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跳百丈悬崖_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时间：2019-02-23 05:39:36 来源：千叶帆本文已影响人

　　三峡悬崖多，三峡棕树多。棕可搓棕绳、编蓑衣、打棕草鞋、做棕垫子，故供销社长年收棕。由于刳棕易挣钱，近处平处的棕都刳光了。　　三峡深处巫山县竹贤乡下庄村的农民。壮年汉子刘道云，于1983年夏的某一天，准备了三天的干粮，只身一人到葫芦崖去刳棕。
　　葫芦崖五百多米高，它不像板壁崖一刀切，而是一凹一凸，凹处长满岩棕，少则一两棵，多则三五棵，绿色掩盖了狰狞，其实最不好爬。刘道云的爬崖工具只有一个爪钩，拴着两三丈长的绳子，凸崖鼓出不好爬，就朝上扔爪钩，钩住了，几扯扯不动，就知道抓住了老岩，再揪住绳子朝上爬。爬到凹处，岩棕长得好，从没人刳，一棵有时能刳十多张棕，一两斤。刘道云越刳越有劲，爬了一层又一层，饿了吃一尺多长的包谷粑，渴了喝灌在葫芦里的水。
　　刘道云第一天爬了两百多米，睡在半山间凹处。听崖下松涛阵阵，看圆月缓缓升起。三峡群峰一片静穆，景色很美，他的心里也很美，因为这天他已刳了百多斤，值七八十元钱呢。崖上风大，很冷，但棕暖和，一层层盖在身上很舒服。
　　第二天他又爬了上百米，刳了约九十斤棕，然后到了葫芦洞。葫产洞是个干洞，不深。他望着身边四捆棕，甜甜的。每捆棕约五十来斤，葫芦崖不像板壁崖，不能朝下扔，扔在半腰不好拿，所以棕也随人―层层朝上运。明天只花半天工夫，可以斜爬到崖垭口，晚上就可以回家了，说不定还可以刳四五十斤棕呢。
　　第三大清晨，红日东升，霞光万道。刘道云满意地伸了个懒腰，先吃了一个大包谷粑，又喝了一大口水，拍拍肚子，很饱。他慢慢燃起一支烟，想等太阳把露珠晒干，再朝上爬。
　　哪知大有不测风云，他将爪钩奋力朝上一扔，又把一捆棕紧紧绑在背上，正抓住绳子朝上爬，突然“叭”的一响。绳子断了！他魂飞魄散一声叫，拿着半截绳子软在洞边，呆愣了好一阵竟没回过神来。
　　看看绳子，外新内旧，似乎是被锋利的岩石磨断的。没了爪钩，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等于断了生命线。
　　左走几步是崖，右走几步也是崖。望上，崖凸出似乎压着脑门；望下，看不到岸底，只见崖对面山顶上的几只野山羊。他一声声喊，野山羊仍旧悠然自得，声音似乎小得可怜。
　　只有以浓烟报警！可崖洞周围除了几窝野草，没有树。他扯着草和棕烧，但崖风太大，吹得炯无影无踪。再说棕像一张纸，特易燃，能经起几下烧?
　　太阳和他平了，当顶了，西斜了，落下了，他眼巴巴地看着崖下，没有一个人，停一阵喊一阵，仍是一片无边的绝望。不久他肚子饿得直叫，最后一个包谷粑也啃完了，水也喝光了，月亮也升起来了。他棒着头软下去。
　　想起家里的妻子儿女，这时都围在桌边吃晚饭，谁知道他被孤零零地困在万丈悬崖上呢?真后悔呀，走时没对任何人说去哪里，这葫芦崖周围十里没人烟，十天半月难来一人，饿死渴死在这崖洞里，千年万年也不会有人知道。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等死么?
　　刘道云睡不着。满天的星星数不清，脑壳里一团乱麻也理不清。困在悬崖间不是上就是下，可怎么上怎么下？眼睁睁望着天又亮了，时间拖得越久，体力越下降，听说七天不喝水，人就会死，这高崖上太阳白晃晃的像烤鱼儿，自己拖不过七大吧……
　　翻来覆去，他突然一拍脑门：活人几乎被尿憋死了！
　　他一跳起来，忙一张张地撕棕，先搓成条条，再搓成绳子。绳子有小酒杯粗，细了在岩石上不经磨。搓到太阳西料，搓去了两捆棕。他手掌火燎燎地疼，快搓破皮了，绳子也盘起人高了。葫芦洞没有树，恤找到一块凸起的石头，用刳棕刀慢慢砍(砍重了怕石头断)，终于砍成―个凹口，把棕绳拴上去，牢牢实实。这时太阳要落山了，他把空葫芦放在洞里，算作个纪念。
　　他背着剩下的一百来斤棕，慢慢朝下吊。吊到绳尾，约降了百多米。崖凸处把绳挡住了。进不了崖凹处。他只好荡秋千，荡呀荡，终于一扔绳子，跌进崖凹处，腿和手跌出了血，生疼。
　　天黑了，朝下望，还有约两百多米，深不可测。一天没吃没喝，他很累很累，但不能歇，又搓呀搓呀，平搓出了血。搓绳要吐唾沫，口干舌燥，吐出来的也是血。他终于一歪，睡着了。
　　峡谷上的月光静静照着这个蜷成一团的人。
　　第二大，刘道云蹭着阳光，朝下又吊了约七十多米，下到一个长满杂树的凹处，往下看，还有百多米。他解开棕又搓，手肿嘴也肿，只好停下歇气。突然，他望着棕一下呆住了。
　　因为只有四五十斤棕了，每斤棕槎一米，吊到沟底还差七八十米，近两天的拼搏，几乎没用！
　　再说这环境更糟了，原先三百米以上看得宽看得远，现在降到峡谷巾，对面约七八丈远就是崖，上面一线天，下面有流水声，听得见看不见。即使有药客猎人在下面走，也瞧不见自己。
　　他想哭，却哭不出声来。
　　两天两夜没沾水米，浑身软得不行。饥渴迫使他在凹崖搜寻。一只山雀歪头歪脑地盯了他一会儿，“叽”的一声飞走了。树枝间恍惚有条蛇，伸手一抓，是一根枯树枝。拨弄每根草每片叶，连蚂蚱、毛毛虫都看不到一只。他扯了一片棕，嚼不出啥滋味，却难以下咽。那野山椒树皮，娃娃鱼吃得人也就吃得，他用刀刮下皮来，入了口又麻又辣但微甜，就一点点地哨，慢慢咀嚼。
　　其实他心里还咀嚼着无边的悲凉。
　　对面崖上树多，雀雀鸟鸟唱得欢。这时一群猴子出现了，在崖间树丛间蹦跳，还拉着树枝荡秋千，活泼可爱。猴子看见他了，一点也不怕，还向他扔石头作怪相。刘道云看着看着，突然眼珠转起来：猴子能爬上崖，一定有路径，何不跳到对面崖去?
　　对面崖确有一道断断续续的裂缝，缝中长满杂树，牵牵扯扯可下到崖底。他盯来盯去，发现离他站着的地方往下十丈，有一块突出的狭长的崖墩墩。与崖墩墩相距约五六丈处，长满了厚厚的羊胡子草。是否可以努力纵身一跳?
　　这时崖上突然飞起一只山鹰，直向下面崖墩墩俯冲，刷的一声，羊胡子草丛更惊起一只野兔。刘道云眼睛一亮，
　　刘道云想有两双翅膀。
　　《封神演义》中雷震子的腋下长着两只翅膀，但那是神话，而刘道云却要创造一个神话。
　　他还有五十斤棕，每张棕有大手巾大，又薄，这不就似鸟的羽毛么?他砍了两根树枝，每根约五尺长，又搓了许多细棕绳，像编蓑衣一样，把棕一张连一张，一层压一层，紧紧捆在树枝上，做成了两个翅膀。每个翅膀二十多斤，再紧紧捆在肩上背上。这两只巨大的棕翅膀长一丈多。宽处三四尺，振臂一扇，还有风。
　　于是他站在凸崖的洞边。
　　猴和鸟儿们都吃惊地睁圆了眼睛。
　　风从峡谷深处吹来，带来溪水凉凉的气息。
　　三峡有句咒人最毒的话：跌崖此的――刘道云知道这一跳的分量――有人从崖上摔下来，摔成些碎块块，再拼凑起来已不成人形。
　　他闭上眼睛，挺胸，收腹，突然大吼一声：“该死的卵朝天，不该死的好过年!”一、二、三，猛地一跳！
　　呜――他飞起来了，只听得耳边风响，他紧紧盯着崖墩墩，眼一眨不眨，似乎鼓出了血。出乎他意料，他不是直直地落，而是斜斜地飞，两只翅膀像降落伞，有一定浮力，其坠落速度减弱。那一瞬间，他听见猴子在尖叫，还看见小鸟朝崖上乱窜。他想叫，没叫出来，风从嘴里灌进去，全身似乎被吹得透明……
　　叭叭一阵乱响，翅膀刮在崖树上，树枝断裂，又戳穿了翅膀。刘道云跌在崖墩墩的羊胡子草上，竟没受一点伤。他泪水滚滚，突然大叫起来：“老天爷呀――好过年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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