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宗祥讲述【智取华山】拍摄往事
时间：2020-03-24 05:15:40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人
《智取华山》，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过来的人可能会很熟悉，它是新中国早期红色革命战争经典故事片。此片为黑白故事片，1953年由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编导为郭维。该片讲述了解放军为了打击国民党盘距在华山上的残部，由7名侦察员和一名带路人上山侦察，他们巧妙地与部队配合最终打败了敌人，占领了华山的故事。该片传奇色彩浓烈，故事情节曲折动人，有着浓厚的传奇色彩，在观众中有很大的影响。《智取华山》这部片子开了新中国惊险样式战争片的先河，1954年在第八届捷克斯洛伐克国际电影节上还获得了“争取自由和平”奖。8位勇士。玩命一样奇袭华山北峰
管宗祥是新中国第一代电影演员，从影半个多世纪以来，他在银幕上塑造了许多让观众难以忘怀的形象。印象里，管宗祥在影片中扮演了大量的配角，且以反面角色居多，如《智取华山》中的参谋长，《小兵张嘎》中的伪军、《祝福》中的卫老二等等。对此，管宗祥说：“我愿意演反派，愿意向你们坦白交代，你们宽大处理吧……”80多岁的管宗祥老师银发瓢飞、精神矍铄，诙谐幽默。
管老回忆说，北京电影制片于1952年制定拍摄计划之后，重担就落在了年轻的导演郭维肩上。郭维导演籍贯天津，却从小生活在北京郊区的长辛店。为了该片，郭维导演曾多次亲赴华山，深入调查，经历了几度“大换血”的创作。根据电影艺术的要求，他对原来掌握的素材进行了取舍，最终采用了“惊险样式”来建构全片，这样既突出了华山地势的险要，又能折射出我解放军战士的英勇威武。战士们的胆量、智慧、勇敢、沉着，令人敬佩。
“我去华山大概是1952年，第一次。自古华山一条路。华山的东、西、南三个方向都是峭壁悬崖，只有北面有路，却崎岖难攀，险峻无比，而且都是直峰。以千尺幢为例，有370多个台阶，异常狭窄，仅能容一人通过，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个地方要堵住，千军万马都上不去。那时候我差不多20来岁，首次站在老虎口往下一瞧，呼呼的风，帽子掉了，吓得我直冒冷汗。剧组里当时有个新兵，南方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陡的山，一到千尺幢那儿竟吓得直哭，不敢上去。郭维导演可耐心了，一边做他的思想工作，一边逗他乐，后来他上上下下就和别的战士一样自如了。那山确实太高了，地上都是葡萄弯，高高低低的，悬崖绝壁，看了都会全身发毛。待上一天，穿的衣服都能剐没了，长裤子成了半寸裤；连上厕所这样的小事儿，都有生命危险
一方子乔，就是扮演‘日本鬼子’的专业户方化先生，他在该片里演旅长，他得意地跟我说，瞧，那个千尺幢，就一个洞，千军万马都得从这一个大窟窿眼钻出钻进，盖上，架上机关枪，谁也进不来，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我演伪参谋长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大势已去，国民党不可能有回天之力。再加上我和他意见不合，我就说恐怕咱们能保（华山）。后来真的打了起来，就是我的战友郭允泰，他演的刘参谋，他从后山千辛万苦地发现了一条路，玩命一样上到了北峰。他是老演员，30年前就去世了，跟我同岁，山东沂水的，13岁就参军了，从小是警卫员出身。这个戏里的大部分战士都是在部队文工团里调来的。扮演7勇士的演员，个个都在部队锻炼过。如扮演侦察员的白尔纯，当年才17岁，扮演侦察员路德亮的田丹，14岁就参加了冀中抗日人民军队；饰侦察员的朱开富也在部队打过仗……其实是8勇士，原型就是解放军路东总队的侦察参谋刘吉尧和侦察员杨建东、路德财、杨党成、孟俊甫、张志发、崔朝山以及樵夫王银生。黎莉莉，即扮演方化妻子的那位，她在解放前就是大明星，离开上海优裕的生活，也跟着大部队一同来到华山，任劳任怨，毫无明星的架子……”
拍外景。简直是豁出命来拍的
管老告诉记者，那时候在华山拍外景，非常困难，简直是豁出命在拍摄的。他说，“华山的地势给拍摄带来了很多不便。所以影片里的好些镜头，你看是外景，却接的是内景。电影采用了真假虚实相结合的拍摄方法。比如那个在老虎口，方委员要跳悬崖那个镜头，就不是在华山拍摄的，而是在厂里拍的，厂里搭的景，若在华山拍那太危险了，如果拽不住的话人会摔下去，性命难保……在华山实地拍外景可苦了我们的摄影师，不但要攀登险要的华山，而且一切器材都得自己扛。还好上级对剧组还算照顾，给了我们一只能装四百尺胶片的小摄影机，而一般的大摄影机要用吉普车拉，上不了山。子弹、手榴弹、地雷什么都是真家伙，你不注意就完了。我被活捉的那个山是在西峰的舍身崖。舍身崖的那个岩壁拍起来很困难，摄影师被勒着绳子在山崖上那儿拍，往下看我，军帽掉下去却被风吹上来了，因为风往上吹，特危险。还有一次，剧组在拍摄俯瞰华山全貌镜头时，摄影师陈民魂爬到大山上去取景，他是摸着山藤上去的，不料在接近目的地时，还是失足摔了下去，幸亏抓住了山腰的荆草才脱险。尽管如此，他还是顽强地爬了上去，顺利完成了拍摄任务。同样的，演员们也得习惯如此危险的地势，好在镜头前面表现自如。有几场戏是当地老乡自发来做替身拍摄而成的，但后来审片时没有通过，你想，解放军爬山能是假的吗？所以给删了。其实，那时在国外，已经有替身演员了……”
“吃住也是个大问题。”管老回忆说，“没啥好吃的，馒头都得从山下往上运，专门雇人背。更多的时候，山上的人就是熬点稀粥喝点水，根本没什么菜。山上凿了一个大池子，专等雨水的，我们洗脸、喝的水都用那个大池子里的雨水。片中人物背的背包，就是演员自己在华山住用的。在拍摄黄甫峪沟的时候，摄制组就搭着帐篷住在山里，下大雨时被子褥子全湿透了，把人弄得浑身冰凉。华山的天气也最令摄制人员头疼。天气瞬息万变，刚刚还是阳光明媚，摄制人员一切准备就绪，老天爷立马就变脸，天昏地暗，接着就是倾盆大雨。经常卜天半月不见晴天。每天晚上，都有许多工作人员夜不能寐，来来回回地跑出去看天气，预测第二天能不能不下雨，好开工。连华山的老道都看得心焦，天天帮着求签、祈祷。虽然拍摄很艰辛，但没有人说一个苦字。”
说起这个，管老非常幽默地说，“每天推开窗户都能看到云与浓雾，怎么都觉得那个时候我们像孙大圣住在云彩里，挺好玩，三个月在那上面待着，那真当和尚了。”管老至今还记得山上的房子（庙宇）漂亮极了，因为他们常在那儿跳舞。“当时那儿已经是旅游区了。华山又险又陡，但风光挺美。蒋介石曾在华山北峰住过，避过暑，房子是张学良修的。下雨天拍不了戏，我们闲着没事就在那儿自娱自乐，跳舞。可我们少有舞伴，剧组就一个女演员，黎莉莉……”
管老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张纸，幽默地说，“我来给大家朗诵一首诗。这个诗挺短的，说的是你们年轻人谈恋爱的——什么叫爱情？假如衣服和衣服相爱，衣服褪色的时候，爱情就失去了光彩；假如容貌和容貌相爱，爱情的裂痕就会留在脸上成皱纹，悄悄地展开；只有真诚的心和真诚的心相爱，爱情的花朵才能艳丽芬芳……”管老朗诵诗歌，神采飞扬，令大家感动。
原来，当年他们在华山拍摄影片时，知道一个跟爱情有关的传奇故事。华山下边，有一个漂亮的女学生失恋了，跑到山上当了尼姑，大家说这太可惜了。听说女孩的妈妈每天背菜、背米上山，专门给她做饭。大家听说那个尼姑长得很漂亮，都想去看看。管老说，最早是剧组扮演国民党的老陈先去的，说真有这么回事。管老后来和方化也去了。人很漂亮，皮肤白。后来女生见来人太多就自己往脸上抹灰了，有时还卖草鞋。方化有一次去那儿，竟买了一堆，哪用得了那么多鞋子。“这个有趣的拍摄花絮，以前还从来没说过呢！”华山是萦绕在管老心怀挥之不去的情结。
【结语】
《智取华山》，这部中国第一部惊险样式战争片，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但所有的场景都雄浑无比，大气磅礴。影片中，镜头开放，富有张力。如老虎嘴、千尺幢、苍龙岭，它是那么漂亮、迷人，让游人心神向往。镜头上没有替身的感觉，没有特技的穿帮，没有配音的华丽，有的是一种质朴、无私和信念。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7个人组成的一个侦察小团队占领了天下奇险的华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他们的胆量、智慧、勇敢、沉着值得我们敬佩，何况还是真实的故事，就更令人敬佩。那自古华山一条路，才有了无数有关华山的传奇故事，更何况是“智取”的有关军事的故事。导演郭维对这部处女作，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和心血。他还是该剧的编剧，在新中国早期战争电影作品中，他不是去渲染那种生死攸关的“大场面”，而是“另辟蹊径”，突出了我军指战员力夺华山的“智”，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当时，他为了使影片更具真实感，把60多人的摄制组和整整一个营的部队拉上了华山进行外景摄制。在天险上的拍摄留下了无数感人的故事。影片都是从人物出发，画面的构图、运动、节奏等各方面都为突出人物的，性格，使人们产生共鸣。所以大家也就不难理解，本片的主人公侦察参谋刘明基（原型）在《智取华山》公演后立刻成为全国人民耳熟能详的战斗英雄了。令人叹惋的是，2014年11月10日，郭维导演与世长辞，享年92岁。郭老驾鹤西去，令人悲痛惋惜。记者把当年采访郭老的录音又聆听了好几遍，他的话非常感人。他说：“那时候我拍摄该片时还不到30岁，是我进入电影艺术世界的第一部影片。当时我刚接到拍这部片子的任务时，心里就明白，拍这部电影会很艰苦，因为当时是解放初期，1952年，在拍这部片子之前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真实的故事，7个侦察兵，加上一个老乡带路就把华山拿下来了。之前，我一直在搞话剧，搞了十年的话剧了，这个时候我被调到北京搞电影，《新儿女英雄传》做副导演，拍摄完了后，我就能够单独拍片子了，拍《智取华山》这个片子我还只有一部戏的经验，还是做副导演。华山地势特别险，当时还不像现在这么多游人，没什么游人，交通各个方面都非常困难。这是我有生以来拍戏，也是我拍得最艰苦的一次。这个戏之所以能够拍成，第一个，就是所有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包括演员、群众演员等，他们完全是带着解放战争老八路、解放军的工作作风和工作态度投入拍摄的，如果没有这个精神，在当时这个戏拍不了。当时没什么交通工具，行李等都是剧组的人各自背着。我记得进山拍的时候，事先分好了镜头模式，一边走着一边拍，演员们背着武器，行李包上山的，边拍边上山，因为事先我都看好了镜头位置了，他们走到哪就拍到哪。再一个山上吃饭困难，所以每天演员们都是山下蒸的馒头背上去的。山上的老道后来看我们实在太艰苦了，就让我们吃上供的油，也就是老乡们捐给庙里的供佛灯的油，好几大缸。老乡人太好了，我现在还在怀念他们……”该片中的主演，如郭允泰，演反派的方化，以及演他夫人的黎莉莉等老艺术家，都离开了我们。如今，只有通过观看他们的影片来纪念他们了。
据悉，《智取华山》里好多情节都是在夜里发生的，而那时候的技术条件不够，白天拍夜景戏怎么都不像。即使用上滤镜也白搭。美工师的手段很高明，高山、巨石、庙宇以及老虎嘴、天桥等布景，都做得精细别致，以假乱真，真是佩服，当然还有摄影师、化妆师、灯光烟火设计师等等，那些为该影片付出心血的大师们，哪一位都值得我们敬佩。当年扮演我军侦察员的田丹告诉记者，当年他为了纪念这部影片，竟然把郭维导演送他的五百块钱酬金专门去买了一块手表，就是专门为了纪念这次参加华山的拍摄而买的，他说，我已经佩戴了55年了，对华山的情结永远也挥之不去。现在我们无论怎样想，任何一种战争，任何一种环境，没有一种信念还是不行的，这也让我们想起了老英雄刘吉尧——侦察队长刘明基的原型，当年他曾手书“智取华山，精神永存”。如今，这八个大字已镌刻在了华山的千尺绝壁之上，为壮美的群山增添了一股浩然的英雄气，更值得后人永远地去瞻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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