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天涯１８年，民工作家好想有个温暖的家】 好想有个温暖的家
时间：2019-02-25 05:44:21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作为一个高级制鞋工程师，他月薪数千，可他放着高工资不拿，却选择和老板作对；作为一个年轻有为的热血青年，曾拥有不少优秀女孩追求，可他却选择了单身；作为家中的幼子，他拥有父母和兄长的所有疼爱，可他却选择了和父兄反目，背井离乡，辗转天涯18年……这背后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呢？
母命难为：誓要找个好媳妇
1967年3月，雷谏声出生在湖南祁东县河洲镇定山村，家中5个兄弟姐妹中，他排行老幺。一个五口之家就靠着做兽医的父亲赚点钱，生活十分艰难。但在贫寒的生活中，雷谏声学会了观察身边的人和事，并用笔给记录下来。
因为贫困，雷谏声初中没上完就辍学了。辍学后，雷谏声便跟着父亲在自家开的红砖窑里做事。但雷谏声却不甘心就这样像普通农民一样在家里种田种一辈子，他坚持每天写日记，记下当天的所见所闻。有一次，正是“双抢”大忙季节，他见村民在烈日下汗流浃背地劳作，突发写作念头，便偷偷从田里溜回家写农民种田的艰辛，被父亲狠狠地打了一顿，撕毁几张手稿。父亲严厉地教训他：“农民只能靠劳动吃饭，你却一天到晚写个不停，写东西能当饭吃吗？”“我将来就靠写东西吃饭！”雷谏声倔犟地顶撞了父亲，气得父亲把家里唯一的书桌也就是雷谏声的“写字桌”给劈开烧了。
从此，雷谏声的倔强和狂妄很快出了名。村民们因此当他是“傻子”。
1986年，雷谏声19岁了，那时候，和雷谏声同年龄的都快结婚了。而雷谏声因为懒惰和狂妄，却迟迟找不到对象。母亲为此着急了，她到处找人做媒，可人家女方都是以“配不上你家的少爷”为由而拒绝。可雷谏声自己却一点也不急，他反而安慰父母：等我写出点名气了，就不愁讨不到老婆！
1987年春节过后，20岁的雷谏声融入南下广州的打工潮，来到一建筑工地当小工，在工地上，他还是天天看书。老板实在看不过去，只得“请”他回家。被老板开除以后，他四处找工作，走投无路之下，回到了家里。
雷谏声决定回乡自己做老板，他向银行和亲戚借了一万余元，买来了加工设备生产月饼，由于错估了形势，积压的两吨月饼一夜之间成了猪饲料，一下亏了2万元。食品加工厂在1991年春宣告破产，雷谏声成了负债“万元户”，有家不能归，过上了有上顿没下顿的躲债生活。
有一次，母亲半夜摸黑赶来，他误把母亲当成讨债的，半天不作声。母亲急得大喊他的名字，饿了一天的他才知道是母亲，母亲看着儿子这般处境，不禁放声大哭。眼看着年迈的母亲为自己老泪横流，雷谏声也不禁心如刀割。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过得好不好并没关系，但一定不能让母亲也跟着自己受罪，所以当务之急是找份好工作，然后讨个好老婆。
为民请命：民工作家走上讨薪路
第二天，下定决心的雷谏声再次踏上了打工路。然而，他骨子里天生的正义感却让他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2003年3月的一天，平时爱看报的雷谏声无意间看到这样一则消息。
有32位刚到西安打工的民工，被西安市一个公安分局所辖的派出所的民警带走。在派出所里，这些民工像犯人一样被审问、做笔录，连上厕所也要报告，这样一直折腾到21日晚上才被释放，时间长达20几个小时。同是民工，民工兄弟的这些遭遇让雷谏声气愤得连续几天都睡不好觉。他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因为是民工就要被格外注意，被重点怀疑，被严格盘查？民工同样也是人。越想越气的他突然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很重。虽然自己只是个小民工，但也是数千万民工中的一员，要是自己不站出来，那么给民工说话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2003年5月，在广州找工作的大学生孙志刚因暂住证问题被活活打死，在全国引起轰动，当时正在鞋厂做工的雷谏声顿时热血沸腾，那两天，他在自己手上缠上一段青纱，以示哀悼。可上班的时候，同事们都惊讶地问他，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他向大家一解释，大家都像听笑话一样笑了。对于同事的不理解，雷谏声感到从未有过的难过，作为生活在这个社会最底层的民工，本来不怎么受社会关注，要是连自己都不团结，那就更悲惨了。而别说团结，就连民工兄弟被害了，一点哀悼同情心都没有。想到这些，雷谏声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雷谏声为这件事情整整哀悼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他奋笔疾书写下了小说《心》。他把这篇文章投给了广州一家出版社，出版社的编辑打电话叫他过去面谈，老编辑告诉他，这篇文章写得非常好，但是考虑到孙志刚的事发生在广州，所以要是他们发了这篇文章就有可能惹麻烦上身。这句话就像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差点浇灭了他心头所有的信念。但是最后编辑又悄悄地告诉他，因为孙志刚的事情刚刚发生，所以稿子要上很难，但是只要你坚持下去，等过段日子，国家对民工权益的保护更加全面的时候，你的稿子就很有可能重新上！编辑的话很短，但雷谏声都一字一句地记在心里，这句话成了他日后继续为民工呼喊的唯一精神动力。
因此，雷谏声的信心重新鼓起来了，但他的工作却又一次丢了。老板听说了他的事情后，担心他给厂里惹出什么事情来，就把他辞退了。7月，雷谏声回到家里开始他的新作《过度》。在家的时候，他夜夜挑灯，把贾平凹的作品多看了几遍，从中他学到了很多写作技巧，其中还摸索出：要写出读者喜爱的作品就必须立足现实，从现实中找寻读者想看的东西。
2003年11月19日，在生活的重压下，他应聘到青岛的一家鞋厂做工程师。找到这份工作，他特别珍惜，他随时提醒自己：工厂里不需要写小说的人。但是几个月后，雷谏声又一次因为“好事”而跟老板闹翻了。
作为高级工程师的他经常下车间，一次，他看到两个身高1.5米左右的女孩正在辛苦地工作，他就走过去问：你们俩多大年龄了？两个小女孩很警惕地回答：18岁。可经验告诉雷谏声，这肯定是假话。后来，他通过调查，了解到这两个女孩都还只有15岁。于是，他连夜把这些事实写成文章投给了当地的一家报纸，文章很快就被发表了。
报纸出来后引起了老板的怒火，老板通过盘查，怀疑是雷谏声的“杰作”。于是找他面谈，可还没等老板问话，雷谏声一口就说是自己干的，然后义正词严地把老板抢白了一顿。就这样，雷谏声几个月的工资被扣了。雷谏声不服，他把自己的事情再次写成文字投给了报社，报社再次发表了他的文章。这更引起了老板的震怒，老板的手下带着人到处找他，而雷谏声不得不租了一个房子躲了起来。老板不甘心，试图通过他的好友把他骗出来，但没有得逞。最后，老板放话，出50万买他的人头！雷谏声从朋友那得知这事不得不求助于报社，最后，在报社的调解下雷谏声躲过了一劫，但几个月的工资还是被扣着了。
回家的路费没有了，怎么办？他四处咨询。律师告诉他“工厂违约可以告他”，但他手上没有合同，律师说“那厂方更是违法”。“待岗”57天的雷谏声没有少找厂方，最后一状告到了青岛劳动部门，终于转到劳动仲裁庭，裁定厂里给他一点路费回家。
气愤之下，雷谏声决定用法律的武器来为自己讨个公道。然而，法院却一拖再拖。后来，他横下一条心，捡来一块大木板，用毛笔写上“法院再不判，我要进京讨工钱”几个大字，双手举着来到法院门口，牌子举累了，就放到地上摆“地摊”。法院院长发现这位举着牌子为自己讨工钱的农民工后，联想到总理温家宝为农民讨工钱的事件，深感问题的严重性，他立即召开专题会议，法院迅速裁定厂方无条件付钱，强制执行，雷谏声拿到了钱。
男儿有泪：我想有个温暖的家
通过以上的经历，雷谏生更加相信了法律和正义的力量。他想，只要自己的灵魂不屈服，他就能为民工兄弟把正义和清白呼喊下去。
然而，雷谏生却忘了自己也是一个普通人，也有七情六欲，也需要温饱冷暖。2000年，父亲去世前，雷谏声赶回家，父亲拉着他的手说：“你是我最小的儿子，也是我最担心的儿子，我都80岁了，可我还是没看到你的媳妇。”一席话让雷谏声痛哭不已：父亲这么大年龄却还在为自己操心，可自己却“不务正业”，父亲临终，自己不仅拿不出一分钱来孝敬父亲，而且连个媳妇都娶不到，让父亲抱憾而终。这事给了雷谏声很大打击，他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雷谏声想起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有什么意义？想到这些，他的眼前不禁浮现了这些年经历的风风雨雨。
这些年，他不是不想家，不是没有遇到过爱情……2001年，在广州石井一个鞋厂打工的时候，雷谏声认识一个娄底的女孩。女孩见他器宇轩昂且言谈举止都像一个有文化的人，便对他产生了好感。通过交往，女孩知道他还是个会写文章的人，尽管他写的文章都是些退稿。于是，爱好文学的女孩开始追求他。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两人很快就建立了恋爱关系。然而，随着交往的加深，女孩对他的屡屡退稿十分不满。她说，为什么别人写东西一次就发表了，可你写了这么多却一次都没上？而雷谏声只能说等下次。一次，他又将一篇文章《一把椅子》投给了《ＸＸ文艺》杂志社。当时雷谏声满心欢喜地告诉女孩，文章将被发表。女孩很高兴，但后来得知文章又被退稿，女孩便很不高兴了。不久，女孩因为技术不行而被厂里辞退。雷谏声给女孩打电话，女孩问他，你认为你能给我想要的幸福吗？难道你要我一直守候在你身旁，看着你写一些别人不要的文字，把自己的钱都花在为别人打抱不平上吗？也许，我可以为你做这些，但是你想要我的孩子也跟着你吃苦吗？
女孩的一席话说得雷谏声如坠冰窖。是啊，自己能给别人什么呢？这次短暂的恋爱让雷谏声很伤心，他满以为爱神之箭已经射中自己，但一不小心却发现这只是一场梦。不久，写作的孤苦和生活的寂寞让他开始了另一段伤心的恋爱。
2003年，在鞋厂的时候，厂里来了一个邵阳的女大学生。女孩年轻漂亮，不仅英语流利能帮助老板接老外的单，而且电脑纯熟。雷谏声从没想过这样一个女孩子也会对他有意思，可后来的事情就是这样出乎他的意料。女孩见他是厂里拿最高工资的工程师，而且人长得标标准准，又有气质，只是比较害羞，所以经常邀他出去吃饭，逛街，还给他买很多衣服。而在厂里的同事眼里，这两个人也是比较般配的一对。日久生情，雷谏声冰冷的心逐渐被女孩的热情和真诚给融化了，两人确立关系后感情迅速升温，开始商量着结婚的事情。然而，随后出现的一件事却让雷谏声手里的幸福又一次溜走了。
2003年的5月份，孙志刚的事件一出来，雷谏声气愤之下竟然跟老板顶撞起来说，你要炒就炒。本来就害怕他惹事的老板一气之下真的把他给炒了。
女孩对于他放弃高工资去做这样一些“傻事”很不理解，两人的分歧迅速拉大。由于雷谏声没有工作，不能住厂房，便在外租了一间房。期间，女孩买了东西，给他做了好饭好菜，泪水涟涟地劝他，只要他以后不再写那样的文章，说那些得罪老板的话，她还是愿意跟着他。可雷谏声却强忍住眼里的泪水冷漠地拒绝了。最终，女孩带着伤心的泪水离开了。
两次失败的恋爱彻底地伤透了他的心，雷谏声又安慰自己，也许自己这辈子只能是单身。从此以后，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写作上。
去年，雷谏声在青岛过春节。大年三十的晚上，他将身上仅有的25元找了一间旅社住下来。旅社老板一家正围着桌子吃年饭，看着桌上的饺子升腾出浓浓的热气和香味，饥肠辘辘的雷谏声才想起今晚是过年，身无分文的他硬着头皮向老板讨了几个饺子，要了碗小米，蹲在炉边熬了点稀饭，他独自一人度过了2005年的除夕。
10月，雷谏声继续在青岛打工。这期间，他认识了来自青岛、福建、江苏的农民工袁建泽、兰君和张永刚。他们无意中发现雷谏声一叠厚厚的手稿后，一口气读完了其中的《讨工钱》等篇目，百感交集：“想不到，在这里看到了农民工的真实生活，你是我们的知音。”他们一致请求：“雷谏声，写下去，多为我们鼓与呼！”并积极为他联系出版商。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他的一部长篇小说终于交给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
然而，好事难顺人意，要出版得付8500元出版费，而雷谏声实在拿不出钱。没办法，他找到了初中时的班主任雷永宏老师。雷老师听完他的诉说后，拿出了身边仅有的2000元。加上一些农民工也慷慨解囊，不久就凑齐了出书款。
2006年3月，书印刷出来了，名叫《清白》，寓意着雷谏声和广大民工为人处事都是清清白白。为扩大影响，雷谏声带着自己的书到处摆着地摊，在中南大学，《沧浪之水》的作者颜真教授看了他的书后大加赞赏。有人问他为什么会看上这种地摊书，颜教授意味深长地说：“在中国，像我这种教授很多，但是像他这种民工作家写《清白》的却只有一个!”湖南大学还专门举办了一个仪式，把他的书作为永久收藏图书陈列在湖南大学图书馆里。2006年5月中旬，孙志刚的母校――武汉科技学院还专门请他去讲座、签名售书，2000册书一下子就售完了。活动后，他把一半的售书钱捐献给了贫困学生。如今，还有不少民工兄弟陆陆续续给他汇来购书钱。
可以说，现在的雷谏声前途一片光明。面对记者的采访，他说，我这辈子亏欠最多的是我的母亲，我要感谢我的母亲，因为没有她也就没有我的今天，也就没有这本书的出世。但是，我现在还亏欠着她一个媳妇。可爱情是不能随便的，我现在只能等待，等待着缘分出现，期望有那么一位能真正理解和支持我的女孩与我携手走过余下的人生！
编辑/焦一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