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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驼祥子》:老舍对个体灵魂的救赎

    时间:2020-04-22 05:19:09 来源:千叶帆 本文已影响

    摘要:《骆驼祥子》是老舍的代表作品,也是一部具有思想艺术价值的现代文学经典之作。作品以一个车夫“三起三落”的命运悲剧,展现了现世的罪恶,深刻揭示了欲望膨胀带来的人性失度,进而艺术化地阐述了作者在基督精神影响下,对个体灵魂的关注和数赎。

    关键词:《骆驼祥子》;现世罪恶;欲望悲剧;无效拯救;灵魂救赎

    1936年9月,《骆驼祥子》开始在《宇宙风》杂志上连载。这是老舍“作职业写家的第一炮”,同时也是其长篇小说中最负国际声誉的一部。这部作品以北平洋车夫祥子“三起三落”奋斗一生却终无所获的悲剧命运为主线,勾勒出一幅世界末日的黑暗图景。深刻地表达了老舍对个体灵魂的深切关注,进而展现了作者试图用基督教的人文精神重塑国民灵魂的理想,以及自觉承载起耶稣式的舍身救世的责任。对于主人公祥子一步步走向堕落的悲剧性命运,学界往往弃老舍一生虔敬信奉基督教并深受基督教文化影响的事实于不顾,而往往从社会政治学角度出发。主观地将祥子堕落的原因归结为三类:“社会压迫和制度的不合理性”、“小生产者的保守”以及“农民的淳朴与城市文明的碰撞从而产生的无法调解的对立矛盾”,而《骆驼祥子》中渗透的老舍浓厚的基督教精神却被人为地遮蔽了,这势必导致对老舍文学创作初衷的误读!

    老舍是一位虔诚的基督教徒,从青年时代就受到了基督教思想的影响。1922年他在北京缸瓦市基督教堂正式受洗入教,成为一名基督教徒。根据《中华基督教会年鉴》1924年第7期记载:“舒舍予……北京人,民国十一年领洗隶北京缸瓦市中华基督教会。曾任京师劝学员、南开中学教员、北京地方服务团干事,现任京师第一学校教员、缸瓦市中华基督教会主日学主任。”入教以后,老舍一直与基督教会保持密切联系,除了担任教职积极参加教会活动之外,还翻译了宝广林撰写的《基督教的大同主义》一文,又发表了《儿童主日学和儿童礼拜设施的商榷》《北京缸瓦市伦敦会改建中华教会经过纪略》等论文。可以说基督精神对老舍的人格发展和文学创作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如果对他的作品稍加分析,我们便可以清晰地发现,从《赵子曰》《离婚》《骆驼祥子》再到《四世同堂》,他一直在用“灵的文学”抒写人生;用基督教精神净化民众心灵;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改造社会。因此,只有高度关注老舍受基督教精神影响的心灵轨迹。才能准确地剖析出蕴含在《骆驼祥子》背后作者博爱、救赎的基督教情怀。

    一、罪恶的现实世界

    作为老舍北平市民题材的代表作品,《骆驼祥子》因对普通市民阶层现实生活的生动描摹以及精神特质的细腻表现,而被评论家们津津乐道。作者以凝重深沉的笔触,深刻地展现了现实社会中的种种污秽和丑陋。正是由于作品中呈现出来的强烈现实感,才迷惑了批评家的视线。他们绝大多数认为老舍是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对罪恶的旧社会进行猛烈的批判和鞭笞,却忽略了其创作的真正意图——对北平黑暗社会的展现,是老舍有意为之的主观勾画,其目的一方面是为了营造诱惑祥子堕落的外部因素;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作者想透过对苦难众生的刻画,展现他们在欲望的驱动下的盲目追求,在黑暗中继续滑落的现世罪恶。

    《骆驼祥子》中对现世罪恶的展现,主要是通过对各色人物性格特征的塑造来实现的。作者一开始就将目光投向北平车夫这个社会群体。无论是年轻力壮的还是年老力衰的;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是拉租车的还是拉自己车的,其最终的归结点“是一个跟头会死在马路上”。这是一个弥漫着死亡气息的人间地狱,任何人无论怎么喘息都无法摆脱死亡的宿命。处于苦难之中的车夫们,为了慰藉自身苦难的生活,“喝酒吃烟跑土窑子”、“处处占便宜”、“成天际和巡警们耍骨头”,染上了“可以原谅”的“恶习”。车夫们的悲惨命运令人同情,但他们只追求一时的享乐,却无长久的生活规划。“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让他们精神荒芜,灵魂堕落,最后在黑暗中走向死亡。二强子作为车夫群体的代表,体现了这个社会阶层的典型特征。长期的生活重压和苦难打击扭曲了他的灵魂,他变得落魄潦倒、冷漠无理、自暴自弃。为了摆脱困顿的生活,他舍弃亲情,狠心地把豆蔻年华的女儿当成商品卖给一个军人。然而他非但没有珍惜女儿一生幸福换来的金钱就此振作,却整天买醉闹事打老婆。在小福子被军人抛弃,满心伤痕重回大杂院时,二强子不仅对女儿毫无内疚之心。反而将她送上了暗娼的路子。

    曹府的高妈,是一个个性鲜活的女佣形象。她要强好胜自有主张,但在面对醉鬼丈夫的敲诈和纠缠时,却束手无策,不得不在高利贷的盘剥下艰难生活。她在守寡以后去曹府当差,由于“干净,爽快,作事麻利又仔细”,受到了曹先生全家的喜爱。但她却不满足于衣食无忧清闲自在的生活。用“己所不欲却施于人”的高利贷方式,压榨比她地位更为低下,命运更加凄惨的人们。面对利益的驱使,她丧失了同情心,只剩下对金钱的盲目追求。

    作者对这群生活在底层的人们,既同情又否定,但同情只是否定的一个侧面。因为“他们整个的是在地狱里,比鬼多了一口活气”。作者所安排的悲惨性结局,完全是人物性格发展的合理延伸。这一群体形象的真实意义在于,作者向人们发出了抑制私欲的忠告:人们失去了精神的信仰完全被欲望驱动,则与动物无异。只有摒弃心中的罪恶并不断地忏悔,才能走出死亡的深渊实现灵魂的自我救赎。

    如果说作者对车夫群体还抱有同情的态度,那么对以虎妞为代表的纵欲型女性则通篇流露出一种否定的态度。虎妞不仅仅是作为诱惑祥子堕落的关键性因素而存在,更重要的是这一形象生动诠释了作者对性欲旺盛乃至人类廉耻观念淡化的深切忧虑。基督教历来奉行禁欲主义,《旧约·申命记》《旧约·箴言》《新约·哥林多前书》等章节都多次对淫乱行为做出了一系列严格的条律规约和严厉的惩戒措施。“惟有行淫的,是得罪自己的身子。岂不知你们的身子就是圣灵的殿么?”作为基督徒的老舍,对于违反宗教教义的淫乱行为是持批判态度的。

    由于早年丧母,整天厮混在车夫中,虎妞无论从外貌还是性格上都如她的名字一样,“长的虎头虎脑”,“什么都和男人一样”,毫无女性所特有的娇柔,因此使男性望而却步,虽然已经“三十七八岁”却“没人敢娶她作太太”。长期压抑的性欲得不到满足和宣泄,使她的人性愈加的扭曲,欲望愈加的强烈。所以当她遇见老实本分又强壮结实的祥子时,她寻找到了释放心中压抑已久的性欲的对象。面对因后悔而逃离的祥子,虎妞为了捍卫幸福软硬兼施,以假孕的欺骗手段和雄厚诱人的家产逼祥子就范。一个女人追求婚姻幸福,这无可厚非。但是不择手段用欺骗他人感情的方式去获取幸福,却有违道德,婚姻必然不幸福。基督教认为婚姻象征着基督与教会的结合,其动机应该是纯洁的。夫妻结婚不是为了世俗的利益或仅仅是为了满足性欲,而应该是出于情感。“爱情是神秘的,宝贵的,必要的,没有他,世界只是一片枯草,一带黄沙,为爱情而哭而笑而混乱是有味的,真实的!”婚姻是建立在爱情基础之上的,而不应该是欺骗和欲望的伪装。祥子和虎妞的婚姻实质“是肉在肉里的关系”,虎妞利用祥子想

    买车致富的心理,用金钱激发祥子更强烈的欲望渴求,来实现婚姻的目的从而达到自我欲望的满足,婚后的生活,可想而知是不幸福的。祥子“恨不能双手掐住她的脖子,掐!掐!掐!一直到她翻了白眼!”而虎妞“每天好菜好饭的养着他,正好像养肥了牛好往外挤牛奶!”虎妞没有以女性的温柔抚慰祥子忌恨受伤的心,而是刚柔并济用各种手段死死地控制住祥子。当小福子被迫沦为暗娼时,虎妞主动给小福子提供房间,为了满足自身强烈性欲而偷窥小福子房事。作为基督精神的信仰者,老舍无法容忍虎妞骗婚的手段以及婚后种种变态行为,将她推向了“在夜里十二点,带着个死孩子,断了气”的死亡结局。诚如《圣经》所说:“我不许女人讲道,也不许她辖管男人,只有沉静。因为先造的是亚当,后造的是夏娃。且不是亚当被引诱,陷在罪里。然而,女人若常存信心、爱心,又圣洁自守,就必在生产上得救。”

    《骆驼祥子》中的北平像一个病态的都市:“歪歪着”的“老柳”,“发出些微腥的潮味”的河流,“矮小枯干”的“麦子”,生活其间的人们恣意地放纵欲望使灵魂失度,导致了人性中的恶——尔虞我诈、巧取豪夺、放荡堕落被充分地释放出来,整个中国社会就像“清风吹不起半点涟漪”的“一沟绝望的死水”。老舍通过对现世罪恶的倾力描述,使文本中漫溢着世界末日的情绪。他在批判人性堕落社会黑暗的同时,更多的怀着基督教的救赎意识,希望通过“上帝之光”来拯救人类堕落的灵魂。

    二、样子的欲望悲剧

    老舍将小说定名为《骆驼祥子》,并非是他心血来潮信手拈来的随意之感。“我只记住了车夫与骆驼。这便是骆驼祥子的故事的核心。”因此,解读骆驼和祥子的关系,成为了我们阅读这部作品无法逾越的关键之处。文章开篇就介绍了祥子与骆驼的紧密联系:

    祥子,在与“骆驼”这个外号发生关系以前,是个较比有自由的洋车夫,这就是说,他是属于年轻力壮,而且自己有车的那一类:自己的车,自己的生活,都在自己手里,高等车夫。

    这段话包含了两层深意:一、祥子与骆驼“发生关系以前”的生活是处于一种较为自足的状态,他为了买车过上好日子而奋力拼搏。在高负荷的体力劳动中,“他的眼并没有花,心并没有乱,他老想着远远的一辆车”,“他不怕吃苦”也没有“一般洋车夫”的“恶习”,“仿佛就是在地狱里也能作个好鬼似的”。这时候的祥子是乐观上进、吃苦耐劳、奋力拼搏的。二、祥子和骆驼发生关系以后的生活状态却大相径庭,“他只看见钱”,“像一只饿疯了的野兽”,在一次次诱惑和打击后变得贪婪无度。仇世堕落。《圣经》中,骆驼被认为是不洁的动物。“但那倒嚼或分蹄之中不可吃的乃是:骆驼,因为倒嚼不分蹄,就与你们不洁净”,“这些都能使你们不洁净;凡摸了死的,必不洁净到晚上,并要洗衣服。凡走兽分蹄不成两瓣,也不倒嚼的,是与你们不洁净;凡摸了的就不洁净”。祥子沾染上了骆驼,也就沾染上了不洁。“骆驼的命运也就是他的命运”,祥子堕落的过程也就是他逐渐从人沦为兽的过程,两者是同构的关系。骆驼的庞大身躯与祥子的高大身材;骆驼的不洁净与祥子的染性病是一致的。祥子的悲剧性命运是作者在开篇中就已经给出的主观暗示。

    在作品的第一章里,有这样一个容易被忽视的重要细节,即:“生长在乡间,失去了父母与几亩薄田,十八岁的时候便跑到城里来。”祥子从“乡间”走向“城里”,是怀着脱贫致富的城市梦而来,可以说进城是他在自身欲望驱使下做出的主动选择。在遭遇逃兵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重回北平,“要一步迈到城里去!”回到北平的渴望是如此的强烈,因为这是“生长洋钱的地!”北平可以给他提供大量的挣钱机会,实现他成为车厂主的梦想。“自己只要卖力气,这里还有数不清的钱,吃不尽穿不完的万样好东西。在这里。要饭也能要到荤汤腊水的,乡下只有棒子面。”基督教历来宣扬禁欲思想,劝诫人们要抵御心中强烈的欲望,“你们不要求吃什么,喝什么,也不要挂心”。但是北平充裕的物质生活让自幼长在乡间的祥子极度迷恋,所以“才到高亮桥西边,他坐在河岸上,落了几点热泪!”这不仅仅是劫后逢生的喜悦。更是重回欲望都市——北平的激动。当虎妞以假孕逼婚时。祥子并非走投无路,他完全可以“跺脚一走”离开北平回到乡间平淡度日,但是“他愿死在这儿”。回到长期生活的乡村,对祥子来说并非难事,但是“就是让他去看守北海的白塔去,他也乐意;就是不能下乡!”因为下乡就意味着他城市梦的破灭,强烈的欲望使他即使面对虎妞的逼婚也要死守北平。所以说,从踏进北平开始,就意味着祥子踏上了欲望的不归之路。

    祥子买车卖车遭受打击,抱有希望又希望破灭的曲折人生构成了《骆驼祥子》故事的主干。他把买车当成一直以来的奋斗目标,占据着生活的全部。因为“他的车能产生烙饼与一切吃食”。可以实现他“开车厂子”的欲望追求。而作为基督教徒的老舍,对超越人类合理诉求之上的欲望是持质疑态度的,所以他在第一章的末尾给出了祥子的终极命运——“可是,希望多半落空,祥子的也非例外”。老舍在基督精神的观照下,巧妙地通过祥子不断买车却不断失去的悲剧来暴露主人公内心欲望的一步步激发,良知一步步丧失的过程。他让祥子挣扎在买车卖车之间。并给予祥子严厉的惩罚。这三次惩罚都是由祥子自身欲望引起的必然结果,只是每一次惩罚的表现方式和轻重程度有所不同。

    初入北平的祥子急切地想买上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他必能自己打上一辆车,顶漂亮的车!”为了尽快实现愿望,他“不吃烟,不喝酒,不赌钱,没有任何嗜好”,并且相信凭借自己结实的身躯和娴熟的车技,“事儿就没有不成的”。在其他车夫眼中,要想买上车,即使拼命挣钱,也非短短几年就能够实现的。祥子却“对自己起下了誓,一年半的工夫,他——祥子——非打成自己的车不可!”为了快速地买上车,他拼命拉车省吃俭用。由于过分心急,使“他不能专心一志的跑”,焦躁的心情减缓了他实现欲望的步伐,而且祸事不断,“整整的三年他凑足了一百块!”拉上自己车的祥子卖力地挣钱,但“他只顾自己的生活,把一切祸患灾难都放在脑后”,连兵乱的“谣言”都置之不理。“还没拉到便道上”便“连车带人都被十来个兵捉了去”。祥子第一次丢车,表面看来是由于“年轻光头”对他“‘大个子’”的赞美,实际是对他过于急切的买车欲望的惩罚。“脚步急快的,难免犯罪。”内心的贪欲使他铤而走险却血本无归。虽然祥子失去了车子,但他还是实现了买车的愿望,并且在丢车后也顺利地逃离了军队。可以说,祥子第一次所受的惩罚并没给他以致命的打击,仅仅是对他过度欲望的警示。

    遭遇第一次的打击后,祥子不是反省自身节制欲望,而是开始“恨世上的一切”。虽然他失去了车,但是在逃离乱兵的过程中,却意外地偷来了三匹骆驼。卖掉骆驼换来的三十五块现洋,让他重新买车的希望不再遥遥无期。第一次丢车的打击打破了他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其他车夫醉生梦死的生活使他心底的欲望

    蠢蠢欲动,但对金钱的控制欲遏制了他的“非分之想”。“他恨不得马上就能买上辆新车”,为了尽快攒够买车的钱,他不再遵守职业道德,竟然和“老弱残兵”“抢生意”。贪欲迷惑了他的良知,慢慢蚕食着祥子的善良本性。虽然他努力攒钱买车,但希望注定会落空。因为耶和华晓谕摩西说:“或是在交易上行了诡诈,或是抢夺人的财物,或是欺压邻舍。或是在捡了遗失的物上行了诡诈,说谎起誓,在这一切的事上犯了什么罪。他既犯了罪,有了过犯。就要归还他所抢夺的。”所以祥子还没有攒够买车的钱,就遭到了孙侦探敲诈变得一无所有。

    面对两次买车失败的打击,祥子只想“爬到哪儿算哪儿”,所以他再次回到人和车厂,而虎妞的出现又强化了祥子的欲望。祥子凭借虎妞的金钱达到了买车的目的,但为了料理虎妞的后事,他不得不卖车凑钱。虽然祥子第三次买上了车,但这辆车并非是靠他自身的努力得来的,而是用与虎妞无爱的婚姻交换来的。所以在这次买车经历中,祥子遭到了更严厉的惩罚。他不仅失去了车。更失去了妻子和家庭。在作品第二十章的开篇就是“祥子的车卖了!”感叹号的运用既是作者惋惜之情的体现,又暗示出祥子希望破灭后走向沉沦的必然性命运。车是支撑祥子生活的“宗教”,最终他却“不想再买车”,而是扛起了送葬的棺材。老舍用象征死亡的棺材预示了祥子的最终结局。

    作者对祥子命运的处理。集中体现了他本人情感与理智之间错综复杂的矛盾。从情感上说,他同情祥子的悲惨境遇,于是由衷地抒写了他的可贵品格和灵魂呼喊;但从理智上讲,他却无法容忍祥子心中恣意的欲望,用冷酷之笔让祥子买车的希望屡次落空,其真实意图是将祥子放在社会大环境中考察他在面临打击和诱惑时,内心的欲望怎样一步步被激发最终膨胀到无可救药的状态。祥子的悲剧是一个宗教悲剧。人类无休止的欲望正是导致自身堕落的最根本性因素,欲望的扩张会导致灵魂的失度。祥子肆意放纵欲望而摒弃了善良,从人性之善走向了人性之恶,他抛弃自我灵魂的举动必将受到惩罚。祥子从不甘贫困“三起三落”却最终病患缠身走向堕落毁灭的悲剧性命运是圣徒老舍在基督精神影响下,有意为之的书写。

    三、使徒的无效拯救

    基督教的《圣经》故事告诉人们:耶稣基督在“最后的晚餐”中用博爱之心宽恕了犹大,又用肉体受难的方式替罪恶中的人类承担了一切苦难。耶稣的博爱情怀和自我牺牲的精神成为了基督教的核心要义,也是作为基督徒的老舍坚守的神圣信条。不可避免地会融入到他的具体创作中。曹先生和小福子是《骆驼祥子》中仅有的两个亮色调的人物,也是老舍倾其喜爱之情,着力塑造的使徒类型的代表。他们虽然处于不同的社会阶层,却有着许多共同之处:性格单纯、爱人如己、宽容豁达,虽然并非生活上的强者,但内心都充满着上帝之爱,毫无害人之心,尽力帮助他人。纵观全篇可以看出,曹先生和小福子都与主人公祥子有着密切的联系,是作为拯救力量出现的。然而由于祥子自身强烈的欲望,使他们只能延缓其堕落的速度,却不能从根本上实现对祥子的救赎。小福子的死亡让祥子万念俱灰,他最终拒绝了曹先生的拯救,在疯狂的报复举动中毁灭了自己。

    在阅读小说的过程中,有这样一个意味深长的结构:曹先生作为作者所钟爱的正面角色,并非出现在文章开篇,而是出现在祥子面临虎妞诱惑濒于沦陷的关键时刻,这无疑是作者别有深意的巧妙安排。作者让祥子处于诱惑和拯救两种力量相互制衡的情境中,其目的是想通过对祥子丰富心灵世界的剖析来呈现其堕落的根本原因——由于自身强烈的欲望而导致的灵魂缺失。“祥子上了曹宅”,首先生宽容和气体贴下人,“在这里,他觉出点人味儿”,“也不肯专在钱上站着了”。曹先生的人格魅力淡化了祥子强烈的欲望,但却无法将其内心的过度欲望消除殆尽。曹先生知道自己无力改变“沙漠”似的社会,就将理想灌注在家庭生活中,但“他的家庭是沙漠中的一个小绿洲,只能供给来到此地的一些清水与食物,没有更大的意义”。对于“在沙漠中走了这么多日子”的祥子来说,突然“来到了这个小绿洲”,内心面临着强烈的冲击,但是欲望已经成为了他内心无法驱散的梦魇。当他对“曹府的清静”生活习以为常后,“不幸,那个女的和那点钱教他不能安心”。祥子由虎妞所激发起的性欲和贪欲,使他即便在曹府拉车也无法将欲望之魔驱散。祥子的欲望被曹府纯净的环境压制以后,急需一个释放压抑情绪的突破口。所以在一次拉车的途中,他想通过快跑的方式,发泄心中的苦闷抑制心中的欲望。由于祥子的疏忽而带来的车祸,使曹先生受了轻伤,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责怪祥子,反而很关心受伤的祥子。曹先生宽容爱人的品格让祥子深受感动。就在他自信满满、憧憬未来、努力生活的时候,“大黑塔”似的虎妞找到了曹府。面对虎妞的逼婚,祥子面临着又一个选择。代表诱惑力量的虎妞与代表拯救力量的曹先生像两条力量均衡却又方向相反的绳索拉扯着祥子。一个寒冷的冬夜,祥子坐在小茶馆里等待曹先生的时候,遇到了饥寒交迫的祖孙二人。老者拥有自己的车拼命挣钱却仍然挣扎在生死线上,他“在老者的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将来”。祖孙俩的遭遇激活了他内心的欲望,“对虎妞的要胁,似乎不必反抗了。”这是影响祥子滑向罪恶的第一个因素,更为关键是,祥子失去了曹先生的熏陶和庇护。曹先生的学生——革命党人阮明,将被迫停学的罪责归罪于曹先生。为了“泄泄怒气”,并且实现“打入一个新团体”的目的,他无中生有捏造罪行,“到党部去告发——曹先生在青年中宣传过激的思想”,使曹先生身陷危险慌忙逃难。曹先生的离开打破了原本平衡的善恶力量。祥子失去了曹先生的影响,欲望得不到有效的钳制。他回到人和车厂,意味着他选择遵循内心的欲望诉求。

    曹先生离开之后,虎妞作为诱惑因素占据了主导性的地位,她激发出了祥子身上的全部欲望。就在祥子欲望膨胀之时,小福子作为另一个拯救的使徒出现了。虽然曹先生和小福子都是作为拯救力量出现的,但他们出场的顺序和担当的角色并不相同。两个人物并非是相互交织而是平行错落出现的。如果说曹先生是用宽容博爱的品德熏陶祥子,用宽裕的经济帮助祥子,主动承担起拯救者的角色。那么小福子作为一个底层的受难者,虽不能带给祥子物质上的有力帮助,却能用牺牲博爱的精神感染样子,并激起了祥子的怜爱之情,客观上起到了救赎的作用。她为了一家人的生活,甘心被父亲卖给一个素未相识的军人。在遭到抛弃后,并没有因此忌恨父亲,而是重新回到大杂院,用微薄之力撑起残破的家。“为教弟弟们吃饱,她得卖了自己的肉。”沦为暗娼的小福子,将“泪落在肚子里”,用青春和生命换取弟弟的生存希望,她知道自己已经是活在地狱里了。但“她不怕死”,“她要作些比死更勇敢更伟大的事”——牺牲自己来拯救他人。即使虎妞的心计和刁难让她的生活处于困境,但她并不记恨,反而将自己无私的爱施予虎妞:当虎妞怀孕行动不便时,她不厌其烦地为虎妞“一趟八趟的去买东西”;当虎妞难产痛苦时,她

    “连着守了她三天三夜”;当虎妞生命弥留之际,她“抹着泪跑出去”请医生。小福子正如这浑噩黑暗世界中一枝纯洁的莲花,将博爱行善所散发出来的清香萦绕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虎妞的难产死亡意味着外在诱惑因素的相对减弱,相形之下拯救力量相对增强。但是此时的祥子内心的欲望已经彻底被虎妞激发出来,欲望之根已深埋心中,虎妞的逝去并没有让罪恶之根停止蔓延。所以即使面对想以身相许“含着无限的希望”的小福子,祥子虽然“喜欢她,可是负不起养着她两个弟弟和一个醉爸爸的责任”,他屈从了金钱欲却放弃了真爱。祥子的拒绝无疑给小福子毁灭性的一击,加速了她的死亡。祥子再一次遵循了内心的欲望,主动拒绝了被拯救的机会。祥子“找好车厂”离开了大杂院“照旧去拉车”,而作为拯救力量的曹先生和小福子的缺席,使祥子的欲望恣意蔓延毫无约束。当遇到年轻美艳的夏太太时,他压制不住内心的欲火,彻底“入辙”。祥子一度也“打算努力自强”,所以“他得去找这两个人——小福子与曹先生”,因为他知道只有依靠这两个使徒式的人物才能帮助自己完成灵魂的救赎。但是小福子的死亡彻底粉碎了他重新振作乐观生活的梦想。他更加的痛恨这个世界,用自我堕落的方式实现自我放逐。面对曹先生抛来的橄榄枝,他亲手粉碎了最后一次被拯救的希望,彻底走向了精神崩溃。

    小福子和曹先生虽然施爱于祥子,却没有剔除掉他心中过度的欲望。更为不幸的是,在罪恶的现实世界中他们的生存环境也受到了他人的挤压和损害——曹先生遭到陷害,小福子屡遭摧残。他们悲剧性的命运也决定了这种拯救力量的无效性——无法拯救祥子,更无法拯救身陷欲望深渊的人们。使徒虽然充满上帝之爱,但是他们只能通过自己施爱行善的言行激起人们的向善之心。而他人要想回归上帝,必须要摒弃心中恶念实现自我拯救。

    基督教教义认为,人生来就是有罪的,而罪恶的源头和核心便是欲望。精神是人的本质力量,世间的纷乱皆是由人类精神的迷失所引起,老舍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将救世的希望寄托于对民众灵魂的救赎。作者通过祥子的“三起三落”,展现出一个车夫在各种欲望的驱使下其灵魂一步步堕落的过程,并且试图通过祥子悲剧的反弹效应来警戒世人,为黑暗的现实开启一道光亮,这也正是老舍的高明之处!

    参考文献:

    ①老舍:《老舍全集》(第十六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203页、203页

    ②樊骏:《论(骆驼祥子>的现实主义——纪念老舍先生八十诞辰》,载《文学评论》,1979年第1期

    ③张春生:《略论骆驼祥子的悲剧》,《天津大学学报》,2001年第4期

    ④宋悦魁:《对(骆驼祥子)的再认识》,《名作欣赏》,2008年第10期

    ⑤《圣经·新约》,中国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中国基督教协会2009年版,第188页、第234页、第85页

    ⑥老舍:《老舍文集》(第一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84页

    ⑦《旧约·利未记》,中国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中国基督教协会,2009年版,第102页、第103页、第629页、第9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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