘骑的数种良驹,其中之一便是这种格吉花马。但神话终归是神话。据专家考证,这种马实际为蒙古马系并混有西南马的混血类群,是在当地特殊的生态环境下长期繁衍出来的古老马种。
      普通玉树马素以耐高寒、耐饥渴、采食快、善攀山、善扒雪觅食而著称。而格吉花马的这些特点尤为明显。无论雪山、沼泽、深涧小道,迈起步来如履平地。尤其是在江源地区常见的那种铺满风化石块的高山险道上,它依然能行走自如。而且,由于格吉花马属走马型,善走侧步,即使在负重情况下,也走得异常平稳。并连行数日而不知累。据说,解放前横行于江源地区的土匪盗贼,骑的大多是格吉花马。听一位老牧人讲,一伙强盗骑着格吉花马,曾连续数次到一个部落里抢劫,搅得百姓不得安宁。当他们再次来部落行劫时,头人决心将这伙人斩尽杀绝。并立即组织了数十名壮丁,严令务必抓到强盗,否则要受到挖眼抽筋之刑。壮丁们带着火枪、大刀、弓箭等武器,骑着部落里普通的玉树藏马,连夜追杀。也不知翻过了多少座雪山,穿这了多少个石峡,驰过了多少个草滩,一连追了七天七夜。有的马子累死了,有的马子累垮了,有的连人带马滚进了万丈深谷之中。到后来只落了个人死马亡的悲惨结局,还是未能追上骑着格吉花马的强盗。这虽然是一个悲剧,但却在很大程度上为格吉花马大扬其威。同时也可以看出,格吉花马攀越险山古道的本领,以及它那惊人的持久力,是普通藏马所难以相比的。
      历史以来,玉树高原上的牧人,或图繁育良种,或图远行经商和狩猎之便,大都想购买一匹格吉花马,这也使格吉花马身价倍增。通常情况下,买一匹格吉花马的价钱,差不多等于买两匹普通藏马。尽管如此,由于格吉花马数量所限,欲购者往往不能如愿。故牧人每当买到一匹格吉花马,常如获之宝。藏家牧人由于终年以马代步,不仅个个识马,而且爱马成癖。但对于格吉花马,又有一种特殊的偏爱。笔者曾在杂多以外各地,访问过数个拥有格吉花马的牧人。他们有的将大红彩绸系于马头,有的用各色丝线辫于马尾,把一匹马子装扮得花枝招展。一牧人家有三匹乘骑,一匹为格吉花马,两匹为普通玉树马。仅从他的三副鞍具中,即可看出对格吉花马的明显偏爱。当地藏家平时所用的马鞍,多为四块木料制成,不仅不太结实,样子也很一般。而这位牧人为了装扮格吉花马,专门花高价从西宁购买了一副用整个树墩精雕而成的马鞍。而且,前鞍桥和后鞍桥两端皆包有鲨鱼皮,并镶嵌着耀眼的银质和铜质泡钉。同时马后�上还套着珍贵的野驴腿皮,鞍垫上织着五色花纹,马蹬上涂有防锈珐琅。连鞍翼、肚带、稍绳,也是用香牛皮裁制而成的。一副鞍具价值数千元。
      在各地每年一度的赛马会上,拥有格吉花马的牧人,常趁此机会炫耀一番。因格吉花马既善跑又善走,跑马赛时,在起跑线上昂首扬蹄,站立不宁,急于前驰的赛马,大多是格吉花马。而一旦竞赛开始,它们又往往像离弦之箭,冲在最前面。走马赛时,由于格吉花马善走侧步,小马大走,既快且稳,也往往技压群雄,为主人争得荣誉。同时,在当地藏家中,格吉花马也日益成为吉祥和荣耀的象征。更为有趣的是,在一些地方的婚事中,当男方家里与女方家里商议彩礼时,女方的阿爸或兄弟,还会常常提出要一匹格吉花马。当然,这并不是为了给新娘当坐骑,更不是有意抬高新娘的身价,而是他们想利用这样的机会拥有一匹这样的良驹。
      自牲畜作价归牧户所有后,牧人的钱多了,出门远行做生意者也多了,因而购买格吉花马的人更多了。杂多草原上的格吉花马,大有供不应求之势。牧人喜欢格吉花马,格吉花马也为牧人出了力,流了汗,做出了其它藏马力所不及的贡献,不愧为江源藏区之“神驹”。
      悠悠牦牛背上行
      也许由于江源藏区牦牛太多的缘故吧,有史以来,当地牧人以牦牛代步的现象,比其他任何藏区都显得更为普遍。无论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还是在海拔四五千米的高山之巅,你经常会看到他们一边唱着歌,一边在牦牛背上晃悠,如同乘坐花轿一样,显得那样轻松愉快,悠然自得。
      一个牧人大凡一降临到这个偏僻的尘世,便在阿妈的怀抱里开始了牦牛背上的生涯。及至长到两三岁,阿妈便在牛鞍上给其留下一点位置,算是正式开始乘骑牦牛了。在牧人的长途迁徙中,阿爸阿妈还常在牦牛背上吊两个柳筐,让孩子坐在里面。在这种铺满羊皮的柳筐里,他们或逗乐,或酣睡,往往一连晃悠数天,牦牛背成了他们童年的摇篮。藏家的孩子一般长到十三四岁,便要求阿爸阿妈为自己挑选一头乘牛,开始独立驾驭这种交通工具了。从此以后,他们有的改乘马子。而更多的人,尤其是妇女,就这样在牦牛背上度过自己一生的风雨岁月。
      人们常把牦牛誉为“雪山之舟”。而对于牦牛来说,这样的誉美之辞也是当之无愧的。它除了行进速度不如马子外,其翻山的本领及其耐力,并不逊于普通藏马。尤其是在翻越那几乎无路可走的陡峭山坡时,以及在没膝的积雪中跋涉时,它的本领几乎比马子还要大。同时,在涉渡布满光滑的鹅卵石的河流时,以及在严冬的冰滩和冰河上行走时,马子常常因失前蹄而滑倒在地,而牦牛却不慌不忙,运步自如。据说,一头役用牛,背负一个六十五公斤左右的牧人,再加上十多公斤重的鞍具,如果日行二十公里的话,可持续半个月以上。有时甚至能一口气翻越一座海拔五千米以上的大雪山,不能不令人叹服。
      在江源各地,你会发现这样一种奇怪的现象:无论在牧场放牧,或长途迁移和外出参加集会,男子大多以马代步,而妇女骑牦牛的却极普遍。对此,当地民间有不少说法。听一位老人讲,妇女骑牛而不骑马,这是祖上的遗俗。因马子不仅是许多神佛的骑用工具,藏家崇信的佛经,最早也是用马子驮运到汉地的。所以,在藏家信民眼里,马子历来被视为“神驹”,并与白象、狮子、猴子一起,被当作吉祥动物而受到崇拜。因此,妇女若骑马,即有亵渎神灵之嫌。这种说法虽然在当地牧人中并不普遍,但却包含着对妇女的歧视,即是“遗俗”,也在必破之列。而更多的人则认为,妇女所以多骑牦牛,主要是因为马价太贵。人口多的牧户,如果人人都备一匹乘马,那是经济力量所不及的。而男子由于经常远行放牧或狩猎,故仅有的马子都让男子骑了。同时,藏家历来没有吃马肉的习惯,也忌讳饮用马奶,养马只用作乘骑。加之马子难以照料,如果养的多了,不仅费草费料,也浪费时间和人力。而牦牛既能役用,也可肉用。在解决交通工具的同时,又不影响生活所需和经济收入,是一举两得的事。这恐怕是其中的主要原因。
      牧人的乘牛,主要是牦犍牛。牦牛性本野,人不易接近。但犍牛却大多比较温驯。尽管如此,牧人在骑用前,大凡都要对它们进行一番调教。有的数人分站四面,手中各执一牧鞭,轮番抽打,使其知道牧鞭的厉害。有的首先将鞍具套于牛背上,然后放上百余斤重的青稞袋或沙袋,让其慢游食草,以适应驮人时的负重感。那些训练有素的乘牛,当主人手攀牛鞍或抓住其长毛翻身上鞍时,从不晃动一步。有的甚至低下头来,让儿童攀住犄角,爬上自己的脊背。在西部高原上,笔者曾听到这样一个故事:在一次暴风雪中,一年近六旬的老妇,连同她的乘牛一起与家人失散了。狂风卷着雪粉漫天飞舞。在视线不清的情况下,乘牛在风雪中跋涉了一天一夜,用自己“哞哞”的叫声,寻找失散的牛群,最后终于救了老妇的生命,使其安然回到家人中间。乘牛对于主人,可以说是忠贞不二的。
      骑牦牛虽然没有骑马那样轻快而富有节奏感,但相对来说,骑牦牛却比较平稳,尤其适合妇女和儿童用以代步。如果没有紧要之事,尽可以坐在牛背上,一边观赏风景,一边任其晃悠。不用担心跌跤,不用担心落水,更不用害怕坠入万丈悬崖之下。尤其是严冬季节,双脚伸入牛腹两侧那厚厚的长毛之中,如同裹了一层毛毡,能少受许多冷冻之苦。同时,骑用牦牛也能减少许多麻烦。饿时,它可以随便在草滩上食草;渴时,它会舔冰饮雪;热时,它会卧到冰滩上解暑;需要食盐时,它会伸出长舌舔地上的碱土。在长途旅行中,如果你骑一头牦牛,在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额外负担的情况下,即可安然到达目的地。这,或许就是骑牦牛的乐趣。
      近十多年来,随着公路向江源各地不断延伸,自然给牧人的长途旅行带来了许多方便。但熟悉玉树高原的人都知道,即使再过数百年,即使每个牧户都有了现代化的交通工具,牦牛仍然是他们的主要乘畜。因这里的山太高了,沟太深了;水太多了,地域太辽阔了。在这样的环境中从事牧业,必须经常以牧畜代步。尤其是在那些连马子也无法行走的陡峭雪山上,离开牦牛而寸步难行。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这样说,没有“雪山之舟”,也就没有牧人的游牧生活。
      搭乘皮筏渡天河
      大江之源的涓涓细流,从格拉丹东大雪山出发,即进入了她的上游通天河。这条河沿途汇集了千百条大河小溪,流经玉树高原东部,便形成了汹涌澎湃的巨流。它像一条愤怒的巨龙,在深山峡谷间咆哮着左盘右旋,把两岸牧人活活隔断。二十世纪50年代以前,这条河面上没有一座桥梁。过往的商贾牧人,冬日靠冰桥,夏日则主要靠皮筏摆渡。而且,直到今天,在公路四通八达的情况下,尚有数处渡口,仍然沿用着这种古老的摆渡工具。它既是连结两岸牧人友谊的吉祥之“桥”,也是昔日江源藏区交通闭塞的见证。
      昔日旅人曾有这样的感叹:“走遍天下路,难过天河渡。”通天河渡口素以“天险”著称。由于通天河下游峡峻滩险,水流湍急,漩涡众多,加之水流落差极大,要选择一个渡口极其不易。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当地牧人曾在天河两岸选择了多处渡口,但几乎无处不险,没有一处渡口没发生过筏翻人亡的惨剧。而险中之险的渡口,要数西宁至结古必要经过的直门达渡口了。在这个古老的渡口上,急浪险涛不知吞没了多少人畜的生命,连许多藏家筏工也随之藏身鱼腹。在渡口附近的村子里,至今还留下了许多孤儿寡母。直到1963年,地方政府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大桥,历史的悲剧才算从此结束。在天河两岸,如今尚留的数处渡口,虽然水势相对比较平稳,但依然险情丛生。牧人每当乘筏渡河,总是依其旧习,不断诵经祈祷,祈求神佛保护平安。据一位老筏工讲,春天,当上游冰河解冻后,大小冰块沿河而下,冰块拥塞河床,“哗哗”的撞击声昼夜可闻。若此时摆渡,往往要用浆不停地左挡右划,或将冰块挡开,或躲过巨冰的撞击。若稍有不慎,一块巨冰撞来,能把皮筏撞翻。夏季,当河水瀑涨时,皮筏在波峰浪尖上漂浮,时上时下,漂摆不定。当巨浪扑上来时,几乎要将皮筏吞没。若操浆不稳,甚至会连人带筏翻入河中。所以每摆渡一次,都要经受一次风险,筏工的手心常常握出一把汗来。
      当地筏工所用的皮筏,皆为牛皮筏。这不仅因为玉树高原牦牛多,原料来源容易,更主要的是牛皮厚实耐磨,且筒子较大。制筏前,筏工先将牦牛的头、蹄砍掉,再将皮囫囵剥下,用盐水或酥油脱毛,然后在牛脖子和四肢皮口处涂上酥油,待其变软后,用细绳扎紧。这样将所需的牛皮筒加工好后,制筏时,用嘴对着事先留下的小气孔,将皮筒吹饱,然后分排用木料串绑起来,一架皮筏便制成了。
      天河皮筏由于主要用于摆渡,加之河面宽度所限,一般都是用数个皮筒连成的小筏。每筏可载重二百至三百公斤。在一百六十米宽的河面上,往返一趟约需三十分钟,其速度还是比较快的。皮筏由于自身重量轻,摆动性大,通常只渡行人及货物,行人的乘骑皆随筏泅渡。摆渡时,你会经常看到这样有趣的情景:几个牧人稳坐在皮筏上,每人手里牵着一匹在河里游渡的马子。马子随着皮筏摆渡的方向而游动,皮筏也似乎在马子的簇拥下而前进,使河面上平添了几分热闹气氛。在风平浪静之时,乘筏摆渡也是一种享受。皮筏的轻浮及其四边的无遮无拦,使你有时会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漂浮在一片薄纸上。身下可感到水波在翻动,身边可看到急流在飞驰。如至河心观大河,又可以领略到它那磅礴而浩大的气势。尽管匆匆一渡,但觉得轻松愉快,情趣无穷。
      现在看到的皮筏,多为平板状,四边无遮无拦。而在50年代以前的几个主要渡口上,所用皮筏四周多用布或牛皮围有半人高的筏围子。一则为了安全,同时也可防止河水溅湿旅人衣物,看起来就像一条小船。而且,由于当时交通闭塞,过往行人较多,像直门达这样的主要渡口,往往有数只这样的皮筏,终日摆渡,显得异常忙碌。
      听老牧人讲,解放前,由于交通不便,加之渡口所限,有的生意人为了图方便,常自备一皮筏,随时随地在天河上来来往往。这种皮筏,仅一个牛皮筒。渡河时,将随身小件行李塞入皮筒内,然后吹足气,扎紧气口,人伏在上面,以双手代浆划水,即可很快渡过河去。若有乘骑,则一手划水,一手牵马泅渡。如是两人同行,便由一人钻入皮筒内,一人在上面摆渡。待渡过河后,将皮筒折叠起来,放上马背,即可起程。这种摆渡方法虽然简便,但没有熟练的水性及劈波斩浪之勇,是不敢轻易使用的。在黄河上游的撒拉族聚居地区,如今有时还会看到这种古老的摆渡方法。但在天河水面上,已成为历史陈迹了。
      郦道元的《水经注》曾有这样记载:“汉建武二十三年,王遣兵乘革船南下水。”在其后的《旧唐书》、《宋史》等史藉中,也有“用牛皮为船以渡”、“以羊皮为囊,吹气实之浮于水”等有关皮筏的记载。可见,我国汉地使用皮筏这种水上交通工具,已有十分悠久的历史。据说,直到二十世纪40年代,在青海东部至兰州和包头一带的黄河水面上,皮筏仍然是主要的运输工具和摆渡工具。后来随着公路不断向西延伸,这些皮筏才逐渐被淘汰。而通天河上的皮筏究竟起于何时,当地无文字记载,只有古老的天河最清楚。但从一些零星的记载来看,通天河主要渡口上的皮筏,至少也有二三百年历史了。再过若干年后,随着当地交通的不断发展,通天河上仅存的皮筏,或许也会像昔日黄河上游的皮筏一样,被时代所淘汰。或许它会作为旅游工具留存下来,但那时皮筏已失去它本来的作用了。
      驮载道上驮牛队
      驮载道,驮牛驮马所行之道也。但在玉树这个牦牛的王国里,历来的驮载重任,则主要由驮牛来负担。50年代以前,玉树高原无一条公路,无一辆汽车,连马车也极少见。凡商贾往来运输货物、牧人搬迁及运输生活用物,皆靠驮牛驮载。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这个几乎被高山大河隔绝于世的偏僻角落,也正是靠这些“雪山之舟”,才逐渐开始了与外界的交往。解放前,仅结古通往各地的长途驮载道,即达五条之多。往西藏可达昌都和拉萨,往甘肃可达临洮,往四川可达甘孜、康定,往省内可达湟源、西宁等地。据说很早以前,自结古还有通往新疆、云南的驮载道,但后来已废弃。当地一些藏、回商人,甚至赶着驮牛队,远达印度及一些阿拉伯国家。至于玉树境内的短途驮载道,则更是四通八达。这些驮载道,近的一两天,远的长达月余。而长年游动于这些驮载道上的驮牛队,小的数十头,大的可达数百头。那时,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看到成群的驮牛,驮着高高的货物袋,吃力地行走着。尤其是那些大型商用驮牛队,在草滩上结群行进时,黑压压一大片。在山间小道上迂回盘行时,一行长达数里,看起来异常壮观。是江源藏族聚居区当时颇富特色的乡土风光之一。但自1954年西宁至结古的公路正式通车后,尤其是在以后的数十年间,随着公路不断向各地延伸,驮载道逐渐被机动车道所代替,驮牛也变成了辅助运输工具。在今天的玉树高原上,除在尚未通车的长途驮载道上偶尔看到过往的驮牛外,境内担负短途运输的驮牛队,还是经常可以看到的。这些驮牛队虽然比过去少多了,而且大都比较小,但从中依然可以领略古驮载道的风貌,及其旅人的奇风异俗。
      记得初到玉树高原时,老远看到十几个草垛在一片草滩上移动,询问藏家向导为何物,答曰:“驮牛队。”至近前一看,果然是十几头驮着干草的驮牛。每头驮牛背负的干草捆子,足有一米多高,两米多宽。加之牦牛四肢较短,干草几乎遮盖了全身,连头和犄角也隐进了草垛之中。远远看去,简直就是一个大草垛。后来,我还数次看到驮运牛粪和红柳枝条的驮牛队,它们的躯体也几乎全被这些驮运物所遮盖。驮牛的负重力和耐力,实在令人佩服。据牧人讲,在长途运输中,每头驮牛可驮七八十公斤。而在短途运输中,有的可驮到一百五十余公斤。象这些背负“山包”的驮牛,大概都是短途运输。但尽管如此,它们要在坑坑洼洼的草滩上行进,甚至要爬山涉水,穿峡越谷,能把这些东西运到目的地,也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在玉树东南部林区,牧人用驮牛驮运原木的情景更为有趣。他们将两根数米长的原木,用牛皮绳将较细的一端连结在一起,套入驮牛肩部,然后再用毛绳固定在牛脖子上,另两端拖于地上,让驮牛拉着原木行进。驮牛如此驮着两根原木行走,看起来十分别扭。但它们无论爬山涉水,都能运步自如。在海拔四千多米、马车和汽车也无法通行的山道上,像这样笨重的原木,如果离开驮牛,牧人是根本无法运输的。因此说,驮牛在牧人生活中的作用,甚至直到今天,也是显而易见的。
      一些地处偏远的国营或集体商店,有的至今仍然依靠雇用驮牛队,往外运送收购的畜产品,往内运进各种货物。而牧人作为一项副业,也乐意赶着驮牛队,在驮载道上来往奔走。行进中的驮牛,并不像马子那样老实听话。它们往往前拥后挤,东碰西撞,无论山地草滩,总不成队形。在驮运日用百货中,一驮货物驮到商店,加之沿途装装卸卸,往往有的被挤扁,有的被碰碎,有的被弄脏,给商店带来许多损失。但是,如果没有它们的辛苦和汗水,那将会给当地牧人生活带来更大困难。尤其是牧人的衣食所需,更依赖于它们的长途跋涉。
      如今,玉树通往境外最长的驮载道,要算囊谦至西藏昌都的一段。这条古驮载道,也是玉树南下西藏的一条主要通道。全长约二百公里。骑马需五天,驮牛队则需十天左右。沿途要翻越数座大山,穿过数个石峡,并要通过多处沼泽地和原始林区。有的沼泽地素无固定道路可循,极易迷失方向。有的石峡则仅容一人一骑通行,人称“一线天”。途中的辛苦自不必说,而且还充满着许多危险。在这条驮载道上,仍然不时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驮牛队。这些驮牛队的主人,有甘肃和青海东部一带的回民,也有当地和西藏的藏民。他们主要是经营皮毛、药材和茶叶生意。当他们走得寂寞时,常以歌伴行。有时你可以听到藏家的山歌,有时还可以听到甘、青回、汉地区的“花儿”。这些不同民族的歌音,倒是为幽静的古驮载道增添了几分热闹气氛。
      古驮载道多为险恶之途。但长年在这些道路上跋涉的商贾和牧人,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都有极强的适应能力和应变本领。若在灌木丛林地带迷失方向,他们便察看枝叶。若发现有折断的细枝、撞落的树叶,以及树枝条上挂有牛毛,便说明这里有驮牛队通过,即可循迹前行。如夏季河水暴涨、无桥可通时,他们便沿河察看河石。若发现河石上的苔藓刚被踩掉,或粘有稀牛粪,便证明前面的驮牛队刚从这里通过不久,即可从此处渡河。沼泽地因无固定道路,且牛队不易留下踪迹,很容易迷失方向。若遇到此种情况,他们常常从牛粪上判断通路。通常情况下,驮牛队在过沼泽地之前,主人大都要让它们歇一阵儿,自己也趁此机会烧壶茶喝。若发现前人烧茶的地方牛粪灰呈白色,留下的茶叶碎片湿气未干,而且沼泽地里的牛粪颜色未变,粪皮硬壳不到一铜钱厚,便说明前不久已有牛队从此地通过,沿着这个方向行进,不会发生大的危险。古驮载道上的商贾牧人,凭借着这些经验,往往会减少许多不必要的损失;而他们所以敢于在这些险道上长年跋涉,也主要依赖于这些经验。
      当地藏家素不习惯以里数计程。故玉树各地的驮载道,过去一直以马站、牛站计算远近。通常一马站约七八十里,一牛站约四十里左右。而这个里程,也大多是马子和驮牛一日的行程。古驮载道上,大多设有历史上一直沿用下来的固定驿站。而这些驿站也是依据牛马的一日行程而设置的。所以,在古驮载道上行脚,不用发愁找不到打尖宿营之地。如今,在尚有驮牛队通行的驮载道上,这些驿站大都还保留着。即使一些已经修成公路的驮载道,有的驿站依然作为旅人的食宿站而存在。由于牧人至今仍然主要以牛马代步,在不少老年人中,也依然保持着昔日的计程习惯。若前面尚有八十里行程,当你问其多远时,他们常常会这样告诉你:“还有一马站。”或曰“还有两牛站。”
      周希武的《玉树调查记》中,曾有这样记载:“番人徭役贸易,驱策牛只,男子率乘马,女子皆徒行。至水滨,女子搴裳径涉,男子终不与马令骑也,虽天寒时亦然。”周公记述的这些现象,在今日的驮载道上仍时有所见。但这并非“男尊女卑”意识所致,也并非什么“大男子主义”行为,按当地藏家的习惯,凡驮牛队行进时,皆要一人乘马前面带路,另一人步行殿后维持秩序。因男子出门远行较多,熟悉道路,故多乘马前行;又因牦牛行进中多不随队,东跑西颠,骑马或骑牛不便拦堵,故妇女多徒步殿后。这种现象在牧人的游牧、迁徙中也时常可以看到,并不足为怪。但从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在驮载道上的长途跋涉中,妇女所受的苦要算最多了。
      冰河“经桥”
      每年冬季,当河水结冻后,在人们经常通行的冰面上,牧人便开始忙忙碌碌地铺写或刻画“六字真言”。有的将刻有“六字真言”的嘛呢石,从河这边铺到河那边;有的采来吉祥的白土,在冰面上铺画出六个大字;而有的则用锋利的藏刀,将神圣的“真言”刻于其上。对于这种冰河上的经文,有的牧人称曰“赛桑”,意即“金桥”。而有的牧人则直接称其“经桥”或“吉祥桥”。如果你在冬季沿着冰河旅行,随处都会看到这种“经桥”。有的经石上涂着各种鲜艳的色彩。有的冰面经文刻下一寸多深。在那些河面较宽的地方,有的每字一丈见方。反正无论河面多宽,他们总要想方设法把吉祥的“经桥”搭到彼岸。这些形形色色的“经桥”,不仅装扮着江源冰河,同时也给其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藏家以修桥铺路为善业。此俗在昔日汉地虽也存在,但崇信佛教的藏人尤为普遍。在江源的大小河面上,过去出现的藤桥、吊索、吊桥、栈道,或盘绕于山间的羊肠小道,大都是当地牧人自愿修建起来的。有的虽历经数十年风雨岁月,至今依然保护得异常完好,也是他们不断修缮的结果。这不仅体现了他们以公益为己任的传统美德,同时也是为了生前多积“功德”,死后好到“极乐世界”中去。而他们辛勤修设“经桥”,据说也是出于此种目的。认为行人每从“经桥”上通行一次,即等于将“六字真言”念了一遍,不仅可以宏扬佛法,也是积德行善之举。
      但据一些信民讲,当地藏家所以铺写“经桥”,主要是昔日这里的道路太难走了。尤其是东部的通天河流域及澜沧江源流地区,复岭沓嶂,危崖耸立,沟谷纵横,急流湍悍,成了牧人不可逾越的天然障碍。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牧人跨越这些大河险谷时,除以皮筏摆渡外,主要靠吊索、吊桥或栈道,马翻人亡的惨剧不断发生。故牧人铺写“经桥”,也有向行人祝福之意。那意思是说,你从这“经桥”上走过,不仅会得到神灵的保佑,安全到达幸福的彼岸,而且会给你带来吉祥。其后无论跨越何种险河高峡,都不会遭到不测之难。它不仅体现着牧人一颗善良的心,也寄托着他们的美好愿望。
      当地藏家的这种观念,还反映在他们对汤东杰布的崇拜上。香巴噶举派僧人汤东杰布立誓为民建桥。并在菩萨的指点下,组织藏戏班子,四处演戏募捐,筹集钱物,终于在藏族聚居区修建了第一座桥梁,为行人带来了方便。汤东杰布在西藏被封为藏戏的鼻祖。而玉树藏人有的则视其为“桥神”。在一些寺院的壁画和唐卡上,以及一些桥头悬挂的嘛呢旗和堆放的嘛呢石上,有时你会看到一位白须白眉、手持几节铁索的老人画像,此人便是汤东杰布大僧。甚至在一些信民家里供奉的佛像中,有时也会看到这位老人。他们摆设香案,焚香磕头,其用意也在于祈求这位“桥神”保佑,免遭桥塌人亡之祸。
      过去,藏家铺设“经桥”,无论出于“积德行善”之目的,还是对行人的“祝福”,但其善心有时并不能得到“善报”,行人也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多少“吉祥”。汤东杰布虽有修桥之智,但也无力保佑行人的安全。“河龙”照样发怒,桥塌人亡的惨祸不断发生。即使被誉为“金桥”、“吉祥桥”的“经桥”,每当来年天暖以后,有的因冰下河水解冻,河面冰盖较薄,人畜不慎踏上去,也常常跌落河中,遭到不测之灾。“经桥”正如同古老的吊索和吊桥一样,依然是高悬在牧人心头的“危桥”。
      五十年代以来,随着江源区交通事业的不断发展,昔日的吊索、吊桥和栈道,逐步被牢固美观的钢筋水泥大桥所代替。愤怒的“河龙”被制服了,旅人的生活充满了吉祥,牧人才算真正有了自己的“金桥”。但善良的藏胞所以照样铺写“经桥”,除出于自己的信仰外,更多的用意则是向旅人祝福,祝旅人旅途平安,吉祥幸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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