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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公园]黄昏公园凶手是谁

    时间:2019-02-22 05:31:42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1]   凌晨一点。   我正准备关闭所有网页,音箱中突然传出短促的“叮”的一声。   ――是“黄昏公园”的站内短信提示音。   我犹豫了一瞬,还是用鼠标点开了。
      来自于站长Black Fooi的通知:
      “您已获得新活动‘版聊杀人游戏’的参与资格。”
      扫了一眼标题,我飞快地关掉电脑,将水杯里剩余的水一口气喝干净,然后边摘眼镜边走向床边。
      钻进被窝时,电子表的LED数字刚好从1:02跃至1:03。我顿感郁闷。不过,我还没有偏执到比平常晚睡几分钟就辗转难眠的程度,所以还是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冰点”一开门,我就抱着笔记本电脑踏进了店里。
      “今天好早。”店主笑着招呼道。
      我也点头致意,然后在远离门口的角落坐下。
      通常,我会在下午四点光顾这家咖啡店。不过最近的情况有点特殊。临近期末考试,有专业课教授放话要出全英文试卷,这对英语苦手的我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店主端了杯牛奶过来。我一边道N--边接过。虽说差不多每天都来咖啡店,但我从不喝咖啡。
      “付芋,”直到他转身回到吧台边,我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要是过会儿你不忙……”
      “知道了,”付�一边在衬衫外系上洁净的白色围裙,一边笑着回头说,“等我打扫完,就过来给你补习英语。”
      我松了口气。
      虽然这么说有些功利,但付芋的敏锐和体贴实在是非常便利的优点。大概造物主也觉得,有我这种愚钝者存在的世界需要平衡。
      这家店的气质和主人如出一辙:光线自然明亮,陈设一目了然,一律的原木结构,只在表面刷了一层清漆,桌椅棱角分明,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因为生意不忙,连店员也只有付芋自己一个人。
      简单,却让人感觉分外舒适。
      开电脑连接到店内的无线网络,我突然想起凌晨那条还没细看的信息,于是打开“黄昏公园”的界面,登录进自己的账号。
      三年前刚注册“黄昏公园”的时候,它还只是个鲜有人知的个人网站,会员总共不超过二十人。网站建立者是个有着奇思妙想的艺术家,会不定期地将自己最新作品的照片发布到网站上,有时是手工拼接的家具,有时是横跨整个天花板的抽象画。
      我第一次看到这个网站时,就被那种极简实用而又颠覆常理的风格吸引了。
      名为Black Fool的网站建立者如今已在圈内小有名气,而“黄昏公园”也发展为拥有近千名会员的创意设计交流平台。我从未发布过任何作品,平时也很少在论坛里发言。但这并不影响我身为骨灰级会员的事实。
      我点进那条站内短信。
      “本月新活动‘版聊杀人游戏’自即日起每周3~23:56准时开放,每周一轮,仅限授权会员参加。同意参与请回复。”
      随着网站逐渐由个人性质向开放式过渡,最近的互动活动好像越来越多。不过我向来只是看看,还没有参与过。
      “自即日起每周五”,今天就是周五,也就是说游戏今晚就开始了。
      “在发什么呆?”付芋在我对面坐下。
      我抬头扶了欹眼镜问道:“杀人游戏是什么?”
      “哦,那个啊,”付芋笑着搔搔头,“前阵子很流行的多人益智游戏。简单来说,就是一群人分成好人和杀手,杀手隐藏在好人中间。每一轮杀手都会杀掉一个好人;而好人的任务呢,就是找出杀手。”
      原来是这么诡异的游戏啊。我皱起眉。
      “小林没玩过吗?”
      我姓林,付�总是称呼我小林。
      “没有。”我老实地摇头。
      付芋又露出和煦的笑容。
      “很好玩的,又锻炼脑力又能拉近和别人的距离。有机会可以和朋友一起玩玩看。”
      一瞬间,我有种被看穿的心虚和些微的不适感。
      像他那样心思敏锐的人,一定早就察觉我在人际沟通方面存在着障碍。但他既没有点穿也没有自以为是地想要“帮助”我。全无窥伺和干涉他人的欲念,自由而纯粹,4,77自然而然地拥有着令人安心和信赖的天赋。
      幸运又幸福的人。我微笑着捧起瓷杯。
      浓郁的牛奶汇成一条细细的热流,暖和了身体。
      晚上11:56,我按下刷新按钮。页面跳出了新的版块。我点了进去。里面只有一个帖子:
      “十二月版聊杀人游戏活动”。
      站长Black Fool在第一楼要求上线的会员回帖报道。下方有两条附件,一条回复可见,另一条显示没有权限查看。
      我回帖刷新之后,第一条附件的内容出来了:
      缸橙黄绿青蓝紫白黑。
      在我之后,又有好几个人回复了帖子。
      等Black Fool宣布全员到齐,已是次日凌晨00:14。我数了一下人数,连我自己在内总共九人。
      “欢迎大家的参与。因为人数有限,我们采用简单版本的杀人游戏规则,即没有警察,只有一名杀手,其余为平民;杀手身份不公开。单数轮由杀手选择杀掉一人,复数轮由剩余所有人投票排除一人,以此类推,直到杀手杀掉所有平民,或平民投票排除杀手。其间被杀或被投票排除的人将失去游戏资格。游戏规则方面是否还有人存在疑问?”
      决定参与游戏后,我多少花了点时间在网上了解了一下杀人游戏,所以对Black Fool所说的内容并没有不理解的地方。
      刷新了一下,ID为Tenix的会员回帖说:
      “没想到Black Fool真的听取了我的建议办了这个游戏,好开心!”
      这个ID我经常在论坛里看见,也是两年以上的老会员了。这样一看,大多数参与游戏的ID似乎都不是新面孔。
      BlackFool回复说:
      “因为确实是很有趣的游戏。各位已经看到第一个附件了吧?我们一共九个人,方便起见,附件中每种颜色各代表一人。颜色的分配按报到的先后顺序,即第一个回帖报到的人是红,其次是橙,以此类推,各位明白了吗?
      “九种颜色巾有一个代表杀手,我已经预先写在第二条附件中了,游戏结束前都不会公开。因为我已经知道了杀手是谁,所以这次我不参与游戏,而是担任主持游戏的法官角色。过会儿我会用加密短信通知抽到杀手颜色的人。
      “一旦我打算修改附件二,帖子会显示修改时间,大家就会知道我作弊了。我的代表色是黑色,诸位投意见吧?
      “另外,有关这个游戏的讨论内容请都集中发在这个版块里,发在论坛的其他地方一律删除,谢谢大家配合。”
      我是第一个回帖的人,所以我就是红。
      果然,刷新之后,我的头像旁出现了标有“红”字的勋章,其他人的头像也各自加上了写有不同颜色的勋章。这样就不需要记其他人的ID,只要记住颜色就行了,确实方便很多。
      我没有收到站长发来的加密短信,所以我不是杀手。跳过几条无意义的闲聊,我看到Black F001,~布游戏第一轮正式开始。
      “天黑请闭眼。请杀手用加密短信告诉我,你想杀掉谁?”
      该不会在第一轮就被杀吧?我一边端起杯子喝水,一边想着。红毕竟排在第一个,搞不好就会被选上。
      两分钟后,结果出来了。   ‘哆每一位死者是:橙。”
      “太倒霉了!”橙发帖说道。
      底下跟了几条幸灾乐祸的调侃。
      “请橙在明天中午十二点以前提交‘遗言’。游戏第一轮结束。”
      然后再刷新,帖子就进不去了。看来是被Black Fooltf~了。不过版块里有了第二条帖子。
      橙的“遗言”很简短:
      “帮我报仇啊,各位!”
      [2]
      “英文烂成这样,你到底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付芋哀叹着倒在桌子上。
      我答道:“那是迄今为止我人生最大的奇迹。”
      “我们休息一会儿。”
      他合上书,走去吧台给自己弄了杯苏打水。
      我依旧喝着牛奶,一边眯起眼盯着对面的墙壁。那上面挂着店里唯一的装饰:一个平面沙漏。
      由黑色的金属边框和特制的玻璃构成,中间有对称的平滑斜坡和转动的轴盘,白色的细沙通过斜坡底部的细孑L从上半部分均匀地流入下一半;玻璃平面上则用长短线标着刻度。
      极其利落的线条,犹如实验室里简单而精确的器皿。按理说和“冰点”的整体风格并不搭配,但放在那里又分明很协调。
      付芋拿着杯子回来,循着我的视线也望向那边。
      “怎么样,那玩意儿?我一个朋友手工制作的。”
      “它让我想到一个认识的人。”
      其实也说不上认识。就算是在网上,我和Black Fool的交流也不多。-
      付�倒好像来了兴致。
      “说说看。”
      “说什么?”
      “你对这东西的看法。”
      我有些窘迫起来。
      “我不知道说什么。”
      “随便说,说你眼里看到的就行。”
      “这样啊,”我搔搔头,再次望向那面沙漏,“每半面都刻有八道长线,七个大格;每个大格里有五条短线,六个小格。我对着手表看过,沙子漏满一大格正好一小时,那么每一小格就代表十分钟,这个沙漏的刻度代表了七小时的时长。
      “‘冰点’上午十点开门,你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沙漏倒过来开始计时。而沙子全部流进下半部分的时候,正是你家闭店的时间。但其实全部沙子加起来也达不到最上方的长线,实际总时长只有六小时二十分钟,所以你总是在四点二十就关门了。”
      付�凉奇地看着我。
      “原来真的有人会仔细数上面的刻度,还对着手表验证实际时间。”
      我的脸腾地红了。
      “我只是无聊的时候有数数字的习惯。”
      “难不成走在街上的时候会数路灯?过马路数斑马线?还是等车的时候会在意对面大厦有几层?”
      我有点恼火,没有接口。因为他说的我全做过。
      “这没什么,”付荸爽朗地笑出声,“作品这么仔细地被人观察,我朋友知道会很开心的。”
      我推了推眼镜,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不过,第一条长线旁边的FP是什么意思?”
      “Flreeaing Point啊。”付芋笑着说。
      原来是这家店的名字,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到第二周周五之前,“黄昏公园”论坛里“版聊杀人游戏”的活动版块中都没多出几条新帖。游戏才刚刚开始,线索少得可怜,想判断谁是杀手根本无从下手。
      23:56,游戏帖准时解禁,我点了进去。
      “欢迎回来,各位。请按老规矩报到。”
      我回复了帖子,其他人也纷纷到场。过了二十二分钟,除去已在第一轮被“杀掉”的橙,还有代号为绿的人没有出现。
      “不等了,我们先开始讨论。请诸位向你们心中认定的杀手投出一票。”
      黄回复说:
      “橙的遗言等于什么都没说,这样不就是让我们瞎猜吗?”
      我深感赞同。没有线索,没有提示,这游戏就像是在完全黑暗的房间里找东西。
      “抱歉,我来晚了。”绿这时突然冒了出来。
      紫说道:“这么晚才出现,杀手不会是你吧?”
      绿很快回帖反驳说:”我要是杀手。一定很想早些知道大家的看法并加以干涉,怎么可能来这么晚?只是被一些事情耽搁了。”
      白:“那最早出现的红才是杀手?”
      紫回复绿说:“未必。也许你早就进帖子了,只是一直没有发言。这样一来可以在暗处观察动向,二来我们在考虑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将不在场的人排除在外,你的安全性就提高了。”
      青回复白:“红那家伙只是比较准时吧,上次也是一开帖就回复了。我倒觉得紫比较可疑,硬要用牵强的理由说别人是杀手。”
      青明明和我不熟,却用“红那家伙”称呼我,让我感觉有些不快。确认了一下她的ID,印象里一直是个说话没什么礼貌的人。
      绿说:“按照紫的说法,我要是杀手,还没收集到有用的信息就现身了,岂不是违背了本意?紫用臆测的理由误导大家,说不定正是杀手混淆视听、掌握主动的手段。”
      “红,你怎么看?”和我一样一直没说话的蓝突然发问。
      我有点意外,想了想,老实地回道:“我不知道。”
      最后的结果是:黄、绿、青、白投票给了紫,紫投给绿,我和蓝投给了青。
      第二轮以多数票淘汰了紫。
      封帖前看到青火冒三丈的发言:
      “那两个投票给我的混蛋,你们瞎眼了是吧?!”后面跟了一长串胁迫般的惊叹号。
      我不禁咋舌。
      第二天早上,紫发布了“遗言”:
      “我确实不是杀手。
      “昨天想了一下,我好像犯了个错误。杀手想藏匿在人群中,必然会避免做出任何可能引起别人注意的言行。第一个发言讨论的黄和迟到很久的绿都不具备这样的心理。但也不排除我这种程度的猜测也在杀手的意料之中,因而他采取了主动。那样的话,我们的对手就很可怕了。请留下的各位开动脑筋,早点找出杀手。”
      其实昨晚我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才没有选择黄、绿或紫。但也的确不能肯定,不活跃的人是杀手的可能性就高,我自己就是个反例。所以最后折中下来,我选择了青。
      [3]
      “中国学生的数学能力是全世界最强的,知道为什么吗?”付�笑眯眯地问我。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其实是语言的功劳。数字,包括位数在汉语中的发音都是单音节,外语的数字表达则相对比较复杂。举个例子,150用汉语发音就是‘一百五’,三个音;用英语说的话是‘0nehundred alld脚’,音节是我们的几倍。老外反应数字的第一步就比我们落后了。”
      “原来如此。”我点头道。
      付�绕回吧台。
      “今天还喝牛奶吗?要不要来点别的?”
      他这么一说,我觉得偶尔换换口味似乎也不赖。
      “你推荐一下吧,我对喝的不了解。”
      付芋歪头想了一下。
      “那就冰拿铁吧,我妹妹最喜欢了,最近很少做。你不介意冬天喝冰的吧?”
      我表示没问题,然后顺口问道:“你还有妹妹?”
      “嗯。死了。”
      我尴尬地咳嗽了两下。
      “抱歉。”
      “没什么,”付芋一边熟练地摆弄制作咖啡的工具一边说,“去年年底自杀的,到现在已经觉得像几十年前发生的事一样了。人的记忆啊……”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沉默地望向窗外。冬日的阳光从镶嵌着玻璃的窗格里 透进来,木质的桌椅和地板泛出了温暖的色泽。
      以前的事,有许多回想起来都历历在目。可再怎么清晰,我却无法体会到任何与彼时彼地的情境相关的情绪,就好像那都是已经褪了色的别人的故事一样。
      所以,记忆对我来说是令人困惑的东西。
      第三轮被杀手选中的人是白。
      白好像是不太擅长动脑的人,除了声明“青不是杀手”之外,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的分析或推理。
      虽然无法百分之百确信白说的是实话,但据我了解,白和青似乎平时有着很好的交情。如果青是杀手,她应该不会那么早让自己的好友出局,所以青是杀手的可能性确实不大。当然,这也只是基于常理的推测。
      排除掉我自己,杀手就是剩下的黄、绿、青、蓝四者之一,其中青的嫌疑相对较低。
      第四周的周五是个不吉利的日子。
      先是用手表设置的闹钟不知道为什么没响,导致我睡过头错过了上午第一节专业课。
      手忙脚乱地收拾一番冲出门,扑面而来的是漫天大雪和已然变成银白的世界。
      在阴霾了一周之后,昨晚暴雪终于如期而至,看这样子是接连下了一整夜。
      途经“冰点”时,想向付�搜刮些食物果腹,结果咖啡店大门紧闭,屋檐和窗台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白色。
      也是,会在这种天气里出门的,只有迫不得已的人。
      步履艰难地走到学校,却发现教室里空无一人。后来才得知,因为专业课老师住得比较远,道路被积雪阻塞,已经打电话给班长告知今天的课程取消。我是全班唯一不住学校宿舍的人,也不曾将联系方式留给任何一个同学,所以班长没办法通知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等我饥肠辘辘、精疲力竭地回到租住的地方,离我习惯吃午饭的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
      整个世界都好像迟滞了。那种混乱的感觉不消说,糟糕透顶。
      我从大一开始就独自一人住在这所距离学校十分钟脚程的公寓里。光是想象一下集体生活便令我不寒而栗。说起来,到现在已经大三了,我连班上一半同学的脸和姓名都对不上号。我不太清楚别人怎么看我。孤僻的怪胎,还是通常压根儿就想不起我这个人?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已经放弃了改变这种现实的努力。怎样也好,反正都是我自找的。
      我莫名其妙地陷入了自暴自弃的低落情绪中,完全没有心思复习学业,后来干脆把书推到了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
      按惯例依次浏览了几个经常登录的网站,看到“黄昏公园”论坛的活动版块里多了一条新帖子,发布时间是上午10:15。
      发帖人是青。她写道:
      “白死了。我不是在说游戏,她真的死了!”
      下面叙述了她和白两年半前在“黄昏公园”相识,因为对Black Fool的共同崇拜彼此投缘,不仅互相加为好友,还交换了联系方式,在线下也时常联络。
      今天早上,她发短信给白,对方却直接回了电话。接昕之后才发现电话那头并不是白本人。打电话的男人自称白的父亲,问明青是白的朋友之后,哽咽地告诉她,白已经在昨天去世了。
      白的死因是车祸。
      昨晚大约九点,还是高中生的白上完补习班步行回家。在距家一千米左右的小路上被一辆突然从三岔路口冲出的汽车撞倒,当场殒命。
      因为当时天色已晚,雪又开始下大了,路上行人较少,而且附近的路灯前几天坏了,没有人目击到肇事逃逸的车辆。路口的摄像头也因为光线昏暗没有拍摄到清晰的画面。
      “你们有没有发现,游戏第一轮‘被杀’的橙和第二轮被排除的紫后来都没再出现?”青在帖子里写道,“现在白出了这样的事,我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也出了什么事。我开始觉得这个游戏好可怕,可以的话我们别再玩下去了!”
      底下出人意料地已经跟了很多条回复。
      蓝:“不会吧?!”
      绿:“确实有阵子没看到橙和紫了。可能因为失去游戏资格被暂时限制发言了。也有可能这几天刚好没上线,他们平时在论坛里也不是太活跃。”
      青回复绿说:“哪有那么巧的事!将近一个月没上线也太说不通了吧?”
      绿说:“在你看来说不通,但别人有自己的事要做,未必像你那样有空天天挂在网上。”
      大概是因为绿语带讽刺,青反驳道:“他们的销声匿迹明明很反常,你却一个劲地找不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不会你就是杀手,把他们―个个全都杀了吧?”
      绿回以一长串省略号:“你是不是侦探小说看多了?你的假设毫无道理,因为我们这些人全都来自五湖四海、素昧平生,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和住址,然后跑去把他们全杀掉?况且,我根本没有动机。”
      黑引用了绿之前的话解释道:“我没有封禁任何人的发言,他们这些天都没有登录的记录。”
      底下是黄的留言,对青缺乏理据的说法大肆嘲弄了一番。
      面对黄的讪笑,青果然按捺不住,也毫不客气地回帖反击。两人一来一去,很快将帖子翻了页。
      绿插进来说:“你们两个停止无聊的争吵吧,难道忘了‘十月事件’的教训了吗?”
      绿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发生在前年十月的那件事。
      [4]
      当时有人注册了会员,在论坛发了条帖子,抨击站长Black Fool的创作理念,用词相当辛辣严厉。他认为Black Fool的设计光注重灵性而缺乏人性,并且这个网站本身就是Black Fool用来炫耀个人才能的展示台,毫无建设性的意义。
      发帖者态度强势,咄咄逼人,不过通过他的文字能看出他本身的艺术和创作造诣倒也不低,评论句句犀利精辟。,
      在短短数天里;这条帖子引发了“黄昏公园”自创建以来前所未有的骚动。那时的会员虽然刚刚过百,但大多都是瑚Black Fool的忠实粉丝,哪里容得下这样公然的砸场子?
      于是挑衅帖先是变成辩论帖,后来不可避免地演变成群嘲。由于B1ack Fool既没有站出来亲自和挑衅者理论,又没有采纳众会员的意见将该ID封禁,渐渐出现了不雅言论和人身攻击。
      其中就有比现在更少不经事言论更放肆的青,辩不过人家就毒舌咒骂。不少人受到她“保卫偶像”的高昂斗志煽动,纷纷加入辱骂的行列。有些言语不堪入目,连我这种惯于置身事外的人都忍不住发言劝阻,可瞬间就被众口之辞淹没,完全没起到任何效果。
      事件最终还是以Black Fool的干涉结束。帖子被删除,涉及口水战的会员ID全体封禁一个月。有些会员因此一怒之下放弃了“黄昏公园”。网站沉寂了一段时间后,开始向开放式互动平台转型,而BlaekFool自己的创作风格也朝着更加多元化的方向拓展。
      挑起事端的那个人则也没再出现过。
      这件事实在令人印象深刻,所以绿这么一提,青和黄后来都没再吭声。
      下午雪依然没停。
      我毫无干劲,便插上耳机躺在被窝里看小说,结果竟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距离这混乱一天的终结还有三小时五十二分。我随便吃了点储粮,洗掉碗碟杯子,然后花了十分钟对今天自己出于毫无逻辑的情绪化浪费掉的时间诚心忏悔。   等我头昏眼花地从二十六个字母组成的修罗场抬起头来,时间已过凌晨。
      我连忙打开“黄昏公园”论坛。点击活动帖之后却显示帖子依然被锁定无法进入。我不由得一阵错愕。难道Black Fool的决定停止游戏?
      但是,到两点十分的时候,Black Fool发布了一条道歉帖,说自己因为“无法可想”的原因错过了时间,这一轮游戏延期,时间另行通知。
      果然是诡异的日子,连向来守时的Black Fool似乎也受到了“迟滞效应”的影响。惊奇之余,我微妙地稍感安慰。
      “我投票给红。”
      改为周六晚11:56的游戏第四轮,依然是黄第一个发帖,但他没有解释投票给我的原因。
      蓝投票给青,理由很简单:“我讨厌她。”
      绿回帖说:“迄今为止发言最少的人是红。我以前就留意过你,虽然在论坛很少出现,但看得出是个精明的人。如果你是杀手,赢的可能性不低;如果你不是杀手,排除掉你应该也没关系,因为你看起来对这个游戏根本就没多大兴趣。所以,如果你还是保持沉默的话,我这轮会投给你。怎么样,要不要试着说服我改变主意?”
      绿的发言让我很吃惊。精明……我有说过什么会让人觉得精明的话吗?而且,居然有人在暗中观察我,这个事实让我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我一边神经质地反复刷新页面,一边揣摩该回什么内容。青倒是比我更陕回复了:
      “那我也投红!如果真的会死人,死别人好了,我才不想死。”
      黄:“黑,可以反悔吗?我要改投青,说话太过分了!”
      黑:“可以,之前说过的,每人都有一次反悔的机会。”
      绿:“青,我只是说打算投给红,但毕竟还没投呢。现在,我决定投给你。”
      这样一来,无论我投票给谁,这一轮被排除的人必然是青。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青抗议道,“我不想玩了!我退出!”
      但谁都没理会她。黑宣布完结果便把帖子锁了。
      稍晚的时候,我收到一条站内短消息,竟然是青发来的。
      “你的个人资料写着你是w市的,是不是真的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是真的。”
      很快又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我也是W市的。我们见面吧!”
      我困惑地对着屏幕扶了扶眼镜。这是演的哪一出?没等我回复,又有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我真的很害怕。你知道吗,我今天试着搜索了橙和紫的ID,在另一个论坛看到橙的讣告,也是死于交通事故。不可能那么巧的,你说是不是?”
      我回道:“也许只是相同的ID,这很正常。你不要多想了,只是个游戏而已。”
      “无论如何见个面吧,求求你了。”
      明明刚刚还想落井下石,转眼间就摆出这样一副低姿态,真是让人钦佩不已的适调性。
      “见面也没什么用吧。况且,如果我是凶手,见面不是对你很不利?”
      “你不是杀手啦。绿说得对,虽然每次你都第―个报到,但明显可以看出你是对游戏最没兴趣的人。”
      关掉电脑前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去搜索引擎网站上搜索橙和紫的ID。
      确实在一个游戏论坛上看到了青所说的讣告。发帖者是橙的邻居兼游戏中的队友,据他说橙每周末都会驾车去郊区的一家酒吧,有时喝得半醉,仗着夜深没有交警盘查自己开车回家。朋友劝说多次未果,这下真的出了事。
      紫的ID是英文名加一串数字。数字看起来像是出生日期,而我从论坛的会员信息里知道了紫的所在地为S市,稍微费了些工夫查出了紫的真实姓名。几番交叉检索和删选过滤之后,我得到了一些紫的个人信息:他曾几度因涉嫌吸毒和性骚扰被刑事拘留――在论坛里可一点都看不出他是那种人,不过念及网络的欺骗性,这也很正常;然后上周,紫路过一处五层高的废弃楼房时,被屋顶掉落的广告牌砸中,当场死亡。
      我合上电脑,坐在桌前沉思起来。
      迄今为止,橙、紫、白三人确实依次在游戏出局后的一周内死亡了。其中橙和白的死因相似,紫的死因则相对离奇。以常识的角度看来确实太过蹊跷。那么,是否存在一条线索,能将这三者合理地串联起来?
      我盯着桌角的台灯发起了呆。
      这盏灯是“黄昏公园”的站长BlackFool赠送的礼物,全手工制作。灯罩上刻着精美的浮雕,底座上有个火焰图形的Logo,中间是Black Fool的名字缩写――他的每件作品上都有这个标识。
      思绪越来越模糊,头也隐隐作痛。我看了眼手表,已经将近凌晨三点。最近的生活作息很不规律。我叹了口气,喝掉杯子里剩余的水,关掉灯上床睡觉。
      周日早上七点,在仅仅睡了四小时之后,我困顿地站在寒风瑟瑟的桥头,等待青的出现。
      本来是打定主意对她置之不理的。几番纠缠之后,她放话过来,要是我不同意见面,就去各大网站发帖直播还未成年的自己被无良网友诱骗失身的悲惨故事,不消说男主角就是我。虽然她不知道我的真实姓名,但很糟糕的是,我是那种在所有网站都会注册同一个用户名的人。万一事情真的闹大了,被人肉出来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我可不想被卷进莫名其妙的祸端一夜成名,还被冠以骗财骗色的污名。
      然而,更重要的是她随后发来的一条信息:“其实,我知道凶手是谁。”
      “你就是红吗?”
      就在我差点倚着桥栏杆睡着的时候,有个声音将我从梦土边缘拉了回来。
      我茫然地撑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个穿着明黄色棉衣的少女,背着书包、扎着马尾,容貌以大众审美看来算是相当可爱。
      “你是青?”我疑惑地推推眼镜。
      “没错!”她抬了抬下巴,目光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我。
      “什么嘛,还以为是个沉稳可靠的大叔,没想到是个弱不禁风的宅男。”
      谁是弱不禁风的宅男啊!我不悦地瞪视着她。虽然已经知道青是和白差不多年纪的中学生,但敲破我的脑袋也想象不出,这个看起来活泼阳光的少女能说出那么多恶毒的话。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说,”她朝手心呵着气,
      “你不会想站在冷风里和我谈话吧?”
      “非要见面的人是你,把时间约得这么早的人也是你。”我不客气地回敬道。
      “哎呀,生气了?”她眯起眼,突然凑近我,搞得我狼狈地仓皇后退,“还不是因为周日也要补课,高中生很辛苦的。你这男人怎么那么没风度?”
      烦人!一点都不想被这讨厌的、r头教训。
      “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完。”
      少女闻言地把头撇向一边。
      “我舌头都快冻得打结了,而且还没吃早饭呢,饿死了!”
      那副理所当然的大小姐态度是怎么回事?!
      “你再不说重点,我就走了。”
      “等等等等!”
      她一把抓住我的农袖,吓了我一跳,赶紧抽回手臂站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用指尖捏住在我眼前晃了晃。
      “这是能指证凶手的证物哦。”
      袋子里装的是个长方体形状的东西。但我还没来得及细看,她就迅速收回了衣袋里。
      “想知道是什么吗?”她洋洋得意地朝 我扬起下巴,“快请我吃早饭。”
      青以为我什么都不明白,她错了。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我几乎立刻就推测出了那是什么。如果这个推断没错,之前不成章法的模糊想法便朝着清晰的现实更进了一步。虽然如此,我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我烦闷地快步迈动双腿,少女紧紧跟在我身后。
      “其实我昨天去了s市。那东西是在车祸现场找到的,我央求白的爸爸给了我。”青难得用正经的腔调说道。
      “不,现在我还不想听这些,不是现在。如果非要说话不可,你还是继续刚才那些不知所谓的碎碎念吧。我可以无视耳朵的抗议。”
      我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心不在焉地思考:S市,白和被广告牌砸死的紫在同一个城市。
      “什么啊,你这个怪人!”
      我备受摧残的耳朵自动忽略了这句直截了当的当面羞辱。但少女果然转移了话题,再度扯起了不着边际又让人辨不清真假的闲话。
      思来想去,我打算带她去“冰点”。一来我想不出其他可以坐下来交谈、还能用食物堵住她嘴巴的暖和地方;二来,付芋应该比我擅长对付她。想到这点,我阴郁的心情稍稍明朗了一些,于是歪过视线眺望开阔的运河。
      最近与大桥连接的运河西岸主干道因为地铁施工的缘故被封锁,车辆都绕道行驶,又加上现在是周日清晨,桥面上空荡荡的分外萧条。
      “啊――”
      耳膜一痛,背后突兀地响起刺耳的尖叫,我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吵死了,到底要怎样?!我火大地转过身,却被眼前的一幕吓蒙了。
      一个男人扛起少女,轻而易举地将她越过桥栏扔了下去。
      因为这情景实在太过超现实,我呆立当场,一时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划破空气的尖厉叫声和重物落水的声音将我从出神状态惊醒。
      那男人回过头来看着我。
      他穿着一件长过膝盖的宽大棉袄,看不出体型;戴着黑色的绒帽,大号的深色墨镜和口罩遮住了容貌。
      我吓得双腿发软。
      但他只是看了我一会儿,便转身从容地朝着反方向走了。
      我慌乱地环顾四周,但此刻桥上除了我们一个人都没有。要追上去吗?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现了一下就立即被否决了。
      当务之急是先救人!我扑到桥栏边,但水面上已看不到青的身影。
      “书包!快,脱掉外套!”
      我语无伦次地扯着嗓子吼道,但已经沉下去的青是听不到的。可是我又不可能跳下去,因为我不会游泳。
      这简直是我人生中最可怕的时刻。
      不用浪费时间浑身乱摸一气,我就确定自己没带手机――我一向觉得没有随身携带那东西的必要。
      我朝着距离较近的西岸跑去,但直到千米开外才遇见第一个路人,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请求他打电话报警。
      警察赶到之前,我就知道,青是凶多吉少了。随后被带去警局问话,一直到下午才被准许离开。
      虽然“目击被害人被不明身份的男子扔下河”这种口供听起来要多离谱有多离谱,但临时编出其他理由只会更加漏洞百出,招致警方怀疑,加重自己的嫌疑罢了。至于一大早出门的理由――被搬迁的邻居吵醒,无法入睡所以出门散步加买早饭,这个说法也能从楼上新搬来的住户那里得到部分证实。
      我只是对有关“黄昏公园”的部分保持了缄默。
      因为青已经死了,而现在还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表明二者之间有关联。告诉警察的话,只会给“黄昏公园”、给Black Fool和我自己增添麻烦。
      我实在不想被卷入更棘手的局面。
      晚上,我忍着头疼,在游戏版块中发帖公布了青死亡的消息。
      绿率先提出质疑:“你怎么知道的?你和青也认识?”
      黄发出一连串的惊叹号,说:“怎么会这样?!现在我也觉得心里发毛了。”
      蓝则直接要求终止游戏:“我可不想遭遇飞来横祸。”
      我谁的留言都没回复,下线关机上床,一觉睡到大天亮。
      [6]
      早上一醒就看了昨夜发的帖子,只有一条黑回复的新留言:
      “如果所有人都同意停止游戏,我会立刻取消这次活动,删除这个版块。”
      回帖时间是凌晨三点五十分,下面还没有其他人的回复。我又仔细地将所有人的发言看了一遍,随后合上笔记本电脑,带上英语书出了门。
      “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线上杀人游戏吗?”
      今天是周一,不过店里客人出奇地多,所以付芋一直处于忙碌状态,我好不容易才抓到机会和他说话。
      “记得。怎么样,找出杀手没?”
      他一边将精致的咖啡杯放进配套的碟子,一边笑着问我。
      ‘算是吧。”我不确定地说。
      “是吗?你等一下,过会儿说给我听。”
      他抬了抬手里的托盘,离开了吧台。我便也埋头啃起英语来。
      等到付芋终于忙完的时候,我们俩都已经把这话题给忘了。
      我是放意不去想。昨晚连做梦都满脑子在思考凶手的问题。毕竟我是亲眼看着青从一个活泼的少女变成一具死尸,虽然不是我的过错,而且我对青也没有好感,但那种经历绝对毕生难忘。还有从墨镜背后射来的视线,一想到就觉得不寒而栗。
      总之,这件事让我相当困扰,以至于连我那如同时钟本身一般平滑均匀的生活节奏也被打乱了。
      “付芋,‘合理化’的英文单词怎么拼?”
      忘了把那本《牛津简明英语词典》带上,又没带电脑来。我盯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按着跳突的太阳穴和心烦意乱做着徒劳的抗争。
      “Rationalization,"’
      那么长?!“怎么拼?”
      “R-a-t-i-O-n-a-l-i-z-a-t-i-o-n”
      “等一下,等一下!”我一边竖起耳朵一边动笔记下来。
      这一定不是单词,这是绕口令吧?
      “你搞不好有语言障碍,或者是听觉障碍,有空得去医院检查。”
      付芋笑着说道,从我手里接过笔,在被我涂得漆黑一片的笔记下方端正地写上“rationalization”这个单词。付�的英文手写很华丽,是一眼会让人产生“浪漫”、“古典”、“欧式”、“贵族”这类印象的飘逸花体,和我那营养不良的细长蝌蚪文一比简直就是两种文字。
      “Rationalization,”我拗口地念出这个单词,“合理化。”
      付芋笑笑,回到吧台里继续忙自己的事。我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将清洗干净的杯盘器皿擦干,分门别类地放回架子和橱柜,即使是清理台面这种单调的事做起来也是一丝不苟,灌注了全部的专注。
      “这是你妹妹?”
      我指着他手里拿着的相框问道。要不是因为需要清扫侧面的壁橱而被付芋拿了出来,放在那个位置还真的很难注意到。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照片上的女孩子和付芋长得很像。
      “啊,没错。”
      付芋微笑着轻轻擦了擦相框表面的玻璃,将它又放了回去。
      我眯起眼注视着金属的相框。
      “她叫什么名字?”
      付芋因为我突兀的提问愣了一下,很快答道:“付苇,芦苇的苇。”
      真是对植物有着古怪执念的父母。
      “像男孩子的名字。我老觉得我们的名字该换一换,她也这样同意。可惜没机会 了。”
      我什么都没说。
      付学将抹布清洗干净晾好,解下围在衬衫外的围裙。
      “唔,关门时间到了。”
      我望向墙上的沙漏,沙子果然已经全部落完了。再抬手看了看手表,16:20,一分不差。
      “你还想坐一会儿的话也可以,我先去把门关上。”
      “不用了,我回去了。”
      我跳下吧台,把摊在桌上的书本纸笔收好,和付芋道别之后便独自朝着公寓走去。
      一路上,我一直在思考着不着边际的事――许多事情,一些是关于自己的,另一些则与己无关。后者在我身上着实罕见,因为我向来是比谁都更自我的人。这点我也比谁都清楚。
      “如果真有凶手的话,”绿在帖子里说道,“杀人动机是什么?”
      半天之后,黄开玩笑地跟帖说:“没理由?变态杀人狂?”
      绿没理他,回复了如同自言自语般的话:“如果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连环杀人事件,必然存在着一个能将所有人串联起来的合理化线索。”
      黄:“别傻了,没有动机,也没有凶手。我猜这是个大家串通好的骗局游戏。”
      绿没有回答。
      我回顾了一下之前的发言。
      绿是个逻辑性和分析能力很强的人,他所说的也正是解开谜题的关键。
      连接我们的只是虚拟的网络,彼此的生活理应毫无交集。ID所代表的某个人,说到底只是相当模糊的存在。而在这种模糊暖昧的人际关系里产生了确确实实的杀意,听上去怎么都像是在开玩笑。
      但是,绿和黄都不愿意终止游戏,这令我感到相当困扰。
      这种困扰一直持续到周五下午,在此期间,我坐立难安。此前我一直不大能理解,人会被自己的情绪左右而束手无策甚至丑态百出。现在我不得不收回自己的成见,一切还是因为我阅历浅薄。
      [7]
      “所以说,那个游戏的结果怎样?”
      和往常一样,下午四点我坐在“冰点”远离门口的靠墙角落。付芋突然想起了这回事,一边拖开椅子在我对面坐下,一边这样问道。
      我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
      “我已经确定凶手是谁了。”
      “咦,是谁呢?”
      “蓝。”
      付芋露出感兴趣的神情:“为什么?”
      “我只是发帖说青死了,并没有叙述具体的死法。蓝却回复说‘我可不想遭遇飞来横祸’,表示他知道青的死因是非自然的。那天那座桥上除了死者青和目击者我之外,就只有凶手了。所以,蓝就是凶手。”
      “啊,这么简单。”
      “太简单了,所以我觉得这是个陷阱。”
      “怎么说?”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是牛奶,我对咖啡果然还是喜欢不起来。
      “蓝是怎么知道其他人的身份和住址,然后分别把他们杀害的呢?”
      付�想了想,说:“如果蓝是黑客,或者擅长人肉搜索,是可以办到的。”
      我对此并无异议,不过我是从别的角度着手分析的。
      “说起来,蓝的ID叫做‘背叛者调达’。我之前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昨天上网查了一下,调达是动画片《九色鹿》的主角。”
      “九色鹿?”付芋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
      “被九色鹿所救又出卖九色鹿,最后自食恶果而死的背叛者角色。话说回来,红橙黄绿青蓝紫白黑,这次游戏参与者正好以九种颜色代表,不是很巧合吗?”
      “虽然都涉及到九色,但似乎有些牵强。”付�说。
      我点头表示赞同。
      “那么关于名字的部分先放到一边,先来说说别的。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对时间很敏感的人。第一次看到Black Fool发来的信息,我就在想:为什么是晚上11:56呢?为什么不是11:30或是12:00,甚至为什么不是11:457别人大概也会对不是整点开始心存疑惑,但没多少人会真正在意,”我自嘲地笑笑,“过后也就忽视了。事实证明,大多数游戏参与者都不会准时进入帖子,多少都会晚一些。然而,这个问题却一直在我心里悬而未决。
      “同样让我产生困惑的时间问题还有一个,就是它。”
      付芋顺着我伸出的手望向墙上的那个平面沙漏,又回过头坐正。
      “那个有什么问题吗?”
      “Black Fool说过,作品是创作者本人的延伸。那个沙漏的设计看似简单,但真正要做到让人觉得没有任何多余的累赘,对精准的要求非常高。作者按照流沙和实际时间的流动速度精确地标上了刻度,却粗心地犯了没有灌入足够沙子的错误,这不是很矛盾吗?反过来思考的话,可以将其视为是故意这样设计的。”
      “那在你看来,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之前已经提到过,从每天10:00开门起,到沙子全部流掉,正好是下午4:20,这里关门的时间。刻度上每一大格是一小时,每一小格是十分钟,最后全部的沙子会占据六大格加两小格的空间,也就是说,沙子的水平线会停留在最上方大格自下而上数的第二条线,而从最上方的线往下数则是第四条线。
      “说起来,英文表达时间的方式和中文完全不同。在英语中,要表达几点几分,如果分钟数不超过30就用past,比如三点十分,teapastthree;分钟数过半,则用60减去几分,再使用to,比如三点五十,就是ten tothree。”
      付�疑惑不解地笑了。
      “怎么突然变成了英文讲解?我都快跟不上你的跳跃思维了。”
      我推了推眼镜。
      “你记得我问过你,第一条线上标着的FP是什么意思吧?”
      “嗯。FP表示‘Freezing Point’,就是这家店的店名。”
      “说到冰点,第一反应通常会是常压下水结冰的临界点――0℃,也就是zerodegree。沙子最后停留的线,某种程度上可以看做four to zero。转换成时间的话,便是23:56。”
      付芋沉吟了半晌,然后说道:
      “你是在暗示我店里的东西和‘黄昏公园’网站的杀人游戏存在关联吗?”
      我抬起头正视着付�。
      “更进一步阐明的话,你便是‘黄昏公园’的站长Black Fool,游戏的主持者黑。”
      付芋哑然,过了―会儿轻声笑了出来。
      “你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点吗?”
      “有。”
      我从衣袋里拿出两张纸,先将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那张打开,放到付芋面前。在我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中间,付芋写下的“rationalization"’特别显眼。
      “去年过年的时候,Black Fool在站内随机抽取会员赠送他亲手制作的礼物,我有幸被抽到了。将联系方式用站内消息告知Black Fool之后的一周内,果然收到了礼物――是一盏手工雕刻的台灯。有一次我外婆来看我,她告诉我灯罩上刻的是佛教五百罗汉中的调达尊者的故事。有趣的是,和九色鹿故事中的调达一样,他也是个背叛者。”
      付芋歪头托腮微笑着说道:“很有趣。”
      “精确、注重细节、赋予事物隐性的联系,这就是Black Fool一贯的风格,”我叹了口气,将另一张纸抚平,和第一张并排放在一起,
      “但他不会想到,我并未将包装台灯的盒子扔掉,而是放在书桌旁堆放零碎的杂物。所以贴在盒子上的快递 单也一并保存了下来,上面有Black F001本人填写的邮寄信息,包括我的ID名‘zoalim’。”
      不需我多做提示,这两张纸E英文字迹的吻合度任谁一眼就能判别出来。
      付�稍稍露出讶异的笑意。
      “确实无法事事都预料到呢。”
      “这也是得到我们身份和住址的便捷方法,那次被选中的ID应该是预先定好了的。”
      “你是说,是我把参与游戏成员的信息透露给蓝,方便他去杀人么?”
      我避开付芋的视线,望向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
      “这就涉及到推理的最后环节,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洗耳恭听。”
      “两年前‘十月事件’的那篇帖子,我在网站上没有找到,应该是被你删掉了吧?”
      “没有删掉,只是隐藏了。”
      我点点头。
      “虽然没法再回顾一遍当时所有人的具体发言,但我最后还是想起了关键的信息。”
      “关键信息?”
      “发帖者的ID,是叫‘倒走的鹿’。”
      “连这个都能想起来,你这家伙记忆力还真够变态的。”付芋托腮笑着说。
      “回到开头关于蓝的ID那部分。先撇开蓝在游戏开始之前就知道了有九色这个猜想,再次出现的‘鹿’,又是很巧合的事。然后我就开始思考这中间暗藏的关系。”
      “侦探都是些钻牛角尖钻得偏执症患者。”
      我反过摊在面前的纸,拿出笔在上面写了四个字母。
      “英文中的鹿写作‘deer’,‘倒走的鹿’……”
      我一边说一边在下面将单词反过来拼写。
      “就是‘reed’,芦苇。那个两年前来网站公然挑衅的人,是你的妹妹付苇吧?起码在玩文字游戏这点上,你们果然是一家人。”
      [8]
      “并不是Black Fool将信息透露给了蓝,而是,蓝和黑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付芋笑而不语。
      而我则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沉默难以忍受,只好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冰点’关门的时候,我都会习惯性地看看手表,每次都是精确的16:20。这代表了你每天都是在10:00准时翻转沙漏的。在网络的虚拟世界里,你同样也是一样有着精确时问观念的人。相信我,同类对于别人和自己相似的特点是非常敏感的。”
      付芋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这样严守时间精确度的你,却在某一天违背了自己的规则。”
      “人啊,总有迫不得已的时候。”
      “第四周的周五,那一天发生了很多事:暴雪、‘冰点’没有开门、白的死亡、游戏延迟。将这几件事串联起来得出结论的话,就是周四你去了白所在的s市,因为暴雪阻断交通,周五无法及时赶回来,所以导致‘冰点’没有开门,游戏也不得不延迟。”
      付芋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本来在机场大厅也是能上网的,但后来笔记本电脑没电,有电源插座的座位又全部被人占了,只能推迟。”
      我注视着“冰点”咖啡屋的店主。
      “你妹妹是在‘十月事件’之后一年自杀的,也就是去年的十二月初。”
      “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月‘黄昏公园’的版面突然变成了全黑白,一直到圣诞节才改变风格。当时没在意,现在才突然想起来。”
      “你太可怕了,”付芋笑着放下杯子,
      “明明记性这么好,英语怎么会学得那么差?”
      我撇开视线。
      “你妹妹……为什么会自杀?”
      “她患有忧郁症。”
      我沉默不语。
      “自懂事起,我的父母就一直在争吵,犹如积了几世仇怨的宿敌。他们最关心的事是如何在每一次吵架时胜过对方,根本无暇顾及我们兄妹俩。但是很奇怪,直到现在他们还在一起。最近我渐渐开始明白,也许这就是他们相处的方式,水火不容,但谁也离不开对方。”
      不知道为什么,听人家谈论家事总会让我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啊,抱歉,扯远了。为了脱离那种环境,我大学去了很远的城市,每年很少回家。妹妹觉得我背叛了她,本来就内向的她更少说话,到后来几乎与我断绝联系。”
      等了一会儿,付芋似乎都没有接下去说的意思。我对这种四目相对的沉默情境最没辙,局促地扭了扭身子,开口说道:
      “你妹妹受到‘黄昏公园’会员的言语攻击,导致忧郁症加重,这可能成为自杀的直接原因。从去年开始,你就在策划为付苇的死复仇。”
      付芋帐然的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
      “这就是你的结论?”
      我摇摇头。
      “这是我一开始的想法,后来推翻了。”
      “为什么?”
      “第一,我没有言语攻击过你妹妹,却被选中参加游戏;第二,因为那种理由杀人太牵强;第三,如果你想杀我,我大概已经死了。”
      付芋哈哈大笑。
      “青是你杀的吗?”
      付芋闻言收起笑容,端正地点点头。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付学亲口承认这个事实还是让我一阵沮丧。
      “青之前给我看了个东西,说是从白的尸体旁找到的,还说可以证明凶手的身份。她提出和我见面,又在我面前卖关子,说明她所说的凶手我们都认识。我和她都认识的人,只局限于‘黄昏公园’的会员。我花了很长时间思考,论坛里能确凿无疑地标明某人身份的东西只有―个―_Bhck Fool刻在每一件作品上的标识。青要给我看的长方体物品,就是那枚独一无二的印章。”
      “很妙的推理。”付芋点头赞许道。
      “但是,青原本并不在你的杀人计划内。”
      “何以见得?”
      “你冒着可能被我阻止或被我发现身份的危险,在我面前杀害了她,说明这次仓促的杀人并未经过精心策划。站长有权限查看所有会员的站内短信,我猜你应该是前一晚看到我和青相约见面,怕她向我揭露,才临时起意杀掉她。”
      “80%正确。青可能会报警,那才是我最担心的情况,所以不得不除掉她。”
      “有一点让我很疑惑――这样万无一失的你,怎么会犯把能够指明身份的印章丢在杀人现场这种低级的错误?”
      我开始觉得好像丧失了对嘴巴的控制权,言语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_般,自顾自地从我嘴里滔滔不绝地往外冒。
      “然后我想到,这情形和沙漏没装满沙子是一样的,于是明自了:印章之所以出现在白的身边,是因为那是你自己交给她的。但是你又分明害怕别人知道你的东西出现在白死亡的现场,甚至不惜为此杀人灭口。这就构成了另一个矛盾,再次让我陷入了迷惑。”
      我说着打开一直放在手边的笔记本电脑,将“黄昏公园”的界面转向付芋。
      “随后我看到了这个,不禁豁然开朗。”
      我给付�看的,是活动版块里来自于绿的最新留言:
      “杀手只有一个,凶手却可能不止一人。”
      “白并不是你杀的,你想杀的另有其人。”我说。
      付芋眯起眼,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微微弯起了嘴角。
      “那家伙,还是那么聪明嘛。”
      我说了那么多话,突然觉得很口渴,便暂停不说。
      付�站起身。我微微有些紧张。
      但他只是拿过我的杯子,往吧台走去。
      “不介意的话,请继续分析。我觉得非常精彩。”
      事已至此。无论如何都要有个了结。   我倾听着付�庄杯子里倒水的声音,开口继续说道:
      “既然白不是你杀的,为什么你要和她见面?为什么要给她重要的印章?为什么害怕被人知道你和她有过接触?原因有两个:第一,你杀了别人,白知情或者与那人有所关联,白的死亡被调查的话,会让你置身险境;第二,完全相反的,自杀了人,而你是知情者,如果真相被调查清楚,已死之人就要背负上杀人犯的污名。”
      倒水的声音停了下来。
      “所以,是后者吗?”我沉静地问道。
      付�转过身来,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你是怎么想到的?”
      “将所有已知条件和可能性排列组合,产生的矛盾越少则越接近真相。”
      付学咂起了嘴。
      “你绝对和那家伙有的一拼。”
      我疑惑地询问“那家伙”是谁,付�只是笑而不答。
      “在白之前的死者是橙和紫,自杀死的是谁简直一目了然。紫和白同在s市,而橙与他们隔了半个省。作为高中生的自单独去别的城市杀掉橙的机会比较少,杀死同市的紫就相对合理得多。而且紫有吸毒和性骚扰的前科,不难想象招人怨恨的原因。”
      付�有些沉重地点点头。
      紫经常在S市几所学校附近闲逛,白被他盯上有好几个星期了。有一天因为补课晚放学,白独自一人回家。途经一片无人的工地时,发现自己被紫跟踪。周围没有其他人,她非常害怕,趁紫不注意逃进了旁边的废弃大楼里。没想到紫迟迟不离开,在大楼附近四处徘徊。再这样下去紫迟早会进楼搜寻,又没有其他出路可以逃走。白瑟瑟发抖地站在楼顶,看到旁边摇摇欲坠的广告牌和废弃的工具,趁紫走到大楼入口,一咬牙砸断了锈迹斑斑不堪一击的金属支架。
      “那条路平时少有人经过,紫的尸体隔天才被发现,警方判定为意外事故。但白背负着杀人的罪恶感,又不能对别人说,精神几乎崩溃。最后,她向我发送了站内短信。那时,她还不知道被自己杀死的人也是游戏的参与者。”
      [9]
      付芋将倒满柠檬水的玻璃杯递给我。
      “牛奶喝太多也会上火的。”
      我一如既往一边道谢一边接过。
      “这样一来,你下手的对象毫无疑问是橙。”
      “你应该还记得,那段时期论坛是半开放形式的,新会员的加入需要老会员的推荐。橙向我推荐‘倒走的鹿’时说了那是他女朋友。想必正因为这层关系,付苇才会偶然问看到‘黄昏公园’,才会发生后来的‘十月事件’;事后橙也曾就此事向我道歉。那时我和付苇已经多年没有联络,但正如她能一下子认出我的作品风格,我光看ID和文字也立亥4就知道是她。”
      “你后来和她联系了吗?”
      付芋的脸上头一次露出懊悔的神情。
      “我给她发了站内信,但她没回,再加上她抨击我的激烈态度,不难理解她对我依然余忿未消。我知道她和橙生活在邻市,橙周末经常会去郊区的一家酒吧。我每个月会过去一两次。橙的论坛头像是他自己的照片,很容易辨认。我主动与他结交,渐渐地和他混熟了,旁敲侧击地打探妹妹的近况。当然,他并不知道我是付苇的哥哥,也不知道我是Black F00l。”
      我是独生子,不过就算有兄弟姐妹,我也想象不出自己像付�那样大费周章地关心胞妹的情形。
      “但是后来我发现,橙并非真心喜欢我妹妹,他只是在玩弄利用她罢了。我犹豫着是否要和付苇见面给她忠告,又怕起反效果。我没想到就在我犹疑不决的时候,橙向她道出了事实并抛弃了她。付苇的忧郁症因此加重,最后竞自杀了。”
      所以从去年年底开始,付芋就在策划复仇杀人。
      “可是,为什么要假以游戏的名义?”
      明明可以做得更简单利落,牵扯进越多的人,只会越容易暴露。
      付芋将双手伸到面前,带着鄙夷又怜悯的神情翻来覆去地审视。
      “所谓的艺术家之心,就是将平凡普通甚至丑恶的事物变成美学的偏执。”
      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大概因为我不是艺术家;而且,我想将来我也不太可能成为艺术家。
      “我很清楚,杀掉橙,付苇也不会复生,驱使我的感情也不全然是仇恨。所以我并不是为我妹妹,而是为我自己犯下了无法回头的罪行。达成目标之后,我浮躁的心才得以回归平静。至此,虽然走过的人生并不长,我也既无憾恨,亦无畏惧。事情败露也好,生命即刻终止也罢,我都能坦然地接受。但我没料想到的是,这时候有人来向我求助。
      “杀了人的少女,惶惶不可终日,却没想到求助的对象,和她犯下了相同的罪行。这真是莫大的讽刺。即便如此,如果说罪孽深重的我能够做些什么回报这完全的信任,便是努力阻止另一个灵魂和我一样堕入黑暗。所以那个下雪的周四,我去s市和白见面了。”
      “那么,她并不是死于谋杀?”
      付�悲伤地点点头。
      “那应该真的是一起事出突然的交通事故,大概发生在她和我分别之后回家的路上。这样说来,白也可以说是被我杀死的。”
      “那青呢?”我捏了捏眼镜架,直言不讳地问道,“死者的名誉比另一条生命更重要吗?”
      “付苇的忧郁症加重和‘十月事件’不无关系,你知道谁闹腾得最厉害。”付荸冷然地望着我,眼中的凉意令我不敢直视,“而且,我从没有窥探过你和她的通信内容。是她自己发消息给我,声称掌握了我是凶手的证据。如果我不满足她的要求,就会在和你见面时将秘密透露出去。”
      我深感意外。
      “她提了什么要求?”,
      付芋顿了顿,摇头说道:“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我不认为付�到现在还有欺骗我的必要。想到那个女孩儿的心机,不由得一阵欷欲。
      至此,疑团全部解开。奉公守法的好市民这时该做的,就是向警方一五一十地道出真相;推理故事里的侦探再怎么同情犯人。也会基于正义感大吼一声:“杀人犯不可饶恕!”
      我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味无意义地戳着手边的电脑键盘。
      正义感于我,正如红细胞之于贫血患者。倒也不是说我是个恶徒,只是…一本性里无法言述的漠然罢了。
      “黄昏公园”的页面刷新,绿发了新的帖子。
      “杀手是蓝。结束游戏吧,黑。”
      “冰点”咖啡屋的店主见此露出愉悦的微笑。
      “我不会离开这里。你随时可以向警察举报我。”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有条不紊地收起杯碟,像往常一样一丝不苟地洗净擦干,整齐地放回橱柜。
      把道德判断推给别人,真是太狡猾了。
      我也起身,关掉手提电脑,将摊在桌上的纸笔一一收好。
      啊,啊,随便了。到此为止,谜题已经解开,游戏也已结束,死去的人无法复生,发生的事不可更改。我的大脑不顾主人的迟疑,擅自给这迷乱的一个月贴上了“回忆”的标签。
      “黄昏公园”十二月版聊杀人游戏事件,行将如同我读过的某个故事中的章节,日渐模糊黯淡――归入褪色的、陈旧的、他人的故事。
      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习惯性地看了眼手表,液晶屏幕显示16:20;抬头正望见沙漏中最后一撮沙轻轻落下。
      闭店的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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